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幫末日悍將<陳良宇傳奇>(連載)8
(2008-01-07 16: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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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登官場
【鑽營之初】
在計劃經濟時代,彭浦機器廠曆來歸上海第一機電工業局管轄。上海第一機電工業局簡稱上海市機電一局,曆來是上海工業產業的龍頭,鼎盛時期下轄企業四百多家,職工近三十萬人。彭浦機器廠因為生產推土機,因此曆史上歸機電一局下屬的專業公司,上海重型機械製造公司管轄。
一九七八年,上海機電一局將重型機械製造公司一分為三,成立了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石油化工機械公司和通用機械公司,到一九八零年,石油化工機械公司與通用機械公司合並,成立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其中彭浦機器廠歸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管轄。後來石油化工機械公司和通用機械公司合並,成立了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後來成為上海幫骨幹人物,陳良宇的前任和“大阿哥”的黃菊,一九八零年開始就擔任了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的副經理。而陳良宇則在同一係統的上海冶金礦山機械公司下屬廠當基建科副科長。大而言之,從一九八零年起,陳良宇和黃菊就是同事。當然,那個時候的陳良宇,還不足以認識黃菊,更不足以像日後一樣和黃菊稱兄道弟。但是機會很快就來了。
自從齊科長調到冶金礦山機械公司擔任副經理以後,陳良宇並沒有因為齊科長變成了齊經理,而感到絲毫特別。他仍然和齊經理關係很好,經常上門拜訪。齊經理也正好通過陳良宇了解下屬工廠彭浦機器廠的情況,所以對陳良宇也很客氣。八十年代的共產黨幹部還不像現在,基本上還是在家裏吃晚飯,星期天也呆在家中的。
一九八二年夏天的一個星期天,陳良宇照例到齊經理家中,隨身帶了幾個特別好的西瓜。到齊家以後,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切開一個西瓜就吃。齊經理卻很嚴肅地和陳良宇說,中央現在提出幹部四化,即“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所以機電局要舉辦幹部培訓班。他讓陳良宇回廠以後,積極爭取參加。他也會在冶金礦山機械公司層麵上為陳良宇努力。
陳良宇得知這一消息以後,一下子腦袋嗡了一下,然後又迅速地冷靜下來了。在齊經理麵前,他保持著謙虛和低調,隻是唯唯答應說,隻要齊經理說的,他就會努力去做。出了齊家大門之後,他卻推著自行車,慢慢地往回走,同時腦子裏不停地思考著。最後他認為這將是他個人發展的一次極其難得的機會,一定要牢牢抓住。
如果他不抓住這次機會,那麽他將永遠在上海機電係統當一名技術型的幹部。而他自己雖然文憑說得過去,但是專業技術卻是一個空架子,讀書的時候就沒有讀足,畢業以後又從來沒有應用。話反過來,上海機電係統最需要的人才當然是電子、機械和機電一體化的專家,他的專業卻是什麽工程結構,風馬牛不相及,所以即使是技術型幹部,也一定沒有什麽前途。
回家以後,他又和黃毅玲談到可以到黨校輪訓的事情。黃毅玲是愛麵子的人,自然讚成他去黨校鍍金。兩個人於是商量怎樣才能萬無一失地得到這個機會,結果兩口子難得地談了大半夜。黃毅玲休息後,陳良宇幾乎是一夜未眠,仔細地盤算了要采取的行動。
第二天,陳良宇和黃毅玲就按照晚上商量的結果,分頭開始行動,準備了許多既不起眼,又十分貴重的禮品。幾天以後,陳良宇帶著黃毅玲拜訪廠長兼黨委書記江貫法的家中,聲稱感謝江廠長多年來的照顧雲雲,把江貫法哄得非常高興,覺得陳良宇這個人很有良心。陳良宇接著又拜訪了黨委副書記和人事科長的家中,把禮物送出去了一大堆。
