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道是尋常
(2007-06-14 14: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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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 說實話,第一次見到這首詞,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將該詞修改為:人生若隻如初見,……(此處刪去1982個字),啊,沒那麽多,自己數吧。反正是把後麵那些個字都刪了。 好像有個什麽人曾對一部什麽電影做過如斯評價:該電影隻證明了一件事,隻要最後一分鍾的結局足夠獨具匠心、出乎意料的精彩,那麽,這一分鍾就足以挽救前120多分鍾的平淡無奇。這部電影的名字,不記得了。內容:一個心理醫生幫助一個小男孩,該男孩可以看到逝去的人。最後,該醫生發現,折騰了半天,自己也是逝去的人。超傻的一個鬼,我見過的。 而反過來,一個字字珠璣、韻味深遠的開始,則很有可能被其後麵的貂尾續狗尾巴草給破壞了。不單純是畫蛇添足的問題,而是有點把別人的智商看得太低,非得把話說明白,結果過於直抒胸臆,反而破壞了原初的美好,沒了餘味。上麵的這首詞就是如此。讀它,完全可以將後麵的話語統統忽略不計。 人生若隻如初見。我,初見這首詞,立時三刻被這位同誌折服。立馬找了他的其他的詞來讀。該同誌叫納蘭容若。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其最大的抱負並不在詞上,但,被人記住偏偏是因為他的詞。而偏偏他的詞與他的最大抱負可以說,完全不搭界。 小時候,讀童話故事,大多這樣開頭:在很久很久以前………。現在想來,你要是高興,拿起童話故事,完全也可以做這樣的事:在很久很久以前……,隨後刪去1982或更多個字。因為,故事的全部美好都在那瞬間開始的時刻。 一切的一切都還沒有破殼而出,來不及發生、發展、枯萎、死亡。我們,也就來不及悲傷。但,絕對來得及幸福,因為,有想象在。啊,由此,辯證法未必正確。胡說呢。學哲學的同誌別較真。 初見。在山林中的清靜書院中,一個叫祝英台的同誌,輕輕款款的做在一個叫梁山伯的同誌身旁。三年同窗、一朝訣別、十八裏相送、樓台相會。於混沌未明之中,凝眸深處。 初見。在淡煙急雨的西湖上,一個叫白素貞的蛇妖抱著恩報三生的誓約找到了一個叫許仙的文弱書生。同船相望、借傘還傘,一個處心積慮,一個不知就裏。於幾世輪回中,人妖相戀。 初見。…… 如若,人生若隻如初見,寶黛兩位同誌大可以在“這個妹妹我見過”的似曾謀麵中轉身離開,留得不知被誰刪除的未來,追憶他(她)乃何方神聖,節約下那滴不盡的相思血淚紅豆拋,啊,是拋紅豆,無所謂了,反正都是拋。 如若,人生若隻如初見,梁山好漢們隻管跟著晁蓋山代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做著很有光明前途的山賊這一行當,而無需跟著宋江混什麽狗屁正途,求什麽狗屁功名,也就免了寥兒窪招魂幡動,鬼哭狼嚎。 人生若隻如初見。命運,也是由一個個的原子、分子組成滴。看似完整,縫隙卻在。宛如肌理稠密的絲絹,如何巧奪天工、密密織就,對著陽光,必能見到隔絹而在的萬丈光芒,絲絲縷縷、見縫插針的滲入。仿佛我們陳陳相襲、隨生帶來的原罪。看不清,但,在。 花開花落、陰晴圓缺,猜得到故事的開頭,料不到故事的結尾。悲歡離合、迷迷蒙蒙的輪回之道。誰能躲得開塵世之上那隻看不見的手。 人生若隻如初見。七個字,炸斷了一切、一切美好的延續。而我們,卻往往執著於那似曾相識的初見,一意孤行、冥頑不靈的要延續心花無涯的初見。所擔憂的不過是,生怕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追悔莫及的念及:當時隻道是尋常。 鉤子前天寫了一些故事,其中一則,關於悲觀和樂觀。看過之後,事實上,當初可能真的是尋常。那份看似不尋常的初見,也許,不過是個尋常的引子,引你去找馬糞背後的馬。而需得記住的是,那馬糞未必是你後來找到的馬的。 啊,真是,一首超級美好的詞,居然讓我寫到了馬糞與馬的關係上。趁早打住,否則,納蘭容若同誌非從哪個地界蹦躂出來找我說道說道。不過,也足見我胡說八道的能力何其不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