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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重圍】—長津湖戰役中的陸戰一師

(2009-01-24 23:54:53) 下一個
【突出重圍】—長津湖戰役中的陸戰一師
Breakout—The Chosin Reservoir Campaign, Korea 1950

馬丁8226;羅斯(Martin Ross)著

這是一本主要描述美陸戰一師如何在長津湖戰役中克服重重困難,突破九兵團的重重包圍,完身而退的過程。

前言

連續幾個星期,在這個和佛羅裏達大小相似的國家,美軍被一支農民組成的軍隊打得節節敗退。1950年9月15日,美軍在仁川登陸,在北韓軍隊後方發起成功的反擊,終於在戰場上贏得主動權,象秋風掃落葉一樣迅猛地消滅了大批北韓軍隊。對麥克阿瑟來說,朝鮮戰爭即將以精彩的勝利中結束,至少看似如此。

“我將粉碎他們!” 麥克阿瑟宣稱。

9月底聯合國軍收複漢城,將北韓軍隊的殘兵敗將趕過38線。10月1日,麥克阿瑟向北韓領袖金日成發布了一份勸降書。

內容是這樣的:你的軍隊和發動戰爭潛力終將被摧毀,為了在執行聯合國決議時,能將生命財產損失降到最低,作為聯合國軍最高指揮,我呼籲你和你所指揮的在朝鮮境內的軍隊,立即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兩天以後,中國總理周恩來警告美方,假如聯合國軍越過38線,中國將介入朝鮮戰爭。10月9日上午,聯合國軍於越過38線,金日成得到消息後立即命令他的部隊加強抵抗,戰鬥到最後一人。他向部下保證他們不是孤立的,蘇聯和中國人民將立場堅定地支持他們。在北京,中國外交部長宣稱“美軍侵略朝鮮,對中國的安全是嚴重的威脅,現在大批美軍越過38線,中國人民不會袖手旁觀。”

麥克阿瑟的情報部長是少將查爾斯8226;威爾勞比(Major General Charles Willoughby),他對形勢作出以下判斷:“最近中國領導宣稱假如美軍越過38線,就派遣軍隊進入朝鮮。這可能是中國政府在進行外交恐嚇。”

3天後中央情報局給杜魯門總統的形勢評估中說“雖然周恩來發表了聲明,有部隊調往滿州裏,同時宣傳中也充斥著對美軍戰爭暴行和越過38線的控訴,但是依然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中共將派遣軍隊全麵介入朝鮮戰爭。”10月15日,杜魯門總統和麥克阿瑟將軍在威克島會麵,杜魯門問麥克阿瑟中國是否可能介入朝鮮戰爭,麥克阿瑟讓總統確信這是不可能的,並告訴總統北韓的抵抗將於感恩節前結束。在這次90分鍾的會麵結束前,總統再次問起中國介入的可能性,麥克阿瑟說:“可能性很小,假如他們在戰爭開始的頭兩個月內介入,那將決定戰爭的勝負,但是現在我們再也不怕他們介入了。”

4天後,美軍騎一師和南韓第一師攻占了北韓首都平壤,第二天麥克阿瑟觀看了187傘兵團在平壤以北30英裏進行的一次大規模傘降行動,5星上將宣布這次行動將截住後撤中的北韓軍隊。過了一天,麥克阿瑟又在位於東京的司令部□□布,朝鮮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

即使象道格拉斯。麥克阿瑟這樣偉大的軍事統領也忘記了預言勝利是很不明智的。就當他在向全世界宣布朝鮮戰爭即將結束時,林彪的第四野戰軍正源源不斷地跨過鴨綠江,進入朝鮮。他們徒步行走,並且隻在晚上行軍,所以沒被聯合國軍發現。

雖然他的誤判後來被眾人嘲笑,但是那時過於自信的麥克阿瑟還是被曆史所原諒。在1950年10月中旬,北韓軍隊幾乎不存在,所剩的僅僅是落荒而逃的散兵遊勇。關於中國是否將介入朝鮮,在那時無論是五角大樓,國務院,還是白宮,沒有一個人更加認真嚴肅地考慮過這個問題,所有人都和麥克阿瑟一樣樂觀。考慮到當時北韓軍隊的薄弱(威爾勞比在一份備忘錄中告訴他的上司“敵人已經失去了組織任何規模反抗的能力”),我們也應原諒他分兵共進的錯誤決定。聯合國軍仁川登陸並在9月底占領漢城後,麥克阿瑟命令沃克少將率領他的美第八集團軍沿朝鮮半島西側北上,而阿爾蒙德少將的第十軍則乘船繞到半島東北麵的元山港,從那裏北上進軍鴨綠江。崎嶇的長白山將兩支軍隊分隔開,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聯係。

本書將主要介紹第十軍於1950年11月到12月的戰鬥,焦點則是第十軍的主力部隊,陸戰一師。

為了能讓讀者更好地閱讀理解,這裏先簡單介紹一下陸戰一師和美7師參戰部隊的序列:

陸戰一師,指揮官是奧利弗8226;史密斯少將(Major General Oliver Smith),所屬3個步兵團,是陸戰第1,5和7團,師屬炮兵是陸戰11團。

每個陸戰團包括3個步兵營。

陸戰第1團團長是切斯特8226;普勒上校(Col. Lewis Puller) 。
他手下3個步兵營的指揮官是:
第1營營長唐納德8226;施麥克中校(Lt. Col. Donald Schmuck) 。
第2營營長艾倫8226;蘇特中校(Lt. Col. Allan Sutter) 。
第3營營長托馬斯8226;裏奇中校(Lt. Col. Thomas Ridge)。

陸戰第5團團長是雷蒙德8226;默裏中校(Lt. Col. Raymond Murray)。
他手下3個步兵營的指揮官是:
第1營營長約翰8226;史迪文斯中校(Lt. Col. John Stevens)。
第2營營長哈歐德8226;羅伊斯中校(Lt. Col. Harold Roise) 。
第3營營長羅伯特8226;塔普雷特中校(Lt. Col. Robert Taplett) 。

陸戰第7團團長是霍默8226;利茲伯格上校(Col. Homer Litzenberg)。
他手下3個步兵營的指揮官是:
第1營營長雷蒙8226;戴維斯中校(Lt. Col. Raymond Davis)。
第2營營長蘭德福8226;羅克伍德中校(Lt. Col. Randolph Lockwood)。
第3營營長威廉8226;哈裏斯中校(and Lt. Col. William Harris)。

(假如滿員,一個步兵團大約有3500人,一個步兵營大約有1000人。)

參加長津湖戰役的美7師部隊有:第31步兵團,團長是艾倫8226;麥克萊恩上校(Col. Allen MacLean),第57野戰炮兵營和第31坦克連。麥克萊恩手下3個步兵營的指揮官是:32團1營營長唐8226;卡洛斯8226;費斯中校(Lt. Col. Don Faith),31團2營營長威廉8226;萊迪中校(Lt. Col. William Reidy)和31團3營營長威廉8226;萊利中校(Lt. Col. William Reilly)。

陸戰隊第一航空聯隊在整個戰役中為地麵部隊提供空中火力支援,指揮官是費爾德8226;哈裏斯少將(Major General Field Harris)。

第一章

陸戰一師一直被看作是美軍的精銳部隊,他們的傳統任務是占領灘頭陣地,並堅守到後續部隊到達(通常是陸軍部隊)。在二次大戰中,不論哪一方的陸戰隊都是最有效的戰鬥部隊,這不是因為他們作戰勇敢,也不是因為受到上帝的保護,而是因為陸戰隊的新兵從訓練開始就確信他們屬於一支精銳的軍團,並由此激發的靈感,也是因為陸戰隊員忠誠的傳統,在實戰中這意味著每一個陸戰隊員格外信賴自己的戰友,同時他自己也可信賴的。

當時多數的陸戰隊員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護自己的戰友。這種崇高的奉獻精神換來的是一往無前的攻勢和戰鬥的勝利。恩斯特8226;海明威曾在陸戰隊服役,參加過一次大戰,知道在戰場上誰最信得過。他寫道,“隻要世界上還有戰亂,我寧願讓一個好陸戰隊員伴隨我,即使是一個破產的陸戰隊員,也不會選擇其他人。”

參加陸戰隊的誌願兵在巴黎島和聖地亞哥的新兵訓練營接受為期10周的新兵訓練,為他們所引以自豪的軍人氣質奠定基礎。在這期間,每一個誌願兵都被封閉在一個充滿敵意的環境中,時刻準備在無底深淵的邊沿執行任務。當一名尚有思鄉之念的新兵被這樣的訓練而困擾,就象在戰場上一樣,他從心地裏希望得到上級的命令和指示,最終他將喜歡命令,並懂得服從命令將帶來安全和生存。

陸戰隊有一種不可否定的魅力,陸戰隊員都認為自己比那些經常和自己並肩戰鬥的陸軍士兵優秀很多(陸戰隊員從不稱他們自己是士兵)。總地來說,陸戰隊員富於創造性,刻苦耐勞, 比陸軍那些少爺兵更敢於執行危險任務。陸戰隊先輩的靈魂—那些在的黎波裏,莫特茲瑪的山丘,貝露森林,瓜島,塔拉瓦島,硫磺島,仁川和其他聖地倒下的隊員—折磨著世界各地每一個基地中的陸戰隊員,要求他們協調合作,紀律嚴明,勇敢無畏和為完成任務的堅定奉獻,即使這意味著將進入地獄的深層。

雖然他們是美軍中最出色的部隊,但是陸戰隊的服飾並不耀眼。沒有一支陸戰隊的單位擁有象“熱帶閃電”和“尖叫的雄鷹”這樣的名稱。陸戰隊除了慶典時穿的藍禮服,就是簡單的綠色叢林作戰服,普普通通,沒有任何裝飾,不象陸軍的軍服上有徽章,名牌,臂章,肩章和銅扣子。邁克爾8226;卡帕羅上尉(Captain Michael Capraro)是陸戰一師的負責公關的軍官,他說:“陸戰隊裏的重要軍官大多有著十分平凡的名字,象布朗,戴維斯,約翰遜,瓊斯,史密斯,威廉姆斯,威爾森,等等。雖然我知道這並不重要,但是我一直認為這些名字的平凡正反映了軍團的平凡”

這就是陸戰一師,它由3個步兵團組成—陸戰1團,陸戰5團和陸戰7團,每個團大約有3200人。師屬炮兵是陸戰11團。總共超過12000人,他們在長津湖戰役中承擔了主要的戰鬥任務。後方是大約10000人的支援部隊,包括陸戰隊第一航空聯隊。

卡帕羅上尉繼續說道:“這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步兵師,我覺得這就象一隻杜賓犬,一隻皮帶緊繃的危險的獵狗,一心隻想咬住敵人,最好是一個黃皮膚的。。。” 很多陸戰隊的基層官兵來自於南方,有人甚至說陸戰一師的前身是羅伯特8226;李將軍帶領的來自北佛吉尼亞州的軍隊。就象南方聯盟軍一樣,陸戰隊員都是誌願兵,都喜歡打仗。

很多美國人認為陸戰隊是美國的國寶。眾所周知,每當戰爭的號角響起,陸戰隊就已做好戰鬥準備,同時速戰速決是他們的傳統。

上等兵雷8226;沃克(PFC Ray Walker)來自陸戰5團A連,他說他的戰友和征兵海報上的光輝形像(漂亮,寬臉膛,肌肉強壯)完全不同。“很多還是孩子,剛開始刮胡子。他們是普普通通的青少年,也許比別人稍微頑強些。記者稱他們是男子漢,但是假如你伴隨他們在美國遊玩,你會發現他們更喜歡糖果和冰激淩,而不是啤酒和威士忌。而且他們在女孩麵前很害羞。麵對女孩們的母親,他們叫‘媽媽’。我指的是列兵和上等兵,他們占全師的大多數,他們承擔了主要的戰鬥。”

這些年輕人有目空一切,得意忘形的傾向,當然陸戰隊的曆史是他們的炫耀的資本。但是這些都不能解釋為什麽他們如此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在朝鮮的東北部摧毀了前來消滅他們中國軍隊。

第二章

美第十軍軍長是阿爾蒙德將軍,他已經於10月20日將司令部安置在元山港。在等待陸戰隊登陸的時間裏,周圍沒有敵人活動,他無所事事,整日忙於民政事務。這包括了與當地官員和市民代表的會麵,場麵盛大,與會者都有機會享受香煙和糖果。

美陸7師按計劃將在陸戰隊後登陸,這兩個師將穿過朝鮮半島狹窄的腰部,與沃克將軍的第八集團軍在平壤北麵會合。他們將跨越太白山,在崎嶇的山區行軍120英裏。

史密斯師長得到行動命令後,對此憂心忡忡。雖然字裏行間表現著明顯的自信,但是這份命令卻意味著陸戰一師的單位在行動中將分散開來,失去操作上的完整。起始的行動區域南北長300英裏,東西寬60英裏。除了海岸地區外,從元山到平壤的道路多是崎嶇的山路,不適合坦克和車輛行駛。一邊研究著地圖,史密斯慢慢地意識到他和軍長之間的麻煩大了。

