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練（三）

新路飄遊（三）

一年後，晴霞生了一個胖小子。廠長也高興地合不上嘴。

小孩過百歲時請梁梁，梁梁還是借故沒去，一幅沒滋沒味的樣子。什麽道理梁梁都明白。有些疙瘩自己就是解不開。看著晴霞失望的樣子。想找幾句話緩解氣氛。就是想不起來。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晴霞突然說：

“我該給你張羅找個對象了。你看小鄭如何? 我看出來了，她對你有意。”

“你開什麽國際玩笑。”

一股無名火從梁梁心底竄出。“對象”這兩個字從晴霞嘴裏說出來就那麽別扭。梁梁真想問問那過去的二十一天會發生什麽。可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梁梁隻是聽著。晴霞看著悶悶不樂的梁梁，又說：

“人總是被朦朧的景象誘惑，走近一看是陷阱。想抽身已經來不及了。抓住眼前的才是真。你想想吧。”

“說得象真的一樣。”梁梁心想。梁梁還是為了那段感情耿耿於懷。

晴霞走了。百無聊賴的梁梁在夜市上看了看小攤上賣老鼠藥。一隻白鼠在一個鐵環內跑，總是跑不到頭。覺得或許晴霞說的對。自己該有個家了。想起小鄭的樣子還真有點喜歡。可又一想，小鄭還是個小姑娘呢。

第二天，廠長來找梁梁，說：“我這幾天正琢磨著給你找對象呢。你是什麽條件。”

“天仙就行。”梁梁打著哈哈。

“天仙上哪找啊！”廠長笑著說。

“象林青霞就行。”哪壺不開，提哪壺。梁梁說過後又後悔了。

“行。你等消息吧。”廠長看了梁梁一眼。

第二天，廠長領來了鎮上的武裝部長。

“好說，好說”部長大包大攬。

“咱可以成立一個招親委員會。”梁梁讓部長的樣子逗樂了。部長是廠長的戰友與梁梁父親也有一麵之交。

“謝啦。”

過了不多久，部長還真讓戶籍警小劉送來了幾十張年輕女子的照片。戶籍上的照片個個象現行犯，根本看不出長得啥樣。後來想了個辦法，在其中挑了十幾個鎮上的女子。以戶籍警的名義，開個座談會。為了裝樣子，又加了幾個男同誌。梁梁覺得不妥，又不好駁廠長的麵子。

會議開得挺成功。隻是大家挺納悶。來開會的女同誌年齡相仿。還都挺漂亮。梁梁對城關中學的陽陽很有了好感。由武裝部長提親，梁梁又是一表人材，女方家裏自然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一切進行的很順利。真是天賜良緣。大家都高興。廠長也象放下壓在身上的一塊石頭。

初識的幾個星期梁梁是在亢奮中度過的。每次等待約會的時間是那樣的漫長。梁梁的整個心思都在陽陽身上了。冷靜時，梁梁覺得自己象在鐵圈裏跑的小白鼠--自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陽陽幾乎每一次約會都換一次新衣裳。有時衣服很時髦但並不是那樣得體。梁梁喜歡陽陽一套灰白的休閑裝。陽陽太骨感，穿休閑裝的陽陽顯得自然典雅，玉樹臨風，有一些飄飄如仙的感覺。梁梁覺得這才是戀愛。

有一次，陽陽穿著一襲很時髦的套裝，顯得象要到舞台上演出。梁梁就把自己的感覺告訴了她。陽陽說，其實她平時也穿得也很簡單。

“這不全是為了約會嗎。”陽陽責怪地看了他一眼。

“約會又不是演出。”

“老土。”那天，月光特別地柔和，象母親慈祥的目光。

八一湖上月光通明，水波漣漪。微風送來渺渺的蛙聲伴著陽陽輕微的鼻息，連日來的不安和浮躁也都隨風而去。梁梁就是這樣，依靠湖邊的欄杆，深情地望著月亮。一切是那樣柔靜。梁梁眼睛有些潮濕了。

陽陽看著梁梁，仿佛被他的神情所感染，輕輕說：“今晚真美。”

“其實我們生活的每一天都是這樣美。”梁梁不無感觸地說。人在世上，象鐵圈裏的白鼠，在一個又一個圈裏奔跑，浪費了多少大自然母親的賜予。

“是啊，象我的父母整天忙著事業，業餘時間就是吵架，就這樣吵了一輩子。有一天他們也有享受一下夜色的心境該多好啊。”陽陽憂心忡忡地說。

“但願我們以後不會吵架。”

“但願吧。”陽陽還想著她的父母。

梁梁有時會不自覺地把陽陽和晴霞作一個比較。晴霞比較樸實，陽陽比較大氣但虛榮。和陽陽相處梁梁有更多的激情。可能是距離產生的朦朧的美讓他動情。也可能就隻是因為梁梁長大了。

