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踏上人生旅程
【上海鐵中高中六三一班】
陳良宇初中畢業,順理成章地升入高中。一九六零年,陳良宇升入上海鐵路職工子弟中學高中部,高中六三一班,時年僅十四周歲。
從一九六零年開始,上海其實有兩家鐵路職工子弟中學。陳良宇就讀的,是從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初級中學改稱為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中學的,簡稱鐵中,地址在閘北區共和新路九百五十七號。一九六零年,上海鐵路係統又成立了一家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第二中學,地址卻在閘北區普善路的毛家弄,後來又遷到普善路的鐵路新村內。但是雖然普善路的學校叫第二中學,共和新路的職工子弟學校卻不肯改名。一直到一九八二年,才改稱為上海鐵路職工子弟第一中學。
陳良宇在讀的上海鐵路職工子弟中學,之所以不肯改稱第一中學,是因為不肯和第二中學平起平坐。當時的上海鐵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重點中學,無論是學校條件還是師資力量,都遠遠超過第二中學。而第二中學成立伊始,連高中都沒有,校舍也十分寒傖。另外,鐵路職工子弟也分三六九等,上海鐵路係統的幹部子弟基本都在鐵中學習,而普通職工的子弟則隻能到第二中學讀書。 陳良宇讀高中期間,鐵路職工子弟中學的校舍,是一棟蘇聯式的巨大四層樓房,紅瓦紅磚,甚有氣派。蘇聯式房子窗戶大,屋身也高,用來做教室,光線充足,空氣流通,倒是十分有益於健康。但是學校地處鬧市,除了一個大操場之外,大樓四周十分局促。
陳良宇升入高中以後,個子長得更高了,但是卻仍然很瘦,臉色白白靜靜,性格也不算開朗,同學們開玩笑時,稱他為“白麵書生”。陳良宇因為家境優裕,所以開蒙很早,到高中時候,幾乎是班級裏年齡最小的。
高中開始,陳良宇的學習成績也大幅提高,成為班級中的佼佼者。根據陳家的實用主義哲學,陳更華從小就教育陳良宇,“學好數理化、還有ABC,走到哪裏都吃得開[2]。”再加上陳更華的言傳身教,陳良宇的數學和英語學得十分出色,在學校裏始終保持前幾名的水平。
與此同時,陳良宇重新組織了醫學院子弟的小圈子。那個時候,他開始迷上了乒乓球,除了讀書之外,最多的時候,就是和醫學院子弟的兄弟們一起打乒乓球。因為陳良宇的小圈子都是鐵道醫學院的子弟,因此開始的時候,帶著一幫小兄弟到家裏打乒乓球,後來因為祖父和祖母怕吵,就到鐵路醫學院去打球。很快,陳良宇的乒乓球就打得相當出色,這無疑又使得他在圈子裏更具有“老大”的威信和資格。
上海鐵中是上海的重點中學,因此在陳良宇的高中六三一班的三十名同學中,不少都在各個領域裏很有成就。其中有新疆某公安局局長程凱、上海市政工程設計院高級工程師沈偉德、上海寶鋼化工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江嵩壽、兵器工業部高級工程師李大華、上海市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獲得者,紡織器材專家王榮生、上海鐵路局直屬機關優秀共產黨員、三八紅旗手孫鳳英、溫州醫學院院報主編周中行等。這些人在陳良宇爬上仕途頂峰的時候,大都已經退休,含貽弄孫,安享晚年。偏偏爬得最高的陳良宇卻一跤跌了下來,跌得七葷八素,可見人生之無常。
【青梅竹馬】
在陳良宇的同學中,真正和陳良宇關係密切的,都是上海鐵道醫學院的子弟。當時上海鐵道部門,真正掌握實權的,都是從部隊轉業的北方幹部。而第一線的鐵道工人,大都是沒有文化的勞動人民;唯獨鐵路醫學院的教工,包括鐵道醫學院附屬醫院上海鐵路中心醫院的員工,都是一些本地的知識分子,有點甚至是受過歐美教育的洋派知識分子;因此醫學院的子弟,既看不起北方幹部的土包子,又不屑和鐵路工人的孩子交往,因此自成一派,形成了一個醫學院子弟的小圈子。
