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天地間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自從來自中國的籃球運動員易建聯在北京時間2007年6月29日的NBA選秀中被美國威斯康星州的密爾沃基雄鹿隊以第6順位選中，向來默默無聞的密爾沃基突然走入人們的視野。盡管不是NBA球迷，但作為在密爾沃基生活了8年的中國人，很高興這顆埋沒於密西根湖畔的明珠為人所知。然而，在網上讀到易建聯及其左右的人對選秀結果的失望反應，以及某些歪曲密爾沃基形象的不實報道，很有點為密爾沃基不平。本來受密爾沃基人低調風格的影響，想對此一笑置之，但還是忍不住站出來為密爾沃基說句公道話，寫寫我眼裏這座美麗的城市。
記得那年丈夫從匹茲堡大學畢業前拿到威斯康星大學密爾沃基分校的教職時，全家高興之餘又有點茫然，因為對這個城市幾乎一無所知。問周圍的美國人，他們也所知甚少，隻告訴我們那裏十分寒冷。當時丈夫還有到西雅圖華盛頓大學任教的機會，隻是還處於麵試階段，而是否接受威斯康星大學的職位一周內就要給予答複。舉棋不定之際征求我的英語老師明迪的意見，她建議我們不要讓抓到手的鳥飛走了，並說如果我想盡快提高自己的英語水平的話就去密爾沃基，於是我們驅車來到了密爾沃基。
剛來密爾沃基時感覺就像到了另外一個國家，市中心寥寥幾座高樓看起來沒有多少現代化氣息，街上見不到在匹茲堡隨處可見的中國人，購物中心星期天晚上六點鍾就關門大吉，連電視主持人說的英語聽起來都不太一樣。好不容易在兒子的學校見到一個中國人，問她密爾沃基有沒有中文學校，她說：'你算是問對人了，我就是中文學校校委會成員，你找到我就算找到組織了！'她說得沒錯，自從兒子上了中文學校，我們就融入了密爾沃基華人大家庭裏，開始了我們在美國安居樂業的生活。
密爾沃基的華人確實不多，在大密爾沃基地區近200萬人口中隻占很小的比例，有人說有3千，有人說有5千，具體有多少誰也說不清，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因為人數少，中國人之間很容易親近起來，不管你來自中國的哪個地區，都可以稱作鄉親，有一種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感覺。不像美東、美西等大城市，中國人太多了，視而不見，常常隻在同鄉、同學的小圈子裏打轉轉。密爾沃基冬季漫長，除了滑雪外沒有多少戶外活動，從另一個角度看給人們提供了更多交往的機會。從感恩節開始一直到來年的中國新年，華人聚會一個接一個，隻要不擔心吃得太多導致體重增加，一個冬天熱熱鬧鬧很快就過去了。
早春三月，應該是我的母校武漢大學櫻花盛開、遊人如織的日子了，可是在密爾沃基，天氣忽泠忽熱，一會兒達華氏四、五十度,大家傾巢出動，以為春天已經來臨，可一夜之間氣溫可能突降到華氏十幾度，讓人來不及享受春天的溫暖就又回到寒冷的冬天。這個時候下的雪很像武漢的雪，落在樹上毛茸茸的十分美麗，落在地上不幾天就化，就不那麽賞心悅目了。這裏的人們經過漫長的冬天，好不容易在五月底前後將真正的春天盼來，一眨眼的工夫夏天就開始了。
夏天是密爾沃基最美的季節，天氣涼爽，綠草茵茵，繁花盛開，密西根湖碧波蕩漾，州立公園的野營地全部開放，迎接四方來客。在室內悶了幾個月人們非常珍惜這兒的夏天，幾乎每天都到戶外活動，好為下一年的'貓冬'積聚能量。威斯康星是全美森林公園和野營地最多的州之一，約上幾家人一起出去野營是我們的最愛。野營時那種與大自然親近的感覺是待在家裏感受不到的。我喜歡在清晨被小鳥的歌聲喚醒，踏著露珠到林中散步，聞著森林裏清新的氣息，看陽光的碎片在草地上舞蹈；入夜與家人朋友圍坐在篝火前輕鬆地交談，然後在溫柔的蟲鳴中進入夢鄉。在與大自然的親密接觸中你會暫時忘掉塵世的種種紛擾，你會覺得日常為一點小事爭執煩惱是很可笑的事，於是心會在聖潔的自然麵前變得純淨起來。
密爾沃基位於美國中西部，密歇根湖西岸，是威斯康星州最大的城市和港口。密西根湖在北美五大湖中麵積居第三位，是唯一的全部屬於美國的湖泊，四周與密西根、威斯康星、伊利諾伊和印第安納州接壤，大得像海一樣，一眼望不到邊。沿岸沙灘密布，是人們消暑的好去處。密爾沃基最早的居民區大多沿湖而建，密爾沃基市中心和威斯康星大學密爾沃基分校就座落在密西根湖畔，密爾沃基藝術博物館像一艘即將揚帆出海的船停在水邊，給這座城市帶來別樣的風景。夏日黃昏沿著湖濱大道驅車而行，看著孩童們在湖邊公園和沙灘嬉戲，湖上白帆點點，湖鷗在明淨的天空下飛起飛落，湖邊的豪宅在樹木掩映下時隱時現，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密爾沃基幾乎所有最熱鬧的活動都是在密歇根湖旁進行的，有一年一度的水上飛行表演、哈裏•戴維森摩托車隊遊行、馬戲團大遊行、國慶節焰火、風箏節等等，夏天從6月初到9月中旬波蘭節、意大利節、德國節、非洲節、亞洲節、阿拉伯節、愛爾蘭節、墨西哥節、印第安人節一個接一個紛墨登場。其中最著名的要數夏日狂歡節（Summerfest)，據稱是世界上最大的音樂節，從6月底開始到7月上旬結束，長達11天，今年已是第40個年頭。每年初夏時節，來自全美各地數以百萬計的遊客湧入密西根湖畔占地75英畝的美爾節日公園(Maier Festival Park)，欣賞各種風格的音樂，品嚐不同民族風味的食物，在夜幕下觀看湖上絢麗的焰火,開懷暢飲，縱情狂歡，盡情享受密爾沃基美麗的夏日。
