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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歐陽海之歌》作者金敬邁:荒唐的紅與黑

(2008-04-01 20:47:38) 下一個
主題:《歐陽海之歌》作者金敬邁:荒唐的紅與黑(1)

[史海鉤沉]

文/田炳信

  人物:金敬邁,《歐陽海之歌》作者廣州軍區離休幹部

  時間:2005年2月19日

  地點:廣州市童心路5號聊齋吧

  複活新聞

  我賭氣不寫,團領導發火了:“你嚴肅點好不好?這是政治任務!”

  一開始讀得嗑嗑巴巴,很多字不記得了,但魯藝這老頭還是上當了,我是演話劇的

  陳雅賓一看就樂了:到底是我們培養的革命戰士,很能領會領導意圖

  林彪常掛在嘴邊的“最偉大,最正確……”就是學我書裏的一些台詞

  陶鑄說:今後這篇小說的修改都要通過我,你是我的兵,我說了算

  赤橙黃綠青藍紫。紅是顏色之首,紫是顏色之尾。首尾相聯,大紅大紫。往前往後,都會進入黑的領域。

  黑色是一種最強的消溶劑。溫情,血腥,浪漫,無恥;戰爭,愛情,政治,經濟,大多在黑色中完成交易。黑色其實不是一種壞顏色,隻是它掩蓋了許多的不真實。它最真實、最長久,所以需要平反。

  金敬邁,今年76歲,你很難想到他在秦城監獄裏關了2864天。沒有瘋,沒有神經質,本身就是一個生命的奇跡。人的意誌有多厚重,人的骨頭就有多堅硬。就像蹦極,從高空墜入深穀,來回晃悠,顛顫,心驚,肉跳。在政治的蹦極中,金敬邁大紅登上天安門,大黑栽進秦城監獄,但不是誰都能在這兩極遊走的。

  【不與古月握手】

  田炳信:聽說您晚年要寫三本書:《天堂》、《地獄》、《人間》,我想建議您把這三本書的名字改一下,每本書隻用一個字,就是《假》、《醜》、《惡》,與真善美對起來。回顧您的前半生,不管大紅大紫大黑,體驗的就是假。您並不是自己想表現些什麽,完全是命運的大風“呼”一下把您吹上去了。資料上說您寫《歐陽海之歌》時有些章節做了幾次修改。依我說,在當時,最高指示讓你改,別說不改,你發自內心都要去改,人不能離開當時的背景說話。

  金敬邁:的確有人在議論我所作的那些修改,但當時是什麽環境,什麽人讓我改?很多人並不了解曆史,了解的也不願說,以為白紙黑字的就是曆史,扯淡。真實的曆史其實往往不能真實地表現出來,寫《歐陽海之歌》的時候,我睡著了;現在,我醒了。

  田炳信:其實曆史離不開角色扮演的機遇和環境,離不開寫史者的心態和處境,離不開讀史者的心情和閱曆,離開這三點,任何一件事都無真實可言。

  金敬邁:我現在倒不在乎這個了,我已經76歲了。

  田炳信:孔子講過: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不逾矩,隨心所欲。這個歲數應該有一種隨意、通達的心境。我們這篇訪談,我想起個題目叫《荒唐的紅與黑》。我想在中國,一本書居然發行了3000萬冊,僅次於《毛澤東選集》,能超越的人就算有也不多了。

  金敬邁:罪過!罪過!

  田炳信: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數字概念,不得了,此其一。其二,一個普通戰士一步當上文化部長,然後又進了秦城監獄,還是秦城的1號監獄。吹牛的話,天堂、地獄一步到位。在今天看來,過去發生的一切都很荒唐。人生難得碰上一件像樣的事,您卻碰上了幾件,您還真是個大命之人、命硬之人。

  金敬邁:你的話讓我想起今天上午看的一個電視節目,說是把一個人關在一個房間裏做試驗,看他會怎麽樣,當時我就想把電視機給砸了——關24小時能測試出什麽?我金某人關了2000多天是怎麽樣?!他那是玩,是吃飽了撐的,這算什麽遊戲,人們怎麽這麽容易忘記曆史?!