這對於當年的陳良宇和黃毅玲這個小家庭來說,是一筆巨大的開支。雖然當時隻有幾千元錢,卻相當於陳良宇和黃毅玲一年的工資之和。幸虧黃毅玲時常得到父母接濟,又善於精打細算,才不至於影響他們的日常生活。在這個機遇麵前,陳良宇等於是用兩個人一年的工資賭了一把。如果賭成功的話,馬上就可以免當這個小小的副科長。但是陳良宇賭術高明,他給廠裏的許多關鍵性人物送出厚禮的同時,卻沒有給齊經理送上一分錢的禮物。他相信他和齊經理建立起來的關係,已經非是些許禮物能夠作為紐帶的。同時他寧願在上一級領導那裏表現得非常謹慎,給人一種清白無暇的感覺。
果然,陳良宇如願以償。八二年八月,彭浦機器廠一致推舉基建科副科長陳良宇參加上海市機電一局幹部培訓班,這等於是直接把陳良宇送進了上海機電一局的翰林院。
【黨校結緣】
上海機電一局黨校創辦於一九七八年五月,逐漸發展成上海機電係統乃至上海市的黃埔軍校。一九八二年九月,陳良宇進入上海機電一局幹部培訓班。對於陳良宇來說,這就意味著他跳出了彭浦機器廠的小範圍,而成為名牌大學畢業、年僅三十六歲、沒有曆史汙點,又顯得誠懇、踏實的年輕幹部候選人。
這是陳良宇人生道路上質的飛躍。更重要的是,他從此進入上海機電係統,乃至上海市領導的視野之中。因為陳良宇進入黨校學習的同時,黃菊官升一級,從下屬的工業專業公司上海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的副經理,升為上海市第一機電工業局副局長。這個時候,擔任上海市市長的汪道涵,曾經長期擔任一機部副部長,是機電係統的老領導。
陳良宇為了進入黨校,第一次鑽營成功,此後就一發不可收拾。這就好比賣過一次身的女人,此後再賣多少次,都已經無關緊要一般。何況共產黨的統治機構,向來以人治為本,隻要是黨委書記,向來可以在用人上一錘定音。所以共產黨當中,不鑽營而升官者,可謂絕無僅有。
陳良宇進黨校之前,在彭浦機器廠遍灑禮物,唯獨不給齊經理送上一星半點。等到他上了黨校之後,自然不會忘記一手提拔自己入黨當科長的齊經理。但是他給齊經理送禮的時候,卻很有講究,一點也不講究外表的美觀。他早就請母親李謀真求得數種名貴藥材,然後專門根據齊經理陰虛火旺的體質,用上好白酒浸泡半年。酒成之後,陳良宇專門借了一輛三輪車,把泡著藥酒的巨大玻璃缸送到齊經理家中。玻璃缸上毫無裝飾,既沒有披紅戴花,也沒有任何字樣。到了齊家,陳良宇一進屋後,就自己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把玻璃酒缸安放平穩,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樣。然後向齊經理和夫人詳細列數酒中的藥材,其功效,每天的用量等等,毫無扭捏做作之處。讓齊經理完全感覺到如同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在關心自己一樣。
陳良宇早年的這一番鑽營功夫,做得十分地道,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自從陳良宇一九七九年進入基建科和姓齊的共事以來,表麵上看似乎總是姓齊的在幫助陳良宇,一手包辦他入黨,又提拔他當副科長,進入機電一局黨校培訓等等,而實際上陳良宇早就用所謂兄弟情誼收服了齊經理。到現在這種程度,齊經理根本不用陳良宇相求,就會主動幫陳良宇四處講好話,謀求進一步的晉身的台階。
齊經理不僅帶陳良宇認識了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的主要領導,而且四處幫陳良宇講好話,讚揚他的表現的學識。齊經理有一次到機電一局副局長黃菊的辦公室匯報工作,特意帶著正在黨校培訓的陳良宇一起去,使得黃菊第一次知道了陳良宇這個名字,也有意無意地在腦子裏留下印象,這個陳良宇非常符合所謂的四化標準,既頭腦靈活,又比較謙虛。
陳良宇的工程結構專業是個空架子,但是參加幹部培訓班,卻是一名高手。他在業餘時間勤於讀書閱報,同時善於把書報中的內容,和機電係統的現實結合起來進行發揮。陳良宇畢竟是非常聰明的人,所以他在幹部培訓班顯得非常出眾,既能滔滔不絕地空談理論,又能倚筆寫出文情並茂的好文章。
尤其是在幹部培訓班的同學當中,陳良宇刻意結交,建立了非常有效的人際關係網。在陳良宇參加的幹部培訓班當中,他是職位最低,黨齡最短的一個。但是到了培訓班之後,大家都是同學,因此也一時失去了等級森嚴的屏障。
