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賊王破案日記（偵探微型小說）

有一個笑話：兒子修好了電視機，母親說：“謝天謝地，你不會丟了什麽零件吧？”兒子說：“沒有，還多出好幾個呢！”哈哈，很古老的笑話，不過告訴我們一個道理，許多東西少了當然不好，可是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就像中國的孔子老前輩說的：“過，猶不及！”

我是海賊王。


砧板衝龍鼎山的防空洞微微一笑，把簽好的發票遞了過去。龍鼎山的防空洞一聲不吭的接過，轉身便走。砧板在他身後緩緩說道：“小龍，記住下一次報發票的時候先在經手人一欄寫上你的名字。”

龍鼎山的防空洞站住了，一動不動。許久方轉過身來，眼見這位新上任的砧板正埋頭奮筆疾書一份要報到縣裏的材料，似乎根本忘了有他這樣一位老同誌存在。“小龍，小龍……”，他喃喃的念叨著，忽然一張臉漲得通紅。他顧不得了，已經無法再抑製這幾日鬱結在心裏的火了。他用超乎常人的速度衝過去，舉起桌上的煙灰缸，狠狠砸了下去。

海賊王這次來中國，真有些神不知鬼不覺的味道。他很清楚自己在中國有無數的崇拜者，為了避免交通堵塞，海賊王決定不去北京，不去成都，不去大連，不去上海，而是一個人偷偷跑到了一個叫智星的小縣城裏。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他知道有一群人隱居在這裏。

接待他的縣公安局的IQ0隊長是他的舊識，當年在日本曾有一麵之緣。這位隊長身長八尺，紫紅臉膛，說起話來粗聲大氣，看來像個莽夫，心思卻極是細密，不然也不可能如此年輕就成為刑偵隊的大隊長。海賊王臨來前好好進修了中國話，把《流星花園》看了n遍，原打算與這位中國朋友痛快的侃侃，誰知第一眼見到IQ0隊長，他的神色就嚴峻的可怕：“你來得正好，出了件大案子，一塊兒去看看吧。”

海賊王向來不喜歡嚴肅的辦案，但他欣賞工作認真的人，於是一言不發的跟隨IQ0隊長進了鎮政府的大門。他心裏自有個算盤：這是中國，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放肆。畢竟在日本的履曆精彩了二十幾年，要是在中國栽個跟頭，怎麽想都不值。他這樣想著，下意識的用手按了按嘴唇，心道：今天就好好的看看中國警察怎樣辦案，決不說一句話，否則讓今泉飛一般的來到自己麵前。


現場的勘查工作正有條不紊的進行，所有的警察都身著便裝。早聽說中國的保密工作出色，果然不虛。鎮裏的主要領導死於非命，機關裏竟幾乎無人知曉，各人仍在忙各人的事情。海賊王的嘴可以不動，眼睛卻不能閑著。這是一間典型的高級公務員的辦公室，麵積不算大，卻處處透著一股子威嚴。辦公室中間擺著一張紅木辦公桌，死者就倒在桌麵上。沿桌靠牆是一台飲水機，桶裝水上豎著一筒尚未啟封的一次性水杯。再過來是幾張木沙發，圍成一圈，中間另有一張木茶幾，幾上一層不染，擦得極是幹淨。警員們一聲不響的各司其職，有的采集指紋，有的檢查屍體，有的整理死者身上的遺物，有的在詢問第一位發現屍體的目擊者。這其中有一名警員引起了海賊王的注意，這個小夥子並沒有像別人一般忙碌，而是盯著手裏的一張紙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海賊王湊過去瞥了一眼，看見這張紙上整齊的寫著一排排的漢字，看情形好像是一篇沒有寫完的文章。

“這是什麽？”海賊王小心的問。
“應該是死者寫的文章吧。”年輕警員亂彈頭也不抬的回答。
“是在哪裏發現的呢？”海賊王漸漸忘記了剛剛在心裏定下的戒律。
“桌上，被死者壓在身子底下。”小夥子亂彈仍然沒有抬頭。

