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皮狗
雅皮狗
致_繆_斯
1
我的心啊，激蕩而又煩躁。在那暮靄重重的林中，露滴——這夜的珍珠——已在每一片樹葉上凝聚，大地散發著清香和寧靜。
在這寧靜之中，我的女神，我感覺到了你那輕輕的呼喚。我聽見了自己紊亂的心跳。
我想用聲音來表達我的情感，可為什麽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我想用吉他來表達我的胸懷，可為什麽琴弦嘎然崩斷。
我知道，你已從自己輝煌的殿堂裏降臨，可在這濃密恍惚的林中，我不知道如何跟隨你的芳蹤，我不知道何時才能把你拜訪。
Nov._29,_1990
2
我曾無數次把你尋找，在春天來臨的第一陣足音裏，在白雲悠然漂過的藍天裏，在微風卷過的草原上。可是我什麽也沒有找到。
我曾無數次問尋你的芳蹤，向秋天漂落的樹葉，向金黃滾滾的麥浪，向去南方尋找自己溫暖窩巢的大雁，可他們總是說：“就在天邊！就在天邊！”
難道你象無形的風，不露影跡，永遠匆匆；或許你象含羞草，在人們觸及你時，悄然卷起自己的形體？
然而，在野外燃起的篝火的跳躍中，我看到你的麵容一隱一現；從那個女郎倦戀的目光裏，我猜到你躲藏的地方。
3
我不知道你也有狂怒的時刻，當我看見你那因激怒而緋紅的臉龐，我感覺到你身上聚集
著一種無窮的力量。
我總是在春天的氣息裏同你約會，在月光如水的夜裏，在輕拂臉龐的微風中，在溫馨的花園裏。你是那麽嬌羞溫柔，又那麽秀麗端莊。我沉醉了，如癡如狂。
然而有一天，夏夜躁熱汙濁的空氣籠罩了世界，血腥與殘暴幾欲摧垮這個城市，在憤怒的人群中我驀然發現了你！我看見你的眼裏射出仇恨的光，你大聲急呼。人們的心中崇尚自由的精神並沒有泯滅，他們跟隨你，大地在他們腳下顫抖，他們發誓要砸亂獨裁者的頭顱，因為他玷汙了你的姐妹。
女神，我也跟隨你，雖然我步履蹣珊。
我也應和你，用我那嘶啞的聲音。
4
詩人！敲響你的鍾吧，當倦鳥投入暮色籠罩著的林子的時候，當浪子背了行囊，回到溫
暖的家的時候，當年輕的戀人們得到那日夜渴念的吻的時候；當孩子們在雪地裏歡笑喧鬧的時候；當
老人們坐在溫熱的石階上沉緬於回憶的時候；詩人！敲響你的鍾吧！
讓清脆的鍾聲回蕩在天空，震動他們的靈魂，在他們漫長而又短暫的生命裏印下一道刻
痕，告訴他們吧，那就是幸福，那就是人生。
詩人！敲響你的鍾吧，讓人們懷念過去，讓人們憧憬未來，讓人們留住現在。
5
我總是和你不期而遇，在我的睡夢中，你悄然來訪。我沒有準備紙和筆——我總是想用他
們來捕捉你，畫下你那令人心情激蕩翻滾的容貌——在這種時候，我早已成了你的俘虜。然
而我無法用言詞表達你的美麗。
我和你作過一次次的長談，聽著你輕緲悅耳的聲音，我象渴飲著生命的甘泉。
可是當你離去的時候，你把我的記憶抹去，我絲毫不記得你的容顏。
所以我總是祈求你的降臨。
6
在你久久不來拜訪我的日子裏，我變得害怕孤獨，畏縮不前，我的心裏充塞著煩躁與不安，我感受到了離別的痛苦。
在你久久不來拜訪我的日子裏，我象跋涉於異鄉的遊子，被深深的愁緒浸泡，我想象
娫諞Ｔ兜牡胤接形屢?牡蘋穡?一孟虢?萑ニ咚燈?吹耐純唷?
