文革紀事(六) 血染的豐采----紅八月和毛澤東

66年8月，中國近代史上熱烈，瘋狂和恐怖的一個月。一場由你死我活的政治爭鬥引發為億萬民眾投身的波瀾壯闊大革命，大動蕩，大災難，就起始於這個月。發起人，是親手建立起這個黨、這個共和國，又親手將她徹底打碎的，中國曆史上的千古雄才毛澤東。

從批判海瑞罷官開始，毛澤東一直緊緊地掌握著這場鬥爭的主動權。幾個外圍戰的勝利，終於使鬥爭接觸到核心，劉少奇，一場戰略決戰即將開始。但在開始之前，毛澤東意識到他將會在兩個方麵遭受頑強的抵抗。一是黨的組織係統，這是劉在長期工作中積累起得政治資本，也是共產黨得以生存的保證。要徹底打倒劉，就必須徹底打爛黨的組織結構。

第二個阻擾來自於人民的意識。必須改變已經根植在人民頭腦中過去十七年都是共產黨領導的，都是好的對的的思想意識。如果從劉少奇以下的各級組織，都被“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所把持，那麽，講建國後十七年都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就是悖論。所以，要讓人民自發地同共產黨的陰暗麵鬥，同依然存在的舊社會殘餘勢力鬥，同人民自己的思想意識鬥。

毛澤東意識到，要解決這兩個問題，就必須發動全國人民開展一場大革命。66年6、7月間，在韶山的滴水洞中，毛澤東考慮最多的是由誰首先引發起這場大革命和怎樣引發這場大革命的問題。從真實意義的“大革命”講，以前隻是序幕，大戲現在才剛剛開始。他要親自點燃將吞熾一切的烈火；要讓這烈火熊熊燃燒，還需要幹柴：毛澤東想到的是年輕的一代，那些生長在紅旗下，熱愛共產黨，熱愛毛主席的學生們。

曆史記錄了毛澤東是怎樣在66年8月，把青年學生推到鬥爭第一線的。

隨著派工作組帶來的矛盾激化，也是高層鬥爭在學校中的反應，各大中院校紛紛成立了群眾組織。在北京清華附中，出現了一個以高幹子弟為主體的小組織，名叫“紅衛兵”。在6月7月裏，他們連續寫出來三篇論《無產階級的革命造反精神萬歲》的大字報，並通過江青，7月底把其中的兩篇送交給毛澤東。

這大概是毛澤東最希望看到的文章了。他立即寫了給“紅衛兵”的回信，並把自己的回信和兩篇《無產階級的革命造反精神萬歲》作為會議文件發給了正在進行激烈路線鬥爭的八屆十一中全會。兩天後，這封回信正式傳達給清華附中的“紅衛兵”小將；之後是大家爭抄、傳閱，整個北京轟動了，整個中國轟動了。我的哥哥姐姐都是當時的中學學生，我真羨慕他們：毛主席給中學生寫信，他們能革命。哥哥姐姐也很興奮，在一起談論的是毛主席的信，談論的是各自學校的文化革命，談論的是造反。

看看毛澤東信的全文吧。四十年後的今天，人們或許會奇怪，就這麽一封信，就能點燃全國的紅衛兵運動？就能掀起全國的造反高潮？是的，就這封信，這封在文革史上舉足輕重的信。

清華大學附中紅衛兵同誌們：　　
你們在七月二十八日寄給我的兩張大字報，以及給我要我答複的信都收到了。你們在六月二十四日和七月四日的兩張大字報說明，對一切剝削壓迫工人、農民、革命知識分子和革命派的地主階級，資產階級、帝國主義、修正主義和他們的走狗表示憤怒和聲討，說明對反動派造反有理，我向你們表示熱烈支持，同時我對北京大學附屬中學"紅旗"戰鬥小組說明對反動派造反有理的大字報和彭小蒙同誌在七月二十五日北京大學全體師生員工大會上代表"紅旗"戰鬥組所做的很好的革命演說，表示熱烈地支持。在這裏我要說，我和我的戰友都是采取同樣的態度的。不論在北京，在全國，在文化大革命運動中，凡是同你采取同樣態度的人們，我們一律給予熱烈地支持。還有，我們支持你們，我們又要求你們注意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們，對犯有嚴重錯誤的人們，在指出他們的錯誤以後，也要給以工作和改正錯誤重新做人的出路。馬克思說：無產階級不但要解放自己，而且要解放全人類，如果不能解放全人類，無產階級就不能最後得到解放。這個道理也請同誌們予以注意。

