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房間裏終於靜寂下來,黑暗籠罩了柔軟的雙人床,柯南安靜的躺著等待進入夢鄉。
眼睛閉上了,麵前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可腦子沒有閑著,照常開始入睡前的每夜神遊。
屋內的景象開始緩慢的改變。左邊的橙黃色帶鏡子的大梳妝台質地慢慢變疏鬆,平整光滑的表麵下不斷滲出細微的氣泡,然後整個梳妝台仿佛炎夏午後裸露在窗台上吃剩的橘子棒冰一樣,竟然化掉了,灘在地上混著泥土變成橘紅色的木頭地板。漸漸的,橘紅色也慢慢褪掉,木頭地板變得堅硬,堅硬如灰色的水門汀地麵。
這時候柯南睜開眼,抬起頭,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個小小的月台上麵,腳下正是梳妝台變幻成的水泥地麵。床不見了,淡綠色的牆也不見了,兩旁都是空蕩蕩的鐵軌,沒有人也沒有火車。遠處一盞橘黃色的汽燈忽悠悠閃著,在柯南的近視眼裏變成一個巨大的黃暈。她突然回憶起某一年在北戴河咖啡色的大海咖啡色的清晨看日出,太陽就是這樣一個的巨大黃暈。想到這裏,柯南甚至微笑起來。
不過她嘴角剛剛向上一揚,就突然想起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我這是在哪呢?”
柯南一邊想著,一邊沿著窄窄的月台小跑起來,繞到每一個紅色磚頭砌成的大柱子前看站台牌子。如果萬一發現什麽九號半之類的,好歹也知道自己在哈裏波特的倫敦。不過柯南看來看去,什麽也沒發現。沒有站牌,沒有站台服務員,隻有一張白色的複印紙貼在最遠的柱子上,上麵歪歪扭扭幾個黑色的鋼筆字:12點發車。
“12點發車?去哪?”柯南不明白。
正發呆呢,柯南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鍾響:“鐺!”
柯南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扭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竟然是倫敦的大笨鍾,時間剛好是12點。
“不對,怎麽我剛才什麽都沒看見?”
正在柯南自言自語的當下,兩股穿堂風突然從下向上一左一右的在柯南身旁迅速吹過,柯南的一頭散發隨著風勢向上飛騰出去,恨不得變成兩隻翅膀把她提升起來。柯南還沒反應過來,兩輛列車已經象剛射出槍膛的子彈一樣呼嘯著經過,又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的錄像帶,在同一時刻突然靜止下來。
兩股白煙過後,車門打開。一位操著正統英國口音帶列車員帽的老頭從車上下來到柯南身邊,大聲喊著:“停車時間5分鍾,5分鍾!”
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裏突然湧現出潮水一般的人群,有拎著50年代風格柳條箱的,有帶著褐色花呢鴨舌帽的,有年輕的媽媽,領著一個穿連衣裙臉蛋凍得如蘋果般通紅的小孩,還有金發飛揚笑容燦爛牽著手快跑的年輕情侶。
柯南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該閃開還是跟著人群一同上車去。正猶豫著呢,突然身子一震。
那個蘋果臉小孩竟然,竟然從自己的身子裏穿了過去!
柯南大駭,臉嚇得青紫,表情都凝固住了。可人群們不給柯南喘息的時間,一個一個的穿過柯南的身體上車去了。小孩媽媽過去了,柳條箱過去了,鴨舌帽過去了,那對情侶一邊親吻著一邊過去了。他們都看不見柯南。
柯南雙手顫抖,渾身打著冷戰,哆哆嗦嗦的向下摸索自己的身體。還好啊,還摸得到,是結結實實的一大塊。怎麽,怎麽他們?
柯南突然覺得頭暈,肚子部不舒服,一陣一陣的向上反胃,想吐又吐不出來。人群的嘈雜聲瞬時變成巨大的轟鳴,每個人的聲音都加大了100分貝,就連竊竊私語都變成在耳朵邊大喊。柯南拚命用雙手堵住耳朵,可是不管用,聲音還是從四麵八方如潮水般淹過來。不僅如此,兩邊的列車開始移動起來。發動機開始咣當咣當的轉動,列車底部再次噴出白色的煙霧。不過這一次煙霧出奇的多,柯南完全被籠罩起來,隻覺得身邊的兩條鐵軌不知怎麽回事連結在了一起,兩輛列車在這個沒有盡頭的圓上麵開始連綿不絕的運轉,越轉越快,越轉聲音越大,帶動著那些白霧那些風也開始旋轉起來。
柯南禁緊閉上雙眼,兩個食指幾乎要捅進耳朵眼裏屏蔽那些嘈雜的巨大的聲響,可周圍的景象還是一絲不差的映入眼睛裏麵,仿佛眼皮是透明一般。柯南隻覺得周圍的世界越轉越快,聲音越來越大,自己胃裏的蒸騰也越來越厲害。後來快到一切色素一切景象都混合到一起,耳朵裏隻聽到嗚嗚的風聲和隱約的人聲。柯南腦子裏突然出現兩個字:速度。速度,速度,速度,然後就是一片空白。
等柯南再次整開雙眼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仍然躺在臥室裏柔軟的雙人床上。柯南扭頭向左看,橘黃色的大梳妝台安靜的站在那,巨大的鏡子隱隱反射出窗外淡白的月光。月台沒有了,速度沒有了,胃也不難受了。柯南覺得無比平靜,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永遠的睡下去,如同家鄉小鎮夏天涼爽的竹板床。
第二天清晨,倫敦附近一個小火車站的乘務員在鐵軌附近發現了一具女屍,死者是亞洲女性。警方調查的結果是臥軌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