密爾沃基的秋天就像北美大多數地區一樣色彩斑斕，美不勝收，當落葉隨秋風在空中飛舞時，密爾沃基的另一場民俗盛宴開場了。密爾沃基的假日國際民俗節(Holiday Folk Fair International)號稱全美第一，每年11月中下旬感恩節前的那個周末在州展覽廳舉行，從早上10點開始到晚上10點結束，持續3天。國際民俗節每年有不同的主題，2006年的主題是'慶祝多元文化的傳承'，有53個族群參加,華人自然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偌大的展廳裏各個民族在星羅棋布的展亭裏通過本民族的藝術、舞蹈、工藝品展示自己的文化，孩子們拿著一本模擬國際護照到各個展亭用不同的文字蓋章，好像周遊了世界一樣。每年有很多華人為民俗節做誌願者，借此機會不遺餘力地宣傳中國文化。
眾多的節日為密爾沃基贏得了'節日之都'的美名，也給這座平日寧靜的城市帶來了勃勃生機。
不知是否與德裔人口多有關，我所接觸的密爾沃基本地人大多比較傳統和保守，對外麵的世界興趣不大，不喜歡嚐試新事物，滿足於自得其樂過自己的小日子。我的幾位同事每年在同一時間去同一地方度假，從來也沒打算換個地方，剛開始我很不理解，時間長了也就見怪不怪了。也許因為密爾沃基外國人不多，當地的美國人對我們禮遇有加，下大雪時鄰居幫忙鏟雪，聖誕節互贈自家做的點心，暑假被請去參加鄰居孩子的畢業派對，使我們少了許多身在異鄉的寂寞。也因為讀書時所在的班上以及工作後所在的組裏隻有我一個華人，周圍的不少美國人以為中國人都像我這樣的，使得我在享受與眾不同的感覺的同時，特別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生怕哪點不注意損害了所有華人的形象。
密爾沃基離美國中西部最大的城市芝加哥隻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長期處於大名鼎鼎的芝加哥的陰影之下，不少人隻知道有個芝加哥，沒聽說有個密爾沃基。密爾沃基人對此很不以為然，認為芝加哥商業氣息過於濃厚，交通堵塞，嘈雜不堪，遠遠比不上密爾沃基的寧靜悠閑。倒是密爾沃基的華人認為有個大城市在附近給生活增添了極大的便利，尤其是芝加哥北麵的奧哈拉國際機場離密爾沃基隻有區區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每天有直飛中國的航班，使我們的回國之旅容易許多，更別說中國城地道的川菜、粵菜撫慰了多少'中國胃'、聊解了多少鄉愁了。難怪密爾沃基的華人戲稱芝加哥是'我家後院'，閑得無聊了、沒東西吃了、沒地方去了就到自留地裏去轉一圈。去年聖誕節沒地方去，和另外兩家朋友到芝加哥近郊的一家四星級旅館住了兩宿，遊遊泳、泡泡桑拿、打打撲克，再去密西根大道上逛逛，去中國城附近的'北方飯館'吃東北菜，享受火樹銀花的聖誕之夜，被取笑為'鄉下人'心裏還美滋滋的。
朋友從中國來密爾沃基訪問講學，擔心他像大多數剛來美國的國人一樣對想象中的西方花花世界抱過高期望，來之前我們對他說：'與上海、北京等繁華都市相比，密爾沃基簡直就是個農村。威斯康辛州的乳牛數量排名全美第一，號稱'乳酪之鄉'，也就相當於中國的內蒙古寧夏自治區，屬美國不發達地區。'他轉道加州和紐約來到密爾沃基，在參觀了米勒啤酒廠和全美數一數二的棒球場，對這裏的風土人情、周邊環境、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作了一番細致的考察後，得出結論：'這裏的草比加州的綠，交通比紐約順暢，也不缺高樓大廈，兼有城市的繁華和鄉村的寧靜，人民純樸善良，盡管中餐館的菜做的不夠地道，也不像你們說的那麽偏僻落後嘛。嗯，不錯，是個過日子的好地方！'
盡管在密爾沃基待了多年，早已在這裏安家立業，仍然不時抱怨這裏冬天的漫長和寒冷，覺得這座城市僅僅是我人生旅途的一個驛站，不知哪一天會離開這裏，漂泊到新的地方。隻是在寫這篇文章時才發現自己在不經意間已經愛上了這個城市，也許漂在海外的人時間長了都會明白一個道理：哪裏有親人和朋友、哪裏有愛和友情，哪裏就是自己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