黃毅玲既是陳良宇的同班同學,也是小圈子裏和陳良宇關係最好的醫學院子弟。當時,陳良宇母親李謀真是鐵道醫學院的推拿理療教師,而黃毅玲的養母則是學院裏的營養學教師。黃毅玲出生於福建泉州,從小由父母送給姑母為女。她的姑母出身於福建的大戶人家,早年就讀於上海基督教會的女子學校,不僅英文好,音樂修養好,而且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同樣的家庭背景,使得黃毅玲的母親(養母)和李謀真之間,總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兩個人在鐵道醫學院裏,關係非常密切。這也使得陳良宇和黃毅玲之間,也關係密切。
黃毅玲在讀高中的時候,長相並不出眾,但是為人非常隨和,因此也是班級裏的幹部和活躍分子。但是黃毅玲要比陳良宇大兩歲,早已是情竇初開,早已是喜歡上了這個瘦高白淨的“白麵書生”。所以她在陳良宇麵前,格外謙讓,也非常維護陳良宇的麵子。陳良宇雖然還是個懵懂少年,卻也理解黃毅玲的這一片好心,所以兩個人可謂形影不離。
每天下課以後,陳良宇就和黃毅玲,以及其它圈子裏的夥伴,一起結伴到醫學院去打乒乓球。打完之後,還會一起讀書做作業。一直等雙方母親下班,才分手告別。高中開始,陳良宇的成績大幅上升,黃毅玲卻因為心有旁騖,反而停滯不前。所以經常倒是陳良宇幫助黃毅玲複習功課。這樣,兩個人青梅竹馬,一直到高中畢業。
黃毅玲因為個性隨和,因此和班裏的同學之間,關係相處得要比“白麵書生”陳良宇融洽得多了。陳良宇個性高傲,又年少氣盛,所以遇到他不讚同的事情,就一吸鼻子,再不吭聲了。而黃毅玲則一團和氣,從來也不和別人相爭。因此同學當中,黃毅玲給人留下的印象是談吐很一般,但是非常和氣,人緣很好。
日後陳良宇和黃毅玲成為伉儷,黃毅玲仍和同學交往頻繁。陳良宇當上上海市委副書記之後,倒也多次參加了同學聚會。一九九三年九月六日,身為上海市委副書記的陳良宇和幾名六三屆六三一班同學聚會,請了當時的老師吃飯,算是感謝師恩,並攝影留念。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七日,陳良宇和黃毅玲再次低調參加了上海鐵中六三屆同學聚會,並和老師同學一起攝影留念。
陳良宇身居高位之後,能夠不忘同學之誼,多次參加同學聚會,既十分難得,也是在共產黨高官中十分少見的。這其中既有他的妻子黃毅玲的影響,也有他注重義氣的性格所決定的因素。因為位高權重的共產黨高官,通常是非常忌諱和同學、小時候的夥伴再混在一起的,一是怕同學和夥伴熟知自己小時候的劣跡,傳將出來,對官聲大大地不利;二是和同學混在一起,萬一有事相求,必定十分為難。所以陳良宇相對來講,在共產黨的高官當中,還算是比較講義氣的人。而大多數共產黨高官,都是人一闊、臉就變的白眼狼。
上海鐵中一九八六年改名上海鐵路第一中學,二零零零年,上海市教育體製改革,更名為上海大學市北附屬中學,簡稱“上大市北附中”。二零零四年十月三十日,上大四北附中舉行建校五十周年慶典。陳良宇攜黃毅玲參加慶典,著實風光了一下。在慶典上,黃毅玲作為六三屆校友發言,而陳良宇則以校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上海市委書記的身份講話。當時上海的各大報紙均以頭版顯要位置進行了報道。
【考入部隊院校】
一九六三年,年不滿十七周歲的陳良宇即將參加高考。其父陳更華特意從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回到上海,幫助陳良宇分析高考形式,確定誌願方向。母親李謀真希望陳良宇報考醫學專業,這樣日後既可以子承母業,有一門吃香的技術,也因為李謀真和陳更華在醫療界廝混多年,有各種各樣的關係。但是已經被共產黨修理得夾著尾巴做人的陳更華卻另有打算。他認為在共產黨統治之下,陳家成分比較灰暗,雖然不是被專政的對象,但是很難出人頭地,揚眉吐氣。所以他堅持選擇了一個偏遠的部隊學校,讓陳良宇報考。他分析按照陳良宇的學習成績,要考入這個剛剛成立的部隊學校,並不困難。這樣雖然委屈了陳良宇,卻能夠一舉進入共產黨的軍隊,逐漸把陳家的成分洗紅。