海賊王往桌上看去。整張桌麵被分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左側半張桌上堆滿了各類文件和報紙，中間散落著幾支香煙。而死者倒斃的一側則擺放著一個小型的文具台和一瓶膠水。海賊王將文具台打開，裏麵不過是一塊橡皮、一盒回形針和一盒訂書釘。死者砧板整個上身臥倒在玻璃台板上，手中緊緊攥著一支筆，身子底下壓著一疊紙。從紙和身子的縫隙間可以看到玻璃台板下壓著十幾張照片、名片、請柬之類的東西。海賊王將桌上的東西又掃視了一遍，雙眉不由自主的攢了起來。他抬起頭，發現那位警員仍在思索，不由好奇的問：“文章都寫了些什麽？”

“是那種幾十年容顏不改的匯報。內容不打緊，隻是這裏很奇怪。”那警員邊說邊把紙遞了過來。
海賊王沿著他手點的地方瞧去，文章末尾的最後一個字“黨”字果然有些別扭，最後一筆鵝浮鉤並沒有鉤到底，反而遠遠劃開去一筆。海賊王凝思片刻，心中漸漸有了答案。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怪盜基德i被帶到IQ0隊長麵前。他顯然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

IQ0隊長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和緩些，問道：“你在政府裏是從事什麽工作的？”
“文書，政府辦公室的文書，主要負責文書和檔案管理工作。辦公用品分發和結婚登記也歸我管……”
IQ0隊長打手勢止住他，繼續問道：“屍體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八點半左右。我來找砧板請示工作。一進門就看見他趴在桌上，我起初以為是工作太累在打盹，於是走過去想叫醒他，這才發現他一腦門子全是血。”
“八點半，也就是說上班還不到半個小時。怪盜基德i，以你的經驗，這個時段裏通常會有誰來找砧板？”
“這可說不準了，裏外人都有。從裏來說，有些部門要請他簽文件，有些部門要向他匯報工作，還有些個人要找他報發票；從外來說，就更雜了，什麽雞毛蒜皮的事兒都有人來要求解決。其實也沒有哪個時段特別忙一些，領導嘛，一整天都很忙的。”
IQ0隊長聽得很仔細，他皺著眉想了一想，大聲問道：“結果出來了嗎？”
警員們一一匯報：屍體檢驗的結果是死者被人用硬器擊中頭部而亡，死亡時間在早晨八點到八點半之間。死者臨死前應該正在寫東西，所以毫無防備，一擊斃命。但奇怪的是，現場物品中沒有一件與傷口痕跡匹配，初步斷定凶器已經被凶手帶走。死者遺物清單則列明：死者身上有皮夾一個，內有人民幣若幹，港幣和美鈔若幹，信用卡、購物券和門票、發票數張。死者手中握著的是一支常見的公文筆，左手腕上帶著一隻十年前出品的上海牌手表。身邊的公文包裏有一些文件和一串鑰匙，還有一隻手機，初步斷定凶手沒有劫財的企圖。痕跡提取的結果是：現場除了死者的指紋，沒有任何人留下指紋。

IQ0隊長聽到最後一條，不禁問道：“門把手上也沒有嗎？”
“沒有，隻有死者的指紋。”
“這就怪了，難道凶手作案的時候帶著手套？這樣看來，凶手是早有預謀的了。”IQ0隊長抬頭看看海賊王，問道：“你看呢？”

海賊王這時早已把“不幹涉別國內政”的念頭送給了小泉純一郎，微笑道：“我並不這麽看，如果門一直開著，如果凶手沒有接觸除凶器以外的其他東西，沒有留下指紋也是合情合理的。最重要的是，我想我已經找到凶器了。”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緩緩掃視了在場眾人一圈，微微笑道：“凶器就是……”

“煙灰缸。”旁邊有人接口道。海賊王本來想把這三個字用一種特殊的效果表達出來，現在卻被人硬生生的塞回肚子裏，簡直比吞了一隻蒼蠅還要難受。他的臉色十分難看，有些惱怒的轉頭望去，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不知道回答別人問題必須抬頭的年輕後生。

