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蓮與曉娟、餘在水結伴參加了紅衛兵大串聯,因為嚴重超載,他們蹭的火車一路走走停停,本來十來個鍾頭的路程,卻耗費了兩倍多的時間才到達北京。
因舟車勞頓,再加上火車裏人滿為患、空氣極其不新鮮,曉娟到了北京就病倒了,因怕錯過毛主席的接見,他們幾個就在天安門廣場附近到處轉悠,最後終於在錢糧胡同找到一個紅衛兵接待站住下了,有了火車上的前車之鑒,曉娟找胡文革借來兩個紅衛兵袖章給愛蓮和餘在水戴上,好在招待所的人員沒有仔細檢查他們的紅衛兵身份就讓他們入住了。
11月的北京已經進入深秋,日夜溫差比較大,特別是入夜之後,氣溫驟降,即便是在室內,也是滿滿的寒意。曉娟第一次出遠門兒,一來囊中羞澀,又不知道如何去醫院看診,二來怕見不到毛主席,她堅持不去看醫生,想跟以往每次感冒發燒那樣,熬一熬就挺過去了。
曉娟的病情似乎越來越重,她渾身滾燙、頭痛欲裂,還嘔吐不止,她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兩天後竟然開始出現幻覺。愛蓮守著曉娟,給她喂水吃藥,一口水下去,曉娟突然渾身抖個不停,她的脖子梗得直挺挺的,上下牙也在“咯噔咯噔”緊叩,愛蓮見狀嚇壞了,趕緊拿條毯子將她裹住,又抱緊了她,想幫她暖和一下身子。
愛蓮建議:“曉娟,咱去醫院看醫生吧?招待所裏隻有退燒藥,都兩天了,你的高燒還沒退,要不,我去找個人問問,哪家醫院最近,醫院應該不會收紅衛兵的錢的。”
曉娟使出渾身的力氣,伸手拉住起身要走的愛蓮,道:“別,別去,求求你了,咳,咳咳”,一著急,她咳個不停,好容易倒過來了這口氣,她又道:“胡文革說,明早毛主席要接見紅衛兵,我怕醫生不放我走,我,我不能錯過見到偉大領袖的機會,這輩子,也許隻有這一次機會。”
愛蓮見她滿眼盈著期盼的眼神,想了想,隻好又坐回去,抱著還在不停地打寒顫的曉娟,曉娟感到了溫暖,沉沉地睡了過去。愛蓮將她放下,隨即去招待所要來一個厚被子給曉娟蓋上,又把一個空的鹽水瓶灌滿了熱水,用毛巾裹好了塞到曉娟的懷裏。
不知過了多久,曉娟醒來,感覺身上暖暖和和的,仿佛沐浴在暖洋洋的陽光中,頓時感覺神清氣爽,大地一片金光燦爛,她拚命蹬腿想站起來,無奈雙腿好像灌了鉛,無論她怎樣掙紮也不能動彈。
與曉娟對躺著的愛蓮睡得正沉,突然被曉娟給狠狠地踹了一腳,愛蓮驚得一個激靈連忙坐起來,卻聽見曉娟一個勁兒地在喊:“毛主席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祝福毛主席萬壽無疆!”
愛蓮打開燈,見曉娟靠牆坐著,她欣然微笑著,雙腮緋紅,眼裏放著幸福喜悅的光,她喜滋滋地跟愛蓮說:“我剛才見到了偉大領袖毛主席,他站在天安門城樓上向我揮手致意,我舉著紅寶書使勁兒喊: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聽見了,他老人家走過來,慈祥地鼓勵我們:紅衛兵小將們,你們要發揚敢想、敢說、敢闖、敢幹的作風,把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帶回去,讓革命的火炬燃遍全中國。”
愛蓮抬頭瞧了一眼牆上的時鍾,見才半夜兩點多,以為曉娟這是剛從夢中醒來,就道:“胡文革傍晚來過了,他讓咱幾個4點在招待所門口集合,以前毛主席接見紅衛兵都是早上5點,這次他還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他說:怕人多,咱去晚了占不著好地方,看不清楚毛主席。”
曉娟依然笑意盎然,她拉著愛蓮的手,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愛蓮看,直看得愛蓮以為自己臉上有汙漬,曉娟道:“毛主席,請您老人家放心,我代表紅衛兵小將向您保證,我們一定要把毛澤東思想作為我們的行動指南,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將紅旗插遍全球!”
愛蓮被曉娟的反常舉動嚇壞了,她使勁搖著曉娟,道:“曉娟,你醒醒,快醒醒”。
曉娟止住了笑,卻突然嚴肅起來,眼裏透出仇恨的怒火,她咬牙切齒道:“階級敵人喪心病狂,他們妄想破壞文化大革命,我們革命小將堅決不答應,誰敢反對毛主席,我們就和他拚、到、底!”
愛蓮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燒糊塗了,趕緊應道:“你放心,階級敵人的陰謀不會得逞……先睡覺。”
愛蓮將曉娟放倒躺好,給她蓋好被子,曉娟突然抓住愛蓮的手,又咕噥了一句:“紅衛兵小將無限忠於您”,然後倒頭“呼呼”大睡起來。
愛蓮看看離著集合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小時了,怕睡過了頭,就坐著等天亮,好容易熬到了該出發的時間了,看著曉娟睡得正香,就過去摸了摸她的前額,感覺還是挺燙的,愛蓮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決定不喊她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