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恍惚的光

犯困的午後, 正好教課的時間。在音樂裏畫畫, 教室裏沒有其他的聲音。

模特做的躺姿, 象睡著了, 工作燈打在她身上, 清晰的輪廓, 慘白的皮膚, 強烈對比的影子, 象灼傷眼睛的符號印在腦海裏, 我感覺到的好像是一種痛苦, 從她的身上, 美感是其次的了。

我的學生看我畫畫, 突然問我: 老師你最喜歡畫什麽樣的模特? 仿佛模特是畫家的選擇物和消費品。我輕輕說: 多數人都可以入畫......

挺拔豐滿並且透著欲望的血色美女, 可能是我追求的, 但在課堂上卻稀少。生活中的人類, 如果不是身邊這些家庭條件很好的私立大學學生, 又是有機食品, 又是積極鍛煉, 並且身心充滿信心和活力......普通美國人什麽樣子的? 就是生活中的自己一般, 模特讓我看到的是更多現實的常態。

同樣年輕人, 並不是沒有夢想的學生時代, 並不是不相信社會的公平原則, 但是事實上, 他們生活艱難! 這是平緩草坪上突起的尖銳的石子, 刺痛企圖漠視者的腳心。

華人社會都在關注目前台灣發生的學生占領立法院並反對跟大陸簽訂服貿協議的話題, 歸根結蒂還是年輕人害怕未來的境遇, 不再信任國民黨當局的經濟政策。 我不懷疑這個運動深層的社會和民族矛盾(假如台灣人可以當作另外一個民族的話), 可是就當前年輕人麵臨的經濟困局, 我想說, 這實在不是台灣所特有, 這是全世界年輕人的共同困局, 美國難道不是? 中國大陸難道不是?

休息的時間到了, 幫模特用膠帶紙在台布上標識出位置以後, 關了工作燈, 她"醒"過來, 在一旁活動筋骨, 然後去簽工作單, 她一直在說感謝的話, 而我卻很不好意思, 跟她解釋為什麽單位時間我們隻能給這些錢, 這是小班製的學校, 一個班就十幾個學生, 不像那些藝術課堂, 人家盡管業餘, 卻有三四十個人一堂課, 費用寬鬆很多。不是的, 她說, 其實洛杉磯的學校裏麵, LMU 是給得最高的, 有幾個藝術學院不但給得少, 還摳刻, 錄用的時候要經過很多審核, ......她不知道她在表揚我。

助手從係裏餐廳幫我拿了幾包免費的三明治, 還有可樂罐頭, 我們請模特一起吃, 模特邊吃邊說她的故事, 她的理想是當演員, 讀過表演的碩士......

午後, 恍惚的光, 從天窗上射下, 我看見懸浮的塵, 在空氣裏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