年輕警員亂彈斜了海賊王一眼，接著道：“桌上有香煙卻沒有煙灰缸，這不是很奇怪嗎？而且，我相信凶手並沒有預謀，如果有，他為什麽要選擇死者的煙灰缸作凶器呢？再退一步講，要殺人至少先得把門關起來才好下手呀。”

怪盜基德i叫道：“對了，對了，就是少了一個煙灰缸。我記得砧板這一個還是我替他送上來的呢。”

IQ0隊長斥道：“海賊王探長在這裏，你賣弄什麽？！不過你說得也有理，可是進出的人很雜，要確定凶手的範圍實在有些困難。”


海賊王搶著道：“凶手並不是陌生人，他應該是和砧板非常熟悉的人。”

IQ0問道：“哦？海兄，這是為什麽？”

海賊王清清嗓子，笑道：“因為……”

“因為我手上的這張紙說明了一切。”那個討人厭的家夥又不識時務的插了進來，不緊不慢的說出了自己的推理。最後又補充道：“而且凶手不太可能是砧板的親戚朋友，一則他們要下手應該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二來我問過怪盜基德i，砧板素來最討厭親戚朋友到單位裏找他，早吩咐過門衛一律擋駕了。海賊王先生，說得不對的地方，請您指教。”

海賊王這時候的表情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七竅生煙，卻又說不出話來。忽然門外一片嘈雜，一個人叫嚷著衝了進來。一見到他，海賊王的火忽然間就消了。他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有時候的確很需要今泉的。

勘察繼續進行。不久，正在縣裏開會的橫衝都書記聞訊趕回，一見麵就決定開一個現場分析會。海賊王自感自己的身份不便參與貴國執政黨的會議，眼看怪盜基德i要回自己的辦公室，也就跟了出去。

“怪盜基德i，”海賊王問道，“辦公用品的分發是你負責的吧？”
怪盜基德i笑道：“是啊。”
海賊王又問：“我在日本聽說中國政府對公務員很照顧，那是不是說辦公用品可隨便領取，比如煙灰缸一次領它兩三個……”

怪盜基德i叫了起來：“那怎麽成？這都是有製度規定的。我們中國現在加入了WTO，一切都要講法製的。不信，我讓你看。”說著從抽屜裏取出一本台帳塞給海賊王。

海賊王打開略略瀏覽了一番，見上麵果然訂著一份細則：第一條 為了更好的貫徹江總書記“三個代表”重要思想，規範機關內部辦公用品的管理，特製定本規定。第三條 每名工作人員一次隻能領取一本筆記本、兩支公文筆、一個文具台、一瓶膠水。第四條 辦公用品由文書怪盜基德i統一采購發放。第七條 不準濫用辦公用品，經合理損耗不能使用者可向文書再次領取，並登記入帳。…… 細則後麵則附有今年以來各工作人員領去的登記情況。

海賊王合上台帳，問道：“中國的鎮長平時都會忙些什麽公務呢？”

怪盜基德i回答道：“那可就太多了。除了我說的那些事兒，隔三岔五的領導們就得去世界各地考察工作。比如去美國拉斯什麽斯考察別人怎樣禁止賭博，去泰國考察如何防治色情活動的蔓延，去朝鮮考察人家是怎麽發展經濟的。唉，領導們什麽都好，就是有一樣不好，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

海賊王皺眉道：“既然經常要外出，那麽許多要在辦公室處理的公務不是要耽擱下來了麽？”

怪盜基德i說道：“誰說不是呢！所以領導們外出都會隨身帶上筆和重要文
件，到時候就在外麵批示。”

海賊王笑道：“原來如此，你們中國的官員果然勤政。對了，既然辦公用品是統一發放的，我想凶器和你用的煙灰缸應該是同一類型，能不能拿出來讓我看一下？”

怪盜基德i道：“唉呀，我不抽煙的，這兒可沒有煙灰缸。這樣吧，你去找龍鼎山的防空洞，他一天可要抽三包煙哪！不過我提醒你，龍鼎山的防空洞是我們這兒從前的鎮長，前幾個月剛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你說話要尊敬些。我先幫你打個電話。”

