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遊蕩的艾小柯

其實,也就那麽點破事兒……
正文

三代青衣,兩樣人生,一世掙紮歎戲癡

(2006-07-25 14:41:36) 下一個

 

 

2004年冬天回國,跟著父母看電視連續劇。翻來覆去的換台,古裝現代中國外國每個都掃了幾眼,不是做作惡心就是無聊,故事性不強。隻有一部電視劇牢牢吸引了小柯的視線,讓我乖乖坐在電視機前,保持安靜不抱怨,看完一集等著看下一集。它就是康洪雷導演,徐帆、傅彪主演的二十集電視連續劇《青衣》。 

這是一部講述一位京劇青衣演員——筱燕秋一生的故事。

青衣這個行當,套用電視劇裏的話說就是“黃連托生了苦膽胎”,從裏苦到外。青衣扮演的人物,比如月宮裏孤獨寂寞的嫦娥,比如苦守寒窯十八載的王寶釧,比如被壓在雷峰塔下的白蛇,大多是抑鬱不得誌的,無限才情無從寄,空待年華似水流。所以一位真正的青衣,在生活上往往也充滿了這樣那樣的悲劇。尤其是劇中的核心青衣筱燕秋,事業青春被硬生生掐斷,從此要風不得風,要雨不得雨,一生苦悶,無法解脫。

筱燕秋的悲劇命運,完全是由她孤傲自賞的性格決定的。因為戲唱得好,所以完全看不起跟自己風格不同的老演員,爭吵中用開水潑人家的臉;看不起自己的丈夫麵瓜,更看不起曾經筒子樓裏的鄰裏鄰居,不與人交往;看不起自己的婆婆,多少年不肯叫“媽”;看不上自己的女兒,導致女兒認為自己“做什麽都不夠好”…… 可筱燕秋卻是如此熱愛青衣這個行當,熱愛京劇。為了再次站上舞台,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健康,身體,甚至靈魂。她的一生都活在戲裏,愛情是鏡花水月,理想是抑鬱不得誌,生活是情非所願。她的一生是青衣的一生,充滿矛盾,從裏苦到外,卻也從裏美到外。

看過這麽多的電視劇,還從沒有這麽一位主人公,讓人打心眼裏鄙視,因為她“要戲德沒戲德,要人性沒人性”;可也沒有一位這樣不討人喜歡不招認待見的主人公,讓人如此揪心痛心與感慨。筱燕秋是個戲癡,可惜生活不是戲。除了戲,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青衣隻能任命運隨波逐流,看盡人間冷暖,枯等紅顏白發。徐帆把這樣一個讓人可恨可憐又可歎的女子演得淋漓盡致,尤其是她那“唧唧歪歪的勁兒”,再加上傅彪的大老粗交警,給這樣一部悲情電視劇增加了無數喜劇色彩,語言對話都極為精彩。

電視劇裏一共出現了三代青衣:潘虹演的老青衣柳如雲,徐帆的筱燕秋與馬靜飾演的學生春來。柳如雲一生活在戲裏,認為自己是永遠的明星,就連跑龍套都一絲不苟,拒穿沒有熨燙過的戲服。與筱燕秋一樣,柳如雲也愛上了戲中人,為了不向愛情不向生活妥協,一生沒有嫁人。筱燕秋的目中無人比起柳如雲要溫和許多,可眼角眉梢也都是孤高與冷傲。不過筱燕秋終究沒能向柳如雲一樣徹底活在戲中,愛情失敗的她選擇了迅速嫁人作為出路。與柳如雲相同的是,她也將自己對青衣的領悟,對京劇的熱愛,將自己一生不能實現的舞台理想寄予了下一代青衣,自己的學生——春來身上。春來,這個二十一世紀的青衣,已經完全脫離了傳統意義上的悲苦青衣。春來追求人生的享樂,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是幾乎沒有道德底線的新新人類。春來拋棄了柳如雲與筱燕秋時代對青衣的熱愛,她徹底離了戲,轟轟烈烈的開放在在燈紅酒綠的現代花花世界裏。春來是三代青衣裏最有適應性的,最春風得意的,也是最不象青衣的青衣。可以預見,青衣到了春來的時代,就真正如落花流水,魂歸離恨天了。

這三代青衣,唱功能力上是一代比一代強,人品道德生活底線上是一代不如一代。而我們的國粹京劇,也正如劇中的青衣一樣,這樣江河日下,輝煌一去不返了吧。我敬佩柳如雲與筱燕秋對青衣對京劇藝術的熱愛,她們一輩子活在戲裏,是真正把靈魂奉獻給理想的藝術家;可我又鄙視她們目中無人缺少人性的生活方式。我瞧不起春來的不擇手段出賣靈魂,可不可不承認她這樣奮不顧身的新新人類在激烈的社會競爭中必然脫穎而出,最早嚐到勝利果實的滋味,至於這滋味對春來是苦是甜,隻有這代道德價值觀念已天翻地覆的新新人類自己才能評述。

生活從來,就是這樣複雜的啊。

所以,看完了《青衣》,我隻有一聲歎息,兩行眼淚,再道一聲:“天涼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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