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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蘋滿汀洲人未歸
澶淵之戰後,寇準受到了來自真宗的最高禮遇,威信和地位也達到了入仕為官的頂點。但好景不長,皇帝從內心深處懼怕寇準的耿直和強辯;遼人不再入侵,歌舞升平顯現,留著寇準在自己身邊整日叨叨,感覺怎麽也不舒服。真宗說,寇準“剛忿如昔”。於是,一年後,真宗撤了寇準的宰相之職,派往陝州(今河南陝縣)任知州。幾年中,寇準換了好幾個地方為官,進進出出中央各部幾次,與真宗保持著不即不離的關係。因為皇帝知道,將來的某一天,他還需要寇準。
一直到十三年後,真宗生了大病,又到了要將權力移交給下一代的關鍵時刻,就象二十多年前,太宗為立太子事召回寇準一樣,真宗又把寇準召回京城,重為宰相。當時劉皇後和副宰相丁謂專權,寇準對真宗說,丁謂是佞妄之人,不可以輔助將來的皇帝,應盡早去除。在真宗的同意下,寇準讓翰林學士楊億起草表章,請太子監國;並計劃升楊億為副宰相,取代丁謂。但章表還未上報,消息已傳到劉皇後和丁謂那裏,他們假傳聖旨,撤了寇準的宰相,封為萊國公虛職。太監周懷政,素與丁謂不和,準備發動政變,殺丁謂,停止皇後幹政;尊真宗為太上皇,擁立皇太子即位;然後恢複寇準宰相的職務。不想密謀泄漏,丁謂、曹利用先發製人,捕殺周懷政,也株連到並不知情的寇準。
這是寇準從政後的最大失敗,也是最後一次失敗。由此而來的是又一次貶謫,而且是一貶再貶,最後貶到了雷州(今廣東雷州半島)去當司戶參軍,大概象現在的縣人民武裝部長。在那個天涯海角的地方,他徹底斷絕了與真宗的聯係。重病中的真宗並不知寇準被廢黜,清醒時仍問左右侍從,“為什麽很久沒見到寇準呢?”直到臨死前,還說隻有寇準是可以信任,托以重任的。足見對寇準的認同。同樣,一直到死,寇準也保持著對皇帝的忠誠和眷念。臨終前,他讓家人取回當年太宗為他用犀牛角特製的佩帶,沐浴焚香,向北方叩拜,與皇帝告別。然後著朝服配帶而卒。
寇準為宦一生,是是非非,四起四落,做了三件大事。<<宋史>>分別立論評述。在太宗朝力促太宗,策立太子,避免了權力移交時的動亂;並總結了曆史教訓,提出“神器不可謀及婦人、謀及中官、謀及近臣”,“可為萬世龜鑒”。二是澶淵之戰,為北宋後一百多年的和平發展,提供了保障。“澶淵之幸,力沮眾議,竟成雋功,古所謂大臣者,於斯見之”。這前兩件,寇準都是智者,是勝者。但最後真宗末年的宮廷政變,寇準則是大敗而歸。“定策禁中,不慎所與,致啟懷政邪謀,坐竄南裔”,是失敗者。<<宋史>>曰“臣不密則失身”,實為貼切!但不管寇準是勝是敗,是智是愚,他的所作所為是出以公心的,是為大宋的社稷和臣民為重的,所以贏得了人民深深的愛戴。他死後,靈柩歸葬西京洛陽。路過荊州公安時,人民紛紛在路邊設祭哭拜,把紙錢在竹竿上,插於路旁。“逾月視之,枯竹盡生筍。眾因為立廟,歲時享之”。
南宋愛國詩人陸遊途經寇準廟時,寫下了<<秋風亭拜寇萊公遺像>>,表達了自己敬仰之情。
豪傑何心居世名,材高遇事即崢嶸。
巴東詩句澶州策,信手拈來盡可驚。
這詩中提到的“巴東詩句”,是指寇準自編的詩詞集<<巴東集>>。和古代大多數士大夫一樣,寇準不僅是傑出的政治家,也是位文華出眾的詩人。<<巴東集>>書名取材於他首次出仕為官的地方,湖北巴東;詩集輯錄了他的一百五十多首詩詞,其中不乏朗朗上口的傳世之作。我最喜愛的是那首<江南春>,早在聽評書<楊家將>和讀<<宋史>><寇準傳前,就過目成誦了。隻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理解越加深刻了。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
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
寫景,寫意,也寫人。芳草遠離孤村,離人惜春腸斷。在是非旋渦中爭紛一生的寇準,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對大宋社稷,對宋官家的人歸,心歸。無論是二十弱冠時知縣巴東,還是六十耆老時流徙嶺南,他都從未忘卻過自己治國報國的責任。正如寇準的政治繼承人、北宋另一個愛國名相範仲淹所描述的那樣,“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寇準就是在這無休無止的憂國、憂民、憂君中,走完了一生六十三年的曆程。到死的遺憾,隻怕依然是,“蘋滿汀洲人未歸”。
寫於二OO五年十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