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而嫁這個問題本身就折射了些個功利含義。我喜歡那種回歸單純的答案,比如說—‘愛了,就嫁了’;又比如說‘都不知道為什麽,就嫁了’。
遙想自己二八年華時,愛情還是極為不恥的話題,很懊惱怎麽就對班上某個男生多了些關注和心跳。那時候絕對沒有去考慮什麽門當戶對(誰知道他爸媽幹什麽的啊),更不知道什麽性格相投(連話都沒正經說過兩句)。沒有婚姻念頭的絲毫幹擾(實在太早也太膽小地將愛情進行到底),那毫無根據的愛情苗苗就在歲月的流轉中自生自滅了。後來,看多了別人的愛情故事更經曆了自己的浪漫化為傷痕,也就開始迷失了愛的神經。婚姻於是成了被思考被選擇的對象,而不是被愛的浪推往的那個碼頭。
說不上好還是不好,這種痛失浪漫的情懷和把婚姻拿來思考的輾轉反側。
原本就不相信兩個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能夠將距離縮短到同一文化背景的夫妻那麽近。記得大學時囫圇吞棗地翻過榮格的集體無意識,說我們腦子的潛意識裏有祖先留下的痕跡,我們雖不能意識到但卻根深蒂固地在我們生活和意識的潮起潮落中深潛於意識的海底。那時候就知道中國人的集體無意識肯定紮進我的意識地層。在人們日漸開始和世界接軌,英語都被我們主動當成主課時,我要是讀點古詩詞就激動地驕傲地覺得不學英語無傷大雅了。大學一年級四級一過,英語書就在箱底壓了差不多十年。
做夢都不曾想過我也會有今天,會在多年後用那‘壓箱底’的東西來作為自己目前使用的主要交流工具,去跟另一個人跨越火星和金星間的距離。用第二語言和所愛的人交流是不是本身就增加了兩人的距離?大熊同學覺得這其實十分CUTE,當然是我CUTE,不是他,他可以笑看我找不見合適單詞或表達方式的那種費勁地模樣。
我其實永遠都承認文化差異,但接受了另一種文化的轉變卻是因為生活的變故。
那年,我在極其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丟失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機會。現在看來,那不過是人生曆程裏寧願沒有的一場事故,發生了便接受了。每天默念‘要在冷風裏帥氣地昂起頭’若幹遍,在冬天深夜的花園裏抽很多煙,在莫名其妙的時候比如火車上,地鐵裏甚至廁所裏掉眼淚等等過後,和所有事故的結局一樣,傷殘是否痊愈還就看造化和自己的努力。那以後,我和一些跟我集體無意識相同的人卻給我一定的壓力。首先是我的父母,很傳統的相伴幾十年的善良夫妻,愛我義無反顧,堅決支持我的決定卻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朋友同事親戚的詢問;接著是一個很聰明也精明的中國男人,知道後擁抱了我並說真好,但很快就若有所思地說:我真的無所謂你離過婚又有個孩子,不過我父母哪裏估計是說過不去的…… 這是大實話也是我第一次讓自己的文化在自己心上刺了一下。
這段時間的大熊除了沉默,說的不多。記得他說你要盡快從過去走出來麵對你的日子,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支持你。我確實看到我周圍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離婚了後比較坦然自若,繼續生活和快樂。
現在看來,我的出國和決定留在國外以及和大熊走到今天,不過是一種對自己文化的某一點不舒服,就選擇了逃避 ,如此而已。我和大熊其實隻是兩個個體,說不上代表多少文化的差異,當然語言和曆史背景都很不相同。記得最明顯的文化差異好像有一次。
是關於吃飯付帳的事。我和大熊有時在外麵吃飯,好像是我先說我應該和他分帳,他說每次分帳麻煩,不如一人一次地付。 於是我們就如此這般地進行了挺長一段時間。有一天我們吃飯的時候,該他付錢,正在收銀小姐款款走來的時候,他突然問我:該誰了?我當時很惱火地回問了一句:你說該誰了。這時候小姐都站在我們桌邊了,他還在問,非常耐心地:真的,今天該誰付了?我說我付吧,想著別讓人家小姐站那裏看著我們啊。他還不依不饒地說,想不起來就我付吧。就算請你一次唄。最後他付了錢,但像是很給了我一個FAVOR似的讓我很不痛快。接下來回家的時候,他的話題已經從飯轉到他的足球又轉到娛樂風景了,我的心裏還在為付帳的那事不太痛快。後來我告訴他,記得吧?上次在哪裏哪裏是我付的;今天買單的時候我很尷尬,因為中國一般都是男的買單的。他卻不同意我的說法,說分帳是你的主意,我是尊重你的意見才這麽做的;況且我忘了,你記得,你用兩秒種的時間告訴我該我了就行了,為什麽非要不高興還說要自己付錢?我們倆當時都很覺得我們的問題出在‘文化差異’。
按我的中國邏輯,大熊的話有點狡辯的味道。哪能不搶著給女孩買單而且還敢把自己該付的帳忘了?但日子久了,的確知道是思維方式不太一樣。
其實文化差異最終還是折射到我們的個性來,在中國我就覺得個性相配是最重要的。後來友人說其實門當戶對很重要,但一深想,門當戶對也還不是最終作用於兩個人的身份背景而後又落到性格個性。(是啊,錢也是一個問題,但錢不都是人掙的啊,一生下來就富有的人也有曾經貧窮的祖先吧)。
我和大熊的性格個性相差懸殊,這一點連他都供認不諱。不過,他的理解是性格差異可以相補,我覺得性格不同是鴻溝,也許可以逾越但卻會很費力。
我骨子還是不服輸,想讓今天比昨天更絢爛,所以拚命往前跑。當然也有些清風明月,淡然處之的瞬間,但必須承認,我對清風明月,淡泊名利是欣賞大於實踐。日子裏的跌跌撞撞,天馬行空的故事都是因此而卷起的。大熊則完全不一樣,他鼓勵人勇往直前,自己卻坐看雲卷雲舒,或者幹脆就在我加班加點的晚上坐看很多不錯的紀錄片或者電視劇。我在外麵撞順利了,就回來慶祝;撞疼了,則哭天抹淚一把,埋怨天理不公,虧待了自己。
再梳理自己和大熊的關係的時候,那些心裏的小失落還是不停地發生。我們的個性寫在紙上還是很互補的,但寫在生活裏的每一天卻是極其稀鬆平常的喜怒哀樂。於是,我想大熊可以再平常日子裏知足常樂,而我卻注定要不斷地感受平常帶來的不甘, 這也許將是我們未來的樣子;或者,我跑累了(其實現在就有些累,想停,想就這麽淡了那些豪情萬丈,誌存高遠)。就在我寫到這裏的時候,剛有一位很要好很可愛的女孩突然生病。讓我想起,我發第一篇文章時候網友們的評論和所提到的生命中的無常。很多時候,我們就是不知道好好珍惜平常日子和平常人,但是,有些人,比如我,似乎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往那個欣賞不平常的舞台上。多麽希望,可以像大熊,每天按時上下班,沒有太多的貪念和雜念;又多麽不希望像他,在日複一日裏就依然故我地讓時光流逝。
是不是真的是冥冥中有人設計, 我才會再異國他鄉碰到一個大熊。如若還在熱鬧的國內,估計我是沒有機會碰到或者說是注意到大熊這個人的。
(未完待續)
注:謝謝所有閱讀的人,所有的評論,所有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