陸戰一師的年輕人們大約一半是正規軍,一半是後備役,後者是從美國各地的城市中召集起來的。他們在得到歸隊通知後,即刻報到,進入現役,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威廉8226;霍普金斯上尉(Captain William B. Hopkins)是這樣的典型,他來自羅奴克,是弗吉尼亞州的一個小城。兩年前他在這裏開設了一家律師事務所。8月8日接到歸隊通知,他不得不關閉律師事務所。

“受到通知後我晚上睡不著覺,” 他回憶道,“盤算如何和家人和朋友告別。”

一個周日的上午,在昏暗的天空下,被招入現役的新兵們聚集到小城的體育館,然後順著海軍預備大道向車站行軍。路邊的人們停下腳步,去教堂做禮拜的教徒們也站在教堂們外,靜靜地注視著這些士兵走過,他們的野戰軍靴踩在碎石路上,嘎嘎做作響。在車站,一名當地小報的記者拍下霍普金斯和他父親握手告別的鏡頭,第二天這張照片登了報,標題是“再見,祝你好運,孩子。”

很多後備役兵都是二戰老兵,5年前他們剛剛從戰場歸來。下士羅8226;培爾(Corporal Roy Pearl)來自於明尼蘇達州的一個叫杜路斯的小城,他在二戰中參加了布幹維爾島,貝裏琉島,關島和衝繩島的登陸戰,戰後進入後備役,他依然參加周末的訓練和夏季的訓練營,這樣可以從政府那裏得到一下微薄的補助,他的主要收入來源於在車行的工作。向他的戰友們一樣,在接到這個意外的歸隊通知後,他毫無怨言地踏上征程,但是這不是件容易事。他很擔心他的兩個女兒,一個3歲,一個才3個月,她們還沒接受洗禮。“我終於放心了,”他回憶道,“當本地的牧師同意路過他家,並在客廳裏為他的女兒完成洗禮。”

杜路斯小城的後備役士兵第二天一早來到火車站,海侖8226;培爾也帶著兩個女兒來此和丈夫告別。但是她卻無法找到自己的丈夫,這是陸戰隊員們已經登上火車,即將出發,在近似於瘋狂的搜尋後終於找到了他。海侖鼓足勇氣,保持微笑,在倉促中交給丈夫一個紀念戒指,上麵刻著“送給羅,海侖” ,然後和丈夫吻別。

中尉李周恩(1st Lt. Chew-Een)半個世紀後依然清晰地記得自己離家時的情景。“我來自於一個清貧的家庭,我父親的名字叫精生,在薩克拉門托靠向餐館賓館批發水果蔬菜為生。那天上午他沒去上班,在家送我。我母親叫金玉,特地為我做了一頓好飯菜。當牆上的時鍾指向出發的時間時,氣氛變得十分尷尬,我的母親很勇敢,她什麽也沒說。我的父親坐在那裏在看中文報紙,我猜他是假裝的。他是一個堅強的人,我很崇拜他。他站起身,突然握了握我的手,想說什麽,但是又說不出來,就在這一刻,我母親再也忍不住淚水,哭了起來。我是一家的長子,也許一去就不會回來了。這次分離是很困難的。。。他們不辭辛勞,為生存而奮鬥,而我卻這樣離開父母。”

離開自己的家人是艱難的,但是離開自己的祖國也是痛苦的。弗郎西斯8226;派瑞少校(Major Francis Parry)是一名炮兵軍官,他回憶道:“1950年9月1日傍晚,我們乘船離開聖地亞哥風景優美的港口,向落日的方向航行。這是終生難忘的一刻。當陸戰隊軍樂隊開始演奏“晚安,愛玲納”(這是樂隊在這種場景最常演奏的音樂),幾百名陸戰隊員聚集到貝費爾德號的甲板上,跟隨樂隊高唱起來,岸上的家屬和朋友也跟著唱起來。輪船慢慢遠去,經過樓馬半島,駛入黑暗的太平洋,港口雖然漸漸遠去,但歌聲卻不斷在耳旁回響。”

福雷德8226;戴衛森(Fred Davidson),一名年僅18歲的步兵坐在火車上,他回想起遠處黑色的山嶺和燈火輝煌的城市,還有送別的合唱。“就象我是在一座巨大教堂裏合唱團的一員。”

第三章

上等兵戴維森於10月11日在仁川登上波克薩號運兵船,駛向元山。“等我們到了海上,” 他回憶道,“上級告訴我們任務的目的地:陸戰隊要到半島的領一側登陸,那裏還有少數北韓士兵頑抗。”在船上他看著山巒起伏的陸地在船左側慢慢向後移動,經過釜山港後,他們向北駛去。“大約是19日,我走上甲板,突然發現陸地在船的右側,我們在朝南開!有些人認為這意味著戰爭結束了,我們要回到仁川,然後返回美國。但是後來船又調頭向北,山巒又回到了船的左側。真是活見鬼,不知出了什麽事情?”

元山登陸原定在10月20日,但是通往港口的航道卻布滿了水雷。發現這一情況後,所有運兵船不得不在港外原地打轉,等待掃雷艦清除水雷。結果陸戰隊員們就這樣等了大約兩星期,人們都將這段時間稱為“遊遊行動”。陸戰隊戰史稱這是一段極其枯燥無味的插曲。(“從來沒有如此困難地打發時間。”)

在喬治克雷莫運兵船上隻有一部電影,【斷箭】(Broken Arrow),由詹姆士8226;斯圖爾特(James Stewart)主演。機槍手上等兵帕特裏克8226;斯丁雷(PFC Patrick Stingley)在這期間看了好幾遍,除了吃飯,睡覺,擦洗武器,打牌,讀小說外,他沒任何別的事情幹。“電影中有一個情節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斯丁雷回憶道。“一個印第安人拒絕別人的建議,說‘我走開’。年輕的陸戰隊員們很喜歡這句台詞,都把它掛在嘴上。每當我們不想去幹什麽事情時,我們就象那個自豪的印第安人一樣說‘我走開’。但是作為一名陸戰隊員,我們受到誓言的約束,無法隨意離開,即使這樣,讓嘴過一下癮也很有意思。”

在遊遊行動接近尾聲時,船上的陸戰隊員聽說飛行聯隊的地勤人員已經上岸了,更糟糕的是岸上的後勤人員已經觀看了由幾名著名演員慰問表演。失望之餘,陸戰隊員們隻能向那些還沒上岸的地勤人員發兩句牢騷。

潘德爾頓訓練營是陸戰隊在美國西海岸的訓練營,當羅伊8226;培爾下士來到這裏時告訴上司他是一名熟練的報務員。“我三次非常禮貌地告訴他,但是他三次都非常不禮貌地告訴我現在我是7團A連的一名步槍兵。”培爾沒有說‘我走開’。為了保持技能的熟練,他在遊遊行動期間到駕駛艙裏練習收發電碼。一天,有一名管理通訊的軍官偶然路過,他正好需要一名熟練的報務員。“立即到雷蒙8226;戴維斯中校那裏報到” 他向培爾命令道。

培爾回想起戴維斯中校給他的第一印象,他麵貌普通,身高也一般,穿著合身的工作吊帶褲。“他來自於喬治亞州,語音平和,從不粗聲粗氣,從不貶低對方,和他在一起工作感覺很舒服。”他後來了解到在瓜島戰役和格洛斯特角登陸戰時戴維斯中校就已經指揮一個特種武器營了,後來還在富有傳奇色彩的劉易斯8226;普勒上校手下擔任過陸戰一師1團1營營長。

李周恩中尉是一個機槍排的排長,他們乘坐一艘坦克登陸艦,船員是日本人。對很多陸戰隊員來說,這是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在不久前結束的太平洋戰爭中,日本人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敵。

為了改善夥食,李中尉安排陸戰隊員們和日本船員交換夥食,用他們的C型戰地套餐換取船員們的日本飯菜,但是他很快發現這對雙方都是錯誤的。“他們的飯菜很吝嗇,”李中尉說,“我們總是餓著肚子”更糟糕的是,有些陸戰隊員的消化係統無法接受這些外來食品。作為陸戰隊中第一位華裔軍官的李中尉並不欣賞日本的生活方式和飲食,他認為日本人還象野人一樣生活,而他的祖先則早就發展精美的飲食文化。

李中尉眯著眼觀察著日本船員,懷疑他們不注意食品衛生,因而造成船上流行痢疾。李中尉不管三七二十一九派一組陸戰隊員拿起水龍,將船從裏到外衝洗了一遍。但是痢疾卻沒有因此而消失,不久船上的海軍衛生兵威廉8226;戴維斯(Corpsman William Davis)用完了所有的止痛藥,不得不到請中尉想辦法,不幸的是中尉也沒有高招。無奈之餘,李抽了一下鼻子說:“一點痢疾整不死人。”

就象一名嚴厲的監工,李中尉每天拉陸戰隊員們上甲板操練,風雨無阻(據陸戰隊員們說)。槍械軍事亨利8226;福斯特向中尉閃了閃眼,告訴他,假如是在陸地上,肯定有一半士兵逃到山裏去了。但是李中尉的幽默感發育不良,以為福斯特是在開玩笑。

李渴望早日加入戰鬥,當名垂青史的仁川登陸戰打響時,他的排卻被安排去打掃運兵艦,這讓他非常憤怒。“不象陸軍,”他回憶道,“陸戰隊離開運兵艦時總要把她打掃的幹幹淨淨,所以任務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讓別人搶在我前麵去衝鋒陷陣,殺敵立功,使我很氣惱。”當然上岸以後,還是有足夠的仗讓他打。

占領漢城幾天後,李中尉的弟弟過來看望他。他的弟弟叫李周蒙,陸軍中尉,在洛東江防線負傷,最近傷愈歸隊。他們的會麵很短暫,哥哥看見弟弟身上的網式吊帶很有用,可以用來掛手榴彈,就想要過來,弟弟很高興地將吊帶解下來。就在這時7團B連接到命令,立即上船前往元山。李周蒙從背包中拿出相機,給蹲在機槍旁的兄長拍了張照片,隨後兄弟二人就互相告別,各奔戎程,他們都麵臨著艱苦的戰鬥。

在愛肯勝利號運兵艦上,18歲的喬治8226;克羅茨(PFC George Crotts)是一個後備兵,在遊遊行動期間他無聊至極,就到底艙裏和別人打牌。那裏的生活條件很差,床鋪有5層,睡在裏麵連翻身都困難。“除了吃飯沒別的事幹,”他說。“但是飯菜糟糕透頂,油膩的罐裝火腿肉,疙裏疙瘩的奶粉牛奶(肯定是三鹿牌的),綠色的煮雞蛋。”沒人有吃飯的食欲,而且陰冷的黃海波濤洶湧,很多人都暈船。“陸戰隊員喜歡通過折磨戰友來表達友情”克羅茨指出,“這時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將劣質雪加煙的煙霧噴向一個已經吐的兩腮發綠的戰友總能博得大家的笑聲,或者你能聽到有人問他的朋友‘嗨,你想要一大碗清蒸辣椒豆麽?’而這時他的朋友正想方設法忍住嘔吐。我記得那時躺在床板上,正設法忘記周圍垃圾桶裏嘔吐物的惡臭,但最後我也忍不住加入行列,這是一個非常愉快的旅程。”

克羅茨屬於陸戰7團D連,是一名見習機槍手,他的主要任務是抗著彈藥箱上山下山。別人告訴他機槍手的死亡率很高,或者簡單地說就是很多機槍手會在戰場上被打死。他知道D連是一個屢遭厄運的連隊,在仁川登陸和攻占漢城時D連的傷亡都很大。他的排級軍士告訴他:“7團D連非常不幸運,一個半死不活的朝鮮兵會爬行半英裏,就為了在咽氣前向我們打最後一槍。”克羅茨驚訝地張大眼睛,不知這是真是假。“我到達元山時已經被嚇得半死。”

1950年10月26日的清晨天氣晴朗,氣溫已經開始降低,快要打霜了。很快對釜山防禦圈炎熱夏夜的懷念就象思鄉之情一樣在陸戰隊員間傳播開去,但是現在的氣溫還算涼爽宜人。陸戰隊在元山的非戰鬥登陸雖然沒有任何抵抗,但也出了點事故。上岸不久,兩名陸戰隊員到海灘上去找烤火的木柴,看到岸邊漂流著一堆原木就去搬運,結果觸響了地雷。

爆炸威力強大,根據官方記載“兩名陸戰隊員被炸得粉碎,以致於無法區分兩人的遺體,所以他們被安葬在一個墳墓中。”他們是最早在朝鮮東北部戰死的美軍士兵。

這是中國的第四野戰集團軍——包括第38軍,第39軍,第40軍和第42軍——已經跨過中朝邊界上的鴨綠江,依靠黑夜的保護,跋山涉水,向南挺進。每個軍大約3萬人,兵力已經超過第十軍。(這裏作者明顯失誤,38,39和40軍在西線,沒去東線,怎麽可以如此對比呢?當然西線誌願軍兵力也超過第十軍)