在同學當中,陳良宇最加刻意經營的,是同屬冶金礦山機械公司副經理兼黨委副書記李嘉康。李嘉康本身也是上海人,但是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遼寧工作,曾經在遼寧煤炭工業部門擔任廠長、礦長、礦務局處長等職務。七十年代中期調回到上海,就在上海機電一局下屬的冶金機械部門擔任廠長。一九七八年成立冶金礦山機械公司時,出任副經理兼黨委副書記。
陳良宇和他熟悉以後,很快就利用星期天登門拜訪,聲稱要向李嘉康學習,如何提高自己的思想認識雲雲。因為李嘉康和陳良宇一樣,都是在外地長期工作過的上海人,因此互相之間有許多共同語言,很快打得火熱。和對付齊經理的手段一樣,陳良宇很快就用義氣收服了李嘉康,使得李嘉康成為陳良宇的兄弟。
陳良宇的另一位同學,就是現任上海市政協主席的蔣以任。當時蔣以任是以上海柴油機廠設計科科長的身份,被推薦參加黨校培訓的。陳良宇和蔣以任在那個時候,關係還相對疏遠,因為在機電一局的這個大家庭中,不屬於同一派係。
【台階之一:副廠長】
陳良宇的這一套用義氣收服比自己職位更高之人的手段,說來既有曆史淵源,也有地方特色。寧波向來是開埠之地,京航大運河的終點,因此寧波人長期以來就形成了一種講利益,重麵子的商業和人文特征。所謂重麵子,一是深信“花花轎子人抬人”的原則,相信給別人麵子和利益,一定會得到相應的回報,所以基本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即使沒有利益,也願意給別人麵子。二是講究共同利益,所謂“上半夜忖忖自己,下半夜忖忖人家” ,任何事情都是大家有利益,有麵子。這雖然是一種商業手段,但是運用在人際關係和官場上,也通常無往而不勝。從某種意義上講,寧波人的這種人文特征,正是日後上海灘海派文化的核心因素。
當年朱葆三、虞洽卿等人在上海灘混成最有名的大亨,就是依靠這種手段,不僅有利益,而且得人心。事實上,凡是深諳此道到上海混的寧波人,無不成為上海灘的人物。這也包括陳良宇的父親陳更華。如果不是共產黨占領了上海,陳更華也許也會成為上海灘的聞人之一。
陳良宇雖然在上海出身長大,但是整個家庭卻浸透了這種“寧波式的”觀念。上自爺爺奶奶,下到陳更華和李謀真,都在潛移默化中造就了陳良宇的處世哲學。事實證明,這種處世哲學,在利益場上,乃是戰無不勝。
在這種手段的推動下,陳良宇出道之初,剛剛種下種子,馬上就開始收獲了。一九八三年三月,離陳良宇培訓結業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被機電一局下屬的冶金礦山機械公司任命為彭浦機器廠副廠長,負責後勤、工會和基建等方麵的工作。在當時的幾個副廠長中,雖然重要性和地位都是最低的一個,卻是最有前途的一個。因為他有兩個方麵的資本,一個方麵是符合所謂的幹部革命化、知識化、專業化和年輕化的要求,另一方麵則是已經初試鋒芒的鑽營手段。
一九八三年三月,陳良宇人還在機電一局的幹部輪訓班,副廠長的任命書已經下達到了彭浦機器廠。這就是陳良宇參加這次長達七個月的幹部培訓班的初步收獲。但是這個收獲,根本還不算是真正的果實。
陳良宇結束了輪訓班學習之後,回到廠裏,儼然已經是廠級領導。但是,陳良宇雖然是副廠長,卻很少在廠裏工作。那個時候,彭浦機器廠的基建已經結束,後勤方麵的工作量也很少。按理說,陳良宇應該是一個清閑的廠長。但是事實上,他卻比誰都要忙,忙得工廠裏幾乎見不到他的人影。
自從陳良宇通過在幹部培訓班的學習,一舉成為彭浦機器廠副廠長以後,他的人生觀完全改變了。既認識了自己的資源,也摸清了當時的官場規則,因此抖擻全副本領,全力一搏。所以他的眼睛裏,其實已經沒有把這區區的彭浦機器廠廠長放在眼中。他要再上一個台階。
為此,凡是有空閑時間,他就往公司和局裏跑。在不熟悉的幹部那裏,他是因為工作,順便到局裏和公司拜訪領導;在熟悉的公司兄弟們那裏,他則是小兄弟一個,是來為他們排憂解難,分擔煩惱的。尤其是在李嘉康和齊經理那裏,他永遠以一副“自己人”的麵目出現。他們有什麽具體困難,尤其是不符合他們身份做的,事無巨細,都由陳良宇去解決。陳良宇名義上是彭浦機器廠的副廠長,其實等於是公司領導的馬仔。為了幫助李嘉康的親屬看病,陳良宇幾次在上班時候跑到江寧路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讓其父親陳更華幫助解決。所以陳更華單位的同事,大都見過陳良宇,而且知道他當時的身份是彭浦機器廠的廠長。
