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幹什麽?!”
柳絮兒僵直地坐在夏禾的對麵,沉默了半天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質問,盡管她嘴上強硬,然而內心卻惴惴不安,也有點害怕。
“想你了,還需要理由嗎?”夏禾眼盯著她,舉起眼前的水杯,“滋溜”吸了一大口冰涼的水,然後,悵悵地吐了口氣,故作鎮定:“這家新開的泰國餐館兒還不錯,炒菜挺上檔次的,想請你品嚐品嚐。”
“我沒有胃口,有事請你快講,我待會兒還有個約會”,柳絮兒不耐煩地說著,內心象個久未收拾的場院,亂蓬蓬地長著雜草。
夏禾依舊死死地將目光鎖定她的雙眼,這讓絮兒感到了不自在,她垂下眼簾,歎了一口氣:“老夏,你還是那個老樣子……請你自愛。”
“嗬,老樣子?我的老樣子你還記得?”夏禾輕輕地搖著頭微笑,幽幽切切、意味深長地說:“絮兒,可你變了,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過去,你可不是這樣子的,從前,”
“我們的從前都已經結束了,還有別的事嗎?!”她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那,咱就談談將來吧,好嗎?”
柳絮兒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想說什麽:“老夏,我們沒有將來可言,該說的話我都千遍萬遍地跟你說過,你不能這麽固執,這樣對誰都不好。”
“固執?哼!”夏禾冷笑了一聲,幽幽地,自怨自艾:“是執著!絮兒,我愛你,這輩子隻有你一個能掐得住我的死穴,我願意為你去做任何事,死也行,隻要你想要我去死……嗬,這半年多來,我活得生不如死,死了倒是便宜了我,一了百了。”
柳絮兒“呼”地站起來,冷冷地道:“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一步。”
“坐下!”夏禾強壓著內心的不快,氣咻咻地看著柳絮兒,眼裏布滿了恐怖,他威脅道:“如果你不讓我把話說完,我若是豁出去了,什麽事可都幹得出來!”
絮兒心頭倏地一凜,因怕他情急之下蠻幹,她遲疑了一下,便雙腿一彎,坐了下來:“你在威脅我嗎?”
“不!我是在求你”,夏禾的眼裏立刻溢出了淚花,聲音軟軟的,有點顫抖,央她:“絮兒,噢絮兒,咱們從頭開始吧,啊?以前的不愉快,你我就當它從沒發生過,好嗎?絮兒,我愛你,要我刨出心來給你看嗎?沒有你,我真的就是行屍走肉,都不知道為啥活著,難道,你真地忍心看著我就這麽毀滅了嗎?啊?”
悔恨交加的他,原本是要羞辱她一頓的,然而,此念頭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土崩瓦解,對她難以割舍的深情讓他暫時忘記了此番來見她的目的。
絮兒,看著我,為什麽你不敢看著我?!我的瞳子裏有你的影兒啊,你看看,你在我的眼裏,還有心裏是個什麽樣子,你要看,一定要看!隻要你看著我,不信你會兩眼空空。
夏禾癡癡呆呆地盯著她,想用柔情來感動她,他知她本性善良。
柳絮兒不敢望他那滿是艾怨的雙眼,低下頭來,輕輕地說:“禾,緣分已盡,不能強求,請你自重,若你心裏還有絮兒,就請為她祝福吧。”
夏禾感覺腦袋象是被誰猛地拍了一磚似的,在“嗡嗡”地作響。他將臉扭到一邊去,想起了誌強,那個過去、現在還有將來總能占他上風的人,心裏便溢漫著酸澀,還有妒嫉:“那個人有什麽好?!啊?難道你想跟一個沒有情調、不懂生活的鄉巴佬過一輩子?你不愛我可以,但你不能這樣刻薄自己,何必要委屈下嫁呢?難道,你就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好的人了嗎?!”
“婚姻裏沒有好不好,隻有合適不合適”,柳絮兒輕歎了一聲,道:“愛情可以高高在上、不顧一切,可婚姻不一樣,需要腳踏實地,是柴米油鹽,是日複一日的瑣碎,我是個女人,外麵無論怎麽要強,終歸還是需要一個家的,一個可以讓我可以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地方。”
他心有不甘,道:“絮兒,你跟他不是一路人,不會幸福的。”
“幸福?那隻不過是一種心境、一種感覺罷了,知足常樂,我的要求不高”,她輕描淡寫地說。
“絮兒,你變了,不是從前的你了”,夏禾知道,絮兒的心不但離自己越來越遠,而且還離那個讓他憎恨的人越來越近,這讓他倍感心酸和無奈,他淒然,問:“你,愛他嗎?”聲音很輕,卻震撼得他自己在顫抖,他不知道,他想從絮兒口裏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絮兒與他四目相對,從他那迷離的眼神裏看到了乞求。她不忍心傷他,對他的愛雖已遠走高飛,可情還在心頭縈繞徘徊,她沉默了片刻,婉轉地回答他:“禾,愛也是一種感覺,需要時間去培養,去精心嗬護。”
“不——!”這一聲喊透著他的絕望,還有憤怒:“你不愛他,你隻是想讓我死心,我不能看著你一步步地陷進去,不,絮兒,那個癩蛤蟆根本配不上你!”
柳絮兒不悅:“夏博士,誌強是我的未婚夫,請你象尊重我一樣地尊重他,好嗎?”
“未婚夫?”夏禾伸手過來,一把抓住了絮兒的手,急促地說著:“那麽我呢?我又算什麽?!我為你拋妻離子、撇家舍業,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動心嗎?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怎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啊?你的良心被狗叼了去嗎?你的眼睛是瞎的嗎?說,要我怎樣做你才肯回心轉意?!”
柳絮兒掙紮著想從他的手心裏抽回手來,卻被他握得更緊,因怕驚到了四周就餐的食客,她隻好壓低了嗓門兒,道:“放手!”
“不!”
柳絮兒知道夏禾的脾氣,不讓他死心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便狠了狠心,說:“你不是想知道嗎?我現在就明確告訴你,我愛誌強,我想跟他好好過日子,生養一堆孩子。”
“撒謊!你騙得了我卻騙不過你自己!”夏禾漲紅了臉,呼呼地喘著粗氣,血脈在賁張,怒與羞交織,愛和恨糾纏,身子似乎正被魔鬼控製住,他的理智在瞬間揮發,沉澱下來的隻是人類原始的獸性:“絮兒,那小子睡過你我都可以不在乎,隻要你肯回到我的身邊,我既往不咎,我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都窩囊成這樣還不如死了去。”
聽他說出這番話,柳絮兒的臉色驟變,一股穿心的寒意讓她顫栗,她用盡全部力氣,將夏禾的手甩開,呼地一下站起來,她顫抖著身子,斥道:“男人?你連人都不算!”
柳絮兒氣咻咻地離開座位,剛走了兩步,就又回轉身子,她走到夏禾的身邊,拿起他麵前的那個水杯,刷地一下,將半杯冰和水一下子全扣在了他的頭上,又低聲喝道:“記住,你已經不欠我什麽了,大路朝天,咱各走一邊,從今往後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柳絮兒“噔噔噔”怒氣衝衝地走了,夏禾抬起眼來,絕望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呆坐在那裏,神經好似已經麻木了,任那濕漉漉、冰涼的水從頭上流下,模糊掉他眼前的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