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天地間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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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龍應台北大演講---我們的“中國夢”

(2010-08-14 15:54:04) 下一個
攜子赴美12周年之際,在《華夏快遞》上讀到龍應台題為“我們的中國夢”的北大演講,深有感觸。十二年前,我懷抱著美國夢來到這個陌生的大陸,兩眼一抹黑,除了對新生活的向往和期待,可以說一無所有。如果沒有夢想和信念的支撐、沒有親人朋友的支持和祝福,我無法想象如何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十二年的光陰轉瞬而逝,我得到了學位、身份、工作、車子、房子,不再是當年前途渺茫的窮留學生,應該說實現了美國夢。可是為什麽並沒有夢想成真的滿足感呢?是不是因為我的夢做在了異國他鄉,就沒有了那種踏踏實實的感覺了呢?還是因為所謂“五子登科”那些外在的物質的東西遠遠抵不上心靈的充實和精神的愉悅?

不管怎麽說,在人們對美國夢心生疑慮轉而做起中國夢的時候,我從未後悔自己當年放棄國內已有的一切追尋美國夢的抉擇。這兒不是生我養我的故鄉,沒有父老鄉親在身邊圍繞,少了一些同胞親情,卻給了我比在祖國更多的做人的尊嚴。隻有在一個民主的國度裏,才能真正懂得自由與平等的含義。龍應台說她真誠地擁有一個“中國夢”,這個夢希望中國的崛起不是來自於軍事力量或經濟富強,而是根源於文明的崛起, 我深有同感。但願我深愛的祖國在經濟日漸強盛的同時能給普通民眾一個自由平等的文明環境,使人民在物質富裕之餘享有人格的獨立和精神的自由。不管是美國夢還是中國夢,隻要有越來越多心懷夢想的人,這個世界就會變得越來越美好!
                 


附: 我們的“中國夢”――龍應台北大演講

接到電話,希望我談談“中國夢”,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我還有中國夢嗎?”

沉靜下來思索,1952年生在台灣的我,還有我前後幾代人,還真的是在“中國夢”裏長大的,我的第一個中國夢是什麽呢?

我們上幼兒園時,就已經穿著軍人的製服、帶著木製的步槍去殺“共匪”了,口裏唱著歌。當年所有的孩子都會唱的那首歌,叫作“反攻大陸去”: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大陸是我們的國土
大陸是我們的疆域
我們的國土我們的疆域
不能讓共匪盡著盤據不能讓俄寇盡著欺侮
我們要反攻回去
我們要反攻回去
反攻回去反攻回去
把大陸收複把大陸收複

這不是一種“中國夢”嗎?這個夢其實持續了蠻久,它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圖騰,也被人們真誠地相信。

倉皇的五十年代進入六十年代,“中國夢”持續地深化。餘光中那首《鄉愁四韻》傳誦一時: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那酒一樣的長江水
那醉酒的滋味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那血一樣的海棠紅
那沸血的燒痛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1949 年,近兩百萬人突然之間被殘酷的內戰連根拔起,丟到了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甚至很多人沒有聽說過的海島上。

在戰火中離鄉背井,顛沛流離到了島上的人,思鄉之情刻骨銘心,也是無比真誠的。那份對中華故土的魂牽夢繞,不是“中國夢”嗎?

夢的基座是價值觀

我的父母那代人在一種“悲憤”的情結中掙紮著,我這代人在他們鄉愁的國家想象中成長。但是支撐著這個巨大的國家想象下麵,有一個基座,墊著你、支撐著你,那個基座就是價值的基座。它的核心是什麽?台灣所有的小學,你一進校門,當頭就是四個大字:“禮義廉恥”。進入教室,簡樸的教室裏麵,牆壁上也有四個大字:“禮義廉恥”。如果一定要我在成千上萬的“格言”裏找出那個最最基本的價值的基座,大概就是這四個字。

小的時候跟大陸一樣,四周都是標語,隻是內容跟大陸的標語不一樣。最常見到的就是小學裏對孩子的解釋:

禮,規規矩矩的態度。
義,正正當當的行為。
廉,清清白白的辨別。
恥,切切實實的覺悟。

上了初中,會讀文言文了,另一番解釋就來了:“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管子·牧民篇“然而四者之中,恥尤為要。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顧炎武“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這些價值在我們小小的心靈有極深的烙印。