海賊王起身笑道：“多謝，我這就去找他。”

龍鼎山的防空洞的辦公室在二樓。海賊王推門進去時，他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麽。見有客人來，忙把筆擱在本子裏合了起來。趁著龍鼎山的防空洞替自己倒茶的時候，海賊王隨意的打量著這間辦公室。這一間明顯普通了許多，但是也收拾得很幹淨。海賊王下意識的朝辦公桌上瞧了一眼，上麵果然有一隻煙灰缸，煙灰缸旁邊也有一個小型的文具台，裏麵秩序井然的擺放著兩支筆，一塊橡皮，一盒訂書釘和一盒回形針。龍鼎山的防空洞微笑著把茶端到了海賊王麵前，這位慈祥的公務員大約五十多歲年紀，頭發已有些花白，穿著一套中山裝，看來是個循規蹈矩的人。聽說海賊王是從日本來的，言語間更加客氣。但等到海賊王告訴他砧板被殺時，他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十分嚴肅，緩緩道：“剛才怪盜基德i已經在電話裏跟我提過，想不到才當領導幾個月，這麽年輕……凶手抓到了嗎？”海賊王搖了搖頭，道：“沒有，但是可以確定凶器是煙灰缸。”龍鼎山的防空洞瞄了一眼桌上的煙灰缸，起身把裏麵的六七個煙蒂倒盡，轉手遞給海賊王，問道：“是這個樣子的煙灰缸嗎？”海賊王反反複複的打量了一番，回答道：“應該是這一種吧，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用一用？”龍鼎山的防空洞微笑道：“當然可以。”

海賊王回到現場，將煙灰缸交給暴風雪，悄聲道：“在附近找一找，有沒有同樣的煙灰缸？”

暴風雪詫異的說道：“已經找到了呀。”

海賊王皺眉道：“找到了？在哪裏找到的？”

暴風雪答道：“垃圾箱裏，是那位亂彈警官找到的。”

正說著，那位年輕警員施施然走了過來，把手裏的煙灰缸交給海賊王，說道：“果然不出所料，凶手把煙灰缸扔到了辦公樓旁邊的垃圾箱裏。”

海賊王一言不發的盯著煙灰缸，默默想著。年輕警員亂彈歎了口氣，道：“沒用的，上麵的指紋和血跡早已被洗掉了。現在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所有人集中起來進行排查了。”

這時，一個警員匆匆進來，說道：“海賊王先生，IQ0隊長和橫衝都書記請您過去。”

海賊王點了點頭，盯著亂彈警官的雙眼，一字字道：“不要泄氣，我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完美的犯罪。”

海賊王一走進書記辦公室的大門，橫衝都書記就滿麵堆笑的站了起來，說道：“久仰久仰，早聽說您在日本是有名的神探，本來應該好好招待您，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要麻煩您，真是……”

海賊王忙道：“您太客氣了，不知道兩位對案子分析得怎麽樣了？”

IQ0隊長長歎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總不能把這裏所有人都帶回公安局一個個盤問吧，這裏有哪一個是好惹的？”說著從身上掏出一根煙，卻遍摸不著火。橫衝都書記見狀，忙把自己的擲了過去。

海賊王問道：“橫衝都書記，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聽一下龍鼎山的防空洞的情況？”

橫衝都書記怔了怔，道：“你是說調研員龍鼎山的防空洞？他是這裏從前的鎮長，我和砧板從前可都是他的手下。現在他年紀大了，組織上考慮到要提拔年輕幹部，就讓他退下來了。怎麽，你懷疑他？他可是我們的老領導啊。”

海賊王笑了笑，並不回答。
這個時候一名警員進來在IQ0隊長耳邊輕輕說了幾句，IQ0點點頭，對橫衝都書記笑道：“書記，還有一件事兒要麻煩您，有些東西我們要帶回局裏作進一步檢查，所以還得請您過去簽個字。”

