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兩口子各自生著悶氣,互不搭理,就這麽幹耗著,良久,還是瀟瀟先沉不住氣,道:“哎,咱得好好商量商量,不能眼看著他就這麽沒了學上,那樣怎麽對得起我姐?”
“哼”,潁川憋了半天,終於吭了一聲。
瀟瀟知道他心存不滿,便央他道:“我今兒下午把他好說了一頓,他也知錯了,川,咱不看僧麵看佛麵,別為這點錢毀了他的前途,你說呢,啊?”
潁川吐了口氣,粗聲粗氣地道:“靠!我老婆孩子紮肚子省,他倒好,張著兩張大蒲扇往外漏財貝,錢不在多少,花也就花了,要是他小子能長個教訓我也就不說啥了,隻怕他胃口越開越大,咱就是賣房子賣地也不夠他鋪擺的……不行,這事兒你一定得跟你姐說開了去,咱不能就這麽把錢扔黑影裏了,再說了,5千塊也不是個小數目,窮人沒那富命就得安分守己。”
“可是”,瀟瀟為難地說:“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姐難受嗎?她也活得挺不容易的。”
“我就不難受了?我活得容易?我自己還有兒子要養呢,那小子拉的屎憑什麽讓我去擦屁股?!”
瀟瀟見潁川口氣堅定,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隻好硬著頭皮答應跟湘湘說說這事兒,她撥通了電話,心情煩躁,說話無精打采:“姐,是我啊。”
湘湘一聽是瀟瀟的電話,趕緊道:“真巧,我正要找你呢。”
瀟瀟聽她語氣不對勁兒,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忙追問:“啥,啥事兒?是咱媽出事兒了?”
“不是,是咱爸”,湘湘說著說著就抽泣起來,慌得說起話來語無倫次地:“昨天,檢查結果出來了,他肝上有個鴿子蛋大的腫瘤,懷疑是癌,十有八九,怕是不好,嗚嗚,妹,你說這可咋辦麽,本來、本來以為老太太會先走一步,誰都沒想到,咱爸,身體那麽棒,咱爸會先不行了,嗚嗚。”
晴天一聲霹靂,瀟瀟一聽立刻就傻了,也跟著哭起來:“姐,這可怎麽辦?爸一向身體很棒,怎麽可能?有什麽症狀嗎?嗚嗚。”
“就是因為沒什麽症狀,所以才感到意外,爸的肝部腫瘤是前兩天在常規體檢中查出來的,後來去人民醫院複的診,病理切片結果後天才能出來,B超、CT的結果都不好,嗚嗚,很不好。”
瀟瀟斷斷續續地哭道:“姐,我孩子小,脫不開身,爸還得靠你照料,嗚嗚,錢,家裏缺不缺錢?我先寄點回去,好給爸看病的,沒錢怎麽行?”
湘湘安慰道:“現在還不需要,我家裏多少還有點兒存款,先使著,實在要化療、放療了,肯定得花不少錢,你先別急,我跟你姐夫也想想辦法。”
瀟瀟心裏慌得好象有個老鼠在亂抓撓,都不知說了些什麽,光跟著湘湘一起哭去了。放下了電話,瀟瀟過來一頭紮在潁川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滿腹的委屈,還有對爸爸的擔心,攪得她心痛。
潁川聽瀟瀟斷斷續續地說了,心裏也挺難受,他摟著瀟瀟,安慰她:“想開了點兒,人都要走這步的……別難過了,噢,我是說,別為錢發愁了,辦法要想總會有的。我看,咱還是盡快寄點錢回去吧,手術要馬上做,人活一輩子,養兒養女的不就是圖個老來有個依靠?錢沒了咱還能掙,人沒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咱盡力了,不管結果如何,以後不後悔,是吧?”
“可是,錢呢?哪兒找錢去?我姐也不是個有錢的主,總不能逼她搶銀行去吧?我爸那兒還得要一大筆錢,航航這又……唉,屋漏偏遇連陰天,黃鼠狼專咬病秧子雞,拆東牆、補西牆,那也得有地兒拆去啊,剛剛把錢都撒了出去,這可怎麽是好?要不,你那養老金?”
潁川打斷她:“不行,咱輕易不能打養老金的主意,那是咱倆老來的依靠,總不能將來老來老去還給兒孫添負擔吧?”
瀟瀟噘著嘴,不滿道:“噢,你妹那兒還借著咱兩萬呢,她到底有沒有要還的意思?都好幾年了,連提都沒提過”,想起這事兒來她就覺得冤得慌,潁江明明說是借,可自己的血汗錢一撒出去就成了打狗的肉包子了,想討回來都不敢開口了。
潁川不耐煩:“都什麽時候的事兒了,難不成你還要惦記一輩子!還是想別的轍吧。”
瀟瀟見潁川一付瞪眼扒皮的樣子,要在以往她早就氣得蹦高了,可這會兒,想想自己的外甥還不如這小姑子呢,便壓著一肚子的不滿,不敢吱聲了,心裏卻窩囊得跟吃了個蒼蠅一般。
沉默了一會兒,瀟瀟又建議:“要不,把我那輛佳美給賣了?才兩年多的車,賣個萬兒八千的應該不成問題吧?”
潁川一瞪眼:“那怎麽行?!沒車就等於沒了腿,萬一有個什麽事兒,你連門兒都出不去,再說了,八千夠幹啥使的?你那外甥一下子就掘去了五千。”
瀟瀟愁得唉聲歎氣:“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咱就算是豁出去老臉厚皮跟人家借,那也得有人肯借給咱啊,唉!”
潁川尋思了一會兒,道:“要不,咱申請個裝修房屋的貸款?前陣子我跟Eric打聽過,有10年付清的,利息跟房貸的差不多,咱貸個三萬應該不成問題,每個月也就”,他快速心算了一下,又道:“呃,也就餘外多支出個三百多點兒,家裏的用度省一省,應該夠的……嗯,航航五千,你爸那邊先給一萬,後續看情況咱再寄,你姐出力,咱出錢,日後別落遺憾。”
瀟瀟淚汪汪地:“川,你真好,嗚嗚,那個什麽,這兩天,航航那五千就得要,能來得及嗎?”
“喔,我怎麽忘了這茬,是來不及了,錢從銀行裏倒騰過來怎麽也得個把月的工夫,人家得審批。噢,這樣吧,我跟大老李借去,先借一個月,咱給他張支票壓著,等到時咱有了再讓他兌出來。”
“隻有這樣了,不過”,瀟瀟一向對精於算計的大老李兩口子沒有好感,心下遲疑,欲言又止:“他能借給你嗎?那種人……”。
“你啊,別把人都想得那麽壞,老李是摳搜了點兒,不過,這點忙他還是能幫的。”
“噢”,瀟瀟跟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心虛,她柔聲細氣地說:“川,剛才,讓我爸這事兒鬧得,我,我還沒顧得上跟我姐提航航那事兒。”
潁川張開五指,將手插進瀟瀟的頭發裏,象梳子一樣替她攏了攏散亂的頭發,安慰她道:“算了,錢哪兒有人命金貴哦,別想那麽多了,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借一個也是借,借兩個也是借,欠了錢咱以後慢慢還就是了,狗狗還小,花費不了多少,上大學是16年以後的事情,現在愁也沒用,聽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