毛澤東一九六六年八月一日

這封信發表後，大專院校內的各類文革組織，都把自己的名字改為紅衛兵，以示對毛主席的忠心和對毛主席指示的響應。隨後，在“對反動派造反有理”的口號下，大規模的批鬥學校領導，文化界“反動學術權威和黑五類的活動全麵展開，抄家，毆打成為了對敵鬥爭的得力手段。“紅色恐怖萬歲”的大標語和口號，隨處可見。

毛澤東在文革時曾說過，我們過去搞過很多運動，但就是找不到一種自下而上的群眾運動，來揭發共產黨自己的陰暗麵。現在找到了，就是文化大革命。毛澤東顯然為如何發動群眾費過很大的心思，因為這是戰勝劉少奇的關鍵。在66年8月，毛澤東確確實實在努力實踐著發動群眾，特別是發動青年學生的設想。

繼給紅衛兵的信後，毛又公開了他寫的一張大字報，直接把和劉少奇的鬥爭，展現在全國人民麵前。比我歲數大的很多人，都能背誦毛的大字報的主要內容。

“可是在五十多天裏，從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領導同誌，卻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動的資產階級立場上，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將無產階級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打下去，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圍剿革命派，壓製不同意見，實行白色恐怖，自以為得意，長資產階級的威風，滅無產階級的誌氣，又何其毒也！”

這個大字報的殺傷力是巨大的。 “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實行白色恐怖。。。長資產階級的威風，滅無產階級的誌氣”，在紅衛兵眼裏，這和國民黨反動派又有什麽區別呢？毛澤東就是要借用紅衛兵運動的烈火，燒毀劉少奇的營壘。就算劉少奇有堅實的政治組織係統，又如何經得起億萬革命群眾的口誅筆伐呢。

緊接著，8月10日，毛澤東又輕車簡從地來到中南海西門，向聚集在這裏眾多紅衛兵和群眾發出“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要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號召。熱潮再一次掀起，毛的身後，是誓將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滾滾人流和對偉大領袖瘋狂崇拜的巨浪。我家距中南海西門接待站不是很近，可在那以後的一個星期，我和兩個小朋友天天往那兒跑，就是想有見到毛主席的幸福時刻。是單純，幼稚，但的確是真情。

高潮最終定格在8月18日天安門城樓上。那一天，毛和他的親密戰友，接見了超過百萬的紅衛兵大軍。更突出的是，毛主席親自戴上了紅衛兵的紅袖章，並對為他戴袖章的女孩子講，“要武嘛”。

多少帶有“彬彬”，或更文質的名字，一夜間都改為了“要武”！多少名叫“要武”和不叫“要武”紅衛兵，以“要武”為宗旨走向街頭，走向社會，肩負著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重任，同充斥著“封、資、修”餘毒的舊世界宣戰。引用被毛肯定和支持的清華附中紅衛兵的大字報，就是“我們是要掄大棒、顯神通、施法力，把舊世界打個天翻地覆，打個人仰馬翻，打個落花流水，打得亂亂的，越亂越好！”

就在這“把舊世界打個天翻地覆，打個落花流水”的亂棒下，不知有多少屬於和不屬於那個舊世界的人和家庭慘遭批鬥，抄家，毆打。我所知道的，在我們那條不足百戶的小街，66年8月至少有六家被抄、被打，其中有三家是我的同班同學。姐姐所在中學(也是我後來的中學)的校長，被打得皮開肉綻後，再灑上煤灰和垃圾，以至患上了急性敗血症。幸虧當時她擔任副總參謀長的丈夫還未倒台，在他的保護下，送進301醫院急救，揀回了條命。但不是人人都有作副總長丈夫的，據1980年《北京日報》報導，66年8月，北京死於紅衛兵破四舊運動的人高達一千八百之多。

血色的八月，血染的豐采。

[雨打梧桐]

獲得很多信息。

[江上一郎]

四十年清晰記憶平白敘說不偏不倚--不愧史迷！---問好史迷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