2006年台北上百萬的“紅衫軍”包圍“總統府”要求陳水扁下台,台北的夜空飄著大氣球,一個一個氣球上麵分別寫著大字:“禮”,“義”,“廉”, “恥”。我到廣場上去,抬頭乍看這四個字,感覺好像是全台灣的人來到這廣場上來開小學同學會了。看著那四個字,每個人心領神會,心中清晰知道,我們在乎的是什麽。除了價值基座,還有一個基本的“態度”。我們年紀非常小,可是被教得當年誌氣非常大,小小年紀就已經被教導,把自己看成 “士”,“士農工商”的“士”,10歲的孩子都覺得自己將來就是那個“士”。“士”,是幹什麽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篇

我初中一年級的國文老師叫林弘毅,數學老師叫陳弘毅。同時期大陸很多孩子可能叫“愛國”、“建國”,我們有很多孩子叫“弘毅”。我們都是要“弘毅”的。對自己要期許為“士”,對國家,態度就是“以國家興亡為己任,置個人生死於度外”。這是蔣介石的名言,我們要背誦。十一二歲的孩子背誦的就是這樣的句子,用今天的眼光看,挺可怕的,就是要你為國家去死嘛。然而在“國家”之上,還有一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載對13歲的孩子也有這樣的期待,氣魄大得有點嚇人。饒有深意的是,雖然說以國家至上,但是事實上張載所說的是,在“國家”之上還有“天地”,還有“生民”,它其實又修正了國家至上的秩序,因為“天地”跟“生民”比國家還大。

14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讀到“國語”,“國語”是兩千多年前的經典了,其中一篇讓我心裏很震動: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王不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最後一句,簡單幾個字,卻雷霆萬鈞,給十四歲的我,深深的震撼。就是這個價值係統,形成一個強固的基座,撐起一個“中華大夢”。

我是誰?

這個中國夢在1970年代出現了質變。1971年“中華民國”被迫退出聯合國,台灣人突然之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孤兒。可是,最壞的還沒到,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斷交,這個“中”指的 是當時的“中華民國”,也就是台美斷交,中美建交。長期被視為“保護傘”的美國撤了,給台灣人非常大的震撼,覺得風雨飄搖,這個島是不是快沉了。在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了而強敵當前的恐懼之下,救亡圖存的情感反而更強烈,也就在這個背景下,原來那個中國夢對於一部分人而言是被強化了,因為危機感帶來更深更強的,要求團結凝聚的民族情感;大陸人很熟悉的《龍的傳人》,是在那樣的悲憤傷感的背景下寫成的。這首歌人人傳唱,但是1983年,創作者“投匪”了,歌,在台灣就被禁掉了,反而在大陸傳唱起來,情境一變,歌的意涵又有了轉換。

你們是否知道餘光中《鄉愁》詩裏所說的“海棠紅”是什麽意思?我們從小長大,那個“中國夢”的形狀,也就是“中華民國”的地圖,包含外蒙古,正是“海棠葉”的形狀。習慣了這樣的圖騰,開始看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的前麵好幾年,我都還有種奇怪的錯覺,以為,哎呀,這中國地圖是不是畫錯了?

1970年代整個國際情勢的改變,台灣的“中國夢”開始有分歧。對於一部分人而言,那個“海棠”中國夢還真誠地持續著,可是對於另外一部分人就不一樣了。夢,跟著身邊眼前的現實,是會變化的,1949年被連根拔起丟到海島上的一些人,我的父母輩,這時已經在台灣生活了30年,孩子也生在台灣了——這海島曾是自己的“異鄉”卻是孩子的“故鄉”了,隨著時間推移,無形之中對腳下所踩的土地產生了具體而實在的情感。

所以,你們知道餘光中先生寫的那首《鄉愁》,卻可能不會知道他在1972年的時候創作了另外一首詩,詩歌禮讚的,是台灣南部屏東海邊一個小鎮,叫枋寮:

車過枋寮
雨落在屏東的甘蔗田裏
甜甜的甘蔗甜甜的雨
從此地到山麓一大幅平原
舉起多少甘蔗,多少甘美的希冀
長途車駛過青青的平原
檢閱牧神青青的儀隊
雨落在屏東的西瓜田裏
甜甜的西瓜甜甜的雨
從此地到海岸一大張河床
孵出多少西瓜,多少圓渾的希望