第四章

有幾件事讓史密斯將軍對第十軍軍長不滿。在仁川登陸時,阿爾蒙德將軍專橫地調走了師屬第七摩托運輸營,現在在元山,他又命令陸戰一師將4輛卡車轉讓給南韓第一軍。對史密斯來說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們不是南韓軍隊的後勤,也不想開創這樣的先例。” 為此,他給阿爾蒙德發去急電,希望他能確認命令,並同時指出這些卡車是陸戰隊整體係統不可分隔的一部分。軍部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回答。陸戰隊和陸軍之間的摩擦早在釜山防禦圈時就表現出來了,那時兵力薄弱的陸戰旅以出色的戰績讓陸軍的各個步兵團非常難堪。在8月和9月上旬,沃克將軍幾次讓陸戰旅擔任戰場救火隊的角色,在洛東江突出部戰鬥中,陸戰旅從敵人那裏繳獲了令人可恥的大量美軍裝備,有坦克,火炮,重迫擊炮,卡車和大量彈藥,這些都是陸軍早先的戰鬥中丟棄的。

最嚴重的糾紛發生在仁川登陸前。阿爾蒙德將軍,一名陸軍少將,得到對登陸部隊的指揮權,這對陸戰隊已經是嚴重的侮辱,因為登陸作戰是陸戰隊的特長;但是他卻宣布在第一批登陸的部隊中,用陸軍32團替換陸戰5師。史密斯將軍聽到命令後,驚訝的目瞪口呆:32團有百分之四十的士兵是南朝鮮兵,他們都是剛剛招來的新兵,沒經過任何兩棲登陸訓練,和平民沒什麽區別。從外表上看,史密斯抽著煙鬥,一頭銀發,是一位溫和謙遜的紳士,但事到如此他不得不表現出他倔強的性格。他告訴阿爾蒙德假如不改變計劃,他將拒絕執行命令。最後阿爾蒙德作了讓步,陸戰5團和他們的老搭檔陸戰1團執行了9月15日的登陸任務。這是軍事史上一次最出人意料的行動。

經過這些糾葛,阿爾蒙德將軍已經將自己的名字放到陸戰隊黑名單上的第一位。陸戰隊的高級軍官都認為他在軍事指揮上是個笨蛋。阿爾法8226;布斯爾上校(Colonel Alpha
Bowser)是史密斯的行動部長,認為阿爾蒙德性格多變,情緒浮躁。象斯巴達人一樣的陸戰隊員對阿爾蒙德的私人車廂很不滿意,那裏麵配有冰箱,熱水淋浴和抽水馬桶。第十軍軍部的餐廳裏有精美的瓷器和亞麻桌布,銀餐具和銀餐巾環,每天遠東空軍用飛機給他們運來新鮮水果,蔬菜和肉類,所有這些都讓生活簡樸陸戰隊員覺得這個奢侈享樂的將軍不可信任。

終於結束了在海上無止境的漂泊,陸戰隊員們都很高興。陸戰隊1團1營登上火車,從元山南下40英裏,到一個叫Kojo的海邊小村去。他們的任務是和在那裏看守一個軍需倉庫的南韓軍隊換防。Kojo是一個漁村,有白色的海灘和蔚藍的海水,是陸戰隊員到朝鮮以來看見的最誘人的風景。前來接站的南韓軍官告訴他們駐守在這裏是很輕鬆的任務,他說附近有幾個北韓的散兵遊勇,但是這些從前金日成的精兵強將現在生存都成問題,就別提打仗了。陸戰隊員們不知道在附近的山嶺中隱藏著大約1000名北韓士兵,他們是朝鮮人民軍5師第10團的部隊,由周日寬上校(Col. Cho Ii Kwan)指揮,他從前是元山共產黨的書記。

陸戰1團1營的指揮官是傑克·霍金斯(Lt. Col. Jack Hawkins),他決定占領小村周圍的高地,除了臨海的一麵外。他命令維斯利·諾恩上尉(Captain Wesley Noren)率領B連跨過稻田,在小村南側2英裏處的3個山包上建立防禦陣地。“沒有炮火支援,”諾恩回憶道,“我們的陣地太突前了。”A連和C連駐守在小村西側,營部設置在海灘上。

來自雷諾克市的霍普金斯上尉負責指揮營部連,他記得這天晚上是他二戰後第一次睡在地上,“這是一個10月涼爽的夜晚,地麵堅硬,而我的身體卻是軟的,很不舒服,怎麽也睡不著。”第二天早晨陸戰隊員們發現稻田裏結冰了,這是入秋以來的第一次。“那些曾經在中國駐紮過的老兵不知道我們要進入山地多遠後才能撤退下來,回到船上。”這是一個兩棲作戰師,裝備並不適合深入內地作戰,但是他們在戰役結束以前在陸地上推進了78英裏。

威廉·貝茨少校(Major William L. Bates)來自武器連,他看見一長隊身穿白衣的平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步履蹣跚地走過火車站。當他發現一些士兵在驅趕他們時,他警覺地坐起身來。在隊伍的尾部有一組人拿著鐵鍬。貝茨找來一個翻譯便追趕過去,當他趕上時,步槍手們已經站成一排,那些拿鐵鍬的人將人群聚集到一個土堆後麵。“很明顯,他們的計劃是等槍手們準備完畢,”貝茨說,“就將這些犯人趕到開闊地上,讓他們成為活靶子。”

在沙灘上,霍金斯上尉剛剛巡邏歸來,“我注意到隨軍牧師憤怒地走來走去,兩手一會兒抱在胸前,一會兒又垂下來。我問他出了什麽事情,他手指向一座小山包,‘那裏將發生恐怖的事情。’他說。他告訴我當地的青年團將同情共產黨的家庭都抓起來了,‘等他們的墳墓挖好了,就會被槍斃的。’”

貝茨少校找到青年團的頭領,命令他立即停下來。麵對美國人的幹涉,青年團的頭領很憤怒。他向翻譯叫喊道,這些人都是共產黨,死得其所。“也許這是真的,”貝茨說,“但是沒有審判就大肆屠殺肯定是不公平的,而且這裏大約有15名兒童,有的還不到10歲。”雖然站成一排的槍手嚴重抗議,貝茨還是將這些犯人帶到車站,將他們交給一名南韓軍官,讓他們坐上離開Kojo的最後一列火車。陸戰隊的老兵推測這些犯人一到元山就會被槍斃的。

在B連遠離村莊的陣地上,一個班的陸戰隊員正在修築工事,這是山坡上走來4名提著籃子的朝鮮婦女,她們是送雞蛋來的,陸戰隊員們停下手上的活,十分感激地接受了村民們送來的禮物。沒人去想她們可能是間諜,被派到109高地來偵察美軍防禦的。晚些時候附近的一個小山包上來了一名老婦人,身著白衣,向陸戰隊這邊喊叫。陸戰隊員問翻譯她想要什麽,翻譯不信任地笑了笑,說老婦人警告他們說在村子附近走動的人們都是裝扮成平民的北韓士兵。班長向老婦人揮揮手,點點頭,表示感謝她的情報,隨後她就消失在黃昏的黑影中了。

陸戰隊員們修築完工事,平靜地等待又一個漫長清涼的秋夜。半數人要執行警戒,假如一個散兵坑裏有兩個人,則起碼一人必須保持清醒。他們在前一天晚間看見山裏有火堆,村中也有燈籠的亮光,但是這天晚上,根據霍普金斯回憶,“就像我在二戰中經曆的黑夜,哪裏也沒有一點燈光和火光,隻有天上的星光。”

霍普金斯天一黑就鑽進睡袋,這次他很快就睡著了。不久睡著的陸戰隊員們就被密集的槍聲吵醒了,在手榴彈的爆炸和衝鋒槍的掃射中,他們瘋狂地拉動拉鏈,想從睡袋中解放出來,但是有的拉鏈卻卡住了,睡袋成了他們的收屍袋。幾名陸戰隊員就這樣在戰鬥開始時被敵人用刺刀紮死。克萊頓·羅伯斯軍士(Sergeant Clayton Roberts)的個人英勇表現挽救了一個排,他用一挺機槍掩護了他們的撤退。但是羅伯斯自己卻陷入重圍,最後戰死。海軍衛生兵多林·斯達福特(Navy corpsman Dorin Stafford)為了照顧一名受傷的陸戰隊員,也留在了後麵。一名令人敬畏的中尉來到霍金斯的指揮部,向營長報告他的排守衛的陣地丟失了,霍普金斯聽他告訴營長說他們排多數人都戰死了,有幾個是在睡袋中被刺刀紮死的。

戰鬥一緩和下來,霍金斯就給在元山的團部發出緊急戰報。

“從日落後至第二天日出,在南北西三麵受到敵人頑強的攻擊。敵人的數量估計在1000到1200之間。一個連隊還在激烈戰鬥中。平民告訴我們的信息顯示,附近地區的敵人可能超過3000人。我們9人戰死,39人受傷,35人失蹤,可能也戰死。丟失兩處陣地,假如繼續堅守占地,則需要一個團的兵力。敵人目前分布在南北西三麵,但通往北方的道路依然暢通。”

天亮了,霍金斯正在調動部隊,加強沙灘附近的防禦陣地,這是隱藏在村落中的大約200名北韓士兵突然跑出來,越過稻田,向西逃去。陸戰隊員們和剛到達的11團F連的炮兵集中火力,屠殺了大約一半的敵人。

白天,巡邏隊找到了羅伯斯軍士和另外15名陸戰隊員的遺體,但是卻沒找到衛生兵斯達福特的遺體,一名俘虜說一名陸戰隊的衛生兵被俘,被指派去找看北韓的傷員。下午,17名失蹤的陸戰隊員找回陣地。喬治·帕裏什上尉(Captain George Parish)駕駛著直升機巡視周圍的田野,尋找失蹤的隊員,看見一間農舍旁用稻草寫著“救命”兩字,他將這架脆弱的直升機短暫地降落在農舍旁,將興高采烈的上等兵威廉·梅斯特(PFC William Meister)接上飛機。

當陸戰隊挖築新的防禦陣地時,青年團的頭領來到營部,說他很不滿意昨天美軍對死刑的幹涉。通過翻譯他抱怨這使他很丟臉麵,現在他必須離開這裏,開始流亡。霍金斯和霍普金斯看著他向南方走去,沒有一點同情。

這時修訂的傷亡記錄顯示,昨晚的戰鬥中23人戰死,47人受傷,4人依然失蹤。戰鬥中估計打死250名北韓士兵,抓住83名俘虜,他們將轉交給缺少仁慈的南韓軍隊。

團長劉易斯·普勒上校於日落前1小時坐直升機來到這裏,陪同他前來的是他沉默寡言的衛兵伯地軍士(Sergeant Bodey),普勒已經決定撤銷霍金斯指揮權,因為在他的指揮下,陸戰隊員們沒有做好準備,不能擊退敵人的攻擊。天色將晚,遠山的陰影慢慢地走過稻田,籠罩在陣地上。普勒注意到這些年輕的陸戰隊員的眼裏流露出一絲恐懼,他們害怕敵人又在夜晚攻擊。普勒從一個散兵坑走到另一個散兵坑,和陸戰隊員們交談,鼓舞他們的鬥誌。霍普金斯依然記得上校巡回陣地時和陸戰隊員們說的話,簡短卻十分有效。比如“等敵人靠近了再開槍。。。你打中敵人才能把他們擋住。”普勒走到霍普金斯上尉身邊坐下,打開一個牛肉罐頭,吃了起來,跟他攀談起來:“羅諾克人,情況怎麽樣?”

一邊吃著冰冷的晚餐,普勒和上尉天南海北地談了起來,還談起了弗吉尼亞優美的風光。霍普金斯提起二戰時期,他曾經在上校的兄弟山姆手下幹過。

“他在關島戰死了。”上校說。

“是的,長官。”

“我想念他。”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霍普金斯換了個話題。他告訴普勒他無法理解元山登陸背後的策略——無法理解為什麽陸戰一師在占領漢城後不是繼續北進,幫助沃克的第八集團軍占領敵人的首都平壤。普勒並不急著解答他的疑問,而是提了一個問題:“你知道誰在操縱這一切?”

“那還用問,是麥克阿瑟將軍。”

“他是一名陸軍軍官,陸戰隊占領了漢城,對不?假如你是麥克阿瑟,你會讓陸戰隊即占領漢城又占領平壤麽?”

