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美國人的鼠目寸光與中國人的高瞻遠矚
(2007-06-08 23: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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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美國人鼠目寸光,是因為,他們自獨立以來兩百多年,從來沒有什麽遠大目標,任何一種“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都沒有找到過;說我們高瞻遠矚,是因為,我們能夠不斷找到“救中國”的靈丹妙藥。遠的就不去說,康梁說“隻有維新才能救中國”;孫中山說“隻有三民主義才能救中國”;袁世凱說“隻有帝製才能救中國”;張勳說“隻有複辟才能救中國”;蔣介石說“隻有一黨專製才能救中國”;汪精衛說“隻有和平親善才能救中國”;毛澤東說“隻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鄧公說“隻有改革開放才能救中國”。現在有了互聯網,說話的環境寬鬆許多,“隻有新儒學才能救中國”、“隻有民主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等等。看來,“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不是一句空話,中國如同美人落水,拍打胸脯嚷嚷著隻有自己能救她的英雄豪傑層出不窮。
說美國人鼠目寸光,還在於他們尋不到“救美國”的偏方驗方,無奈之餘才發明了一個叫做《憲法》的東西,誰都不能違反。這部《憲法》的製定,什麽遠大的目標和理想都沒有,74位各州代表匯聚費城,他們赤裸裸地表明自己心懷鬼胎,隻為自己的委托人謀利益,決不許他人占便宜。簽署《獨立宣言》的56位開國元勳中隻有八個人來參加立憲會議,就連華盛頓本人也不願介入這次真正建立美國的會議,隻是拗不過,人們告訴他倘若他不來主持這會議就得散夥,隻得參加。會議記錄顯示,華盛頓隻講過兩次話,都無關緊要,半句“美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之類豪言壯語都沒有。《憲法》主要靠麥迪遜等人起草,然後大家爭吵三個月也沒有結果,全靠文字修飾把各種意見玩弄一連串妥協,各方利益得以巧妙平衡之後才定下稿來。此時,那些不耐煩的代表都溜了,隻剩下39位尚未溜號的代表簽署了自己的姓名,差點沒過半數。即便如此,事情還沒有完。這部《憲法》一拿到各州審批,就遭到激烈抨擊,《獨立宣言》起草人傑弗遜就是其中主力。抨擊的要害在於《憲法》忽視了少數人的利益。於是又引發一係列爭吵,討價還價一年多的結果便是被稱為“權利法案”的十條《憲法》修正案,作為“補充協議”一並付諸實施。
麥迪遜在描述他參與製定《憲法》的宗旨時說:“必須用野心來對抗野心。”這就是美國人製定《憲法》的指導思想,一點宏圖大略都沒有,純粹的小肚雞腸VS小肚雞腸。哪裏象我們,前赴後繼流血犧牲,終於“找到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這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真理”,“走俄國人的路――這就是結論”,斯大林扔過來的大餡餅,不吃白不吃,吃了就能超英趕美,就能“解放全人類”,就能“把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插遍全球!”
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明文規定:“國會不得製定關於下列事項的法律:確立國教或禁止宗教自由;剝奪言論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和向政府請願申冤的權利。”這一條裏關於政教分離的十一個漢字譯文包含三重意思:1,禁止權力機關特別鼓勵或支持某一宗教之信仰與組織;2,一切信仰或宗教組織平等,都具有伸張和實踐的權利;3,權力機關不得因宗教原因懲罰公民。後麵兩段就不說了。
我們都可以想像一下,按照這個修正案條文,美國人民就失去了選擇陽關大道的權利,比如“隻有什麽主義才能救美國”便如同放屁!須知,無論什麽主張,一旦成為“主義”也就成為一種宗教。一個政黨,一所學校,一個團體,一個人群,嚷嚷什麽“主義”都可以,無論多麽天花亂墜,隻是別指望全國都奉行它。直至1978年,美國還有幾個州憲法規定教士不能當議員,基督教再牛,也奈何不得哪怕三五個人信奉的小教。如此一來,美國就沒辦法實現“一統江山”,不管你本事多大,都不準強迫那些本事極小、極其弱勢的群體,於是無可避免地錯失許多好機遇。不像我們,憲法開宗明義就立下國教,理直氣壯地宣布崇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馬列主義。
再說了,美國那些“人傑”,例如華盛頓,領導北美十三州民兵奮戰八年,跟中國的抗日戰爭一樣長。兩麵作戰,一麵是英國殖民者,另一麵是印第安人,浴血奮戰獲勝了,英名遠播。我們的毛主席勝利了就意氣風發說“去趕考”,說“將革命進行到底”,說“不可沽名學霸王”。華盛頓全然不顧人們推舉他當國王卻回老家打理自家農場。看看這位首任總統的《告別辭》吧:“我的愛好引導我寧可返歸田園,用鋤頭來賺取麵包,而不願留在目前的崗位上。”而且說到做到,難道還不算“鼠目寸光”麽?
