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大漢至
畫界之獨孤求敗
談談藝術吧，在中文的博客裏聊藝術，就象在中國城買吃的，最方便了。以下的一些隨筆是我在四年前寫的，那個時候剛剛找到在洛杉磯的全職教職，搬來南加州，一半是興奮，一半是艱苦：
···我教的春季課結束了，我們有四個月的假期，許多同事告訴我一個秘訣，在五月中學生必然回家的時候給學生在網上給成績，就不會有學生來糾纏成績的好壞了，可我不，我在四月底就給學生成績了，因為想給自己留更多完全的假期。實際上我又做得很矛盾，我在七月份開了個對非我們藝術係學生的繪畫課，同樣計學分的，一來學校會在工資之外多付我五千多美元改善生活，二來暑假太長，我恐怕會很想找美國學生聊聊。反正那個月每星期也就六小時課，算是偶爾也去學校辦公室坐坐，我的辦公室就在我的畫室裏頭，目前是全係最小的辦公室，大慨有十個平方，為此，院長已經兩次在會上提及要解決的，在畫廊旁邊的擴建工程就包括了我未來的辦公室，雖然我很羨慕別人的大辦公室，整個一個安樂窩，但其實我已經很滿意目前的辦公室了。裏麵有我自己選擇的電腦和使用設備，IKEA的辦公家具，等等···
···反正我有事沒事也要去學校坐坐。言歸正傳，我想在這個假期多數時間用來繪畫，還有看孩子。可是七月份的時候，我還不得不搬家。我現在住在Downtown的公寓大樓裏，雖然風景很好，有整個都市景觀的大客廳，下麵有漂亮的小公園，旁邊是服裝設計學院，租金也不太貴，兩千六百四十美元，在洛杉磯也算合理的。但是這裏離學校太遠，學校在洛杉磯西邊的海濱，我上班要在路上耗掉兩個小時。在Downtown住了一年，租期快滿了，終於下決心搬到學校附近去，雖然那裏很“白”，又特別貴，畢竟省時間了···
···學校旁邊的Playa Vista是個新建的小區，據說是白宮評出的全美五個什麽最先進的小區，旁邊有許多自然保護濕地，是散步的好地方。但是好象有沼氣，有毒，他們裝了測沼氣的表和警報器。不管怎樣，我申請住過去，學校還給發每月六百美元住房補貼。從小區可以看到背後高坡上學校的教堂和寫著LMU的標識。太太說一定要有隻狗，這樣可以讓我每天去對麵海灘溜狗，收收肚子···
···好了，再回來說畫畫的事，我都在畫油畫。都是人物，這和我教的一樣，隻是教的多是裸體，畫的多是著衣。我畫的極細的人物，有時候即使隻有一小塊的裸露，我的觀眾就會看得心跳加快，所以沒有把課堂上的全裸搬入畫布。所以我的模特也多不是學校雇的專業模特，而是我的學生們。在學校教師畫展的時候我曾經大出風頭，也正好可以問我的學生們：你願意也這樣躺在我的畫裏嗎？···
···洛杉磯的畫材是很貴的，雖然我每學期有足夠的工作室經費和學生實驗費可以使用，我可以盡量地買東西，作為研究經費，我完全可以用它來買自己的繪畫材料－我的專業研究和教學一樣是為學校服務的組成部分，但是我從不那樣做，我私下裏還是把教學用的和自己用的分開來了，我自己付自己的費用，因為我的作品一旦賣了，如果我用的是學校的錢，我會覺得自己貪了便宜，因為學校不會找我要回材料費的。反過來，這個暑假，學校獎了我六千美元給我畫畫用，當然再貴的東西對我來說都不貴了。
我記得五年前剛來美國的時候，走進畫俱店，什麽也不敢買，後來，為了畫畫，咬咬牙，買了最基本的繪畫材料和畫布，把自己都快搞得山窮水盡了。後來有了信用卡，買畫材也多是大筆透資著的，甚至有一次，卡的限額滿了，幹脆挑好了東西買不成。當時那麽狼狽，才換來現在的條件，許多感慨。我還沒有說起過我的畫廊，下次吧···
···我的文章讓一位朋友讀了，笑話我的IKEA辦公家具，說我的堂堂高等學府居然用IKEA來打發我，太種族歧視了。