這天晚上敵人沒有攻擊,很多陸戰隊員都很失望,這回他們準備好了。

第五章

10月的最後一天,普勒派裏奇中校和他指揮的陸戰1團3營前往元山以西30英裏的一個小村,村子叫Majon-ni。這裏是北韓的散兵遊勇向北逃竄的必經之路,村裏最顯眼的建築是學校,是一個洋蔥頭式的俄式建築。(陸戰隊官方曆史記載上說:“這個虛榮的建築和這個小農社會格格不入,這裏不單單是教育孩子,也是為了給成人灌輸共產主義思想。”)

裏奇將營指揮所設置在學校裏,開始執行任務。他的任務是占領這個交通要道,並審查過路的人群。難民中隱藏著驚人數量的裝扮成平民的北韓士兵。假如一名成年男子剪著短發,脖子上有日曬的V型印記(這是北韓軍裝的特點之一),腳上有長途跋涉而長出的老繭,那他肯定就是北韓的軍人,將立即被逮捕,然後扔進陸戰隊在學校附近建立的監獄。

裏奇將不會重複霍金斯在Kojo的錯誤,將部隊過分分散而無法建立有效防禦。觀察地形後他發現製高點離村莊過遠,不適合在那裏建立連級前哨陣地。裏奇在村子周圍建立了環形防禦陣地,在以後的幾天裏擊退了敵人幾次試探性的攻擊。

11月4日,一支車隊在A連的護送下來給3營運送彈藥和給養。但是半路上遇到敵人頑強的阻擊,當夜晚來臨時,A連連長羅伯特·巴洛上尉(Captain Robert Barrow)決定最好撤回元山,等明天再運。第二天他改變了策略,讓中尉唐納德·瓊斯中尉帶領1個排走在車隊前麵大約1英裏的地方。他估計敵人肯定隱藏在路邊,等聽到卡車的噪聲時才進入阻擊陣地,他們也許不會注意到這些步行前進的步槍兵。這個策略很有效,上等兵羅伯特·克澤爾斯卡帶領的4人火力組走在前麵,當他們繞過一個急轉彎時,看見大約有1個排的北韓士兵在山坡上吃飯休息,他們一陣猛烈射擊,打到很多敵人,剩下的逃跑的。

這時監獄裏已經關押了大約600名北韓戰俘,人滿為患。卡車卸下貨物後,放下防雨帆布,裝滿北韓戰俘,這樣敵人就不會發現車上裝的是什麽,而試圖營救。巴洛和A連的200名士兵一路提心吊膽,因為戰俘的數量是他們的3倍。幸好一路平安無事,裝滿戰俘的車隊安全地回到元山。

工業城市鹹興和它附近的姐妹城——距離元山70英裏的港口城市興南——是兩個枯燥無味的城市,到處是空空的倉庫,鐵道貨場,遺棄的廠房。市民情緒緊張,離美軍躲得遠遠的。利茲伯格上校的陸戰7團在鹹興的廢墟中紮營,他們在這裏度日如年。年輕的陸戰隊員們百無聊賴,慢慢便開始滋事生非。

迫擊炮排排長約瑟夫·歐文中士(1st Lt. Joseph Owen)知道他手下的羅伯特·凱裏下士(Corporal Robert Kelly )有收集東西的天才,換句話說,他很會撿破爛。在鹹興沒有多少破爛可撿,但這也難不倒凱裏,在一個貨場他發現一輛蒸汽機車,他便向戰友們宣布他可以將它開動,但是排裏卻沒有一人相信他,這讓他很沒麵子。

“我告訴你們,我會操作火車頭。不信的話,騎驢看帳本,走著瞧!”他說完,踩著沉重的步子走向火車頭,決心要給大家表演一下。

歐文中尉回憶道:“接著我們就看見火車頭噴雲吐霧,突突吼叫,開動起來,我們不得不趕緊給凱裏的個人運輸公司讓路。(凱裏在加入陸戰隊以前在伊利諾裏斯中心客運公司幹過鍋爐工。)後來利茲伯格上校責問威爾考克斯上尉(Captain Wilcox),他的B連是不是坐火車在城裏兜風。調查後連長發現是凱裏幹的,讓他過了幾天悲慘的日子,因為上校不認為這是很有趣的事情。”

按照阿爾蒙德的不可理解的作戰計劃,陸戰一師的三個陸戰團——1團,5團和7團——分散得越來越開。史密斯將軍不得不提醒軍長他的陸戰一師已經分散在大約170英裏寬的戰線上,阿爾蒙德同意改變部隊的分布,同時允許史密斯將默裏中校的陸戰5師從Sinhung撤回,因為那裏沒有敵人的蹤跡。

10月30日,陸戰7團的行動軍官,少校亨利·吳斯納到軍部參加軍事會議。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阿爾蒙德將軍宣布,少將戴維·巴爾(Major General
David Barr)的陸軍第七師和史密斯的陸戰一師將向北推進,第三師則將在少將羅伯特·蘇爾的指揮下在後方保護運輸線。“等我們完成了任務”說到這裏,阿爾蒙德大手一揮,“南韓軍隊就會接替我們,然後我們就可以離開朝鮮了。”

愛德華德·馮內上校是陸戰隊在軍部的聯絡官,他給吳斯納安排了一次空中偵查,讓他去看看陸戰隊向長津湖水庫前進的路線,這裏遠離海岸,距離78英裏。從空軍的T-6偵查機向下看,吳斯納沒看見敵人的蹤跡,但是他注意到地形的陡峭,連接衝積平原和高原間的道路也崎嶇狹窄。

在10月的最後一天,陸戰7團B連派出一個由3輛吉普組成的巡邏隊,向內陸前進大約30英裏,到達水洞,訪問守衛在這裏的南韓第26團。利茲伯格上校的陸戰7團將於11月2日和他們換防。威爾考克斯上尉通過無線電向團長匯報說南韓部隊頗為急於離開這個地區,南韓軍官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周圍有很多中國軍隊。他們抓到16名誌願軍俘虜,都來自於第四野戰軍,第九兵團,42軍124師370團的一個彈藥排。戰俘們都說42軍的其他部隊將在北韓坦克的支援下,在長津湖水庫周圍的山區阻擊聯合國軍。

第二天,阿爾蒙德將軍親自察看了這些戰俘,在日記中寫道“他們穿著典型的滿洲棉軍衣,。。。雖然不很精明,但是願意告訴我們他們的行動計劃,我們得知他們於10月16日在Manpojin跨過鴨綠江,然後一直向南步行,裝備由騾馬托運。”阿爾蒙德通過無線電告訴在東京的麥克阿瑟,他可以證實中共的軍隊已經加入朝鮮戰爭。麥克阿瑟則讓他的情報部長到前線來親自調查。第八集團軍早就報告說他們在西線遇到過中共軍隊,但是威爾勞比卻寧願相信這些僅僅是誌願人員——毛澤東派遣的一些象征性的軍隊,來滿足他向北韓領導人金日成作出的政治保證。

10月31日傍晚,派瑞少校聽到有人敲門,他一抬頭,看見他手下的一名炮兵提著一個南瓜做的燈籠站在外麵,從咧開的大嘴裏可以看見裏麵燭光閃動。在這個涼爽的秋夜看見如此情景,讓派瑞不禁回想起童年的萬聖節,勾起一絲思鄉之情。抬頭遠望,在明亮的月光下,派瑞看見在東北方遠處黑暗的崇山峻嶺。帶著一點不詳的預感,他認識到陸戰一師即將進入那片山地,遠離他們通常的行動地區:沙灘,海洋和艦船。

第二天,11月1日,史密斯將軍得到情報,陸軍騎一師遭遇大批中共軍隊攻擊,損失嚴重。沃克將軍的第八集團軍此時位於西南大約60英裏的地方,已經停止前進。“沒有人保護我們的左翼,”史密斯回憶道,“除了師偵查連,即便如此,第十軍軍部依然逼迫我們加快速度,向長津湖水庫前進。”

陸戰7團即將成為第一個打敗中共軍隊的美軍單位,團長是利茲伯格上校,他是一位粗壯結實的中年軍官,假如穿上雙排扣的禮服,你可能以為他是一位銀行行長。利茲伯格上校很清楚周圍有大批中共軍隊,為了讓7團軍官們達成共識,他將軍官們召集到他帳篷旁的一座小山前,向大家講話。他說這很可能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前奏。“我們一定要贏得勝利,這很重要,”他說道。“因為這次戰鬥的結局將傳向全世界,我們要讓莫斯科和北京的共產黨政府不敢輕舉妄動。”

一小時以後,陸戰7團開始向北進發。在這個涼爽的上午,遠近的山丘籠罩著紫色的晨霧,在陽光的照射下,霧氣很快就消失得一幹二淨,山坡上的草木顯示出秋日的色彩。曾經在朝鮮半島南部戰鬥過的老兵注意到這裏的景色與南麵不同,山高穀深,山坡上樹木更加茂盛。

少尉派特裏克·羅(2nd Lt. Patrick Roe)是3營的情報官,他清楚地記得從城市到鄉村的變化。“那些磚房,柏油馬路和下水道都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各種材料拚湊起來的住房,就像在其他亞洲城市的郊區。然後出現的是森林,狹窄的土路和兩側的稻田,偶爾看見一間草房,旁邊停著一輛牛車,遠處是荒涼的山嶺。”

7團B連年輕的陸戰隊員走在路上,間距大約10到15英尺。象往常一樣,李周恩中尉走在最前麵。“我總想到最危險的地方去,”他說。“我那時最大的擔憂是害怕過早負傷,無法在戰鬥中證明自己的能力。”李經曆了漢城附近的戰鬥,但是卻不能滿足他對戰火洗禮的欲望。在漢城北部的一次戰鬥中,發現一些北韓士兵在山脊上探頭探腦地向下觀察,他一時興起,從側翼衝上山脊,向反向山坡投彈掃射,最後卻發現敵人早已在他發動單人攻擊前離開了。“我覺得這麽做有點傻。”他事後說。

李並不期望能活過這場戰爭,“我希望能給我的父母留下些實用的東西,能給他們帶來些利益,我很高興當時我有價值一萬美元的國家服務人生保險。。。是的,我很宿命。現在我很難理解,那時我期待年輕就死。”

在Oro-ri附近的田野中,李中尉欣賞著周圍的田園風光,耕種的稻田,幾列柿子樹和上坡路邊的一片葡萄園。在加利福尼亞州薩克拉門托河穀長大的李對農業的周期和自然的平衡很敏感,他知道路邊草房裏的農夫僅僅收集了足夠維持到明年春天的食物。天黑前,陸戰隊準備就地宿營,隊員們開始四處搜集木柴,準備生火取暖,加熱戰地套餐。田地中站著一名農夫,他無能為力地看著這些外國士兵將葡萄架拆開,將木條拿去生火。當李中尉看到這些,立即叫喊道:“你!把這些放回去!,全放回去!”雖然他是全師最矮小的人,隻有5英尺6英寸,大約130磅,但是沒人敢小看他,他手下的士兵都知道這點,中尉很高興地看著這幾名陸戰隊員將木條放了回去。

“向後傳,”他喊道。“不許碰一針一線。”

就這樣B連走了過去,這位身穿白袍,飄灑著幾綹胡須,典型的朝鮮老年農夫站在路邊,不住感激地向他們鞠躬。

幾分鍾後李中尉走到高處,偶然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B連後麵的連隊正在摧毀那些古老的葡萄架,中尉意識到已經晚了,無法阻止他們。老農依然站在下麵的田野裏,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李無可奈何地轉過身,繼續前進。

團的尖兵這時已經進入水洞峽穀,山地從這裏開始。地形適合伏擊戰。利茲伯格上校通過對戰鬥的觀察研究,發現“朝鮮戰爭對陸戰隊來說很新鮮,這是山地戰,我們沒有進行過這樣的訓練。道路兩側的山嶺通常高於山穀1000到1500英尺,山穀中通常有布滿岩石的河床,水很淺,可以在徒步涉水過去。每一座山峰後麵是另一座山峰,看上去總好像更高。我們必須控製占領製高點的欲望,否則我們會將兵力分布太廣。敵人一直在監視,我們必須接受這個現實。不管我們到那裏,就像一個移動的防禦圈,時刻準備擊退敵人從任何一個方向發起的攻擊。”

11月2日中午,陸戰隊在水洞以南的陣地上和南韓26團換防,這裏距離鹹興大約20英裏。下士羅伊·培爾回憶道:“那些南韓士兵笑嘻嘻地從山坡上走下來,向我們招手,並指著北麵說‘那裏有很多中國人!’。他們是我在朝鮮看到的動作最敏捷的部隊。”李周恩中尉說:“這些南韓士兵匆匆忙忙地離開這裏,丟下幾個戰俘。威爾考克斯上尉讓我去審問他們,我很快斷定他們是老兵遊子,什麽情報也問不出。審問他們讓我很惱火,這樣下去搞不好我就會被調去當情報參謀。對一個說中文的人來說,這是很自然的事。但是我不想去享受參謀們相對舒適生活。”