  田炳信:人類的群體記憶確實很容易忘記過去。不過,您有您特殊的人生經曆,也經受了非常人能想像到的遭遇。對於某些人物、某些場景、某些細節,您會比一般人更敏感,這種情緒有時您自己都很難控製是不是?

  金敬邁:確實如此。前不久,我和部隊很多作家一起去順德某鎮參加一個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講話》發表55周年的文藝晚會。去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在車上聊天,一下就談到了毛澤東。由於觀點不同,就有點話不投機了,搞得很不愉快。我是個脾氣很躁的人,這次還是忍住了,一直沒吭聲,因為我們的私人感情還是不錯的,個人的觀點可以保留。

  晚會上,主辦方請來了毛澤東的特型演員古月。當時我們幾個都坐在前排,一位已經80多歲的老畫家跑到台上握著古月的手說:“主席啊,當年我參加了座談會,很受教育啊……”當時是現場直播,他一直不肯放手,節目就沒法繼續,古月靈機一動,撇開老畫家走下台與其他嘉賓握手,喊道:“同誌們好!”台下全體起立鼓掌。古月一路走過來,與大家逐一握手,輪到我時,我就坐在位置上兩手掄在胸前,一動不動。當時全場都站著,就我坐著。

  田炳信:古月不認識您?

  金敬邁:不認識,當時他愣了一下,就跟旁邊的人握手去了,這就是我的基本態度,我不能假裝著跟他握手。

  田炳信:現在您連作秀的興趣都沒有了。

  金敬邁:這一段轉播不知怎麽讓孔捷生看到了,他發表了一篇文章說——《到底老邁還是老邁》。

  【一跤摔成個作家】

  田炳信:我們回到《歐陽海之歌》。我發現,當年雷潤明寫雷鋒是在1963年,您寫歐陽海也是1963年,發表是在1965年。如果把雷鋒比喻為一首詩,一首短詩,那麽歐陽海就是一支內蒙古族的長調,因為你那是長篇小說。我想,雷鋒和歐陽海兩者之間是不是有這麽一條脈絡,就是當時蘇聯對我們進行封鎖,國內又遇三年自然災害困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激發每一個人虔誠的、無私的、自覺的犧牲和奉獻精神,所以就推出了這些英雄人物。雷鋒成了歐陽海的一塊磚,歐陽海成了雷鋒的一塊玉,就是拋磚引玉。《歐陽海之歌》對我們這代人的影響非常大,您能不能談談這本書的創作背景?

  金敬邁:你把我拔高了,其實我從小就是一個很不本分的人,不安於現狀,不能鶴立雞群,就要雞立鶴群,反正要跟別人不一樣。我很聰明,我說有點小聰明那是謙虛,我記憶力極佳。

  田炳信:能舉個例子嗎?

  金敬邁:就說當兵吧。我在廣州軍區戰士歌舞團演出隊裏一直演主要角色,演話劇、演歌劇都是主要角色。為什麽呢?我的個子也不高,形象也不夠英雄,就是我背台詞特快,劇本一般讀三遍就能從頭記到尾。演歌劇,我隻要練一次就會了,別人差得老遠。跑龍套、拉小提琴、吹黑管、跳舞,我都會。後來唱歌劇,因為沒經過專業訓練不懂變調,瞎喊把聲帶喊裂了。再後來,條件好的人越來越多,慢慢就隻能演群眾角色了。

  田炳信:由鶴立雞群變成雞立鶴群了。

  金敬邁:再後來,我在《南海戰歌》裏演一個戰士,跟匪兵搏鬥,匪兵把我絆倒,我一個空翻再跟匪兵搏鬥,匪兵又把我一腳蹬開,我從懸崖上仰麵倒下去。那懸崖是一人多高的一個台,台下放一麻包袋墊著,旁邊有兩個人護著,結果那次我一倒下去,“嘭”的一聲狠狠摔到地板上———原來那天他們忘了放麻包袋,更糟的是那兩個在下麵護我的人也沒來,當場就摔得我不能動彈。幸好,戲裏的我也就是犧牲了,不用再上場。我的腰彎成了90度,動不了,沒法再演戲了。那段時間我閑不住,因為我念過高中,領導就讓我寫些演出前念的表示敬意的開場白,覺得我寫得很不錯,每次都有些新花樣。