怪我糊塗，竟把這樣的小事提了出來，讓人笑話了。是這樣的嗎？不不不，他其實沒有體會我的意思。先來說家具，我在國內就瞧不上 IKEA，家裏一定要用Universal的，結果來美國一看，連cosco賣的也是Universal，就不提了。我租住的大樓裏每過一陣就有大批的IKEA家具被丟出來，因為對麵服裝學院的學生搬家了，那些東西幾乎都全新的，我在Bellevue的時候住的樓裏多是賺高薪的微軟員工，時不時有人貼出賣IKEA的廣告，很便宜的，因為搬家的時候人們多不願意拖著IKEA跑，就象征性地處理了，也有些人會用些力氣，搬到goodwill去，所以，Bellevue的goodwill常常有好東西，對了，我常常去那裏為學校收集有意思的靜物。
這倒好，在洛杉磯，大手大腳的年輕人，索性把IKEA就地扔了。我一開始還撿些這樣的“破爛”（實際上多是新的），日子久了，家裏的東西也塞滿了，就算了，可惜呀！有個插曲，我的樓上還住著一個藝術家，也是大手大腳的，經常丟出許多高質量的繃好的油畫框布，而且他隻是在上麵稍稍瞎塗了幾下，就不要了，象是專門來讚助我的似的，把我喂飽！有一次他還看見我把他剛丟了的一大批油畫框布用電梯運上來，笑著說：你也喜歡試試？好好過過癮。他不知道我會把這些東西都變成大錢。
說回來，我的IKEA辦公家具的確在我學校隻是臨時的家具，大辦公室的設備有一個規範，低低平平重重的風格，但在我這裏，就不受約束了，因為那些東西塞不進來－我的辦公室太小。可是我至少現在很知足了，是因為有比較。那位仁兄說我無緣研究所，其實我在國美的時候，所學的研究專業在全國繪畫類還是首屈一指的，我這個一個人的研究班還配備了四個導師的導師組，他們都是當時的院長、係主任，包括現任的中央美院院長。比較什麽呢？就是我那時候作為種子留下來任教一直到現在我來美國，由學校作為正事專門找人去為我訂家具、裝家具，從來沒有。
在中國，你總得用上麵換下來的家具，要說成一種榮幸，在條件不太好的美國學校，也做不到。我從西雅圖的Cornish藝術學院過來，那個學校在全美藝術學院裏也是排得上的，是三所將藝術和表演放在一個學院裏教的學校之一。這個學校位於西雅圖市，有好幾處不錯的校舍。可是，教授的辦公條件就遠遠比我現在的學校差。我們藝術係，隻有係主任有獨立的辦公室，其他的教授都用公共辦公室，至於辦公家具，不要說IKEA了，能用就可以了。我在西雅圖的同事來洛杉磯看我，就非常羨慕我的辦公室。說什麽種族歧視，可能太牽強了。我是說，不要以為美國就應該如何如何，同樣的東西，有不同的意義。我們學校每年用在我的福利待遇上化的錢都可以每年為我豪華裝修一次辦公室了，可是人家有沒有掛在嘴巴上？···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所學校的時候，院長助理約我跟院長一起吃飯，沒有想到的是院長在她的大辦公室約我，就我一個客人，專門請了專業的侍者，布置了一個大餐桌，有花有酒，一道一道地上來，直到她親自訂的冰淇淋甜點。我不是說那吃的東西有什麽高級，高級的海鮮比不過我們中國人的餐桌，也不是說她的辦公室有多奢華（她的辦公室的確很大），就她這樣誠心誠意地招待我，我就很感動了，遠遠比出去任何高級的飯店吃飯有誠意···
大概我的中國朋友看懂我的意思了，有時候在西方，不方便的，費力的事遠比化錢的事討人喜歡。這就是為什麽聖誕節人們要包那麽多的盒子的理由。
···一年以後，我搬進了美術係新蓋的畫廊和教師辦公樓，IKEA家具確實馬上被淘汰了，換上了整體設計的地毯和家具，但是，淘汰下來的IKEA家具還留在原來的小辦公室裏，我的助教和我有時候用那裏，還是那樣親切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