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非非寇老西兒----談談北宋名相寇準(四)
(2005-10-02 18: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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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想在這一貼隻簡單敘述一下澶淵之盟,而不對它發表很多的議論,原因一是它不是我要寫寇準的主要原因,二是以往有太多的文章討論過這個主題,再寫也是重複,三是我自己的水平也寫不出“正經”的評論來。惟安靜和其它朋友希望更多討論澶淵之盟,那就讓我試試吧,但結果很可能隻是“西望長安”。
(四) 澶淵之盟
上節談到宋軍取得了澶淵之戰的勝利。但這個勝利並不像曆史上的一些大決戰一樣,是一邊倒壓倒性的殲滅戰。宋軍的勝利在於射殺了遼軍的主將撻覽;並且將宋軍的一部,運動到遼軍背後,使遼軍麵臨腹背受敵的被動局麵。遼軍在無法取得決戰勝利的條件下,向宋軍提議和談,以期保留自己的有生力量,為將來作長遠打算。遼軍求和,對真宗來說,真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他早就膩味這場戰爭了。宋朝的談判代表曹利用請示真宗,若遼軍提條件,要錢,我們給多少?真宗連想都沒想一下,遼軍是處於不利地位,要求和,有什麽理由再提條件?隻見大手一揮,“每年給他一百萬”!
消息傳到寇準那兒。寇準召曹利用到他的軍帳,指著曹利用的腦袋說,“我聽說皇上批了一百萬,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超過了三十萬,小心回來我砍你的頭!”寇準沒能製止皇帝和談和“賠款”,這是他為官一生中最大的不足;但至少力所能及地把國家的損失降到最低的限度。
最後,宋遼達成協議,宋每年向遼交納十萬兩白銀,二十萬匹絹帛的“歲幣”,宋遼皇帝為兄弟相稱(宋真宗稱遼蕭太後為叔母),互不侵犯。宋朝的實際利益是保全了由當年周世宗柴榮奪回的瀛、莫兩州(今河北河間、任丘)。這就是著名的澶淵之盟。
怎樣看待澶淵之盟,一直是史學家和曆史愛好者爭論的話題。記得年輕時所學的曆史知識,認為澶淵之盟是宋在勝利條件下,接受的不平等條約,是屈辱性質的投降書,主要是表現在每年交納三十萬的“歲幣”上。我現在還是保持這種觀點。但近些年,由於強調中華民族的多元性和大團結,對古代漢民族和北方地區少數民族間的戰爭有了新的解釋。引用國內高中曆史教學教師指導書的話來改括,就是“特別注意:民族間戰爭性質可以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但絕對不能使用侵略與反侵略的概念”。不僅是不能提“侵略與反侵略”,而且是“絕對不能”。這樣,失去了侵略與被侵略,自然也就無法談及平等或不平等條約了。對這種指導思想,我不知是用“數典忘祖”來形容好,還是用“掛*羊*頭*賣*狗*肉”更為恰當?