橫衝都書記笑道：“這是說哪裏話，配合公安機關辦案，是我們的義務嘛。”
說著三人起身來到現場。海賊王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橫衝都書記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筆，在證物單上一張張簽過去。忽然，他的腦中仿佛閃過了一道亮光，可究竟是什麽，一瞬間卻也說不清楚，但海賊王已經預感到，答案就在眼前了。

橫衝都書記一一簽完，與IQ0隊長和海賊王握手告別。臨走時，IQ0隊長忽然想起什麽，笑道：“書記您瞧，忘了還您打火機了。”正在此刻，海賊王再也無法阻止思維的閃電照耀星空，他疾步走到砧板的辦公桌前細細搜尋，終於，讓他找到一張平時的工作照，照片上的砧板正在奮筆疾書。海賊王抬起頭，那位年輕的亂彈警官亂彈正注視著他。他衝年輕人點點頭，嘴角浮起了狡黠的微笑。
不錯，凶手正是龍鼎山的防空洞。這一次真的碰上了一個厲害的角色，不是凶手，而是一位年輕的中國同行。今天的問題是：為什麽亂彈警官會斷定凶手是和砧板非常熟悉的人？我為什麽會懷疑龍鼎山的防空洞？雖然在他的辦公室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但真正的疑點不在這裏，在哪裏呢？提示是死者的遺物。不過，這一切隻能證明龍鼎山的防空洞到過現場，如果要證明他是凶手，證據還是不太夠。於是我作了一個假設，事實最後證明我的假設是成立的，原來確實留下了致命的證據。是什麽呢？提示是那個洗去指紋和血跡的煙灰缸。一起來動動腦子吧！

我是海賊王。
海賊王輕輕推開了龍鼎山的防空洞辦公室的門。
室內輕煙繚繞，一股令人窒息的煙味熏人欲醉。海賊王皺了皺眉，靜靜的在門口站住。他第一次可以近距離的打量一位資深的中國共產黨員。

龍鼎山的防空洞出神地盯著窗外，一頭花白的頭發有些蓬亂，嘴裏一根香煙在嘴唇有節奏的抿動下一顫一顫的抖動著，煙灰已經蓄不住快要掉下來了。龍鼎山的防空洞長長地吐出一口煙，轉過頭，這才發現門邊多了一個人。

