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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2月,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以研究各種新式細菌武器和製造各種器材罪,對在中國犯下滔天罪行的12名日本細菌戰犯進行了審判,12名細菌戰犯除10人來自“731”部隊本部外,其餘兩人尾上正男和菊地剛光來自“731”部隊所屬海林“643”支隊。
經過多年的調查走訪,黑龍江省海林縣檔案局退休幹部程吉思終於揭開了海林“643”支隊的罪惡真相。
“我所領導的‘643’支隊,曾從事培養鼠類和傳染鼠疫的跳蚤,並將這些跳蚤送往‘731’部隊,用以製造細菌武器……”1945年12月25日,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曾任侵華日軍“731”部隊海林支隊支隊長的尾上正男陳述說。
然而,除了被告尾上正男和菊地剛光在法庭上的供詞外,海林支隊從事細菌研究和製造的罪行沒有得到其他旁證加以證實。從事縣誌研究和編撰工作的海林市檔案局退休幹部程吉思,經過多年的調查研究,終於揭開了侵華日軍“731”部隊海林“643”支隊研究並製造細菌武器的真相。
坐落在“細菌部隊”遺址上的村落
1935年,侵華日軍根據裕仁天皇的指令,在哈爾濱市平房區擴建了石井部隊——第731部隊(對外稱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秘密大搞細菌武器研究。該部隊不斷擴大,其人員、機構也隨之增加。1940年8月,日本天皇裕仁頒發一道密令,決定在中國海林、林口、孫吳、海拉爾設立四個支隊。海林支隊番號為第643支隊,它擁有日本研究人員200餘名,尾上正男少佐為支隊長。
距海林西北郊不足2公裏的福利村,就是當年“731”部隊海林支隊的大本營,當地人稱“東大營”。
如今,60多年過去了,當年海林支隊潰逃時自毀自棄的廢墟已經被大片的民房和菜地取代,曾經的地下室、鍋爐房也已不見蹤跡。記者能夠看到的,隻有一戶姓馬的人家居住著的曾經供海林支隊焚燒辦公用廢紙的一處鍋爐房以及它與眾不同的煙囪。
如今,馬家保留完整的粗矮的煙囪成了侵華日軍“731”細菌部隊海林支隊的標誌性建築。
程吉思說,“現在,除了1998年立下的這塊‘侵華日軍731細菌部隊海林支隊遺址’的石碑外,保留下來的幾乎一無所有。”
“1996年,我開始調查時,這裏還沒有多少房舍,‘643’支隊幸存勞工李寶昌還能清晰辨認出馬圈、紅布(本部)、捕鼠隊、教研室、訓練場等機構的準確位置,有些位置還殘存一些房舍的地基。”據程吉思介紹,1940年秋,由日本關東軍施工部門精心設計、軍隊禦用企業施工,在海林城西北建成了一座軍事營地。該軍事營地由宿舍樓、食堂、實驗室、雜貨店、洗澡間等組成,工作和生活條件都十分完善。該營地的生產和生活用水,都是從當地的鬥銀河裏提取,水源管理十分嚴格,水源地四周用鐵絲網圍住,營房入口處有門崗,營房前專門設有部隊長辦公室,支隊長尾上正男每天乘坐小汽車來往於該部隊與海林日軍官邸之間。這個軍事營地駐紮的就是神秘的“731”部隊海林“643”支隊。
程吉思調查發現,距營房舊址以西五華裏左右是日本人的飛機場,距營房正北四華裏左右的鬥銀河駐有日軍“450”部隊(作戰部隊)。海林火車站至鬥銀河之間有鐵路專線從“643”支隊東側通過,供“450”部隊運輸武器彈藥之用。
“由於‘643’部隊軍人不穿軍裝,隻穿一身白大褂在實驗室工作,因此,當時不知情的老百姓都誤認為他們是‘衛生部隊’”。程吉思說,“643”支隊的規模雖然不太大,但機構比較健全,支隊的任務是繁殖、捕捉並收集鼠類和家兔。
程吉思說,“731”部隊所屬四個支隊中,隻有海林支隊留下了兩個“活口”——支隊長尾上正男和實驗員菊地剛光。抗戰勝利後,尾上和菊地及其他10名“731”戰犯被送上國際法庭接受審判並獲罪。
幸存勞工:我給他們喂過老鼠
在程吉思的帶領下,記者見到了現仍住在福利村的李寶昌老人。
老人今年78歲,身體硬朗,性格隨和。鄉親們叫他“李大個”。
講述自己給日本細菌部隊當勞工的那段曆史,老人口中隻有沉重。
1941年,李寶昌14歲,因為個子大,力氣大,被“643”支隊雇傭當勞工,每天得到的報酬是“一塊半大洋”。李寶昌說,開始的時候他隻是負責喂老鼠,當時,在“東大營”裏還雇傭鍋爐工、勤雜工和木匠等20多名中國勞工。和他一起喂老鼠的還有兩個日軍,一個叫大林甲、一個叫島畸。“643”支隊鍋爐房裏每天都供應熱水,澡堂子和雜貨店隻向日本人開放,鬼子吃的全都是大米飯。
李寶昌說,“643”支隊日本兵對勞工管製很嚴格,進出營地都要出示“出入證”,上麵貼著日本人給勞工本人照的照片,標明“簿役”字樣,勞工上班通過門崗(衛生所)時,除了出示勞工證明書外,還要佩戴一種印有黃色五星及“643”部隊字樣的袖標,否則一律不準入內。進入營區後,勞工們不能隨便亂走。日本人的工作室、實驗室都用白布簾子擋得嚴嚴實實。
