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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四)

(2011-11-12 18:00:58) 下一個

上次說小時候的家,說著說著說到院子裏去了,其實房子裏麵還沒有說完,但是一家三口住在一室,裏麵又不分功能,著實不方便。我記得父母親過一段時間,就想著把房間掉頭轉向搬弄一番,每一次都覺得房間變新了,因為帶來新鮮感和生命力。

父母的床一般在靠裏麵的位置,會有兩個大書櫃和外麵隔開,側麵有床幔,也有父親做的一點裝飾,比較自然地形成裏麵相對安定的地方,我雖然自己有一個小床,在另一麵,卻也總是和父母一起睡的。記憶裏比較深刻的是木頭的地板,並不是現今的致密的地板材料,而是由真的木條拚成,而地板的下麵,竟是空的。我小時候喜歡找到地板的巴結孔眼,往下麵探究,但是看不到,於是把東西塞進去,···後來母親老發現東西不見了,原來都讓我“藏”到地下去了。

後來大人們說起來,這地板下麵的空間還真的有個傳奇。爺爺奶奶的溫州老家也有這樣的地板,下麵是空的,跟我們杭州的房子很相似的結構。1942年,日本飛機轟炸溫州連續六天,所有的人都去平陽鄉下避難,但是家裏一直收藏古玩器皿的,有非常大量的瓷器搬不走,就想出辦法,把地板撬起來,將瓷器都藏在下麵···等他們回到溫州的時候,日本人走了,但是家裏的地板全都被撬開,裏麵的瓷器也全都被砸得粉粹,一家人都痛惜不已!

言歸正題,母親總是把地扳擦得幹幹淨淨, 夏天的時候,用涼席鋪墊著,就可以在地板上睡覺,很陰涼。小時候也喜歡玩玩具,但是玩具很少,外婆家的表弟玩具很多,每次去外婆家都要趁機玩一下,有一次,把表弟的玩具搞壞了,連大人也不樂意了指責我,心理鬱結了很久,不再喜歡去外婆家了。但是我自己還是有玩具的,雖然少,竟也有特別好的。一次,和父母去百貨商店,看到一隻特大的紅色汽車模型,還是敞篷的呢!我就鬧著要,都說那不是賣的,是模型,但是我死活都要,就是賴在地上鬧,結果連店裏的人也沒有辦法,竟最後賣給了我們。這是一輛大到小孩子都可以坐上去的大汽車玩具,從此就一直是我最愛的寶貝。我知道我的父母非常寵我,到了可以不惜代價的地步,但是我胡鬧的次數卻非常非常少,所以也非常非常有效。

我一直特別喜歡、愛惜這輛玩具車,可能這也埋下了我現在這樣喜歡開車的線索,在我的那篇“美國汽車故事”裏有關於我來美國以後買車、再學開車的經曆,等開車熟悉以後,竟一年裏同時買了大中小三輛車,人都以為我瘋了!他們不知道我還那樣小的時候就曾經為汽車耍過一趟無賴了。

說買車好像是離譜的事,那個時候,父母的經濟條件很差,連自行車都還沒有。母親在鄉下插隊,完全沒有收入,而父親的收入也少得很,家裏日子過得極簡,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家裏才有第一輛自行車,鳳凰牌的,就停在父母的大床外沿,擦得精光錚亮的放在那裏。我小時候自己偷偷把它推出來,在弄堂裏學趟車,竟自己會了,繼而就騎了上去,可是車很高,又不是女式的-前麵有根檔,緊急的時候真的下不來,摔下來好幾次,都沒有敢告訴大人,最後終於熟練了,也派上了用場-給外公外婆送中藥。

我的外公文革的時候被遊鬥得很慘,關著被要求寫材料。外公抗戰時期在福建由外婆出資辦了"大潭報",自任社長。當時浙江大學南遷至福建稱"暨南大學",黃懷仁校長等一批學生經常向報社投稿宣傳抗日。外公還同時辦了一家印刷所,福建省委地下黨就被外公安置在該所掩護了下來。這些經曆,他自以為是幫了共產黨很大的忙,但是不知道解放後黨內的派係鬥爭,南方的地下黨存留下來幾乎沒有人能夠替他說話,加上他後來去台灣任過公職,和陳誠等人也有聯係,這個時候就被逼著日夜不停地寫東西,雖然他回大陸以來一直搞明清史的,在杭州師範學院任教,有過一段按自己的興趣意願做學問的時光,但是文革中非人的被折磨,最終把他的腦子給搞壞了,尤其後來一直得不到平反,心情很抑鬱,老是想不通為什麽自己的一腔熱血要被如此無情對待,使得他和外婆都過早得了不治之症,那個時候我能做的就是把父母親在家煎好的中藥,放在保暖瓶裏,騎著自行車送去外婆家······(外公的腦子是想壞的。他博學強記,記憶力極強。文革中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交待問題,竟然將過去幾十年每一天的事情全部回憶出來並記錄下來,每一次的會客、約會都回憶起時間、地點,並提供當事人姓名(證人)、對話內容(證言)。任何人的大腦都經不起這樣高強度的工作的。所以文革結束後不久,他的腦力就開始下降,直到大腦萎縮,直到去世。----沈亢 )

外公外婆去世以後,我們的台灣親戚找到了,他們是外公外婆的同輩人,卻看上去還那樣年輕,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想起外公外婆的不幸遭遇,真讓人感歎嗟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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