手頭有一本《美國曆屆總統就職演說》,從首任總統華盛頓到現任總統小布什。這些演說都是盡量彰顯總統們施政大略的,沒有一位總統願意在美國選民麵前表現出小家子氣來。然而盡管如此,我們從這些演說裏讀到的,充其量不過四年任期內想要做的事情。什麽“永不變色”,什麽“世世代代”,即使“一百年不改變”也沒誰去操心。反之,幾乎沒有一位總統忘記祈禱“上帝保佑美國”,把國家的前途與未來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上帝身上,完全沒法與我們那些偉大領袖們相提並論。我們的領袖們胸懷“主義”秘笈,眼光深邃,跨越初級階段、高級階段一直遙望到共產主義社會裏去了!不是隻知道老百姓吃什麽穿什麽用什麽,而是海闊天空暢談“環球同此涼熱”!誰鼠目寸光,誰高瞻遠矚,難道不是一目了然的麽?
我們中國人之高瞻遠矚是有傳統的。還在孔夫子那個時代,諸子百家幾乎都以天下國家為己任,都在設計一個救國救民的寶典秘笈;董仲舒“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後,儒家一統天下,“主義”就施行起來了。如果說還偷偷借用了法家的一點名堂,那也是濫施恐怖以為“主義”保駕護航而已。最熱鬧的還是近代,孫中山倡導“隻有三民主義才能救中國”,他那個“三民主義”卻完全遵照蘇俄指令炮製的。跟著熱鬧,什麽君主立憲主義、改良主義、國家主義、法西斯主義、托洛茨基主義等等,數不勝數的主義都是救中國的良方。最終還是明成祖的“當武”主義吃得開,誰搶得天下誰的“主義”算數。最終隻剩下“隻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了,別的主義一概免談。
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羅斯福總統為挽救頻臨崩潰的美國經濟推行新政,高瞻遠矚的中國文人紛紛斷言美國死定了,緣由在於美國佬死到臨頭還不搞主義救國。例如許滌新先生斷言:“華爾街的寶庫、白宮的寶座,其末日之來臨,大約是不久了吧。”章乃器則斷言,羅斯福新政“不過是強心針的作用,是不會有久遠的效果的。”翻閱舊報章雜誌不難看到,中國文人們冷嘲熱諷的文字幾乎充斥了那時的版麵。不過,章乃器先生有一個說法似乎還有一點準確:“(羅斯福把)一切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方法,都表現出來也是枉然。”這倒有點對路,美國人自獨立以來,所有的政府政綱都屬於“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鼠目寸光地解決眼前問題,根本不理會“萬世之本”的任何主義。隻是,是否“枉然”,曆史早有結論,並不遵從中國文人們的高瞻遠矚。
美國民眾完全是一群小肚雞腸,根本不具備中國人民那種大國子民所獨有的風範。先說坐駕吧,自打華盛頓趕著自家馬車去就任總統,曆屆總統都是以自家馬車充當總統坐駕的。及至麥金萊,有汽車了,還得用私家車充當總統專車。福特公司看不過眼,送一輛汽車給總統,但違反了法律,而國會竟然不準用公款購買這輛車,隻好由政府付租金租用,直到租金抵得價款了,杜魯門總統總算有了輛公車坐。哪像我們,長春汽車廠敲打拚湊出來首輛“東風轎車”,立馬送給毛主席了。