據李寶昌講,喂老鼠的籠子是用鐵絲編製的,一尺見方,底層是包著鐵皮的抽匣,抽匣有兩個格,前格放食物,後格墊上草做鼠窩,一個籠子裏放兩隻老鼠,一隻公鼠,一隻母鼠。這種養鼠籠子貼著牆放置,每排30個,大約有七八層。
後來,李寶昌又被分到馬圈去喂馬。但日本兵從來都不騎馬,也不讓馬幹活,隻是每天讓李寶昌記錄馬的運動和進食情況。
在“643”支隊當勞工三年,給李寶昌印象最深的是一間神秘的“大房間”。“那個大房間緊挨著馬圈,牆上掛著兩具用繩子穿起來的完整的死人骨架,案桌上擺著一個泥塑的人體模型,常有穿白大褂的當官模樣的日本人給當兵的講課。”李寶昌說:“有一天我仗著膽子從門縫裏窺望,可是一句話都聽不懂,也看不明白。”
在“643”支隊幹了三年後,李寶昌回家務農。
4年捕養鼠達到7000餘隻
程吉思向記者出示了一份經過整理的細菌戰犯的供詞。
供詞的內容是,1945年12月25日前,前蘇聯哈巴羅夫斯克(伯力)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731”部隊“643”支隊支隊長尾上正男及實驗員菊地剛光時,二人向法庭供述了在海林進行細菌培育、製造細菌武器的罪行。
據二人供述,“643”支隊繁育跳蚤的任務由第一部部長中村負責,繁殖鼠類的工作由供給部部長神尾負責。1945年,戰爭局勢緊張,“731”總部要求各支隊加緊捕鼠,於是“643”支隊成立了專門的捕鼠隊並且增加捕鼠隊人員。為了不讓人知道他們是日本軍人,捕鼠的士兵一律換上當地百姓的裝束。
尾上在接受審判時供述,由於白家鼠和白田鼠很少,因而他們就從哈爾濱“731”部隊生產部那裏領來白家鼠和白田鼠各500隻,開始大批繁殖。繁殖的白家鼠和白田鼠又都送回“731”總部,每月送去的白田鼠有100至500隻,白家鼠150至200隻。繁殖好的老鼠配有專用汽車從“643”營舍開往哈爾濱、海拉爾,或從海林站發往平房站。
尾上在受審時還供述,“643”支隊的捕鼠工作是最有成績的,曾受到“731”部隊的多次嘉獎。該隊4年捕養鼠7000餘隻。
“643”支隊的“兼營品種”是養跳蚤
程吉思研究表明,“643”部隊在大力捕鼠的同時還繁殖過跳蚤,這種跳蚤也被送到“731”部隊染上鼠疫菌。
1943年,“731”部隊隊長北野政次少將給海林“643”支隊製定的任務是:在牡丹江一帶加緊防疫勤務,大批繁殖跳蚤。支隊長尾上正男先後派160人去“731”部隊學習,學習人員帶回必要數量的母本跳蚤,在本支隊進行繁殖。
另一份資料證明,“643”支隊細菌研究的主攻方向是通過培養傷寒、副傷寒、瘧疾、結核等細菌,研究細菌所賴以繁殖的營養液,目的是要製造出一種使細菌能迅速成長起來並能長久保存其活力的營養液,找到更快地製造營養液的方法。
1944年,“731”部隊給“643”部隊下撥了6台製造細菌用的大鍋爐和繁殖細菌所必須的蛋白質、液汁、鹽等生產原料3車廂,每車廂載重25噸。“等將這些設備裝配好,‘643’支隊就可以大規模生產細菌了。可是,‘731’部隊交給‘643’支隊的重任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就潰敗了。”程吉思說。
“8.15”前夜,“東大營”火光衝天
1945年8月13日下午,前蘇軍飛機對娘娘廟(現海林交警隊以北)附近進行轟炸。晚上,百姓們看見“東大營”和西邊的飛機場著起了大火,大火燒紅了半邊天,燒得汽油桶接連爆炸。“東大營”的大火整整燒了一夜,日本人也逃得無影無蹤。
“開始我還以為是失火了,後來發現不對,原來是‘小鬼子’戰敗了。”李寶昌說。
第二天,有膽大的老百姓到“東大營”去探聽,發現變成一片廢墟的日本兵營早已人去屋空,隻有死馬、大米、醬油、軍用毛毯、軍衣等許多來不及帶走的生活用品,還有幾具日本兵的屍體。
程吉思告訴記者,當年,尾上少佐在接受審判時供述,1945年8月9日,前蘇聯對日宣戰。當天晚上,“731”司令部打電話給尾上正男,要他們把跳蚤送到“731”部隊去,其餘的東西一概銷毀。遵照命令,尾上正男於1945年8月13日把“643”支隊營舍連同存放在倉庫內的各種材料、設備和文件全部炸毀和燒掉,隻留下部分跳蚤由尾上正男派人送往“731”部隊司令部,然後全體隊員倉皇奔往牡丹江以東的前線。
“八·一五”日本宣布投降後,尾上正男和實驗員菊地剛光以及工作員齋藤在潰逃中被俘。
1949年12月,遠東軍事法庭以研究各種新式細菌武器和製造各種器材罪判處尾上正男有期徒刑12年,以直接參加探究新式細菌武器和培養副傷寒和痢疾病菌罪判處菊地剛光有期徒刑2年,遣送至前蘇聯勞動改造營服刑。
日軍潰逃後,海林一些地區曾發生過大規模鼠疫。據海林縣誌記載,當年,海林縣有近500餘人死於這場瘟疫。
據牡丹江市誌記載,偽牡丹江警察廳和勞工協會曾在此間共抓捕了291名勞工到643支隊出勞務,其中25人死於細菌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