餘先生這首詩,有“中國夢”轉換的象征意義。但是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還有一首我稱之為“裏程碑”的歌,叫《美麗島》。一位淡江大學的年輕人,李雙澤,跟很多台灣年輕人一樣,1970年代發現台灣不能代表中國,而且逐漸被國際推到邊緣,在危機感和孤獨感中,年輕人開始檢視自己:為什麽我們從小被教要愛長江、愛黃河、歌頌長城的偉大——那都是我眼睛從來沒見過,腳板從來沒踩過的土地,而我住在淡水河邊,怎麽就從來不唱淡水河,怎麽我們就不知道自己村子裏頭小山小河的名字?台灣也不是沒有大江大海呀?青年人開始推動“唱我們的歌”,開始寫歌。那個“中國夢”顯得那麽虛無飄渺,是不是該看看腳下踩的泥土是什麽樣?他寫了《美麗島》,改編於一首詩,一下子就流行起來,大家都喜歡唱。《美麗島》真的是代表了從中國夢慢慢地轉型到“站在這片泥土上看見什麽、想什麽”的裏程碑:

我們搖籃的美麗島是母親溫暖的懷抱
驕傲的祖先正視著正視著我們的腳步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不要忘記不要忘記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
婆娑無邊的太平洋懷抱著自由的土地
溫暖的陽光照耀著照耀著高山和田園
我們這裏有勇敢的人民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
我們這裏有無窮的生命
水牛稻米香蕉玉蘭花

1975年,我23歲,到美國去讀書,每天泡在圖書館裏,從早上 8點到晚上半夜踩著雪光回到家,除了功課之外就有機會去讀一些中國近代史的書,第一次讀到國共內戰的部分,第一次知道1927年清黨時的殺戮,才知道之前所接受的教育那麽多都是被操縱的謊言,這是一個很大的震撼。10年之後寫《野火集》, 去“腐蝕”那個謊言。

1979年,我個人的“中國夢”也起了質變。在中國夢籠罩的台灣,我們是講“祖籍”的。也就是說,任何人問,龍應台你是哪裏人,我理所當然的回答就是:“我是湖南人。”這麽一路做“湖南人”做了幾十年,到1979年,中國大陸開放了,我終於在紐約生平第一次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共匪”站在我麵前,這個人剛剛從湖南出來,一口濃重的湖南腔。在這個曆史的場合上,有人衝著他問“你是哪裏人”,他就說“我是湖南人”,問話者接著就回頭問我“你是哪裏人”——你說我該說什麽?我不會說湖南話,沒有去過湖南,對湖南一無所知,老鄉站在麵前,我登時就說不出話來了。這一輩子的那個中國夢突然就把我懵在那兒了,這是1979年一個非常大的震撼——原來啊,我是台灣人。

一起做夢,一起上課

從海棠葉的大中國夢慢慢地過渡到台灣人腳踩著泥土的小小的台灣夢,人民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開始問“我是誰”。

80年代以後,台灣兩千多萬人走向了轉型,自我感覺就是越來越小,什麽事情都一步一個腳印,一點一點做。所以,台灣人就一塊兒從大夢慢慢轉到小夢的路上來了,開始一起上80年代的民主大課。這個民主課程上得有夠辛苦。《美麗島》這首歌,在 1979變成黨外異議人士的雜誌名字,集結反對勢力。1979年12月10日,國民黨對反對者采取大逮捕,大審判。麵臨巨大的挑戰,國民黨決定審判公開,這是審判庭上的一張照片(圖片略):你們認得其中任何一個人嗎?第二排露出一排白牙笑得開心的,是施明德,他被判處無期徒刑。施明德右手邊的女子是陳菊,今天的高雄市長,左手邊是呂秀蓮,上一任的 “副總統”。

我想用這張圖片來表達80年代台灣人慢慢地腳踩泥土重建夢想和希望的過程。如果把過去的發展切出一個30年的時間切片來看,剛好看到一個完整的過程,用這張圖片來代表。這圖裏有三種人,第一種是叛亂犯,包括施明德、呂秀蓮、陳菊等等,她們倆分別被判12年徒刑;第二種是英雄,在那個恐怖的時代,敢做這些政治犯辯護律師的人,包括陳水扁、謝長廷、蘇貞昌等等;第三類是掌權者,當時的“總統”是蔣經國先生,新聞局長是宋楚瑜先生。從這些名字你就看出,在30年的切片裏,政治犯變成了掌權者,掌權者變成了反對者,而當時得盡掌聲以及人們期待的,以道德作為注冊商標的那些英雄們變成了什麽?其中一部分人變成了道德徹底破產的貪汙嫌疑犯。這個轉變夠不夠大?