陳更華選中的是遠在重慶,二年前才剛剛成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在當時的上海人眼中,四川根本不是四川人自己吹噓的什麽天府之國,而是一個幾近蠻夷的落後地方。何況四川人好吃辣子好打架,性情直爽但是野蠻,和上海人的性格非常不合。上海人在四川多有被鄙視和被捉弄的事情。陳良宇的祖母一聽,當場就掉了眼淚,覺得陳更華是要把她的心肝寶貝大孫子,送去吃苦。
雖然陳家老太爺和祖母反對,陳更華的說法還是占了上風。陳良宇年少氣高,正是雄心壯誌要到天下去闖蕩的年齡,因此也積極支持父親的想法,報考了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係。
高考揭榜,陳良宇如願以償考上了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係結構專業。這個時候,再次證明了陳更華一家在共產黨統治下,以自由職業為生,是非常正確的一件事情。陳更華雖然生活富裕,日子過得比資本家還要好,但是在共產黨的成分審查時,卻因為一無田地,二無資產,隻算是一個市民。這是一個不紅不白的成分鑒定,當時也算是共產黨需要拉攏和爭取的對象。這樣,解放軍部隊院校雖然政審非常嚴格,卻也因為陳良宇的市民出身的成分而讓其輕鬆過關。
根據部隊院校的慣例,陳良宇被錄取之後,還沒有出發,就立即送上一套綠色軍裝,隻是不發帽徽和領章。但是,當陳良宇高高興興地穿上綠軍裝,向家人展示的時候,陳更華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長歎了一口氣。陳家祖母更是涕淚橫流。他們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陳家不紅不白的成分,年紀未滿十七歲的陳良宇,何至於到遙遠的重慶去讀書。如果不是共產黨非要把所有的人都分成階級,然後讓階級之間互相鬥爭,陳家完全可以一直過著人上之人的日子。
在大人們的淚水和歎息中,尚未成年的陳良宇多少讀懂了一些人世間的坎坷。他也深知自己即將開始的獨立人生道路,必將充滿荊棘和艱辛。但是,他將別無選擇地去麵對。盡管如此,對於陳良宇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即將遠離上海,獨自到重慶上大學,還是充滿了興奮和好奇。
陳家精於世故,雖然內心並不高興,但是對外還是裝出非常開心的樣子,由李謀真出麵,在家裏擺了一桌酒席,請了鐵道醫學院的領導和同事,一起來慶祝陳良宇考進大學。但是黃毅玲因為高考落榜,死活不肯隨母親一起到陳家祝賀。宴席之後,陳良宇找到黃毅玲,既是安慰,又是告別。結果黃毅玲見到陳良宇,就流下了眼淚。陳良宇以為黃毅玲是因為沒有考上大學而難過,不免說了很多安慰的話。誰知道黃毅玲並不是因為高考落榜而難過,而是一腔的少女情懷,無法言說。
從來對陳良宇好言好語的黃毅玲,在告別的時候,一反常態,對陳良宇連諷帶嘲,冷言冷語。一會兒說陳良宇穿著這麽精神的軍裝,下次見麵就不認識同學了,一會兒說陳良宇上了軍校,以後就專門跟女大學生交往了,不會再和老同學聯係了。陳良宇這個時候,多少對女孩子的脾氣有點開竅了,所以他認真地跟黃毅玲說,他一定會給她經常寫信的;而且以後還會回到上海來。這才讓黃毅玲漸開笑臉。最後,黃毅玲送給陳良宇一本精美的筆記本。
一九六三年九月,陳良宇告別家人,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來到重慶市渝中區長江二路一百七十四號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開始了他人生中的新一頁