營長雷蒙·戴維斯中校派出一個巡邏隊到村北麵去偵察情況,很快那裏便響起槍聲,等硝煙散去,地麵上出現幾局亞洲人扭曲的屍體。下士弗蘭克·斯多克曼(Corporal Frank Stockman)是A連的機槍手,回憶道:“我們檢查了屍體,尋找紀念品,我從一局死屍身上找到一個背包,打開翻看。可以肯定,他是中國人。裏麵的東西都是新的:一條毛巾,上麵印著紅色的宣傳口號,一件綠襯衫,一條綠褲子,一雙鞋和一管牙膏。那時晚上已經很冷,所以我就將繳獲來的衣服和褲子穿在陸戰隊軍服外麵。我一直在想,假如我這樣被俘虜,不知那些中國軍人會怎麽看我。”

第六章
第二天,11月2日,陸戰7團開始緩慢地沿著鋪滿碎石的道路向前推進。下午停下準備宿營時,車隊在水洞峽穀中被陰影覆蓋的道路上延綿大約4英裏。當阿爾蒙德將軍得知利茲伯格在這個秋日僅僅向前推進了一英裏多一點後很不高興。

698高地,朝鮮人稱之為Yondae-bong,位於路西側,它的頂峰控製著附近的一座橋和一個鐵路隧道。假如誌願軍控製這個山頭,將威脅陸戰隊的後勤供應線。附近地形狹窄,無法繞到而行。在山腳下,E連的一個排長約翰·楊西中尉(lst Lt. John Yancey)給自己手下的班長分配任務,軍士羅基拉·卡裏奧迪(Sergaent Rugierre Cagliotti)將帶領一個班攻右路,下士李·菲利普(Corporal Lee Phillips)帶領另一個班攻左路,楊西自己則帶領一個班從中路攻擊。“等我們到能投擲手榴彈的距離時,”他說,“我會發令投彈,每人投出一顆手榴彈,等爆炸後,我們就在敵人反映過來以前一起衝上去。”他在自己的卡賓槍上裝上刺刀,將自己的。45英寸自動手槍頂上子彈,然後對身邊的陸戰隊員說,“夥計們,讓我們去占領這個該死的山頭,出發!”

(楊西在二戰中是卡爾森特別攻擊隊的成員,在1942年襲擊馬金島的戰鬥中被一顆迫擊炮彈擊中,在臉上留下很多疤痕。一名E連從前的衛生兵詹姆斯·克雷普(Corpsmen James
Claypool)說楊西的形象——黑色的胡須,完美的姿態,緊繃著的微笑——就像飯店裏專門照顧客人的服務員一樣,“要不就是一個演意大利舞男的特性演員。”)

楊西和他手下的陸戰隊員跨過鞍部,開始從布滿危險的東南坡爬山。山頂的機槍組成交叉火力向他們射擊,楊西身邊的陸戰隊員不斷倒下,其他人開始猶豫不決,攻擊受阻。“衝上去!”他叫喊道。“跟我來。”

一排木柄手榴彈向陸戰隊員們飛來,每個後麵飄舞著導火索的布條。楊西說:“它們從天上飛來,就像一群黑鳥。”一發子彈打穿了楊西的袖口,但他依然高聲喊叫,鼓勵大家衝鋒,不斷有人中彈,人數越來越少。卡裏奧迪軍士胸部中彈,沉重地倒了下去。列兵斯坦利·羅賓森——楊西一直認為他是一個怠忽職務的陸戰隊員——接替指揮,他帶領著卡裏奧迪班剩下的5名隊員繼續攻擊。全排一多半人都倒在山坡上,剩下的人依然有足夠的火力將誌願軍趕下反向山坡。

楊西說:“羅比是第一個登上山頂的。我看見他瘦長的身影,在手榴彈爆炸的煙霧中,他不斷向誌願軍射擊,迫使他們四處躲藏。這場景讓人看了很興奮,不過假如他總是保持這個姿勢,肯定會被打死。”

上等兵阿維德·霍爾特曼(PFC Arvid Hultman)走在楊西右邊,一個子彈打中了他的大腿,倒在岩石上,痛苦地扭動著。楊西挎上霍爾特曼的自動步槍,開始向在山下射擊,那裏誌願軍正在集結隊伍,準備反擊。換彈夾時,楊西掃視四周,掌握了陣地上的情況。排通訊員上等兵瑞克·馬瑞恩(PFC Rick Marion)和馬歇爾·麥坎(PFC Marshall McCann)還沒受傷,正在全力奮戰。左麵下士菲利普的班隻剩下3人還在戰鬥,右麵則隻剩下羅賓森一個人了,其他人非死即傷。霍爾特曼忍著傷痛,爬到楊西身邊,將身上帶的彈夾交給他。等子彈打完後,霍爾特曼又爬下山坡,從其他受傷的陸戰隊員身上收集步槍子彈,裝填彈夾。

“麥坎,”楊西說,“通知下麵我們已經占領了這個該死的山頭。”

過了一會兒,步話機操作員將小巧的SCR-563交給中尉,副連長雷蒙德·波爾中尉(lst Lt. Raymond Ball)想和他通話。

“幹得不錯,楊西,情況怎麽樣?”

“不是很好,這裏還剩下6個能繼續戰鬥的,誌願軍正在準備反擊,我們需要幫助。”

“好的,等一下。”

在路邊的指揮所裏,波爾和連長華爾特·菲利普斯上尉(Captain Walter Phillips)正在商討是否現在派援兵上去,他們覺得現在可能已經太晚了,無法挽救局勢,還不如將攻上去的陸戰隊員撤下來,準備明天再攻。這時,耳機中又傳來楊西的聲音:“假如你們趕緊派援兵上來,我估計我們能守住。”

“不行,”菲利普斯說。“山坡上的阻擊火力太強了。”

“見鬼,”楊西說,“我們上來了。”

“但是隻上來6個。”

3排排長是利納德·克勒門茨中尉(1st Lt. Leonard Clements),聽到了這些對話,他想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準備將3排留下一半保護指揮所,他帶領17名陸戰隊員,乘戰鬥的間隙從698高地的西坡上山。就在這時,誌願軍吹響刺耳的號角,開始反擊了。

“他們上來了,夥計們,”楊西喊道。“不許後退,要象一個陸戰隊員那樣勇敢戰死。”

守衛在山頂的這幾個陸戰隊員排成半圓形的防線,他們已經快沒彈藥了。霍爾特曼也疲憊不堪,無力繼續搜集彈藥。羅賓森還剩下兩顆手榴彈和一顆白磷手榴彈。麥坎和馬瑞恩趴在楊西兩側,已經上好刺刀,準備拚搏。下士菲利普斯躲在他用石頭搭建的城堡後麵。排級軍士阿蘭·麥丁在左翼持槍等待。

羅賓森將白磷手榴彈遠遠地扔下山坡,喊道,“去吧,這些混蛋!”其他人看著手榴彈落下山爆炸,發出橘黃色的閃光,升起一片潔白的雲煙。楊西回憶道:“這顆手榴彈炸倒幾個誌願軍,但是毫無疑問他們馬上就會將我們從山頭上趕下去。”

就在這危急的關頭,一名身材矮胖的陸戰隊員跑上陣地,這是二等兵詹姆斯·哥拉赫(Private James Gallagher)。他懷抱著重達50磅的一挺帶著三角架的機槍和一箱彈藥,(衛生兵克雷普對他的評價是“總的來說他是一個潛力有限的年輕人,在戰鬥中他是一名勇敢無畏的陸戰隊員,大約5英尺半高,長著一張妖精似的臉,強壯好鬥”)機槍已經裝上子彈,隨時可以發射。哥拉赫將機槍安置在射角開闊的地方,扣動扳機,向山坡上的誌願軍掃射起來。但是很快他就打光了子彈,無法阻止誌願軍攻擊,眼看楊西和他手下的陸戰隊員將丟失陣地。

就在這時,克勒門茨帶領著他的半個排出現了,出其不意地從誌願軍的側麵開火。“這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漂亮的場麵。”楊西說。“他們在誌願軍攻到半山腰時出現,把他們打得措手不及。”

黃昏時分,煙台峰的戰鬥停止了,硝煙刺鼻的戰場又寂靜下來。這是誌願軍和美海軍陸戰隊曆史上的第一次交手,陸戰隊占了上風。

下士培爾站在夜幕中,警惕地環視四周,同時又有點想家。“我拉下耳機,聽見四周響起了世界上最可怕的聲音——喇叭聲,號角聲和哨子聲——然後看見在河對岸升起一排照明彈。因為山穀的反射,回聲不斷,然後又恢複了黑夜的沉靜,突然我聽到營長戴維斯的聲音:‘陸戰隊員們,注意了,敵人正在攻擊河另一側的連隊,我們可能隨時遭到攻擊,準備好武器彈藥並提高警惕,祝大家射擊成功。’”

大約淩晨2點,威廉·戴維斯中尉聽見大型履帶車輛前進時特有的鋼鐵互相碰撞的聲音,聲音從北麵傳來。很多陸戰隊員都聽見了,他們都認為這是陸戰隊的推土機。

“坦克!”這是戴維斯中尉手下迫擊炮班班長參謀軍士唐納德瓊斯(Staff Sergeant Donald Jones)的聲音。

“怎麽可能有坦克到這裏來?”戴維斯問道。“這肯定是推土機。”

“中尉,我們這些老兵在二戰時多次在晚上聽到日本坦克的聲音,這肯定不是推土機。”

大約100碼遠的地方,參謀軍士克雷頓·馮德特(Staff Sergeant Clayton Vondette)正和兩名二等兵在指揮所北麵架設電話線,這時一輛坦克開著前燈轉過一個彎道,向他們開來。馮德特認為這肯定是陸戰隊的坦克,駕駛員肯定不知道有燈火管製的命令。他跳上吉普車,向坦克開去,擋住它的去路。“關上那該死的前燈!”他向馬達轟鳴的坦克徒勞地叫喊著。馮德特回憶道:“然後發生的是:一個艙蓋打開了,露出一張亞洲人的麵孔,坦克上的機槍開始向四周射擊。我趕緊將吉普車掛上倒車擋,飛快地逃走,我那兩名助手也尖叫著消失在夜幕中。”

這輛轟鳴的坦克順著道路一直開到位於一處淺溝的指揮所前。戴維斯中尉和瓊斯軍士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這個怪物。“沒什麽比拿著一支卡賓槍麵對坦克而感到更徒勞無益了,”戴維斯說,“我不知道這是什麽。”這個巨大的機器停了下來,馬達依然在轉動,看上去就像一個獨眼的怪獸,麵對它的是排的60毫米迫擊炮。它又繼續向前行使,來到81毫米迫擊炮陣地前。向那些被嚇呆了的迫擊炮手頭上打了幾炮後,這輛坦克掉頭順原路返回。培爾下士聽見接線員憤怒地大叫道:“你把所有該死的電話線都弄斷了!”

這時陸戰隊員們已經清醒過來,反坦克小組開始行動起來,但是並不十分有效。一發3.5英寸火箭彈僅僅打著了保護裝甲的沙包。這輛坦克身上飄著火苗,掛著火星,叮當作響地轉過路角,消失在水洞的那些草房中。這是一輛蘇製T-34型坦克,屬於北韓第334坦克團,這個部隊在漢城的戰鬥中已經被摧毀。另外剩下的4輛坦克在水洞以北大約3英裏遠的地方等待著。

大約淩晨4點,參謀軍士瓊斯聽見陣地前有腳步聲。“他們來了。”他小聲說。戴維斯中尉命令法瑞爾下士(Corporal J. D. Farrell)用2號迫擊炮垂直發射一顆照明彈。戴維斯說:“這發照明彈會暴露迫擊炮陣地的位置,但是水滴型的炮彈飛到大約250英尺的高度,打開降落傘,以11萬燭光的亮度將地麵上的一切照亮大約10秒鍾。”在亮光中站立著4名身穿芥末色棉軍裝的亞洲軍人。隨著三聲步槍射擊聲,三人倒下,剩下的那個眼睛瞪得像茶碗大,高舉雙手,聽任衝鋒槍在胸前晃蕩。戴維斯中尉和一個通訊員——上等兵哈弗森(PFC B. V. Halverson)——過去查看情況。那裏剩下一個幸存者,呆呆地站在那裏,舉著手,等待被俘虜。

“哈弗森,他們是中國人。”

“長官,真的?”

這時副連長尤金·霍瓦特(1st Lt. Eugene Hovatter)也趕到現場,借著遠處照明彈的光亮看了看屍體,認為他們可能是北韓的散兵遊勇。但是戴維斯堅信他們是中國士兵。

“你有什麽根據?”