我讀美國曆任總統傳記,吃驚地發現,那麽多位美國總統竟然都是以欠一屁股債離任的。所有為總統及其家人服務的人員,工資都必須總統支付。公有製多好,中南海還可以建立專門陪首長跳舞的文工團,彭德懷撤了這個團的代價是自己倒黴。我於是歸納出一個帖子:《死於貧困的美國總統》,數一數,居然有七位之多,占美國總統的六分之一。尤其可悲的是第十三任總統米勒德.菲爾莫爾(Millrd Fillmore),他正式向美國國會提出建議:給每位離任總統12000美元的年薪。他說:“我們的總統們,竟然被冷落地撇在一邊,無人理睬,或許還迫於生計,在街道的拐角上開個雜貨店,這真是國家的恥辱”。“我們選舉一個人當總統,期望他誠實地辦事,或許還能放棄盈利的職業。然而,我們在利用他以後,就讓他隱居起來,也許還任其陷入貧困。”但沒人理睬他,此後接著還有幾位離任總統死於貧困。比一比,究竟公有製好還是私有製好,難道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美國民眾的鼠目寸光還表現在毫無雅量,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們肆無忌憚地窺探總統以及各級官員的隱私,最近還把世界銀行總裁逼下台了。大家都知道那個使美國經濟連續八年快速發展的克林頓,一道“拉鏈門”就弄得他狼狽不堪而且隻得道歉過關。想當年我們的毛主席拋棄賀子珍笑納江青,高層議論剛泛起,警備司令賀龍便喝道:“堂堂大主席討個女人有什麽了不起,誰再敢說三道四老子斃了他!”我們中國人區分大器與小節顯然比美國佬強。
還有尼克鬆,這位總統實現了阿波羅登月計劃,又“打開美中關係大門”,算是政績斐然的。然而一個“水門事件”就麵臨被彈劾的慘淡局麵,隻得自己辭職,還不能了事,還得仰仗接班人福特總統特赦,否則依舊得吃官司。這事首先讓我們的毛主席理解不了:“不就是兩卷錄音帶嗎?有什麽了不起?當你手中剛好有一台錄音機的時候,錄下一次談話有什麽錯?”他大概不知道,尼克鬆罪不在錄音,而在於包庇那些錄音者。他或許也忘記了,楊尚昆錄音惹得他暴怒搗鼓出一個“竊聽器事件”來。這裏還有個上下錯位問題,楊主任以下犯上是不同於尼克鬆以上犯下的。
然而美國民眾的不依不饒是中國人難於理解的,尼克鬆女婿告訴毛,美國有很多人一直要求審判尼克鬆。我們確實屬於“大肚能容,容盡天下不平之事”,遠的就不說了,55萬“右派分子”及其受到株連的數百萬親屬、三千萬餓殍、文革中至今未予公布的“非正常死亡”,等等。統統屬於“前進中的缺點錯誤”,屬於“一個指頭”,絲毫也不妨礙那具現代木乃伊接受麻木不仁的膜拜。究其根源,在於美國人鼠目寸光,他們隻看得見眼前的得失,完全不具備中國人的高瞻遠矚,我們能看見共產主義必定會實現。既如此,借用林彪評述文革的一句話:“收獲最大最大最大,損失最小最小最小。”今日中國諸多懷念毛的議論,不正是依據林彪這個邏輯進行的麽?
時至今日,我們的輿論環境略為寬鬆了,各種“主義救國”又冒了出來,諸如“民主社會主義”、“新儒家主義”等等,據說都是“救中國”的唯一。問題在於,中國什麽時候需要“救”?既然忽必烈來的時候、努爾哈赤來的時候中國都未曾亡國,隻是換了朝廷,那麽,中國亡得了嗎?一切“救中國”的議論,都隻是獲取“為人民服務”之權力的說道。一旦得逞,擁有居高臨下的“為民”之權,都是禍國殃民,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未有其它。
既然如此,還不如少一些高瞻遠矚。我倒是覺得,我們寧可不要國家強盛,不要“兩彈一星”,隻要百姓不遭罪,能夠自由幸福地生活恐怕會更好。或如魯迅所言:“倒去屈尊學學槍擊我們的洋鬼子”,也多它一些鼠目寸光,老老實實地“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可能更實在一些。因為我們為高瞻遠矚支付的代價實在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