“哦，海賊王先生？”龍鼎山的防空洞有些吃驚。
海賊王微笑著關上房門，笑道：“龍鼎山的防空洞，你好像有心事吧？”
龍鼎山的防空洞愣了一愣，旋即笑道：“哪裏哪裏。快，請坐。”說著起身倒茶。
海賊王忙道：“不用客氣，我坐一坐就走。”他走到辦公桌旁，瞧了瞧煙缸裏的五六個煙蒂，笑道：“龍鼎山的防空洞，聽說您抽煙不少哇！”
龍鼎山的防空洞也笑道：“我平時沒什麽喜歡的，就好這一根煙。一天不抽它三四包就憋得難受。”
海賊王失聲道：“好大的煙癮！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龍鼎山的防空洞笑道：“沒事兒。我這個人一抽煙就精神，要是不抽，那才叫……”說著，輕輕咳了幾聲。
海賊王不再說話。他盯著煙灰缸，沉默了半晌，方慢慢開口：“龍鼎山的防空洞，殺害砧板的是你吧！”
龍鼎山的防空洞的眼角抽動了一下，蓄了半支煙的煙灰終於撐不住，掉了下來。他失聲道：“你說什麽？這是什麽話？”
海賊王十分小心地拈起一個煙蒂，細細的看著，緩緩道：“最引起我懷疑的是你煙缸裏的煙蒂。”
龍鼎山的防空洞急道：“海賊王先生，你等一等，請先把話說清楚。”
海賊王並不理會，繼續說著：“從我剛才離開你的辦公室到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你的煙缸裏就有了五六個煙蒂。可是從你八點鍾開始上班，八點半砧板的屍體被發現，八點五十分我們到現場，九點四十分第一次勘驗結束，九點五十分你們的橫衝都書記趕回，我還到怪盜基德i的辦公室裏去坐了一會兒。也就是說，我到你這裏時已經是十點鍾以後。八點到十點，那就是兩個小時，那時你的煙灰缸裏也隻有六七個煙蒂，為什麽你兩個小時抽的香煙數目會和半個小時差不多呢？”
龍鼎山的防空洞失笑道：“這叫什麽道理？每個人抽煙的習慣都不一樣，有誰規定我每個小時必須抽幾支煙，你以為這是年度計劃指標嗎？”
海賊王說道：“不錯，每個人抽煙的習慣都不一樣，你一天要抽三包煙，也就是六十支，應該屬於抽煙速度比較快的一類煙民。如果你兩個小時隻抽六支，一天不吃飯不睡覺也隻有七十二支，你怎麽可能在一天內抽完六十支香煙？唯一的解釋是，在八點到十點之間，留給你抽煙的時間很少，因為那個時候你正在處理煙灰缸上的血……”
“一派胡言！”龍鼎山的防空洞一把將煙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大聲道：“告訴你，我就是這樣的抽煙習慣。不想抽的時候一支都不抽，快的時候我一分鍾抽一支，你信不信，我抽給你看！”
海賊王忽然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中國的領導都很沉得住氣，您很少有這樣激動的時候吧。”
龍鼎山的防空洞滿臉紅漲，喘著粗氣道：“那是因為你冤枉我，我為黨奮鬥了那麽多年，卻被人當作殺人犯……”
海賊王打手勢止住了他，含笑叫道：“龍鎮長……”
龍鼎山的防空洞出了一驚，道：“不要這麽叫，我已經不再是鎮長了。”
海賊王微笑道：“從前您出去考察時，一定也會帶上筆吧。”
龍鼎山的防空洞點點頭，說道：“是的，有時候一些文件不得不在外麵批。”
海賊王問道：“那麽，您通常會把筆放在哪裏呢？”
龍鼎山的防空洞答道：“別在上衣口袋裏……”他說到這裏，語聲突然頓住，臉色已變了。
海賊王接住他的話頭，正色道：“橫衝都書記在證物單上簽名時，我注意到他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了筆。於是我就想到，同樣需要經常在外麵批文件的砧板應該也會有一支隨身攜帶的筆，於是我在案發現場的辦公桌上找到了這張照片。”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砧板正在奮筆疾書，而他的上衣胸前口袋裏清清楚楚地插著一支筆。海賊王笑道：“這並不是砧板故意作秀，而是一名記者偷偷拍下的。照片上有兩支筆，您看到了嗎？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死者的遺物中卻隻有他握在手裏的一支筆。那麽另一支筆到哪裏去了呢？”他伸過手去，緩緩翻開了桌上的筆記本，一字字道：“原來它就在這裏。”
龍鼎山的防空洞呆呆地站著，一張臉漸漸褪成了蒼白。
海賊王繼續著他的推理：“我想當時的情景可能是這樣：你拿著一份需要砧板簽字的文件去找他，那個時間應該在八點鍾到八點半之間。砧板正在寫一篇文章，你把文件遞給他時，他發現上麵還需要你簽名。我問過怪盜基德i，這種情形通常是報發票，需要先寫上經手人的名字。一般的工作人員會很老實地簽上大名，而你，做了十幾年的鎮長，報發票之類的事情應該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吧。砧板發現發票上忘寫了經手人的名字，而你又恰好沒有帶筆，於是隨手把身上別的另一支筆交給了你。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你簽完名之後，並沒有把筆交還給砧板，而是別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裏。這並不是你有意為之，完全是一種領導的本能，這種本能使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占有了這支筆。其實這種事也很平常，我也時常借了別人的筆和紙忘記還，連我們那個IQ0大隊長也險些要不法占有橫衝都書記的打火機。有趣的是，砧板忙於寫作，他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然而，我相信直到那個時候你仍然沒有產生殺人的企圖。我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你突然間痛下殺手，砧板顯然根本沒有料到你會殺他，你用煙灰缸砸下去的瞬間他仍然在寫作，所以‘黨’字並沒有寫完，反而因為死者驟然倒下時右手的牽引作用劃開去一筆。龍鼎山的防空洞，我想連你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會殺人吧！”
龍鼎山的防空洞聽到這裏，默默地掏出一根煙，點了好幾次才算點著。他深深吸了一口，一絲一絲地吐了出來，緩緩道：“海賊王先生，如果我告訴你這支筆是我從怪盜基德i那裏領來的，你覺得這個解釋怎麽樣？”
海賊王搖搖頭，說道：“這是不成立的。你們的規定裏寫得很明白，每名工作人員一次隻能領兩支筆。而且怪盜基德i是個很細心的人，每一筆收支他都會記得很清楚，我恰巧去查過，十天前你領過兩支筆，此後就再也沒有領過。”