  後來55軍的政委要寫個劇本,就派我去協助。誰知我一到那,政委就說你來寫,我來給你出主意。我一聽就說不行,我沒寫過劇本,政委說你盡管寫,誰一生下來就會啊,我就硬著頭皮寫了。寫好了,大家說不錯嘛,有潛質。結果,就因為摔了這跤,我開始了寫作生涯。我是1962年10月25日調到創作組的。調過去後我寫了個劇本叫《一個戰士》。

  田炳信:是《歐陽海之歌》嗎?

  金敬邁:不是,但基本上就是歐陽海的原型,我很想寫一個比他的領導高明的戰士。

  田炳信:其實您是在寫自己?

  金敬邁:對,說是寫自己有點高了,其實是想寫我心目中的戰士。我有這麽一個觀點:不是說處長就一定比科長高明,科長就要比科員高明。人的智慧是由大腦決定的,不是屁股。我們總是習慣從人品、價值、智慧上把人按官位大小分成等級,我認為這是極其愚昧落後的做法,所以我要寫一個全麵比領導強的戰士。

  可怎麽比呢?指導員、連長不可能和戰士比工作。但有一點可以比,那就是死。在死亡麵前,人人都是公平的,這是可比的。就是在這麽一種情況下,我聽到了歐陽海的事。之前我已經寫了兩次劇本,但沒有高潮,沒有結果,還沒形成一個完整的故事。聽到歐陽海的事,我突然一下子明白過來———我得救了。

  【歐陽海“冤案”】

  田炳信:您是怎麽發現歐陽海的?

  金敬邁:當時我寫不出來了,領導就說你這是不深入群眾的結果,到下麵去,和群眾一起摸爬滾打,同吃同住同勞動,屁股要坐到工農兵這邊來!我雖然心裏不想,最後還是去了。

  田炳信:到哪裏?

  金敬邁:到湖南衡陽的139師。歐陽海是140師的,140師在衡山。我在衡陽還是寫不出來,師領導就帶我到衡山去散心。爬衡山的時候聽說出了件事,有個戰士調皮搗蛋被火車壓死了。我問怎麽回事?說是他沒好好行軍,跑到火車站的軌道上去推一匹馬,說是馬受驚了,跑到軌道上去了。用得著你推嗎?火車來了馬自然就跑開了。結果火車一來,馬還是跑了,人哪有馬快啊,就給壓死了。

  田炳信:在當時這是事故吧?

  金敬邁:對,是事故,匆匆忙忙把這個戰士給埋了。這個戰士平時跟指導員的關係不好,什麽搗蛋得很都是他編出來詆毀死者的。

  田炳信:那個戰士就是歐陽海?

  金敬邁:對,真名就叫歐陽海。當時我就說去看看。到140師跟戰士們聊起來,結果發現不是那麽回事,人人都說歐陽海好,倒是那個指導員雞腸小肚的,讓戰士們瞧不起。當時還有新華社的記者在采訪,一共8個人。當時那麽多人采訪,最後就用了我的那篇稿子,當時我的風格還是很高的,把8個人的名字都署上了。

  田炳信:署了8個人的名?

  金敬邁:對。因為我看大家都在采訪嘛,而且我們8個人的意見都一致——歐陽海是個好戰士。

  田炳信:這篇報道在哪發表的?

  金敬邁:《解放軍報》。發表後,歐陽海很快被命名為“愛民模範”,部隊這才把歐陽海的屍體重新挖了出來。

  田炳信:當時埋得很草率?

