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隨筆（二）被攔在上帝家門口

                                

在歐洲旅遊, 除了古堡皇宮，那就是看不完的教堂。就像在國內旅遊，總有看不完的大雄寶殿一樣。但是中國的廟宇和國外的教堂還是不一樣。中國的廟宇不少都遠離塵世，所謂深山古刹。想來是因為去做和尚的人，大都紅塵失意才遁入空門。國外的教堂，卻大都在城市，很少在荒蕪人煙的深山。因為教堂是讓人去做禮拜的，得為老百姓服務。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教堂就像中國的派出所，哪兒有人的居住點，哪兒就有教堂。城市越大，教堂自然也就越多。 

在歐洲參觀教堂，一進入那沉重的大門，一踏入那幽靜的殿堂，一看到那螢螢的燭光， 腳步自然就會放慢， 話語自然就會壓低。因為教堂大都空蕩，幽深，自有一種促人屏息，使人安靜的力量。歐洲教堂的入口處，常有一個小牌，上麵寫著:“教堂是上帝的家，請顯示你的尊敬。”或者僅簡單的一句:“請別忘了這兒是教堂。”因此隻要不在教堂裏大聲喧嘩、 追逐嬉鬧、 遊行示威，教徒也好，遊人也好， 乞丐也好，妓女也好， 都可進去和上帝共渡一段時間。誦經、懺悔、 歇腳、 打盹， 無所不可。有容乃大，上帝的胸懷自然應該是寬廣的。 

到了羅馬，教堂無疑是多得不能再多了。豈止多, 而且大都以聖人得名。 聖保羅教堂, 聖瑪麗婭教堂， 聖約翰教堂，不一而足。這些教堂，除了它們珍藏的無數的藝術珍品外，給人印象深的，還有兩點。其一就是它們的金碧輝煌，氣象萬千。那巨大的大理石柱，那純金的雕塑，那一個又一個堂皇的金殿，處處在告訴人們，當年的教主們是如何的富有奢靡。哥倫布從美洲帶回來的第一批金子，就鍍在聖瑪麗亞教堂的金殿裏。難怪當年北歐海盜，每到一處，不搶別處，專門襲擊教堂。羅馬教堂給人印象深刻的第二點，是它的傲慢。在不少教堂的入口處， 都掛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褲長不過膝, 上衣無袖者不得入內!” 讀來頗有紅衛兵當年破四舊的味道。好在時當盛暑，羅馬原本酷熱。這規定並無人監督， 所以短褲汗衫者自由出入。 

那天去梵蒂岡遊覽萬人朝拜的聖彼得大教堂，人們排隊依次入內。入口處站著兩位意大利把門人，西裝畢挺，臉上卻毫無表情。排在我前麵的是一男一女兩位年輕的美國遊客， 排到入口處卻被攔住了不讓進。問為什麽，把門人懶得解釋，隻用手指點了點女人的褲子。這時我才看到，原來他們倆都穿著美國夏天很常見的西式短褲。男士的長一點，蓋過了膝，女士的較短，在膝上一寸左右。而且女青年的上衣也沒有袖子。美國人有點窘， 女青年臉都紅了，好像做了壞事被當場逮住了似的。這是一對老實的美國人，那男青年拿出證件，說他們是大學生， 明天就要回去了，請門衛通融一下。衣冠楚楚的意大利把門人懶得用英語來回答，隻反複指著那塊“褲常不過膝不可入內”的告示，鐵麵鐵心地搖頭，不肯讓步。強龍鬥不過地頭蛇，可憐兩個美國學生，不遠萬裏而來，被攔在了上帝的家門口。 

我不懂為什麽有這種規定。是神父們嫌貧愛富、 衣冠取人? 可他們是說要拯救世人的呀! 是他們受不了那半截小腿兩根光臂的誘惑? 可教堂天花板上的聖女， 一個個都露乳坦腹光著大腿呢! 我想起雨果的《悲慘世界》， 罪犯冉阿讓從監獄出來， 衣衫襤縷，臉燙金印，全城客棧都不敢收留他，唯獨狄涅主教打開教堂的大門接待了他，示之以誠，施之以禮，從而革新了罪犯整個人生觀。至聖至尊的聖彼得教堂的大小神父們，真應該去學學狄涅主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