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歲月。。。。。。。

我初中畢業後沒讀高中就下鄉插了隊。那時候高中已經在文革中恢複了2屆了，但由於讀了高中還是要下鄉，所以不如早點下去的好。這從一個側麵也反映出文革時期流行的“讀書無用論”其責任不在學生，而實在是國家和社會沒有給學生以讀書後應有期待和前途罷了。我上初中時學習倒還可以，尤其喜歡點兒數學，快畢業那年區教育局舉辦了文革期間區裏第一屆中學生數學競賽，我獲初中組第一，後來1977年恢複高考時別人複習高中知識，我沒有讀過高中，因此是學習高中知識，才感到要比別人多費點力氣，可好歹還是讓我考上了大學，這是後話。。。。。。

我下鄉的地方在遠郊懷柔縣，落腳之處靠著順義挺近，所以當地人的說話習慣，甚至口頭語都多少帶著點兒順義話的味道特點。什麽是順義話的特點呢？那就是不管小夥子，大姑娘，老爺們，小媳婦張口閉口都帶著“家夥什”，沒有“家夥什”很難說話以及和別人交談，所以順義當地有一句順口溜，說是“喝了順義水，XX不離嘴，吃了順義飯，瞎扯XX淡”。順義話和北京四九城裏的人說話在口音上沒什麽差別，非愣要找點兒差別的話，那就差在了這個口頭語“XX”上，所以您以後聽見哪個北京人說話嘴裏頭老帶著“XX”, 那他十有八九就是順義人， 嗬嗬。

今天城裏初中剛畢業的娃可能生活上還需要父母照料，我那時卻要每天和生產隊裏的人下大田幹活，當農業勞動力了，趕上農忙的時候還會每天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蹉跎歲月，光陰虛度，我的插隊生活和大多數知青的一樣，並不多姿多彩， 而是平淡無華， 庸庸碌碌，插隊的日子幾乎沒給我留下什麽有意義的記憶。但有件事卻一直留在我的腦子裏，讓我今天想起來，還跟昨天發生的似的。

我插隊的那個村子在村口兒有一條較寬一點兒的碎石子路，雖然不是柏油鋪麵，但卻是一條車行的主道。這條路上，騾馬大車， 拖拉機和卡車每天來來往往，忙的時候也算得上是車水馬龍。我和幾個一起插隊的知青每天收了工後都會先杵在路邊的田埂上“等蹭兒”，看有沒有什麽車能把我們捎回村子，因為幹了一天的活，誰都懶得再走4-5裏路回駐地。一般說，沒有車把式和司機願意讓知青搭他們的車，當然， 如果是漂亮的女知青要另當別論。於是我們往往會趁卡車司機不注意，扒上車的後槽幫子“搭便車”， 這樣幹了幾次，開車的和“坐車的”彼此都相安無事，直到有一天的下午。。。。。。。。

那天下午收工後我們等到了一輛軍卡，離我們村子幾裏遠的地方是一個部隊軍營，那輛卡車就是這個部隊的。等這輛車駛過我們，我和另外一個姓郝，另一個姓賈的知青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緊跑幾步，縱身扒上了卡車的後槽幫。卡車司機顯然已經從後視鏡裏看到了有人扒車，於是他開始加大油門，不大功夫就把個解放牌開得跟飛起來似的。看見那些長在“希望的田野”兩旁的小樹如閃電般地掠過，我們三個說心裏不慌那是假的，但由於手抓得緊，所以擔心的還不是摔下去，而是怕司機把我們拉到軍營裏去修理一頓，那樣就麻煩了。於是我們便準備跳車逃跑。但車速那麽快，要跳車談何容易？我們三個短促地商量了一下，決定用腳沾地後手抓緊車幫，然後跟著車猛跑，待速度跟車速差不多時再鬆手，這樣便不會摔倒傷著自己。那個時候仗著年輕，加上緊張時人極度地亢奮，隱性體能全都被釋放了出來，因此跟車跑了幾秒鍾後便感到手似乎在推著車槽幫子，說明跑的速度已經超過了車速，可以鬆手了。果然，鬆手後並沒有摔倒，而且還很快地停了下來。姓郝的那個知青也如法炮製得了手。但姓賈的知青就沒那麽幸運了，他跳車的決心下得晚，跑得又不快，加上我們都鬆手離車後他有點害怕著急，在匆忙中鬆了手，結果被車速帶倒後摔在了碎石路上，而且是雙手和下巴著的地，還往前搓了一段距離。待我們去扶他時，發現他的下巴已被碎石搓爛，血肉模糊，雙手更慘，兩個肉墊掀起，裏麵塞滿了碎石沙。。。。。。

我讓郝姓同學看好了人，自個兒跑回駐地跟老鄉借了一輛自行車，回來後馱上傷者，郝再替我扶著，三個人便往公社衛生院緊趕。到了衛生院馬上找大夫做了緊急處置，粗淺地做了創口的處理和清洗，大夫然後說，“得趕緊做手術，可這種手術我們做不了，還是上縣醫院吧”， 然後給開了個證明，再用衛生院的一輛叮當亂響的212送我們上了縣醫院。

記得那天天黑以後才到了縣醫院，急診的大夫看了傷口也吃了一驚，聽我短促地說完經過後噓唏不已，數落我們為什麽要幹那樣的蠢事。。。。。。在賈姓同學進了手術室清創，縫合的時候，我才感到了極度的疲乏，那是體力和精神都極度地透支後才有的感覺。我癱軟地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想起下午發生的這件事真個順著脊梁骨直冒涼氣，我想，如果沒有跳車的經驗，如果跑得不快，今兒個進手術室的就得再加上我一個，想到這兒我的兩眼眼眶不由地發粘，發潮。。。。。。一年多後我回了城，進工廠當了工人，和那位郝姓和賈姓的知青也斷了聯係，我隻記得他們一個住在當時朝陽區十裏堡的京棉三廠宿舍，另一個住在東單棲風樓胡同，這些昔日的地名如今早已在北京的地界上消失得幹幹淨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