  金敬邁:是,草草地在事故現場旁邊埋了,沒有碑,也沒有墳。起出來後,送到耒陽安葬。

  報道寫完後,我暗暗藏了一個想法在心裏,我想把歐陽海犧牲的事挪到我小說裏那個戰士身上,那就完美了。回來後我跟團裏說想寫成話劇,團裏說好,但就是這火車上不了舞台,因為戰歌是很有傳統的,演抗美援朝時把吉普車開上舞台,演《南海戰歌》時把船弄上了舞台,效果很好。可火車太大了。

  於是我又想,能不能寫本小說,但因為我沒寫過小說,團裏不讚成,認為我是好高騖遠。後來,47軍的政委孫正聽說了這回事,立刻就同意了,他去跟廣州軍區司令員黃永勝說,黃永勝也同意了,就讓政治部通知劇團讓我寫小說。可團領導來跟我談話時我還在賭氣:“不不不,我走都走不好怎麽敢飛?我絕對不寫!”團領導發火了:“你嚴肅點好不好?這是政治任務!”我這才同意試試。

  “你要多長時間?”他們問。我說我從來沒寫過小說,怎麽也得給我一年半載的吧。“一個月怎樣?”他們說。

  “一個月?哪用得了這麽長時間?兩天就寫出來了!”我說。


  【28天賭氣寫30萬字】

  田炳信:你誇海口了吧。

  金敬邁:他們是故意為難我。哼,老子就是不吃不睡也要在一個月內寫出來。

  田炳信:你又賭氣了。金敬邁:賭了,還真賭成了,28天就寫出來了。田炳信:多少字?金敬邁:30萬字。田炳信:一天1萬字啊?

  金敬邁:對,就是用筆寫出來的,那會兒可沒電腦。我特意買了一支派克鋼筆,十多塊錢。鋼筆都寫禿了。

  田炳信:那時候可是貴重物品了,您月工資多少?

  金敬邁:100多塊錢吧。田炳信:工資算高的了。田炳信:那是什麽月份?

  金敬邁:是1963年的5月到6月。那時候跟愛人、兩個孩子住一間房,就一張床。天氣又悶又熱,隻穿一條短褲衩,點根蚊香,老婆在旁邊扇扇子。夜晚把台燈用報紙罩好,因為孩子們第二天要上學,老婆要上班,我就趴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地寫,不寫完就不睡覺。

  田炳信:這事也隻有您才敢做。

  金敬邁:是我的性格決定的,我就是賭氣,我就是要寫一個比指導員高明的戰士,就是要證明我一個小兵一個月內就能把小說寫出來。不過我心裏已有底稿了,而且寫這樣的戰士特有創作衝動。

  田炳信:那時候您才二十多歲?

  金敬邁:三十多歲了,我是1929年出生的。寫這本書我還是花了些心思。首先,這個戰士不是調皮搗蛋的“反”,而是從正氣上來“反”,為此我先花大量筆墨寫了一個好的指導員和好的連長,然後是兩人都調走了,來了一個壞領導——新的指導員。

  田炳信:是歐陽海連隊的指導員嗎?

  金敬邁:對。寫完趕快就報上去了,結果團裏不感興趣,剛好又趕上對印自衛反擊戰,要排一個叫《南方來信》的戲。

  田炳信:小說就放下了?

  金敬邁:對,排戲重要,領導說了,那是黨交給的任務。

  田炳信:你忙活半天,想得個表揚什麽的,結果“辛苦了”都沒一句。心裏可不舒服了?

  金敬邁:沒有一句表揚,我又跑龍套去了。當時也沒抱太大的期望,就是安慰一下自己,證明自己有能力在一個月內把一篇小說寫出來。到了9月份,《解放軍文藝》的副主編魯藝來廣州約稿,找了一些名氣比較大的作家都找不到合適的題材,準備回北京的前一天,魯藝突然想起聽說有個姓金的在寫一部小說,馬上就約我見麵。我把稿子找出來,蹬輛自行車就去珠江賓館見他。

  見了麵,魯藝讓我把稿子給他看看。我說別看了,連我自己都看不明白。因為我這人寫字很不規矩,一頁稿紙頭一兩行還能認認真真地寫,到後麵就越寫越潦草了,有些連我自己都看不懂,得根據前後的意思來猜。

  魯藝說沒關係,反正我明天才走,我在延安時就當編輯,什麽怪字都見過,隻要是中國字,難不倒我。我隻好把稿子留下。第二天一早他又把我叫去,一見麵他就說:“你寫的不是中國字。”

  田炳信:什麽意思?