在你久久不來拜訪我的日子裏，我的心異常的孤寂，雖然周圍擠滿了熱鬧的人群。$
你看吧，我那庭院裏的樹枝已經委靡，即便在月明的夜裏，它的枝葉也黯淡無光。$
如果沒有你的聆聽，我的歌有什麽意義呢，因為你是我唯一的聽眾。 $
因為長久的沉默，我的歌喉已不再悅耳嘹亮，它隻能發出嘶啞的音符，在我的心裏回
旋漂蕩。
女神！讓晚風帶來你的情思吧，在我枯寂的心裏又會升起新的熱情。
我相信明天第一縷晨曦透過樹枝照到我的臉龐的時候，你肯定靜立在窗前。
7
我向你祈求的不隻是溫雅清亮的歌喉，我們不能隻唱溫馨悅耳的歌。我們的周圍不隻有
愛情與和平，長久的戀歌隻會讓人沉醉與麻木。
女神，也賜給我狂暴的怒吼吧，讓大海的怒濤搏動我的心髒；也賜給我鐵骨和勇氣，
把惡毒的詛咒摔在卑鄙無恥者的臉上。
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對善良和惡毒，我會正確地選擇你賜給我的詩行。
8
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你，你出現在我眼前，我心中的歌象潮一樣湧上來。$
我知道你有眾多的愛慕者，他們的歌聲比我的更婉轉動聽，他們瀟灑飄逸，而我隻有
襤縷的衣衫擋住那從荒野刮來的狂風。$
但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你，等著你的到來，我有火熱的心，我會燃燒自己，給你溫
暖。
在你傾聽著那些迷人的歌聲的時候，高貴的女神，請別把我遺忘了，雖然我隻是一個
麵貌醜陋的歌者。
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等待第一朵玫瑰為我開放，等待為我而唱的情歌的第一個音符
，等待著每一次的黎明，等待著你最終回到我的身邊，那麽，請你坐下吧，我用稍啞的
嗓子為你唱一首淒厲的歌。
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你，盡管我們每一次的約會都是那麽短暫。
Nov._29,_1990
9
那林間輕拂的微風是你的歎息吧，輕柔，帶著泥土的清香。你看，每片葉子和每棵
小草都
奏著歡快的歌，當你經過，它們輕搖著向你致敬，為你跳著劇烈的舞——那震動靈魂的舞，
因為你總是以母親的慈愛撫慰它們的孤寂。$
那山間歡跳的小溪是你的淚珠吧，晶瑩剔透，帶著大地的溫暖。你聽，每塊鵝卵石
都在叮叮
咚咚敲著它們的編鍾，當你經過，它們奏樂迎接你的駕到，歡送你的離去。在夏天，是你賜給
它們清涼，在嚴冬，你賜給它們和暖。這永不疲倦的泉水啊，正是你那永不凋謝的青春！$
那清晨的露珠凝結著你心中的秘密吧，那是透明的秘密。漫長的寒夜裏免不了寂寞，
你向樹葉和小草訴說心中幻想和渴望，卻不來敲響我的門。$
你總是把自己的苦痛化作輕輕的歌，化作歡跳的舞，化作濕濕的露。$
#FK Dec._1,_1990#R #FF $$$
10
我今天是來向你告別的，我料想你會驚奇。$
過去總是我在祈求你的飄臨，祈求你能永遠站在我的窗前。窗外盛開著火紅的玫瑰。$
然而當我們廝守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發現自由的寶貴，我發現我之所以存在的支柱。
我可以忍受磨難，卻忍受不了蒼白的幸福。$
你看，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我得到了幸福，卻失去了希望和向往。我裝作很痛苦，
擠出一些呻吟之聲，為的是繼續寫些獻給你的悲歌，而這些虛浮的聲音正是你憎惡和厭棄
的。$
你看，我染上了貴族氣習，成了我曾憎恨和鄙夷的新貴族。$
為了你的神聖和高貴，女神，我今天來向你告別。$
? 我要去行動了。過去我隻是坐在屋子裏想象。我太虛弱了，因為我離開大地已經太久。
許多年我沒有沐浴過火燙的陽光了。 $
也許我去 炙
熱的沙漠徒步，也許我到海洋上駕帆，總之我要去行動了，我要接近堅實的大地。 $
我回來的時候，再贈給你 潤著泥土和海潮氣息的歌。 $$$
#!