戴維斯很難解釋,他曾經在美國駐中華民國大使館擔任過警衛隊長,隻能說他感覺他們是中國人,但是沒有什麽理性根據。另一名曾經在中國服役的陸戰隊老兵也過來檢查屍體,他也支持戴維斯的看法。

消息很快傳開,培爾說:“我們都相當吃驚,昨天我們才聽到謠言,說中國軍隊正在鴨綠江邊集結,準備阻止麥克阿瑟將軍進入滿洲,但是現在我們卻在鴨綠江以南100英裏的地方麵對他們的攻擊。”

第八章

在河對岸B連的防區,謠言已經變為現實。中尉哈日爾·凱瑟爾(Lt. Harrol Kiser)說:“我們驚恐不安,都不敢閉上眼睛,搜索每一處山石,每一處灌木,試圖找到誌願軍的蹤跡。”

參謀軍士阿奇貝爾德·凡·維克爾(Staff Sg. Archibald Van Winkle)在巡視他們排的陣地。“我們有一個前哨陣地,很小,隻有4名陸戰隊員躲在一個淺坑中。他們還是孩子,流傳的謠言讓他們感到緊張,所以我在那裏多呆了一會兒。”

李周恩手下的一個班長是謝爾曼·裏克特,他正緊張地等待誌願軍開始衝鋒,突然附近的一個陸戰隊員向他悄聲說:“軍士,有人朝這邊過來了。”

這天晚上的暗號是“深紫”,裏克特喊道“深!”但是地平線上的陰影卻沒有回答“紫”。“好,”裏克特說,“開槍打這小子!”

就這樣,戰鬥在B連的防區開始了。凡·維克爾和身邊的4名陸戰隊員聽到四周響起哨聲和號角聲。“誌願軍已經離得很近了,扔石頭都能砸到他們。”凡·維克爾回憶道。“我對那4個年輕人說,‘趕緊離開這裏,’不是我瞎編,這些年輕人轉身就跑,我都不用重複第二遍。”

當誌願軍大約以30人為一組攻擊B連防線時,凱瑟爾中尉正在和連長威爾考克斯上尉通話。“連長在指揮所,聽見陣地上的喧嘩吵鬧聲,問道‘那裏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告訴他,這裏到處是誌願軍,再過一會兒就要到他那裏去了。”凡·維克爾說:“我觀察四周,發現誌願軍比陸戰隊員多,知道麻煩大了。”

B連的迫擊炮排排長是約瑟夫·歐文中尉。他的兩門60毫米迫擊炮布置在半山腰,準備支援中尉威廉·加波爾(Lt. William Graeber)的排。“大批的誌願軍向我們衝過來,”他回憶道,“他們從凱瑟爾排那邊的防線上退下來,將山腳下那門迫擊炮的陣地占領了。我當時太忙,沒注意到山下那門迫擊炮停止了發射,突然我們看見一名炮手在黑暗中爬上山來,告訴我們誌願軍占領了陣地,將所有人都打死了,隻有他逃了出來。糟糕!這是我第一場戰鬥,剛開始我就丟失了一門炮。”

“我召集了幾名誌願者,準備下山奪回迫擊炮。我帶領著凱力和維爾走在前麵,其他人跟在後麵。我們能聽到誌願軍從我們附近跑開,我估計我們小小的反擊讓他們大吃一驚。我們幸運地找到了丟失的迫擊炮,發現它竟然沒架設起來,還躺在地上,兩腳支架卻不見了。這時我們發現誌願軍火車隧道那邊向我們射擊,所以我們就架起迫擊炮,準備向那裏射擊。”

“第一發炮彈啞火——炮彈留在炮筒裏。即使在大白天處理啞火的炮彈也是件很麻煩的事,一人將炮筒底端慢慢抬起,直到炮彈從炮口滑出,另一人伸手在炮口處接著滑出的炮彈,我就是那個接炮彈的。然後我們繼續發射,但是第二發炮彈也啞火,我們不得不重複這個讓人膽戰心驚的程序。”

“有人建議我們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周圍到處都是誌願軍。這時我突然想起應該檢查一下炮管,我們很幸運地在裏麵發現一塊抹布。我們堅守陣地,沒有撤退,向隧道那裏的誌願軍不斷發射炮彈。過了一會兒,負責指揮這門迫擊炮的軍士找回來了,告訴我們誌願軍如何突然襲擊,導致他丟失了陣地。他說這都是因為我給他下達命令太晚,所以他進入陣地是已經天黑了,沒時間建立防禦。‘全是沒用的廢話!’我告訴他,‘你失職了!’第二天我就將他送回師部,在那裏他成了一名碌碌無為的郵差。”

在B連的左翼,一線陣地丟失了。李中尉聽見在山坡頂部有人在悄悄地說中國話。他很驚訝,沒想到誌願軍已經突破到這裏了。他和槍械軍士福斯特(Gunnery Sergeant Foster)將被打散的陸戰隊員重新組織起來,建立防線,讓大家的情緒穩定下來。“我們幾乎能摸到空氣中的恐怖氣氛。”李說。他決定必須和誌願軍接上火,這樣才能斷定他們確切地位置和意圖。李回憶道:“他們是不是將順著山脊繼續攻擊?還是準備乘我們不注意滲透防線?我決定一個人上去偵查一下。當然這樣很危險,但是山坡上到處溝溝坎坎,給我提供了很好的隱蔽。”

為了吸引火力,他一邊爬山一邊叫喊,用卡賓槍射擊,投擲手榴彈。“我叫喊了什麽?我記不得了,我隻是為了製造噪聲,迷惑對方。”半路上他從一名戰死的陸戰隊員身上補充了卡賓槍的彈藥,還找到一挺自動步槍,向山頂掃射了一番。“驚訝中,我發現距離誌願軍很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時繼續向前比退卻更安全,我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向前攻擊。”

“‘不要開槍!’”我用中文喊道。“‘我不是敵人!’但是他們依然向我開槍了,我沒有其他選擇,隻得繼續攻擊。我向噴射口焰的槍口投擲手榴彈,然後跑到右翼向他們整整發射了一個彈夾。我繼續前進時,看見山石上出現三四個戰死的誌願軍,手裏依然抓著武器。到達山頂時,我借著月光能看見誌願軍已經順著反向山坡撤退下去了。這時其他陸戰隊員在我後麵大約100碼的地方。我確實是冒險了,但是這是有計劃地風險。”

“突然,我意識到我一個人隻身將誌願軍趕走,占領了山頭。他們假如知道隻是我一個人,肯定不會怕我。但是我東一槍,西一炮,這樣他們以為是很多人在攻擊。我坐下身來,喘口氣,注意到周圍是如此寧靜,與周圍山嶺上的激烈戰鬥形成極大的反差。曳光彈四處橫飛,陸戰隊的是紅色,誌願軍的是綠色,還能看到北韓軍隊的藍色曳光彈。等我休息夠了,轉過身來,兩手搭成喇叭,叫下麵的陸戰隊員快點上來。”

直到今日李周恩依然記得在山坡上看見的那兩名戰死的陸戰隊員,心中充滿著不安。“一個是二等兵迪蒙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男孩,一頭金色卷發。在月光下,他就像一座希臘大理石雕像。另一個是排級軍士隆,還在睡袋中,還沒來得及爬出來就陣亡了。還有很多人也沒準備好,被誌願軍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是根本無法辯解的。坦率地說,我們沒有達到陸戰隊的標準。我向你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在戰鬥開始時不在第一線,卻在連隊後方開會。我接受了教訓,我將一直留在前線陣地,保證這樣的事不再發生。”

天亮了,李回到他昨晚存放背包的地方。正準備坐下,給自己泡一杯咖啡。(“我總保持放鬆的心態,這是我保持戰鬥力的秘訣。在會議結束後,我能投入攻擊,奮勇射擊,但是沒事的時候,我從不無所事事地到處閑逛。”)

回到他的散兵坑,李將身上的吊帶(在仁川從他弟弟那裏要來的)解下,正想將它掛在樹枝上,“突然就聽到嗡地一聲,一顆子彈就像鐵錘一樣擊中我的右臂,巨大的衝擊力將wo推出好幾英尺,沉重地摔倒在地,順著山坡滾了下來。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覺得全身麻痹,傷口劇痛。我的戰友們飛快地趕到身邊來幫助我,讓我深受感動。我試著說話,想傳達一個重要的信息,但是卻說不出生音來。我想說:‘記住帶上我的背帶,別弄丟了。’”

陸戰11團的I連炮口朝天,整夜都在向附近的誌願軍陣地射擊。天亮後,誌願軍的狙擊手發現了炮兵陣地,開始向這裏打冷槍,對這些寶貴的榴彈炮形成威脅。弗郎西斯·派瑞少校決定讓I連連長將炮兵陣地順著公路向後方撤退,轉移到遠離前線的地方。然後他開著吉普來到團部,向團長匯報。身材健壯,寬臉膛的團長正站在自己的帳篷旁邊。

派瑞少校回憶道:“聽了我的報告,他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說,‘我命令I連留在原地,這是陸戰隊和誌願軍的第一場戰鬥,我們不能現在就暗示我們要撤退。’”

第九章
天慢慢亮了,煙台峰周圍布滿了晨霧。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楊西中尉很清楚他的E連被包圍了。他們整夜都在向周圍的誌願軍射擊,但是雙方都沒多少損失。“這些中國人行動很小心,他們就像是坐在門裏的搖椅上一樣。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裏,我們知道他們在那裏,他們也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那裏,所以誰也不出聲,都在靜靜地等待。”

雲霧中突然有人吹響了一支軍號。山頂陣地上沒幾個陸戰隊員,距離很近,楊西不必提高嗓門,大家就都能聽見。

“提高警惕,看到目標再打。”

大家都向前俯下身,掃視陣地前沿,希望能比誌願軍早發現對方。“我們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然後就能看見他們的橡膠鞋和襪子。然後濃霧散去一些,顯出了誌願軍戰士們的身影。我們立即開火,將他們一串串地打倒。我們從來沒有如此幹淨利落地打仗。”

吹來一陣涼風,晨霧終於消失了。山頂上的陸戰隊員發現了緊急情況:一隊誌願軍占領的他們與河邊指揮所間的地盤。卡爾·溫斯洛軍士(Sergeant Carl Winslow)回憶道:“到處是誌願軍士兵。”韋伯·索亞爾少校(Major Webb Sawyer)說:“我們被魔鬼包圍了。”

詹姆斯·斯坦普爾中尉(Lt. james Stemple)是A連的一位排長,他們正在道路東麵阻擊誌願軍猛烈的攻擊。“他們不斷地攻擊我的戰地,我猜他們是磕藥了。我向一名衝過來的誌願軍打了4槍,都打在胸部,我看見棉花從他背後的彈孔中飛出,但是他還不倒下,直到扔出他的手榴彈。卡賓槍的威力不如M1步槍。任何人被M1步槍擊中後,都肯定會被打倒的。然而4發卡賓槍子彈卻無法擋住。”這天上午大約8點左右,誌願軍終於決定撤退了。

一等兵維辛特·依斯特(PFC Vincent Yeasted)是一名自動步槍手,他將斯坦普爾中尉叫到他的位置上,這裏是左翼,麵對河。中尉從望遠鏡中看到一群群身著黃綠軍裝的誌願軍正從698高地的北坡上跑下來,向鐵路衝去,準備撤退。

“蘇阿軍士,”斯坦普爾回頭叫道:“把你的機槍轉移到這裏來。”馬拉雅·蘇阿軍士(Sergeant Malaya Sua )和機槍手們立即在這裏架起兩挺機槍。“準備好就開火。”斯坦普爾命令道。蘇阿的機槍隨即便向河對岸聚集一團的誌願軍開火了。

下士羅伊·培爾從另一個角度目睹這一切。他聽到有人喊叫道:“注意看這邊!”培爾這時和戴維斯中校一起站在路邊,聽見喊叫聲便向別人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隊誌願軍,排成兩列縱隊,在光天化日下沿著鐵路向北行進。培爾回憶道:“他們距離我們隻有大約100碼,但是他們根本不在意,我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突然我們的機槍向他們開火了,其他武器也加入進來,這也有我的一份。正當我殺得性起,覺得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玩夠了吧,培爾,’中校對我說,“趕緊回到你的崗位上去操作步話機。”

約瑟夫·歐文中尉說:“當我聽說誌願軍正在向鐵路附近行動,就抓起一個步話機趕到一個觀測點,指揮炮火。一會兒我們的小型原子彈就像雨點一樣落在誌願軍的頭上。我們稱60毫米迫擊炮是機會武器,告訴你,這是次絕好的機會。炮彈像張了眼睛一樣,咬住誌願軍不放,不論他們跑到水溝裏,岩石後麵,小山後麵,還是在河床上。在60毫米迫擊炮麵前,他們無處藏身。”炮擊停止後,陸戰隊員們看見最後幾名活著的誌願軍正瘋狂地從戰友的屍體上爬過去,試圖離開這個絕望的地方。當他們接近步槍最遠射程時,狙擊手們漫不經心地將這最後幾個目標消滅了。