  金敬邁:他說你寫的不是中國字,前三個字我認識,第四、五、六個可以猜一猜,到了第七、八、九個字,猜都沒法猜!我說是啊,我寫的字不規範,又趕時間,20多天寫完的。

  魯藝大吃一驚:“什麽?你多少天寫出來的?”我說28天。“你28天就能鬼畫符般畫出來,說明你寫得很順啊。這樣,你選幾段讀來聽聽,我晚上的火車,還有時間。一共多少章?”我說十章。“好,第一章選一段,第五章選一段,第十章選一段。”

  然後,他給我泡了杯茶。我當時心裏犯嘀咕,我也沒看過怎麽讀呢?一開始讀得嗑嗑巴巴,很多字不記得了,但魯藝這老頭還是上當了,我是演話劇的。

  田炳信:哦,你朗誦水平高!

  金敬邁:對,我如果寫個三四十分,就能把它讀及格;如果寫個70分,絕對能把它讀成100分!我越讀越來勁,抑揚頓挫,拿腔拿調,遇到不認得的字就臨時編一個出來。第一章我選的是掩埋歐陽海的情節,還是大雪紛飛的季節,然後翻到第五章:火辣辣的太陽……“別別別,怎麽火辣辣的太陽了?剛才不是還大雪紛飛嗎?”我說現在跳到第五章了。“不不不,倒回去,接著往下讀,一段都不要拉。”我隻好完完整整地把第一章讀完。我很投入,讀完時自己已泣不成聲。我被我自己感動了。

  田炳信:你寫的時候有沒有哭?金敬邁:沒有。田炳信:結果讀的時候哭了。金敬邁:寫的時候隻有創作激情,沒空看。田炳信:那聽的呢?

  金敬邁:哭得一塌糊塗,老頭用手捂著臉,淚水往下滴,老頭說:“你這樣讀太辛苦了,打個電話給軍區文化部,把票退了,今晚我不走了,我們慢慢來。我不虛此行,我還沒聽過這麽成熟的初稿。”我整整讀了三天,終於讀完。


  【主席說“這是個大作家”】

  田炳信:你每天一早就到珠江賓館去給他朗誦,他是你作品的第一個聽眾啊。

  金敬邁:他每天泡好一壺茶,等我給他讀。田炳信:讀完之後呢?

  金敬邁:他說,這肯定是個很不錯的作品,但小同誌,你聽我的,要好好改一下,把指導員的形象柔和一下,改好一點,這不影響你作品原來的立意嘛。就這樣,我按他的要求把指導員改成了副指導員,最後又改成了代理指導員,把官僚主義作風改成了調查研究不夠,不是品質問題而是認識問題,是因為誤會造成的,又作了些潤色。

  因為原稿的字太草了,我在油印社找了7個人幫我抄稿。每抄1萬字給兩塊錢,30萬字總共要付60塊錢。當時也不富裕,要養活我們夫妻雙方的老人、兩個孩子還有保姆。最後翻箱倒櫃找出一對結婚時丈母娘送的戒指,拿到現在東山百貨大樓旁邊的一家國營古玩玉器收購店去賣。店裏的人說賣東西要有證明,我隻好回團裏開好證明又跑了一趟。

  店裏的人又說:“這對戒指的金子是不值錢的,國家規定金銀禁止買賣。這兩塊石頭不錯,一塊好點的給23塊錢,另外一個20塊錢,一共43塊。”我說43塊少了點,我要60塊。

  “不少了,這些金子不能賣,捐出來給國家支援經濟建設,國家可以拿來出口。”

  我說43塊太少,能不能加點?人家說不行,也隻好賣了。拿了錢回去,老婆說:“不要緊,我來幫你抄吧。”老婆的字比我正規,後來她熬了十幾個通宵抄了17塊錢的量,油印社的人幫我抄了43塊。抄好後我就把稿寄到北京去了。魯藝把它印成一本征求意見本,當時說隻送給總政的首長,但其實是都送了,像總政治部主任蕭華、副總參謀長楊成武,他們看了也覺得好,就給中央送了,毛主席、江青、周總理都看了。

  田炳信:還沒公開發表他們就都看了。

  金敬邁:對。劉少奇說,這本小說要印1500萬冊,毛主席說“這是個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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