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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記事(三) 《三家村劄記》和《燕山夜話》
(2006-10-19 11:55:46)
下一個
隨著對吳含批判的升級,火燒到北京市委主管文教的書記鄧拓, 時間也進入了1966年。
鄧拓是中共高級幹部中,思想相對自由開明的知識份子。因與毛澤東在57年反右鬥
爭中有不同的認識,被撤掉了《人民日報》社長和總編輯的職務。從1961年起,他
用“馬南屯”這個筆名在《北京晚報》專欄上發表了100多篇雜文,以後匯集成書,
書名《燕山夜話》。這些雜文談今論古,深入淺出,題材廣泛,文筆生動。我在成
長過程中,曾偷偷讀過這本“黑書”,感受到的是現代文人的睿智博學和含蓄委婉。
可惜的是那時沒有網絡,不然的話,鄧拓的點擊率一定會很高的。
在同一個時期內,鄧拓,吳含,還有廖沫沙(中共北京市委統戰部部長),用“吳南
星”為筆名,在北京市委的機關刊物《 前線 》雜誌上,出了一個名叫《 三家村劄
記 》的專欄。“吳南星”的吳,是吳含;“南”是“馬南屯”,也就是鄧拓;“星”
是繁星,是廖沫沙的筆名。廖沫沙的名氣不如吳鄧大,但在文革前也提出過一個引
起爭議的論點,叫“有鬼無害論”。你說共產黨的大部長,在報上公開講“有鬼無
害”,能不被批判?別說在左旗高高飄揚的六十年代,就是市場經濟主導的今天,
我們“三個代表”和“保先”的核心, 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為什麽“有鬼無害”? 因為這是個好鬼,是除奸保良的忠義之鬼。李慧娘,南宋奸
臣賈似道的侍妾,就因為對風流倜當的帥哥說了聲“少年美哉”(Bater 最想聽到的
一句話),就慘為賈似道的刀下亡魂。但她以自己的鬼靈,保護了心儀的帥哥,懲處
了禍國殃民的大奸臣。這出戲是出好戲,是宣揚正義一定能壓倒邪惡的,用厲鬼來
鋪墊,更有攝人魂魄的效果。劇本《李慧娘》不是廖沫沙寫的,可他要占沙發,要
頂,要大頂,就頂出了“有鬼無害論”。真有些不知所雲,其實是誤人誤己。
再就是吳含,前文介紹過了。吳含一直是很左的,國民黨時期是民盟的骨幹成員,
57年,上百萬的知識分子成了右派,他卻入了黨。廬山會議後,聽老毛的號召,古
為今用寫海瑞,還不忘在前言上加上“右傾機會主義者不是真正的海瑞”。 說吳含
反黨反毛主席,相信沒幾個人會真信。一心想跟上政治潮流的文人,卻忘了大潮流
中有可怕的旋渦!
三個秀才,合在一起玩玩筆墨遊戲。以雜文的形式,發思古之幽情,砭現實之陋俗。
自古中國文人入仕,都不甘寂寞地在文化上留些遺墨,那叫風雅,現在叫小資。拿
這三人開刀祭旗,並不是因的為他們小資情調。把這三個人打成反黨黑幫,真實的
用意,到後來看得很清楚。在毛澤東的眼裏,他們不過是通盤大棋中的幾個卒子。
殺掉前排卒子的目的是卒子後麵的車馬,更是車馬保護的將帥。可這卒子也極為剛
烈,寧折不彎。鄧拓就在明確中央對自己的定性後,含恨自殺了。成為了文革的第
一個犧牲品。
還是讓我們來看看《 三家村劄記 》和《燕山夜話》都寫了些什麽吧。我隻能從記
憶裏翻出當年批判他們的一些“重要”文章了。吳含有一篇《海瑞罷官》就夠他受
的了;廖沫沙的文章與老毛沒有直接的關連,影響力也有限;所以當時集中批判的
都是鄧拓的文章。
《 一個雞蛋的家當》/《燕山夜話》。從古文中引出的文章。一人從撿到一個雞蛋
開始,幻想蛋生雞,雞產蛋,蛋又生雞。。。。, 直到發大財,甚至娶小老婆。
結果老婆生氣,打碎了那個發家的雞蛋。鄧拓批評這種空幻的致富之夢,但批判他
的文章說這是在影射我們社會主義建設是“一個雞蛋的家當”。
《 偉大的空話》/《三家村劄記》。鄧拓聽到兒歌唱“太陽是我們的父親。東風是
我們的朋友,西風是我們的敵人。。。。,” 他認為這是毫無意義的空話,應該
讓孩子們停止說這類“偉大的空話”。他怎麽就忘記了毛主席的偉大教導“東風壓
倒西風”了呢?或是真的要表達一些自己的異見?膽子也真夠大的了。
《為李三才辯護》/《燕山夜話》。李三才是明代萬曆朝的進士,當過“戶部尚書”
等官職。鄧拓寫道李三才被頑固腐敗勢力攻擊,最終罷官回家。後李三才又一再上
疏,請萬曆皇帝親自審理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但皇帝卻不敢追查他的案子。批判
的文章說這是為彭德懷翻案,因為彭在62年也向中央寫了要求翻案的“萬言書”。
如果彭德懷是李三才,那迫害李三才的頑固腐敗勢力該是誰呢?
《 專製健忘症》/《三家村劄記》。這篇最“惡毒”,招致了最多的批判。說有人
得了健忘症,忘記了以前講過的話,但卻總要講新的錯話。最好的辦法是什麽都不
要做,馬上下台休息。治療的方法是用木棒將患者打昏,再用狗血噴頭,等等。不
知鄧拓從哪搞來的病例和處方,但隻要稍加聯想,說“患者”是影射毛主席,這罪
名不死也得剝層皮吧!
還有些其它文章,都被批判為旁敲側擊、借古諷今、惡毒攻擊。如《尊重勞動力的
學說》,《事事關心》,《說大話的故事》,《王道和霸道》和《三十六計》等。
一個人若寫了一篇或兩篇,或許還可自我辯解。十幾篇放在那,真是有口難辯啊。
1966年5月18日,中央關於正式開展文化大革命的《五一六通知》下達的第二天,鄧
拓也被定性為叛徒。鄧拓深感自辯無望,含冤自殺,成為共和國建政以來,第一個
死於文字獄的高官。
從三家村中的兩家遭遇來看,文革注定是一場殘酷異常的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