如何定性一個曆史事件,是應該用今天的標準、條件和政治模式,還是應該以當時的曆史條件為首要考量?我傾向於後者。在一場勝利在握的戰爭中,而這場戰爭是保國為民的正義之戰,為了苟安的私利,放棄國家的正當利益,反過來以人民的血汗去討好侵略者,乞求和平。誰能說這不是投降?硬要用今天民族大團結的定義強作解釋,隻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為澶淵之盟辯解的人們總在強調它所造成的正麵後果,即一百多年宋遼之間的和平。如中國曆史大百科全書所述,澶淵之盟後,“宋、遼形成長期並立的形勢,兩國之間不再有大的戰事,為中原與北部邊疆經濟文化的交流創造了條件”。條約帶來了和平,是不爭的事實,也是我所說的“正麵意義。但這個和平是以宋無止境地單方麵付出為代價的!是極具有屈辱性質的。宋遼不再有戰事,並不是遼受限於這一紙和約,而是它無再打大仗的實力。一旦實力消長變化,戰爭的威脅就重複出現,宋隻得再屈膝。宋仁宗年間將“歲幣”增加到銀二十萬,絹帛三十萬,就是例證。同樣,就是強調要與遼“世代友好”的大宋,在遼被後起之秀金朝打得丟盔棄甲時,不也是不自量力地與金結為同盟,向自己的“兄弟”之國開戰了嗎?自古以來,交戰的雙方,所簽到的一紙和約,不過是為下一次的戰爭替自己爭取些時間罷了。隻是苟安成性的北宋皇族,不知道怎樣利用這些寶貴的時間去整軍強兵,結果日趨孱弱,以致最後亡國。
讓我們來回憶一下曆史。宋朝(南北宋)先後同北方的三個主要民族打過仗,從丟失半壁江山到徹底亡國。先是契丹人,國號遼,定了澶淵之盟,大宋年送“歲幣”十萬銀,二十萬帛,互稱皇帝,那是1004年,;再是女真人,國號金,把宋趕到江南,定了紹興和議,南宋“歲貢”(不再是歲幣了,是進貢了)二十五萬銀,二十五萬帛;對金皇帝稱臣,“世世子孫,謹守臣節”,那是1141年;最後到蒙古人,國號元,也不要進貢了,也不須稱臣了,直接把宋滅國了,那是1279年。二百多年的下坡路,把一個曆史上經濟最強盛的王朝,帶入了墳墓。誰能說澶淵之盟不是“始做俑者”呢?即便是以頗有些“事後諸葛亮”的大曆史眼光看澶淵之盟,是看“一百多年的和平共存”呢,還是看二百多年後的飲恨亡國呢?
宋王朝是自秦以來,中國主要朝代,如秦、漢、三國、兩晉、隋、唐、元、宋、明、清、民國中,唯一被外族入侵而亡國的朝代(1),而且是亡過兩次。終全宋朝,時時可見,處處可見澶淵之盟的影子。就連遠在西北邊陲,剛剛立國不久的西夏,在和宋朝打了幾仗後,也得到了白銀五萬,絹帛十三萬的“歲幣”(1044年)。既然如此,對一百年後的北宋亡國,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呢?其根本原因就在於整個宋官家的懦弱,苟安和卑怯。一個不求進取,不敢自強的統治集團,在強敵的打壓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屈膝求和,以求苟延殘喘。 這就我是對澶淵之盟的真實解讀。
好了,回到寇老西兒的故事上吧。
澶淵之戰結束後,寇準的聲望大為提高,皇帝對他也是敬重有加。但也深深地引起了政敵的妒忌。戰前勸真宗“遊幸”江南的副宰相王欽若就是其中的一個。一日,朝會結束,寇準先行退下,真宗不動,目送寇準離開。王欽若憤憤不平地對真宗說,“陛下敬重寇準,是因為他對國家有功嗎?”“正是。”皇帝答。“可陛下不以澶淵之役為恥辱,怎麽會說他有功呢?”王欽若又問。真宗大吃一驚,忙問是怎麽回事,王欽若答道,“《春秋》認為城下之盟是恥辱。在澶淵發生的事,是城下之盟。以皇帝的萬乘之尊換得一個城下之盟,真是奇恥大辱啊”。真宗明白澶淵之盟是出於他自己的決定,所以很不高興王欽若的說法。王欽若見真宗不高興,把話題一轉,繼續說,當一個賭徒快要輸光自己的錢時,會把剩餘的一次投入,稱為孤注。寇準就是把您作為他的孤注,實在是太危險了。
平心而論,王欽若關於澶淵之盟的論述,是很有見地的。不能因為他主張南逃,就否定他對澶淵之盟的正確認識。但他責備的對象,應該是真宗本人,而不應是寇準,更不應是勝利的澶淵之戰。至於孤注一擲,正是從反麵說明了澶淵之戰的必要和寇準決心的重要,因為這“孤注”不是真宗,而是大宋的江山啊!
注(1): 明朝亡於農民起義在先,清軍入侵於後,故不考慮在內。
”
這段尤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