龍鼎山的防空洞又道：“如果我說這支筆是砧板昨天借給我的，你又怎麽解釋？”
海賊王笑了一笑，道：“這條理由也不成立。隻要把筆拿去鑒定一下，就會發現上麵的指紋一定是新的，也就可以證明筆是今天才到你的手中。不過，我向來討厭用什麽物理和化學的方法鑒定破案，即使有結果，也隻能證明你今天和砧板見過麵，並不能作為殺人的鐵證。但是，”他話鋒一轉，說道：“以我幾十年作偵探的本能，我相信你無意中已經在身上留下了足夠的證據。”

龍鼎山的防空洞驚訝地道：“難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海賊王點點頭，說道：“我考你一個問題：你認為一個凶手殺人後最想藏起來的東西是什麽？”

龍鼎山的防空洞想了想，回答道：“是凶器吧。”
海賊王微笑著道：“不錯。在當時的情況下，你的第一反應就是如何銷毀凶器。最方便的方法當然就是扔掉，可是怎樣把煙灰缸帶出去呢？用報紙包雖然可以，但從外形上看還是有可能給人留下印象。於是，你把煙灰缸藏在了身上，用外套遮住。你這一身服裝很像日本自衛隊的軍裝，遮住一個煙灰缸綽綽有餘。可是你沒有想到，煙灰缸上的血跡在清除之前早已沾上了你的衣服。所以，這件外套就是證明你殺人最有力的證據。”

龍鼎山的防空洞沉默了半晌，夾煙的手指猛然一抖，一撮煙灰飄落下來。他苦笑道：“海賊王先生，我算是一個比較笨的殺人犯吧？”
海賊王笑笑答道：“隻不過不太有經驗而已。可是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您要殺害砧板？我聽說他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
龍鼎山的防空洞歎了口氣，說道：“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我殺他隻不過因為他叫了我一聲‘小龍’。”

海賊王皺眉道：“就因為他升了官以後不再尊重您？”

龍鼎山的防空洞搖了搖頭，深深吸了一口煙，出神地盯著窗外，緩緩道：“我有一個朋友，上個月剛剛去世，死因是自殺。他從前是縣裏一個局的局長，也因為年齡大的緣故，被年輕幹部取代了。下來以後，他待在家裏無所事事。有一天我去看他，他說已經習慣了一杯茶、一支煙、一張報、一天會的生活，現在不知道怎樣消磨一天的時光，有時真是覺得生不如死。我那時還勸他想開些。可是怎麽也沒料到，這樣的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唉，說這些你們日本人是不會明白的。”

龍鼎山的防空洞沉思著吐出一口煙，看著煙圈飄然的升騰到空中，苦笑道：“你知道嗎？我從前並不抽那麽多煙的。退下來以後，我常常一個人反思，作為一名老共產黨員，服從組織安排是我應盡的義務，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

“為什麽您為黨奮鬥了那麽多年，黨卻讓你失業了？”海賊王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在日本，自殺者也是一年比一年多，許多人承受不了經濟衰退的壓力……”


龍鼎山的防空洞忽地抬起頭，打斷了海賊王：“這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片刻間他又變得激動起來，仿佛想說什麽，但終於沒有說出口。
海賊王追問道：“不同？哪裏不同？”
龍鼎山的防空洞凝視他許久，緩緩道：“我們去見IQ0隊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