【脫胎換骨】
陳良宇進了軍校之後,並沒有馬上開始學習,而是按照軍校的規矩,開始了長達半年的新兵訓練。這半年的訓練,對於陳良宇來說,簡直是在地獄中的煎熬,生生是脫胎換骨,把上海灘的一個向來養尊處優的學生哥兒,變成了一個跌打滾爬的戰士。
陳良宇從小有奶媽,有保姆伺候,還有住在一起的祖父祖母的格外疼愛,雖然說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但是寧波人家庭向來講究吃得精致素雅,葷素搭配,海鮮不斷。而且大戶人家,講究細嚼慢咽,看羹吃飯。陳良宇到了部隊,首先是吃不慣四川人的辣椒;但是部隊食堂無菜不辣,不吃也得吃。而且部隊裏吃飯和打仗一樣,大家都是狼吞虎咽,哪裏容得下一個上海學生在那裏細嚼慢咽? 接下來是大運動量的軍事訓練。當時進入部隊院校的,大部分學生來自部隊,本身就受過軍事訓練。因此嚴酷的新兵訓練,對他們來說毫不費力。來自地方的學生中,絕大多數也是工農子弟,本身就身體強壯,能夠吃苦耐勞。象陳良宇這樣既來自上海大城市,又是政審勉強合格的有錢人家子弟,可謂絕無僅有。幸虧陳良宇從小就喜歡打乒乓球,體質很好,最後還是咬牙把殘酷的新兵訓練堅持了下來。
應該說,進入部隊院校並堅持挺過新兵訓練,對於陳良宇日後的發展,具有相當重要的影響。陳良宇剛剛到部隊時,從來沒有洗過衣服。過了好幾個星期,才不得不洗。第一次洗衣服的時候,因為軍隊的衣服厚重,更因為他毫無經驗,居然把自己的手上皮膚給搓破了。幸虧新兵班長、一個年紀比陳良宇大上十歲的同宿舍同學,不僅幫助陳良宇洗好了衣服,而且還讓別的同學不要取笑他。到新兵訓練時,陳良宇因為長距離的急行軍訓練,磨破了腳上的血泡,疼痛鑽心,他也不吭一聲。陳良宇,終於從一個弱不禁風的“白麵書生”,長大成人了。
雖然軍校最初的生活異常艱苦,陳良宇在給家裏的信中,卻從來是報喜不報憂,把個軍校裏的生活,描繪得花團錦簇。一來陳良宇深怕疼愛的他的爺爺奶奶讀了信以後為他傷心難過,二來也是他成長的一種表現,不願意告訴家人他所經曆的艱苦。他還堅持不讓家中給他寄包裹,說自己在重慶什麽都很習慣,根本不需要什麽吃的。
新兵訓練時的業餘時間,陳良宇基本上都花在了給鐵中醫學院子弟小圈子寫信上麵。當然,寫得最多的還是給黃毅玲的信。給黃毅玲的信中,陳良宇倒是實話實說,把部隊生活的種種艱苦都詳細敘述。黃毅玲每當收到陳良宇的信,總是立即給他回信,鼓勵他堅持下去。有一次,黃毅玲收到陳良宇的一封長信,詳細描述了他在部隊的一次遭遇。新兵訓練的時候,經常半夜吹緊急集合哨,然後幾分鍾之內就開始長達三四十公裏的長途急行軍。有一次陳良宇拉痢疾,本身就在病中,結果緊急集合號一吹,他不得不硬撐著去跑步行軍;結果昏倒在中途,被同學用擔架抬了回來。黃毅玲讀信之後,不由得心中非常難過。她跑到衛生學校李謀真的辦公室,把信給了李謀真看。兩個女人都為陳良宇的艱苦遭遇痛哭了一場。從此之後,李謀真倒是對黃毅玲格外喜歡,另眼相看。
新兵訓練結束之後,陳良宇和同學一起這才正式開始大學的學習。陳良宇學習的專業,表麵上叫做結構專業,實際上和普通的建築結構關係不大,而是軍事上的地下工程和碉堡作業。重慶的這個後勤工程學院,至今擁有中國最重要的軍事地下建築工程實驗室,其前身就是建築係的建築專業實驗室。陳良宇的同學中,來自部隊的,大都數理基礎很差,但是在實際操作中,卻遠比陳良宇要能幹。但是陳良宇的數學和外語基礎都很好,所以在基礎課學習時,陳良宇相當出色,成績遙遙領先。
但是,不管陳良宇的成績如何,部隊院校最重要的是又紅又專,以紅為主;何況同學當中不乏以前就是營團級幹部,甚至是身經百戰的戰鬥英雄。所以,學校也好,班級裏也好,他們永遠是主角,是幹部和發號施令者。而陳良宇,則永遠是他們教育和幫助的對象。這也讓陳良宇既感到沮喪,也深感心理上的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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