11
把我頭上的桂冠摘走吧，我不配做詩人。 $
雖然我曾敲響自己的鍾，可是當人們被我的鍾聲驚醒了之後，而我又昏昏入睡，盡管
我曾努力地想加入他們的行列。 $
把我頭上的桂冠取走吧，你本不該把它饋贈給我。我曾唱過動人的或激烈的歌，但那畢竟是
在很遠的過去，那時你被我那不諧和的聲音感動，也許是因為你在別人單調累牘的歌聲中厭
膩了。的確是我把那些庸碌的人群哄散，激烈的棒嗬使他們想起自己的職責和角色，於是你
把桂冠戴在我頭上。 $
然而那已是很遠的從前了，當他們驚醒的時候，我卻又昏昏入睡。$
把我頭上的桂冠摘走吧，我不配做你的仆人。$$$
12
我多希望你能坐下來和我一起談談詩啊，美麗的女郎。$
可是不能。你從來都沉默無語，你隻用深邃的眼神望著我，或在我麵前跳起漂緲的舞
，那輕柔的舞姿激發我心中神聖的情感。一種遙遠的樂音在我心裏回蕩，凝成一首歡快的歌
。 $
然後你傾聽，傾聽我對你的讚美。 $
你從來隻啟發那些覓見你芳蹤的人們，你沉默不語，象一絲微風穿過林間。$
是的，你有纖細而寬闊的心靈。 $
我明白了，你用心靈談詩，而不用嘴。$$$
#!
13
在馬路上，我見到一群幼兒園的孩子。他們太小了，連走路都還有些困難，卻又
按奈不住地想蹦來蹦去，他們嘰嘰喳喳，象小鳥一樣歡快。 $
頓時，這偏遠、死氣沉沉的街道變得輕鬆愉快起來，樓房似乎不在那麽灰暗而有些明
亮了，冬日黃昏的空中飄蕩著稚嫩的童音，充滿了活力。 $
走過他們的身旁時，有幾雙明亮的眼睛打量著我，他們使勁地仰起頭，望著我。那
清澈的眼神啊，把我心中的煙霧驅散了。我覺得心裏明靜如清泉。$
我猛地發現那兩個帶領他們的阿姨陰沉著臉。她們兩人在低語，不時地撇一撇嘴。$
街道和天空又黯淡起來。 $$$
14
上帝啊，讓我雙目失明吧，這樣我就會懂得什麽是光明，就會珍惜這明媚的陽光。
我才會感激那偉大的太陽，是他賜給我們一切，他是萬物之父。 $
上帝啊，讓我雙耳失聰吧，這樣我才會感覺到微風在天空中奏著樂音。那些樹木總是
在不停地歌唱，然而我們隨波逐流，四處奔波，全然不知窗外還有一棵樹，春天花開，秋天
葉落。 $
隻有那些失去了的，我們才想起應當珍惜。$$
上帝！當你奪去我們的感覺時，請不要也關閉了我們的心靈，不要用麻木和愚昧充塞我們的
心。我要用心替代耳朵和眼睛。$$$
#FK Dec._10,_1990#R#FF
#!
15
命運！你可以奪去我的一切。你早就使我兩手空空。$
你看，我的頭發蓬鬆，短衣狂飛，我在生活的重壓下殘喘呻吟。我讚美你，你是勝
利者！偉大的命運！$
你讓我饑餓，卻又讓我看到對麵奢華的酒宴，在貴族們的豪飲聲中，我暈眩地倒下了
姟Ｎ冶荒慊靼芰耍?按蟮拿?耍∧閌鞘だ?擼?$
你給我寒冷。走在冷風嗖嗖的大街上，你又讓我看到對麵的淑女們穿著精美的貂皮大
衣。於是我極度渴望和暖。我被你擊敗了，偉大的命運！你是勝利者！$
可是我蔑視你，偉大的命運！你可以奪去我的一切，卻奪不走我心中的愛與恨！因為
恨，在饑餓的大街上，在貴族們猜拳行令的城市裏，我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因為愛，跋涉
在寒冷的雪地裏，我的心很溫暖。$
你看，偉大的命運，我蔑視你！你可以奪去我的一切，卻奪不走我心中的愛與恨！$$$
16
一個少女從我的身旁走過。她的麵容憔悴蒼白，還不時地歎息。我問：$
“美麗的姑娘，你為什麽歎氣？” $
她眼光茫然地望著我。 $
“因為沒有愛。我不知道該去愛誰。”$$
我遇到另一位少女。她的麵容憔悴蒼白，還帶著些膽怯和憂傷，她不時地歎息。我問：
“美麗的姑娘，你為什麽歎氣？” $
她眼光茫然地望著我。 $
“因為有了愛。我怕他拒絕。”$$$
17
當你離去的時候，請告訴我我是誰。$
