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蛇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正文

良師益友

(2007-08-18 08:07:56) 下一個

這幾天,讀研究生時的教授邁克帶著他的太太,大女兒到美國來玩。到我家時,我正好在 BJ shopping for food. 從 BJ 開車回家的路上想著,邁克現在會變成怎樣了,已有五年沒見。到家時,見房外停著一部暗紅色的 Van, 那定是他的車。進門,滿屋的人聲沸揚,一見邁克, 他的頭發白了許多,過去擁抱了一下,想要流的淚在頃刻之間又堅強的流了回去,的確他比幾年前老多了。

邁克是一位在加拿大出生的中國人。他自己也說自己是個“ banana”, 隻會講不流利的廣東話,再加上娶得是金發碧眼的澳大利亞女郎,他與中國的距離是更遙遠了。家中有 3 個如花似玉的混血女兒。 這次見到老大,長得更象母親。其它兩個,我隻有她們兒時的記憶。老二具有中國血統多一些,老三正是他們兩者之間的中和。在我眼裏最漂亮的是老三(那也是十年前的印象)。 不知她們這兩位現在出落成怎樣的天仙。

邁克也是我這一生中對我有很大幫助的人之一。可以說我在北美奮鬥的基礎是他十三年前給我提供的。 94 年的十一月份,我隻身一人離開美麗的維多利亞,來到離多倫多開車路程一小時的 Waterloo 讀書。當時,我的英語很差,幾乎是聽不懂簡單的對話,更不用說是專業術語了。開學前,學校提供我兩位麵試的教授。邁克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位是為俄羅斯老人。他一見我,什麽都不懂,就說“你是畢不了業。”但我和邁克的麵試時,他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的輕視。即使他大概知道我並不聽得懂他的英語,也不明白他的研究內容。但他還是很耐心地給我講。我隻是一個勁的瞎點頭。到結束前,他看我穿得單薄,拿了他的圍巾說“戴上這個”。這一刻,我就認定他將是我的教授。幾天後,在見他時, 告訴他我的選擇,並說“ I will not make you disappointed.” 於是他拿出了本科的一些課本,要我在一個月後再見他。

於是在寒冷的十二月,我如一隻冬眠的地鼠,足不出戶的苦讀。聖誕節前,我如約到他的辦公室見他, 見他正和另一位學生談論機理問題,我插了一句,指出他們的錯誤。邁克和學生都很吃驚地看著我,頓時我能看出邁克眼中跳躍的火花。於是他答應納我入門。 

和邁克相處的兩年,雖和他談話不多,但能體會到他是一位顧家,風趣開朗, helpful, 嚴謹治學的人。從不見他對我們,家人發過脾氣。好像什麽都自己 take. 即使一位學生很讓他頭疼失望,他也隻是在背後搖搖頭。對我這個基礎差的學生,是更有耐心,一點也不輕視。或許我的認真刻苦,他似乎對我又特別得好,是一種淡淡的關懷。那時年輕的我,望著教授的背影,想,如果以後的我的老公象他一樣就好了。

 邁克這個人從來不逼學生。學生如何安排上課和做實驗,都是要靠我們自覺。第一學期,我是花許多時間在上課和學英語上,在實驗室裏很少出現,邁克從不說我。到半年後,自己的基礎和語言能力都有提高時,開始一頭紮進實驗室中,從此就是實驗室和宿舍兩點一直線。

有一次周五晚上,我在實驗室一直幹到十一二點,為了搞明一個機理問題,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盡。這時,邁克突然到實驗室來,見我還在,問我要不要開車送我回家。隻因太累,平時隻要走十分鍾的路,那夜我偷懶搭他的車回家。本來就不是喜歡溜須拍馬的人,又何須在疲憊不堪時去敷衍邁克呢?但我能看出他欣慰的神情。

我也是個淘氣的學生,記得有一次是他的四十大壽。為了嚇唬他,在他閉門思考的辦公室外,用針紮破幾個氣球,發出幾聲 unexpected 巨響,把其他教授嚇得開門,看是怎麽一回事。可是邁克卻是穩坐泰山般,藏在他的辦公室繼續思索著學術問題。讓我很失望。也可見邁克 是一位鎮定自若的,不容易受外界環境影響的人,大概做學問的人是應該具備這一品質吧。

我上過邁克的兩門課,不是因為他是我的指導老師,就對我另眼相看。有一門課,是質譜課,我是輕輕鬆鬆的學過,其間我還指出邁克一個錯誤。期末考試的成績更是讓邁克驚訝。他興奮得跑過來,用一個雜誌敲打我的小腦袋,告訴我,我的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分。而我隻是淡淡地聳聳肩說“ So,what?”

為了 keep my promise, 我有了短短兩年時間,讀完書,做完課題。在我寫論文時,邁克可又特意為我買了一台電腦,讓我安心在家寫論文。聖誕節前我順利通過答辯。答辯之後他又悄悄告訴我說,我的論文的獎了。我也是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邁克以為我會在他的名下繼續深造,還鼓勵我去申請獎學金。可惜我辜負了邁克的期望,兩年後就南下找了一份工作。離開時,他隻是很沉默地看著我,什麽也沒多說。

離開他的實驗室時,一個人躲著人流淚。很不想離開這位如父似兄地待我的恩師。雖自己不是一匹千裏馬,但邁克絕對是一位伯樂。如果沒有當初他的好心的開門讓我進來,一步步的教著我,領著我,容忍我開初的愚昧,或許我的故事將是另一樣的寫法。

如今,看著他花白的頭發,心裏的酸楚,不盡而生。忍受不了恩師的衰老。飯桌上,今夜和他笑語連篇,明朝又要麵對“ So long” 之別。雖自己已不是事事不經的小女孩,但依然懷念在恩師的豐羽下,紮紮實實埋頭苦幹的歲月。

天突然下起雨來,大概上蒼也領會到我的心情,讓滴滴細雨衝淡我溶溶的離別情愁。

恩師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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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神 回複 悄悄話 現在有多少人還能記得和感激恩師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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