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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請留給弱者一點尊嚴

(2007-05-27 13:46:07) 下一個
  近日,沈陽16歲的貧困少女黃絹(化名)因饑餓難忍在便民店內偷竊了一塊麵包,隨即被店主發現。由於店老板反複聲言要將此事告發學校,黃絹倍感羞恥,留下一封遺書後自殺身亡。讀到這則新聞,筆者的心情非常沉重。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香殞玉消,迫使人們在感慨之餘反思我們的社會現實。

  筆者在少年時代曾經有過類似黃絹的經曆,卻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某年冬天,我正在讀初中二年級,每個周末放學後都會去駐足於當地的新華書店。這家書店當時還算城裏營業麵積最大的,一二層擺放新書,三層打折銷售曆年積壓的舊書。筆者的家庭經濟條件並不拮據,但父母吃用都很節省,給我買書的零用錢也滿足不了筆者的讀書欲望。我每次去新華書店,見到三層的店員監視不嚴,甚至有幾分懈怠,就打起了偷書的主意。用孔已己比較文雅的話說,是“竊書”,其實一碼事。

  我每回看中目標,就趁人不備將書夾在大衣內側,然後大模大樣地走下三樓。幾次得手之後,我暗自慶幸,有一種偷吃禁果的快感,作案手段也逐漸大膽起來。一次偷了本《楊貴妃傳》(那是我剛開始對女人和曆史感興趣的年齡),覺得書癮還沒過夠,又跑到一樓瀏覽了一番。待我要步出新書架區,坐在一旁的服務員早已察覺有異,她猛然將展櫃之間的板門一關,厲聲喝道:“把書拿出來!”我想這下完了,乖乖交出贓物,靜候發落。

  不一會,一位中年人模樣的書店經理走了過來,將我從圍觀的人群中帶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先是給我講了一番道理,告訴我為什麽偷書不對,怎樣損害別人的利益。我當時頭腦嗡嗡作響,基本上沒有聽進去多少,隻希望他不要告訴家長和老師。這位大叔人倒是很和靄,教訓了小子一番之後,說:“馬上就快過年了,我也不想讓你的父母和師長知道,免得你過不好年。一定記住,下不為例啊。”我連連點頭,也沒有問人家姓名,在羞愧中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許多年過去了,我已經長大成人,不再發愁沒錢買書,但那位經理做人的教導一直在我耳畔回響。試想如果當初書店經理將此事告訴我所在的中學,筆者固然不至於自殺,但在同學中間也會抬不起頭來,很可能被迫轉學或是自暴自棄。一片陰霾由此終生留在心頭。為此,多年來我對那位書店經理的寬容和體諒深懷感念。若不是黃娟事件,筆者很可能一直將此事深埋心底。之所以決定講出來,是想以親身經曆說明,一位賢德的長輩如何對待犯錯的少年。

  筆者還聽說過一則相似的感人故事,是關於澳洲小提琴家布裏奇斯的。布裏奇斯少年時比筆者還膽大,曾偷偷跑進一棟公寓偷盜。當他潛入臥室時,突然發現一個歡迎瀏覽ddhw.cn女孩半躺在床上。那女孩見到布裏奇斯頗感驚恐,但隨即微笑著問道:“你是找五樓的麥克勞德先生嗎?這是四樓,你走錯了。”她接著又說:“你能陪我坐一會兒嗎?我病了,每天躺在床上非常寂寞,我很想有個人跟我聊天。” 那天下午,兩人聊得非常開心。當布裏斯奇走出公寓,回頭一望,發現那樁公寓樓隻有四層。其實,女孩早就明白他是小偷,仍然體麵地維護他的尊嚴。布裏奇斯大為感動,據說在功成名就之後還以同樣的方式幫助過一個被他發現的梁上君子。

  讓筆者痛感惋惜的是,便民店的老板本來有機會像書店經理或布裏奇斯一樣善意地對待黃娟。他卻表現得毫無憐憫之心,最終造成了巨大的悲劇。如果當時店老板饒恕了那個姑娘,甚至把麵包送給她解除饑餓,黃娟必定會對這個社會心懷感激,增強她在苦難中生活下去的勇氣。我們都熟悉的小說《悲慘世界》裏,主人公冉阿讓像黃娟一樣偷了一塊麵包,他為此事和幾次越獄坐了十九年牢,出獄後對整個社會懷著強烈的報複念頭。米裏哀主教提供給他食宿,他卻偷了主教的銀餐具。當冉阿讓被警察抓住送往主教那裏,主教卻說銀餐具是他本人送給冉阿讓的,此外還附送了兩隻銀燭台。米裏哀主教寬大的心胸終於感化了冉阿讓,使他轉變成一個品格高尚的人。

  從法理上講,便民店老板並沒有錯,他有權要求懲罰侵犯他權益的任何小偷。但一個社會的良性運轉並不僅僅依靠法理,還有賴於所謂的情理。店老板的做法得理不讓人,在這一點上並不妥當,至少不是最佳的處理方式。黃娟並不是那種以偷竊為生的普通慣犯,也不是屢教不改的頑劣少年,她隻是個成長中的柔弱女生。偶有錯誤,法雖不容,情有可原。在當時的情境下,店老板怎麽說也是強勢的一方,他損失的頂多是塊麵包,對於黃娟則是榮辱相加甚至生死悠關的大事。這時強者若能寬恕弱者,放她一馬,在強者功德無量,在弱者則幸遇恩主,對雙方都是一件好事。生存對於弱者總是艱難的,請留他們一點起碼的尊嚴。

  這些年過去,筆者的思想也隨著年齡漸趨保守,對人世間很多苦難逐漸淡漠。但有兩件事情總是能夠打動筆者,一是孩子們沒有飯吃,二是孩子們沒有書讀。筆者願在有生之年為這些孩子們做些事情,以救贖我當年偷書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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