我一直想看看自己真正的麵容，我努力地尋找，可我找不到一麵真實的鏡子。$
有一天，我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那一汪清泉的深處，我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在我
獻給她的歌聲中，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
原來我隻存在那清澈的眼神裏。 $
然而今天琴弦已斷，我知道你要離我而去了。女神，在漫天的迷霧中，我看不見前麵的
路。 $
當你離去的時候，請告訴我我是誰。$$$
18
我仍然珍惜你的贈與，雖然那不是你的全部。 $
一旦一個人擁有了他所渴望的，他就忘記了過去心裏曾忍受深深的缺憾； $
一旦一個人擁有了他所渴望的，他就忘記了自己許下的諾言，他不再記得你仁慈寬宏的麵容，
他會忘記那得到的一切本來都是你的恩賜；$
正如那野外剛剛燃起的篝火，我們對它充滿了熱切的希望和真誠的感激，用了我們全部
的心聲。當它完全燃燒自己的時候，我們不再擔心它會被寒風吹滅。對它放射出的熱量，我
們也已習以為常。 $
我留下的都是些殘篇斷稿，因為你沒有把心中的全部詩情饋贈給我。 $
但我仍然珍惜你的贈與，雖然那不是你的全部。 $
因為我知道，結束總是伴著開始，痛苦伴隨著歡欣，離別總伴著相逢，殘缺總伴著完
美。$$$
#FK Dec. 21,1990#R$$$#FF
19
當我漂泊天涯，心裏知道有一個人伴隨，天空回蕩著的晚鍾敲擊著旅人的胸膛。傷感的
情緒從心底湧上來。 $
當我在烈火中燃燒時，心裏知道有一個人伴隨，讓庸人們站在外麵譏笑：$
“瞧！這個人！” $
當大海的狂濤打翻了我的帆船，在茫茫的暗夜我被波塞冬有力的臂膀擁抱時，心裏知
道有一個人伴隨。有人說，他真傻，不值得為那個人斷送生命。 $
隻有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
20
我真地兩手空空，一無所有，我隻有嘶裂的歌喉。 $
但我想帶給你一個世界。它在我空空行囊裏，在我滿是塵土的腳上，在我嘶啞的歌聲
娭校?諼蟻??難酃飫铩? $
是的，我漂泊了一個世紀，我看遍了整個世界，卻從不曾擁有。$
我能饋贈與你的，隻有我淒悅的歌。 $
在清涼的夜空，在漫漫的長夜，如果我的歌聲能激起你心中的情思，使你心潮澎湃，啊
姑娘，我從你那裏得到了我追尋的一切！ $
#FK Dec._24,_1990#R $$$#FF
21
請接納我對你的獻禮，女神。 $
我所擁有的隻是自己的歌聲。也許我的嗓音沙啞，但它發自我的內心。 $
我從不以向別人施舍為樂。本來我就一無所有。對我的至愛，我願我的歌聲籠罩她的靈
魂。 $
那麽，接納我的獻禮吧，不要以為我有什麽欲求。$
接納我的獻禮吧，就象你寬宏地賜給每一個人智慧，雖然有人用智慧去作惡。 $$
請接納我對你的獻禮，女神。 $
在一條繁華的路邊撿起一朵被踩蹋了的玫瑰，我把它獻給你。因為它曾在春天開放，
在一個微風沉醉的晚上，它敘述了一個動人的故事，盡管故事中的人物都已漠然離去。$
我把它獻給你，讓你看見它曾有過的輝煌的豔麗和它悲慘的結局。這就是人間，我們
生活的地方。$
不要以為我祈求詩情而做這一切，即使你不接納，我仍然歌唱。$
#FK Dec._30,_1990#R#FF$$$
22
當我們被愛的火焰灼傷的時候，灑下你手中那清涼的露滴，女神！並告訴我該怎麽做。
丘比特的神箭從背後射穿火熱的心。他在腦後不停地催促我：“帶著它去！帶著它去
！” $
然而我隻能把心中的創傷隱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