梁梁還是很感激晴霞給與他的那一段美好的回憶，盡管連他自己也搞不清那次夜訪廠長家是為了愛情，還是單純地就是要跟那小子比個高低。

就是這樣，從秋到冬，從冬又到秋，梁梁和陽陽由相識到相知已是一年多了。陽陽是一個柔情似水的姑娘。陽陽有一種奇異的力量，這種力量總是能把梁梁從生活的緊張、焦慮和煩惱中解脫。這種隻有在母親身邊才有的感覺很使梁梁著迷。梁梁這樣一個火爆的人，在陽陽麵前規矩的象一個小綿羊。梁梁自己也覺自己改變了很多。梁梁又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陽陽的父母是中學老師。陽陽畢業於本省一所師範學院的生物係。自然界的一切讓她著迷。雖然工作不到一年，她在生物分類學上已是小有成就。她所組建的生物工程小組，竟然發現了新的物種。那個物種以陽陽所在中學的名字命名發表後，著實讓陽陽父母和她所在的學校興奮了一陣子。她也成為鎮上公認的才女。這也激發了陽陽的事業心。

第一次進陽陽的閨房，看到的滿牆的植物標本讓梁梁感到新鮮。標本製作的是那樣的精美，仿佛有生命力在裏邊。梁梁起初還認為是工藝美術作品。滿屋的書卷氣，讓梁梁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感到自慚形穢。

梁梁和陽陽的蜜月是在草原上度過的。蜜月旅行的前一天，小鄭為梁梁和陽陽送行。幽靜的燭光下是小鄭紅紅的臉。小鄭為陽陽和梁梁定了一桌菜。當酒飯吃了一半時，酒店裏響起了《妹妹找哥淚花流》的旋律。解說詞次的大意是，這首歌是一位姑娘送給她的哥哥梁梁的，願梁梁哥和陽陽姐永遠有一個象今天一樣的好心情。

“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 “

在幽怨舒緩的歌聲中，梁梁看到燭光下小鄭的眼睛格外明亮。
梁梁卻想起了另一個人。

人之初，
愛之深，
這麽久以後
沒想到又想到那一個人。
人之初，
愛之深，
這麽久以後
沒想到還（又）想到
那一個人。
那一個
世界上第一個愛我的人。

梁梁記不清在哪聽過劉若英的這首《人之初〉。此時此刻，梁梁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不知怎麽搞的，在梁梁和陽陽的關係被雙方家庭逐漸接受時，梁梁反有一種要逃避的感覺。晴霞啊...

秋夜的月亮是那樣的皎潔、明亮。天上偶爾有流星劃過，給廣闊的草原增加了幾分神秘。蟲獸此起彼伏的叫聲象歌唱著一個永遠不變的故事。遠處的鬆濤的呼嘯經雄厚的大地過濾後，化作美妙的和聲。

陽陽蓋著一條軍毯，百無聊賴地在地上畫著、寫著。梁梁卻在深深地思考中。梁梁信手拿起吉他，輕輕地唱著，排遣著心中澎湃的激情，思緒走得很遠很遠。

有誰知道我有多孤獨,
我與這混沌的世界格格不入,
宗教指我一條殉道的路,
我也不屑一顧。

有誰知道我有多孤獨,
我知道光明就在人的心靈深處,
為了讓這光明照亮世界,
我獨自行走著一條
充滿荊棘的路。

有誰知道我有多孤獨,
我知道公理和道義就在人的心靈深處,
為了人人有一分和諧的生活,
我獨享著屬於我的這份孤獨。

陽陽在這低沉的男低音中，想著以後我就要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了。就這麽想著她睡著了。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歡樂之後會悲傷，卻不知悲從何來。相聚時會感到孤獨，又不知孤獨何故。梁梁心中的這首歌已經伴隨著他許多年了。一個人的日子不容易。在困難和挫折時，這首歌給他力量。興奮時讓他平靜。

身邊的馬打了一個響鼻。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草原秋夜的空氣混合著馬鼻息的腥味讓他興奮。梁梁喜歡馬和槍。馬發達的肌肉讓他看到雄性力量的美。馬奔跑的速度讓他雄性的心靈得到舒展。有時他覺得他和馬都是屬於戰場的。文明的世界太壓抑了。

陽陽已經睡了。她身子卷曲在毯子下，毯子隆起了美麗的曲線。篝火的火焰竄動著，映照著陽陽動人的臉。梁梁頓時有些歉意。覺得冷落陽陽了。

另一首歌在梁梁心中響起，那時一首甜美的家庭之歌。

月華如練（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