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奇事

　　開車去Berkeley Bowl這家超市買水果，一路上奇聞不斷。先是找不到車位，隻好停到兩個街區外的路邊，結果偶然發現一家陶藝店。裏麵賣的希奇古怪的陶器和木雕作品應有盡有，大到中國農村的樸素水缸，小到雕花的舊木窗和微型泥人，再加上數不盡的青花、琉璃或者褐色釉的大大小小的瓦罐花盆，真讓人眼花繚亂！我和大偉兩個在不大的庭院裏逛來逛去景仰著那些美麗碩大的水缸，然後望著那些會冒出白白水汽的各式石頭和竹木的噴水池發呆，幻想著有一天我們也有自己的房子，好整治出一個充滿異國情調又古樸幽靜的後花園來。
　　
　　嘖嘖讚歎後，兩個窮光蛋手牽手走出陶藝店，連一個三塊錢的胖胖鱷魚廚師的瓷罐子都沒舍得買。還是把有限的金錢貢獻給胃口無限的肚子吧。
　　
　　過了兩條馬路走到人潮洶湧的超市門口，我一眼就瞅見前麵一個穿裙子的男人。其實在美國待久了，尤其是在新奧爾良那樣瘋狂的地方，什麽奇裝異服都見慣了，就是看見完全一絲不掛的遛鳥哥或者時尚豪放女我也目不斜視，完全當他/她透明。不過這位老哥滿臉的絡腮胡子，頭上包塊水紅阿拉伯頭巾，身罩藏青小馬甲，下身竟然裹了一條極其鮮豔惹眼明晃晃的紫紅長裙！這樣俗媚迷亂的顏色，在溫暖浪漫的午後秋陽下，竟然熔化在一個沒有腰而且滿臉是絡腮胡子超有氣概的大男人身上，真有夠驚豔！不過最吸引我眼球的還是他腳上那雙用細帶子編織起來的平底涼鞋。雖說這個模特腳掌有些肥大，但腳背上那斜著十字交叉的紋路和中間一大片亮閃閃貝殼的設計實在是太酷了，讓我不由得想跑過去拍他後背說：“請問大哥這麽又靚又帥的鞋子哪裏淘到？”不過想起來三毛書裏說這些長著大胡子的男人其實都是非常羞澀靦腆的，因為他們總幻想自己藏在胡子後麵的安全地帶。所以我還是決定不要去驚嚇這位羞澀又張揚的紅裙男子，遠遠欣賞這道風景就好了。
　　
　　進了超市，排隊的人直擠進了購物通道。美國人少，就算在人口最多的加州，非節假日也沒見過哪個超市有這麽多忠實顧客。這家的不同在於它擁有超級多種的水果蔬菜，雖然不是充滿小資情調的Whole Foods，可其小資精髓更遠勝一籌。光蘋果就有二三十種，橘類水果更是擺滿了長長兩溜櫃台。還有無數小柯叫不上來名字形狀希奇古怪的東西。比如渾身長滿角與刺的橙色香瓜，結著許多超級袖珍卷心菜的綠色植物，表皮長滿白色圓點的紅色球狀體。我覺得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小型世界水果博物館啦！水果蔬菜旁邊是新鮮的散裝糧食，什麽小米，薏米，棒子麵，綠豆等這些隻能在中國超市才能見到的雜糧，還有五、六種大米，十幾種豆子，n種意大利麵，新鮮的燕麥片，還有無數種我隻知道英文名字不知道中文翻譯的各種糧食，都幾毛錢一磅，小柯眼睛都看花了。看店裏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拿大鏟子鏟那些五顏六色的糧食，我也趕緊扯了兩個袋子裝了粗細不同的兩種棒子麵，晚上就有美味的棒子麵糊喝啦！
　　
　　水果買完，再裝備上許多臨時看中好吃又便宜的零食，我和大偉準備回家。再次穿過兩條馬路，迎麵來了一個穿著短袖花襯衫騎著山地車的老頭，臉中央鼻子下麵嘴上麵是一片翠綠翠綠的濃密胡子。我和大偉幾乎笑出聲，這個老頭真是有新意，染發的人多，可能夠把自己臉上的胡子染成五顏六色的還真不多見。頂著這樣鮮嫩翠綠的胡子招搖過市，這位綠胡子爺爺與紅裙子哥哥可真有的一拚！
　　
　　坐上車，小柯想起來前幾天遇到的那位沒有嗅覺，痛感遲鈍但傷口愈合迅速的車行貸款人，想起42歲來美沒有駕照買了400塊錢破車就敢上路超級神勇無畏的姨媽，想起伯克利校園裏掛著無數牌子吆喝不同政見但堅決反對台獨的中國大叔，突然覺得生活裏原來有這麽多的奇人奇事啊！怎麽我在新奧爾良的時候就從來沒有衝動要寫寫身邊這些有意思的人和事？難道習慣麻木的心一定要換到加州才能蘇醒過來？
　　
　　所以人家說愛旅遊的人看起來年輕。我想這精神的年輕，就是要不斷鼓勵自己去發現奇人奇事，永遠保持保持孩子一般的好奇心與求知欲吧。哪怕一輩子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也總要提醒自己說，心去世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