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蛇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正文

憶蘇州

(2007-07-14 16:33:57) 下一個


前日,一位朋友從國內打電話來,聊著聊著,不經意間問起那裏的天氣。“還沒出梅呢!”。一句話就撩起對故鄉的千般思念。是呀,“還沒出梅呢!”自己也有好久沒有體驗梅雨季節雨紛紛的境界了。故鄉早就成了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一提起古城蘇州,幾乎每個人都會想到“小橋流水人家”的詩境。出國,一晃已是十多年,每每遇到新人,問我從哪來,“從蘇州來”“難怪呢”,似乎自己的樣子和聲音就是典型的蘇州女人。好在,沒有給蘇州人失臉麵。也讀過一些關於蘇州的文章,大多是過客遊人蜻蜓點水般泛泛而談。當然,也有工筆好的人士,寫到我心裏去了。
在蘇州生活了十多年,雖然不是那裏出生的,但那裏的人文山水把自己從裏到外染地透徹淋漓。可謂是一方水土育一方人。
去年回國一趟,那是十幾年後的第一次歸鄉。雖還沒到“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的地步,但當我駐步於喧囂的街頭,夢中的古城,似乎是那天邊的海市蜃樓。來來往往的車輛,擴寬的馬路,高樓大廈,霓虹燈火,滿眼都是新的,再新的,更新的街景。偶爾在一兩個角落,還可看到一點白牆黛瓦,小橋流水,可是和這繁華的都市似乎是那樣的不和諧。那窄窄的河床,看起來是誰家豪華大院後的小水溝。河的這邊是脫了皮的古老粉牆,河的那邊是嶄新的大廈,極大的反差,讓我覺得很傷心。我的舊日古城呢?我年輕時走過的青石小路呢?青柳拂麵的小河呢?細雨蒙蒙的小橋呢?我在迷茫中慌亂的尋找。為什麽,人類發展一定是要建立在摧毀舊式的美麗的基礎上呢?兩千五百多年的曆史在這彈指一揮間,化作永遠的遺憾。
我盲目地在大街上晃著,不由自主地拐到了舊式的私家花園。那古老的幽靈牽著我,無法卻步。
兒時,我是不喜歡在園林裏嬉戲的。那時的我嫌這些園林十分造作。喜歡和小姐妹們閑逛於小巷街頭。看看古舊的牌坊,殘牆斷瓦。喜歡看人家婦女在河邊洗衣洗菜。聽那木板敲打濕衣濕褲的“啪啪”聲。更期盼有位賣花姑娘走過,向她討要幾枝玉蘭花,戴在耳鬢或是藏在娟中。如今街頭這樣淳樸民風,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匆匆忙忙的人群和張張沒有表情的臉。
我隻有在這寧靜的園林中,重新體會到“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的意境。走在這曲曲折折的長廊,領閱著每一個角落的美麗。古代蘇州人真是精細到家,每個門窗,牆洞都被人工巧匠築造地精致之極。再配上幾株青竹,幾塊假山,在簡單中你又能體會道它的清新淡雅的詩意。很佩服工匠們用寫實的手法描繪出一首詩來。坐在紫花藤下,讓我又似乎沉靜於舊時的古城。寧靜,沒有喧囂,一陣清風吹過,我仿佛能聞到千年前秋香燒的那柱香。
在這幽靜的花園,讓我想起一段杜荀鶴的《送人遊吳》“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突然輕柔的吳音飄過耳際,我從夢中醒來。夢能醉人,這綿綿的細語更能醉人。有好久沒聽到這鄉音了。蘇州女子說話好聽,可蘇州女子的內容更好。記得一篇文章形容蘇州女子是一滴墨,“淡得很,筆畫寫在柔軟白淨的徽宣上,不留心是看不見的”。我認為這十分切切,古城配佳人,這才使蘇州顯得更加美麗動人。我所認識的閨中姐妹,個個是飽讀詩書,猶以靈兒最為出色。她對中西方文化都十分精通,年少時,常和她談古論今。蘇州女子沒有北京人那樣大大咧咧,而是表現出一副大家閨秀的端莊而知禮儀;沒有上海人的精明能幹,而是知取舍;也沒有川妹的大膽火辣,蘇州女子隻是羞澀的如株蘭花,從不囂張,隻在不經意間用她們的輕輕柔柔聲音喚起你的注意。真正有才華的蘇州女,她的手即能提筆揮毫,也能撿起一根細細的繡花針,精心地繡著她的愛情。所以說蘇州女正如蘇州的絲綢般,質樸中蘊藏著華麗,給人清清涼涼的舒服極致之感。
如今我在這陌生的城市中,不停的尋找我兒時的記憶,可這記憶卻被那嶄新的亭台樓閣支解得零零碎碎,當陣陣香樟樹的清香隨風飄過時“好舒服,好熟悉呀”,我才能把零碎的記憶拚貼成一幅朦朧的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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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簫笛 回複 悄悄話 我父母在南京居住。去年我回國,本想去趟蘇州,但終沒能去成,遺憾,下一躺回國不知何年何月~~~
悟神 回複 悄悄話 文章寫的真美,如詩如畫,好久沒有看到這麽清新自然的文字了。我祖籍蘇州,卻還沒有去過,找時間一定去蘇州看看。
我今天在你博客裏胡亂點評,班門弄斧,別介意,也別笑話我呀。
希望看到更多的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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