親眼目睹這樣一個切膚痛苦的過程,你或許對台灣民主的所謂“亂” 有新的理解。它所有的“亂”,在我個人眼中看來,都是民主的必修課;它所有的“跌倒”都是必須的實踐,因為隻有真正跌倒了,你才真正地知道,要怎麽再站起來,跌倒本身就是一種考試。所以,容許我這樣說:台灣民主的“亂”,不是亂,它是必上的課。表麵上台灣被撕裂得很嚴重,但不要被這個表麵騙了。回到基座上的價值觀來看,從前的中國夢慢慢被拋棄了,逐漸發展為台灣的小夢,然後一起上非常艱辛、痛苦的民主課,然而台灣不管是藍是綠,其實有一個非常結實的共識,比如說:國家是會說謊的;掌權者是會腐敗的;反對者是會墮落的;政治權力不是唯一的壓迫來源,資本也可能一樣的壓迫。而正因為權力的侵蝕無所不在,所以個人的權利,比如言論的自由,是每個人都要隨時隨地、寸土必爭、絕不退讓的。這是大多數台灣人的共識。你所看到的爭議、吵架、“立法院”打架,其實都是站在這個基礎上的。這個基礎,是以共同的價值觀建立起來的。

我有中國夢嗎?

回到今天中國夢的主題,可能有很多台灣人會跳起來說:中國不是我的夢,我的夢裏沒有中國。但是,你如果問龍應台有沒有中國夢,我會先問你那個中國夢的 “中國”指的是什麽?如果你說的“中國”指的是這塊土地上的人,這個社會,我怎麽會沒有夢呢?別說這片美麗的土地是我摯愛的父親、母親永遠的故鄉,這個地方的好跟壞,對於台灣有那麽大的影響,這個地方的福與禍,會牽動整個人類社區的未來,我怎麽會沒有中國夢呢?

今天是八一建軍節,那我們就從“大國崛起”這個詞說起吧。我倒是很願意看到中國的崛起,可是我希望它是以文明的力量來崛起的。如何衡量文明?我願意跟大家分享我自己衡量文明的一把尺。它不太難。看一個城市的文明的程度,就看這個城市怎樣對待它的精神病人,它對於殘障者的服務做到什麽地步,它對鰥寡孤獨的照顧到什麽程度,我看這個城市怎樣對待所謂的盲流民工,對我而言,這是非常具體的文明的尺度。一個國家文明到哪裏,我看這個國家怎麽對待外來移民,怎麽對待它的少數族群。我觀察這個國家的多數如何對待它的少數。

誰在乎“大國崛起”?至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剛才我所說的文明刻度——你這大國怎麽對待你的弱勢與少數,你怎麽包容不同意見,這,才是我在乎的。

我的父親15歲那年,用一根扁擔、兩個竹簍走到湖南衡山的火車站前買蔬菜,準備挑回山上。剛巧國民黨在招憲兵學生隊,這個少年當下就做了決定:他放下扁擔就跟著軍隊走了。我的父親是1919年出生,2004年,我捧著父親的骨灰回到了湖南衡山龍家院的山溝溝,鄉親點起一路的鞭炮迎接這個離家七十年、顛沛流離一生的遊子回家,在家祭時,我聽到一個長輩用最古老的楚國鄉音唱出淒切的挽歌。一直忍著眼淚的我,那時再也忍不住了。楚國鄉音使我更深刻地認識到父親一輩子是怎麽被迫脫離了他自己的文化,過著不由自主的放逐的一生。一直到捧著他的骨灰回到那片土地,我才深切地感覺到這個七十年之後以骨灰回來的少年經曆了怎樣的中國的現代史。而我在浙江新安江畔長大的母親,是如何地一生懷念那條清澈見魚的江水。

所以,請相信我對中國的希望是真誠的。我深深盼望見到的,是一個用文明尺度來檢驗自己的中國,這樣的中國,因為自信,所以開闊;因為開闊,所以包容;因為包容,所以它的力量更柔韌、更長遠。當它文明的力量柔韌長遠的時候,它對整個人類的和平都會有關鍵的貢獻。

(2010年8月1日於北京大學百年紀念講堂演講錄,標題有改動,內文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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