弗裏德裏克·道薩特中校是利茲伯格上校的副手,他是這樣總結在水洞附近的戰鬥的:“誌願軍發動了協調良好的營級攻擊,但是在連隊和以下級別的單位中卻缺少領導和智謀。我看見機槍在鐵路附近打死半個連的誌願軍,純粹的屠殺,但是當一名誌願軍軍官吹響哨子,幸存者又開始列隊前進,我們的機槍就又開始向他們掃射,直到最後剩下大約10到15人瘋狂地四散奔逃。中國人不重視人的生命,也不重視自己人的生命。跟他們作戰,我們需要特殊的戰鬥條例。”

戰鬥結束後,楊西中尉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他躺在地上,點燃一支煙,環視四周。一等兵詹姆斯·哥拉赫正好走過,楊西便和他談起挽救陣地的英勇行動,楊西問道:“是什麽讓你這麽幹的?”哥拉赫笑了笑,對中尉坦率地說出了他的解釋:“我媽媽從小教我不要做膽小鬼。”

斯坦普爾中尉還記得當A連下山之時,利茲伯格上校站在山腳下,端著一罐咖啡,在每一個路過的陸戰隊員背後拍一巴掌。上校的綽號是白色大牧師,他通常不表露自己的情緒,但是幾天,他對手下的這些步槍手,迫擊炮手和機槍手們的表現非常滿意。他想起斯坦普爾中尉曾經是他身邊的一名參謀,堅持讓他停下來,同他一起喝口咖啡。“你說,斯坦普爾,我們是不是該向他們撒勸降傳單了?”他輕蔑地說道。

“我覺得他們沒全被消滅。上校。”

“對,但是至少他們能讓我們清閑幾天。”

“是的,長官,希望如此。”

羅伯特·高爾特的工作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通常很少提及:他和他的助手負責處理戰死者的屍體。利茲伯格上校總是在四處尋找稱職的人,一天他注意到這名黑人陸戰隊員做事非常仔細,嚴謹,就問他是否願意負責喪葬處的工作。來自印第安納的高爾特,平時沉默寡言,做事穩重,接受了團長的命令。

“這個工作沒正點,”他回憶道。“我們不停地來回運送屍體。我們一共5人,有一輛卡車。到達前線後,我們就停下車,徒步走到陣地上,那裏陸戰隊員就會告訴我們死屍在哪裏。我們將狗牌拿下來,然後將一塊拴在腳踝上,一塊拴在手腕上。我們必須小心翼翼地做這些工作,死者的朋友可能就在附近觀看,希望我們能尊重死者。然後我們將死者的名字,軍銜和序號登記入冊,然後打開他的背包和口袋,尋找信件和其它遺物。有時狗牌在爆炸中被炸飛了,死者有沒有家信,周圍又沒有認識他的人,因為他是剛到前線的補充人員。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搜集他的指紋,然後交給後方,讓他們對照指紋,搞清楚死者到底是誰,然後給他的家人報死信。”

參謀軍士凡·維克爾負傷後被運到營包紮所,在被運往鹹興以前,他的朋友常來探望他,向他祝福。他雖然很感謝前來探望的朋友,但是由於傷痛卻難以和他們交談。在一次反擊中他的肘部被打中,失血很多。以至於當凱瑟爾中尉前來看望他時,還以為麵對著一具死屍。“我從來沒見過如此蒼白的活人。”

李周恩中尉也在同一座帳篷中焦躁地等待軍醫,他堅信軍醫檢查了他的傷勢後,一定會將他送回B連,那裏就象是他的家一樣。在帳篷的一角,坐著一名身材高大的二等兵,他將臉埋在雙手中,默默地在哭泣。這場景對李觸動很大,“你在這裏哭什麽?”他問道。“你傷在哪裏?”

年輕的陸戰隊員抬起頭,啜泣道,“我看見我的好朋友被打死了!”

李站起身,用左手扶著負傷的右臂,大步走到他的麵前。“讓我看看你的傷。”

但是這名二等兵卻無法滿足李中尉的要求,他的心理受傷了。就象喬治·巴頓將軍在二戰中遇到的類似的難堪事件一樣,李覺得他對此無法忍受,對這名失去鬥誌的步兵沒有一點同情。站在這名畏縮不前的二等兵麵前,他用沒受傷的左手比劃著說:

“看看你的周圍,這裏的人都受傷了。比如這邊這位,一塊彈片打進他的腹部,那邊那位,肩膀被子彈擊中。你聽見他們哭泣了麽?”

李沒有象巴頓將軍那樣打他耳光,他隻是宣稱這名已經被嚇得目瞪口呆的二等兵不是真正的陸戰隊員,給陸戰隊丟臉了。

“從現在開始,”李說道,“你閉上嘴,別出聲,以表示你對這些勇敢的陸戰隊員的尊敬,聽懂了麽?”

這個年輕人點了點頭,眼裏還閃著淚花。

幾分鍾後營屬軍醫檢查了李的傷情,堅持認為他要到鹹興的野戰醫院去養傷。李中尉極力對,但是卻無法改變軍醫的決定。歐文中尉還記得他滿臉怒容地爬上救護車,向南開去。李拒絕向戰友們告別,堅信他將很快返回前線。

第十章

11月3日,夜晚的到來標誌著陸戰隊和誌願軍之間的第一場戰鬥結束。誌願軍124師所屬兩個團的殘部後撤3英裏,在通往黃土嶺的道路兩側構築阻擊陣地。山路十分狹窄,坦克無法通過,後來陸戰隊的工兵拓寬了道路。這意味著北韓第334坦克團的T34隻能留在山腳下。坦克兵們想方設法偽裝坦克,希望能躲過第二天開始慢慢向前推進的陸戰7團。(陸戰隊員們發現這些坦克兵近似於瘋狂地保護他們的坦克,現在他們的名字都記錄在平壤的英雄紀念碑上。)

陸戰隊的偵察兵在山穀中順著鐵路前進,很快穿過真興裏,來到窄軌鐵路的盡頭——三巨車站。這裏有一座纜車,通向位於高原上的那個孤獨的小村——古士裏。下士約瑟夫·麥克德姆特(Corporal Joseph McDermott)是7團的尖兵,在路彎處發現一堆十分不協調的灌木和稻草。帶上一等兵華爾特·科爾(PFC Walter Cole),他離開道路,前去搜查。在亂石叢生的山坡上他們艱難地前進,走到一半他們就看出這是一輛T34坦克。麥克德姆特從後麵接近坦克,掀開一些偽裝,從後麵爬上坦克。他先試著打開艙蓋,但是沒成功,就用槍托將潛望鏡砸入裝甲,然後莽撞地從縫隙中朝裏看,不料一梭子衝鋒槍子彈打了出來,擦著他的臉皮飛過去。他掏出一顆手榴彈,拉下保險拴,從潛望鏡的開口處扔進坦克。

沉悶的爆炸聲中噴出一團煙霧。過了一會兒,坦克的馬達突然啟動,象一頭憤怒的巨象向前衝去。麥克德姆特急忙抓住把手,才沒被甩下坦克。但是他也無法再掏出手榴彈,無奈之餘隻得跳下坦克,連滾帶爬地跑到躲在一塊巨石後的科爾身邊。坦克轉了一圈,又在他們附近停下了。科爾冒險的機會來了,他飛身一躍,跳上坦克,將一顆手榴彈塞進坦克,然後趕緊低頭躲藏。又是一聲沉悶的爆炸,火焰和煙霧從炮管和潛望鏡中噴出。馬達哼哼了幾聲,坦克又向前竄動了幾英尺,然後就沒了聲息。

在公路上,唐納德·沙龍中尉(1st Lt. Donald Sharon )看見路邊的一座草房倒塌下來,露出一輛T34坦克,它的85毫米炮管正咄咄逼人地向公路上行進中的隊列轉過來。陸戰隊員們趕緊散開到路兩邊,躲藏起來,並立即呼叫支援火力。不一會兒,反坦克火箭筒小組,無後座力炮和空中火力紛紛加入攻擊。很快就將4輛坦克擊毀。至此,北韓的第344坦克團全軍覆沒。

就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另一幕幽默的戲劇卻在後麵上演了。戴維斯中校還記得昨天晚上,一輛孤獨的坦克衝入陣地,讓他措手不及。為了能避免這種情況再次出現,他從反坦克連那裏要來幾顆反坦克地雷,裝在麻袋中,放在自己的吉普車上。11月4日上午,他聽說前麵發現敵人的坦克,立即將他的傳令兵一等兵瓦特森(PFC Watson)叫來。“我讓他在路邊的水溝中隱藏好,這裏的陸基收縮,道路狹窄。我交給他一個地雷,告訴他‘假如坦克過來了,你就將地雷放到履帶能壓著的地方,懂了麽?’”幾分鍾後,戴維斯又來到這裏,看看瓦特森是否準備好了。“他顯得很緊張,我猜他肯定是沒弄清自己的任務,所以我又仔細地向他解釋了一遍。他用心地聽著,我注意到他的前額上冒出大顆的汗珠,當我向他解釋如何逃脫時,他鬆了口氣,說‘我的上帝啊,中校!’”

“‘怎麽回事,瓦特森?’”

這個年輕人哆哆嗦嗦,結結巴巴地向我解釋說,他原來以為我要他抱著地雷,將它送到坦克轉動的履帶中。“換句話說,”戴維斯說,“這個可憐的孩子以為我要他象日本神風特攻隊那樣,用自殺攻擊的方式炸毀坦克。我告訴他沒有這個必要。他的名字叫羅伯特·瓦特森,我不記得他的家鄉在哪裏,但他是一名優秀的陸戰隊員。”

11月6日,天黑以後,陸戰11團的炮兵名向誌願軍124師的殘部發射了一係列密集的炮火。利茲伯格上校在後來的談話中,就像一名商人一樣地總結道:“當我們消滅了124師作為預備隊的那個團,標誌著這個師被徹底擊敗了。”

史密斯將軍的評論也很溫和,“一場鏖戰”,他說。

迫擊炮手約瑟夫·歐文的評論更尖銳,“我們把對手打得滿地找牙,證明我們和在南麵戰鬥的5團一樣強大。”

陸戰7團化了5天的時間肅清了在水洞周圍的誌願軍,不管他們是占據在高地上,還是躲在山穀裏。7團的3000名陸戰隊員中大約50人戰死,200人受傷。誌願軍則在戰場上留下大約1500具屍體。

滿地的死屍對那些新兵來說是新奇的(但是對那些參加過太平洋戰爭的老兵來說就不是什麽新鮮事了),很多新兵在戰場上巡視一番,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遍地密集的屍體,然後才繼續向北麵的山口進發。誌願軍士兵都穿著黃綠色的棉軍衣和軍褲,戴著邊上鑲有毛皮的護耳軍帽,少數穿著鑲著毛皮的靴子,絕大多數都穿著帶橡膠底的帆布鞋,陸戰隊員們通常稱之為網球鞋。情報人員打開他們的背包,發現裏麵裝有大約四至五天的給養,有大米,玉米,黃豆,都已經炒熟了,這樣可以因避免生火做飯而暴露目標。每個士兵帶有大約80到100發子彈和幾顆木柄手榴彈。

阿爾蒙德將軍來到戰場視察,一不小心又在陸戰隊麵前出醜了。他注意到陸戰隊18門榴彈炮的炮口朝天——這樣可以讓炮彈落在反向山坡上——就對利茲伯格說:“我不知道你們這裏還有高射炮。”這對陸戰隊來說已經是很滑稽的事,但是假如他們發現軍長認為水洞的戰鬥是不值一提時,肯定會覺得膽寒不已。當陸戰隊在山穀中和誌願軍奮戰時,軍長的戰地日記上記載的卻是:“檢查了為第十軍參謀人員準備臥車和大巴。”

在東京,麥克阿瑟的情報部長威爾勞比依然認為中國僅派了少數自願者來到朝鮮,參加戰鬥,他於11月3日宣布,可能有一萬六千五百名到三萬四千名中國士兵在朝鮮抗擊美軍。這個估計和現實相差甚遠。這時第九兵團的12個師已經像洪水一樣漫過中朝邊境,前來迎戰第十軍,與此同時,林彪的第十三兵團已經在沃克將軍的第八集團軍麵前展開。此時此刻,大約有三十萬誌願軍進入了北朝鮮。

第十一章

7團D連的上等兵阿爾·布萊德肖是後備兵,他談起上前線的過程:“我在郵局工作,突然收到入伍通知,轉眼就到了一個叫真興裏的朝鮮小村,向7團人事處報到。他們派我去道路西側的山頭,問E連要不要我。等我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爬上山,E連的軍官對我這個樣子不感興趣,認為我沒有什麽潛力。他們讓我去D連去試試運氣,這意味著我必須下山,跨過公路,然後再爬上路另一側更高的山峰。在我的家鄉聖路易斯,從來沒見過這麽高的山峰,不騙你。”

“在山腳下,我遇到了一點意外。突然有人喊道,‘注意!’我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名誌願軍,肩膀上掛著一枝步槍,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沒有任何行動,就像是在站崗放哨一樣。但是不管怎樣,他有武器,這是我看見的第一名誌願軍。我立即抬起M1步槍,和另一名陸戰隊員同時射擊,將他擊倒。可能這個可憐的人隻是想投降,但是誰能知道呢?”