【台階之二:黨委副書記】
一九八三年春夏之際,機電一局的幹部當中已經流傳黃菊即將升遷的消息。在機電係統老領導汪道涵擔任上海市長期間,由機電一局的幹部擔任市委工業書記,自然也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黃菊一升,下麵自然是雞犬升天。機電一局的整個班子都要調整。
機電一局由於是擁有近三十萬職工的大局,而且是中國重工業的核心產業,因此內部派係林立,勾心鬥角之事層出不窮。其中有機床公司派,重型機械製造公司派(一九七八年拆分),拖拉機製造派,上柴派(上海柴油機廠)等等。陳良宇所在的小圈子,屬於前重型機械製造公司,因此和黃菊原來的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屬於同一個派係。
黃菊升官,而且一升數級,必定意味著前重型機械製造公司派係將得到重用。因此陳良宇非常賣力地幫助李嘉康和齊經理在派係鬥爭中出謀劃策,同時進一步通過李嘉康和齊經理拉近了與黃菊的關係。
這個時候的陳良宇,和李嘉康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熱絡,意氣也更為相投。兩人惺惺相惜,相識恨晚。但是李嘉康和黃菊之間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兩人都被視為機電一局的少壯派頭目,互相幫扶著。
果然在七月底,上海市委一紙調令,黃菊升為中共上海市委常委,市工業工作黨委書記。八月份機電一局全麵換血,李嘉康升任機電一局局長兼黨委副書記,江榮任黨委書記 。破格提升的幹部有兩名,一名是蔣以任,從上海柴油機廠副廠長,直接提升到機電一局黨委副書記,另一個就是陳良宇,直接飛升為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
在上海機電一局,這是一次非常特殊的大換班。因為上一屆領導剛剛在一九八二年二月剛剛上任。當時的局長為中國起重機械方麵的專家張尊敬,黨委書記是老革命、新四軍抗大八分校出身的汪儒文 。而且張尊敬的這次任命,是由上海市第七屆人大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二次會議正式通過的。但是,僅僅在一年半之後,就將這一屆的領導統統換下,事屬突然,無異於一次政變。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汪道涵一手策劃的從自己熟悉的上海機電部門培植親信的一種做法,也是上海幫逐步形成的最早的一個核心。從此以後,機電一局出身的人,被認為是上海幹部的嫡係部隊,機電一局黨校也成為上海幫的黃埔軍校。
一九八三年八月起,以黃菊的上海市工業黨委書記為龍頭,形成了李嘉康、蔣以任、陳良宇、韓國璋、尤逸塵 等人的初步核心。
陳良宇從一個小小的廠級副科長,成為機電一局下屬專業公司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中間隻有短短的六個月時間。六個月時間連升兩級不說,這個出任黨委副書記的人才,卻僅僅隻有三年多的黨齡。參考古代的官製,機電一局的局長相當於三品道台,陳良宇的這個職務,相當於六品的通判。陳良宇從秀才(入黨),到六品官,隻用了三年多時間;其中從九品的芝麻官到六品通判,僅僅用了六個月時間。其升官之快,在古代也可算作佳話。
由於陳良宇升官太快,所以雖然他的官方履曆中堂皇地寫著任過彭浦機器廠的副廠長,其實他在副廠長這個位置上,除去一九八三年四月,他還在機電一局黨校培訓,實足隻有五個月時間,而這五個月時間中,陳良宇跑官正忙,幾乎沒有呆在彭浦機器廠。所以現在彭浦機器廠的老工人根本對陳良宇當過副廠長這件事情毫無印象。唯一的印象是陳良宇在當基建科副科長時,非常喜歡打乒乓球而已 。
從白丁到中下級官吏,升遷如此之快,陳良宇根本沒有顯示過政績和領導才能,也沒有時間顯示這些。他所憑借的,完全是自身的條件和鑽營的高超本領。正是因為如此,陳良宇大步跨越了仕途中最困難的起步階段,並且成為某個利益集團的重要人物之一。這就意味著他將大展鴻圖,前程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