“到了D連,他們將我分配到蘇達中尉的排,等我在戰線上落下腳,發現我的鄰居也來自聖路易斯,叫埃爾·德門特(Irl Dement),他可是個人物。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打槍。第一天晚上,寒風將一張紙從我們麵前吹過,他抬手就是一槍。第二天一早,連長密爾頓·霍爾上尉(Captain Milton Hull)就過來察看,問道:‘昨晚誰開的槍?打著誰了?’

“‘長官,我想打中一張飛過的紙片。’

“‘那好,現在就把紙片撿來給我看。’

“我和德門特趕緊爬出散兵坑去找,上尉雙手抱在胸前,站在那裏等著。我們在山坡下大約30英尺的地方找到那張紙片,拿上來給他看。

“‘好啊,’他說。‘上麵怎麽沒有彈洞?’很明顯,上尉不喜歡手下人無緣無故地向一張紙片開槍,更糟糕的是,埃爾·德門特居然沒打中目標。

“這天晚上,我站在散兵坑邊撒尿,突然聽見左麵有人在搬動槍機。我嚇得魂飛天外,立即趴下,躲進自己的散兵坑。也許往戰地套餐的空罐頭裏撒尿不是件很舒服的事,但是這也比挨德門特一槍好得多。第二天一早,我就看見德門特得意洋洋地朝我笑。

“‘我猜你昨晚肯定看見那個中國兵了。’

“‘埃爾,你這個瘋子,那不是中國兵,那是我在撒尿。’

“‘噢。’埃爾有點吃驚。

“埃爾和我在聖路易斯時就是好朋友。”布萊德肖最後說。

這天夜間,從黃草嶺山口那麵不斷傳來號角聲,刺耳的音符在山穀中回蕩,經久不息。11月7日夜,誌願軍突然消失在崇山峻嶺中。

對於124師在水洞的意圖有幾種不同的解釋,有人認為這是為了保護北韓的水電站,因為它為鴨綠江另一側的滿洲提供電力。也有人認為,這是在保護中國的國境線。史密斯將軍認為124師在黃草嶺山口的任務是滯緩美軍的推進,同時在北麵完成大部隊的集結。雖然陸戰隊在水洞贏得了局部的勝利,但是史密斯卻沒被勝利衝昏頭腦,仍在思考著一個不解之謎——誌願軍第42軍的另外兩個師現在躲在哪裏?

在三巨車站旁,被擊毀的T34還在那裏冒煙。道路從這裏突然變得陡峭起來。尼克拉斯·特拉普尼爾中尉(1st Lt. Nicholas Trapnell)回憶道:“陡峭的山路將我們引入一個神秘的東方帝國,沒準食人的巨獸就隱藏在怪石突兀的地平線上。”

通過山口的道路崎嶇狹窄,宛轉悠長,一共大約8英裏。路的右側是山崖,左側是深溝,很多彎道難以通過,卡車必須脫開後麵的拖車,才能勉強通過。隊伍不慌不忙緩慢向高原推進。在西麵,涼風中野火在燃燒,空氣中摻雜著淡淡的草木燒焦的糊味,就像溫和的煙草一樣,聞著很舒服。

第十二章

奧立佛·普林斯·史密斯,55歲,假如有一類人能稱為典型的的陸戰隊將軍,他肯定不屬於他們。他是一位平靜的思索者,常叼著煙鬥,沒人會認為他是一位華麗的紳士。他出生於德克薩斯州,在加利福尼亞州北部渡過童年。就學於伯克利大學時,他四處打工(多數是護理花園的工作),加入陸戰隊後,於1917年成為一名少尉,後來到法國戰爭學院進修,在2戰中參加了新不列顛島,貝裏琉島和衝繩島的戰鬥。

他有些小心翼翼,卻並不膽小怕事。11月7日,他與阿爾蒙德將軍會麵,向軍長陳述了他的目標和部隊日益分散的現實。“我向他指出,陸戰一師是一部強大的戰鬥機器,但是現在力量分散,戰鬥力遭到嚴重削弱。”這是部隊分散幾處,相距遠達170英裏:普勒的1團在元山,默裏的5團在新興裏,利茲伯格的7團在水洞以北。

“我再次勸說軍長,因為冬季即將來臨,以及山地對供應造成的困難,希望他考慮暫緩前進。阿爾蒙德同意集結陸戰一師的部隊。”史密斯聽到軍長這麽說,剛鬆了口氣。但是阿爾蒙德隨即命令陸戰一師越過黃草嶺山口,穿過古士裏,占據長津湖以南的交通樞紐——下碣隅裏。

史密斯開始擔心他毫無掩護的左翼,但是阿爾蒙德向他保證第十軍的特戰連將到那裏去巡邏,保護他的左翼。但是軍長的保票卻不能讓史密斯放心,他早就聽說軍部的這些所謂的特戰專家打起仗來像狗熊。11月2日,一名特戰軍士搭乘一輛陸戰隊的卡車來求救,他說大約有300名誌願軍在攻擊他的連隊,情況危在旦夕。陸戰隊第一坦克營恰好就在附近,立即派出由三輛坦克組成的巡邏隊,前去援救。但是他們僅僅在文川以西大約1英裏的地方遇到小股敵人,“輕而易舉地將他們驅趕到山地中。”史密斯後來說。“特戰連在戰鬥中的表現很差,在長津湖戰役中,陸戰隊還將多次碰見這種表現不及格的陸軍部隊。”

師行動部長阿爾法8226;布斯爾上校回憶道:“我們陸戰一師是第十軍的進攻矛頭,但是阿爾蒙德將軍已經注意到這個矛頭正在原地踏步。我們故意地原地打轉,我們想盡一切方法延緩推進的速度,希望在我們更加分散以前能發現誌願軍的蹤跡。同時我們沿途建立起供給站,屯集物資。”

李周恩中尉被運送到位於鹹興的陸軍第121轉運醫院,他不是一個溫順的病人,陸軍的衛生兵也不喜歡他。右臂上的傷痛不時刺激他的神經,折磨著他的思緒。他認為在後防的逗留“絕對令人厭煩的,周圍的人不期望我做任何事,我沒有義務,沒有責任,沒有目的。”

無比失望的李默念道,“我必須離開這個鬼地方。”

參謀軍士威廉·凱勒(Staff Sergeant William Keller)是一個81毫米迫擊炮班的班長。他的大腿受傷,也在這裏養傷。平靜的生活也讓他象李一樣坐立不安。

“我要出去散步,中尉,你陪我麽一起去麽?”

在室外,兩人在院落內漫無目標地閑逛著,凱勒走路一瘸一拐,李扶著疼痛的右臂。不知不覺中兩人來到醫院的停車場。

凱勒發現一輛吉普車的鑰匙還插在車上,兩人會心地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笑容。在院子的另一角,幾名陸軍的司機圍著一個鐵桶在烤火。李悄悄地爬上車,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凱勒也坐上車,啟動馬達。聽見馬達聲,那些司機不約而同地轉頭向這麵看,其中一人高聲喊叫起來。但是太晚了,在輪胎刺耳的尖叫聲中,吉普車飛快地開上了街道,向北飛馳而去,背後留下一排目瞪口呆的司機。快開出鎮子時,李回頭看了一眼,想知道是否有憲兵在後麵追趕,卻發現有三輛救護車緊跟在後,這讓他大吃一驚。

“有人跟著我們,凱勒。開快些”

他們兩人無法理解這三位司機怎麽反映如此迅速,但當時卻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賽車開始了。他們時而穿行在郊外的森林中,時而奔馳於稻田間的路基上。李不斷回頭張望,發現救護車越追越近。

“再開快些!”李喊叫道。

“長官,再快的話——”

就在這一刻,道路突然向左轉。這時車速太快,有翻車的危險,所以凱勒不敢猛打方向盤,但是也無法將吉普車維持在道路上。

“我們就像飛機一樣飛離公路,”李回憶道,“平穩地落在一處幹硬的稻田上。”吉普車向前滑行了一段,停了下來,後麵的救護車穿過這個轉彎,繼續向水洞方向開去。“這時我們才意識到他們根本不是在追我們。”顛簸的道路讓他們的傷口疼痛起來,不由地又呻吟了幾聲,隨後兩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來到前線,李步履蹣跚地爬上陣地。歐文看見身材矮小的中尉又回來了,老遠就用沙啞的聲音向他打招呼,但是李假裝沒聽見。又看見李的那張表情嚴肅,不以為然的麵孔,B連的官兵都很高興,慢慢聚集到他的身邊,李簡略地向他們一一點頭問候。連長馬榮·威爾考克斯上尉也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摘下眼鏡,用手指按摩著鼻梁,對李說:“這是醫院把你釋放了,還是你自己想回來看看我們?”

“長官,我向你報到,聽說格拉伯中尉被炸彈震傷了。”

上尉點了點頭。

“我希望能接手他的2排”

“就交給你了。”

2排的陸戰隊員聽到這個消息後,很沮喪。他們知道李周恩中尉對手下要求嚴格,和威廉·格拉伯中尉完全不同。約瑟夫·歐文說:“李做任何事都遵循條例,比如說挖散兵坑,尺寸必須符合規定,還一定要有放手榴彈的小洞。他將仔細檢查每一個細節,直到一切都無可挑剔。”

李來到後勤帳篷領取武器和給養,開始係統地準備下一場戰鬥。

“我不知道這樣從醫院逃跑是否為自己贏得了任何的榮耀”他說。

第十三章
利茲伯格上校很擔心沒有任何保護的左翼,他決定派人去荒無人煙西北方向巡察一下那麵的情況,然後再進入地形狹窄,適於伏擊的黃草嶺山口。巡邏的路程長達25英裏,一路可能很危機四伏,為此他命令在全團尋找誌願者。

上等兵拉爾夫·波爾克(PFC Ralph Boelk)來自於7團1營的重武器連,他回憶道:“當上校說需要誌願者時,全團來了大約200人,有人想去擊退誌願軍,有的是閑著沒事,想打仗,還有幾個隻是想運動運動。我屬於第一種人”利茲伯格讓他的三個營長每人推薦一名中尉,作為巡邏隊長的候選人,讓他挑選。威廉·高金中尉(1st Lt. William Goggin)最後被選為隊長。利茲伯格後來解釋道:“我挑選他,是因為他有辦事仔細的聲譽。一名軍官可以富有攻擊性,但是同時也應能細心關愛手下人的生命。”雷蒙·戴維斯中校為巡邏隊布置了任務,最後對高金建議說:“假如你們迷失方向,就一直向東走,一直走到峽穀,然後下到公路上。”沿途有八個站點,巡邏隊的代號叫“漂木”。

11月8日天氣涼爽,但是霧氣朦朧。15人組成的巡邏隊中午出發,先向西麵進發。第一段路程沿著一條山間小溪,大約3英裏長。因為山地的阻擋,高金中尉在第一和第二站點都無法和營部聯係。下午,巡邏隊轉向北,開始攀登陡峭的山坡,這段路也有幾英裏長,一直通向高原。到此為止巡邏隊還沒發現誌願軍的蹤跡。

天黑以後,高金決定停下休息幾個小時。午夜時分,負責放哨的羅伯特·曼蒂奇下士(Corporal Robert Mandich)聽見山坡下麵有腳步聲。聽聲音,像是有幾個人在向他們接近。他便用美式語氣向這些盤問道:“站住!那裏是誰?”他們立即停下,轉身吵鬧地跑了。包括波爾克在內的幾個陸戰隊員認為這隻是幾個無辜的平民,但是高金中尉卻認為最好假設他們是一隊誌願軍。他帶領的是巡邏偵查隊,不是巡邏戰鬥隊,所以最好立即收拾行裝,繼續前進。

等他們到達位於山頂的第三站,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發白。陸戰隊員們爬上樹木生長線,回頭一看,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狹窄的東西走向的峽穀,長津河從古士裏西側流過。波爾克會議道:“我記得天空還掛著一彎即將落山的殘月,這是第一次打霜,原野被白色的冰霜覆蓋。這是一個奇特而美麗的景觀。山下有些簡陋的房屋,炊煙從煙囪裏冉冉升起,屋外拴著一些馬匹。”

河對岸,一些平民在水中淘金。這對陸戰隊員們來說並不奇怪,他們使用的日文版的地圖上標明這一地區有很多金礦。波爾克說:“一名誌願軍走出房屋來撒尿,我們立即全體臥倒。等他回去,我們又開始前進。沒走幾步,一條狗開始向我們咆哮起來,我們不得不再次臥倒。幾名誌願軍從屋子裏出來查看,其中一人發現了我們。他們又跑進房屋,又喊又嚷,然後提著步槍出來了。我估計他們有三四十人。我們趕緊向東跑去,希望能趕緊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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