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遊蕩的艾小柯

其實,也就那麽點破事兒……
正文

逃難後記——重返新奧爾良(下)

(2005-10-15 00:16:12) 下一個

  

第二日一早,小柯和大偉先去姨媽家的房子拍照紀錄損失情況,然後驅車圍著我們的街區轉了幾圈,察看朋友家的狀況。後院池塘裏表弟鷗翔的金魚全都死了,那兩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烏龜也不知道活下來沒有。附近大部分房子都完好,沒有房門破損,隻是牆上都留下國民自衛隊用紅漆標出的無人記號和日期。一路上枯黃的樹枝樹杈布滿地麵,有人回來的家門口一戶一個廢棄的冰箱。開車向東北往市中心的方向走,小柯一個朋友家不幸處在低窪地帶,被水淹了有三、四英尺,東西全部毀掉。South Clariborne街中心停放的汽車身上的水印高達車頂。接近市區後Super Dome斑駁的圓頂遠遠出現在眼前,這個曾經銀光閃閃在陽光下奕奕生輝的大體育館,這個出現在建築係教科書上被新奧爾良人視為城市驕傲之一的標誌性建築,這個在颶風中庇護了無數市民的避風港,此刻是如此脆弱、滄桑。

 

損傷較輕的uptown街區

 

朋友家附近損失嚴重的街區

 

洪水過後的房間

 

校園裏的水線

 

損失慘重的South Claiborne街和Super Dome體育館

 

最繁華的法國區(French Quarter)雖然經受重創,但損失不大,很多店鋪甚至已恢複營業。波旁街(Bourbon Street)上的脫衣舞店估計是第一個恢複營業的,門口的大標語和美女熱情的招徠顧客。很多酒吧門口堆了有一人多高的垃圾,懸掛在西班牙雕花欄杆外的茂密花草此刻也都變了顏色,枯黃幹涸的葉片訴說著遭受的蹂躪和被遺棄的苦痛。再向法國區深處走,波旁街同性戀區的一家酒吧竟然旌旗招展,五顏六色的彩色氣球歡迎著陸續回家的新奧爾良市民。門口震天響的Cajun音樂此刻也有了多重意義:新奧爾良的精神不死,Big Easy的傳統終要延承下去,哪怕滄海桑田。

 

枯死的植物訴說著往日的繁華

 

曾經歌舞升平的Bourbon Street

 

Welcome Home

 

車子在整個法國區繞了一圈,來到和Canal Street交界的Harrah’s賭場麵前。救世軍(Salvation Army)的誌願者在向過往的人發放免費食物。附近街邊停了無數大個的清潔車,垃圾車,甚至清理廢枝廢家具的鏟土車。再向北走到法國區北邊的Marine,去看電視新聞裏整個泡在水裏的Frenchman Street街牌。小柯最喜歡的爵士樂酒吧,Spotted Cat,門口一片殘破。所有的沙發家具都仍了出來,估計是淹沒了一樓。

 

轉完了,車子沿St. Charles大街回家。那些美麗的豪宅損失都不大,路邊的百年老橡樹卻有不少經不過颶風襲擊,倒的倒,歪的歪。有些地段的大樹已經被清理過了,死去的巨大枝幹被移走 ,林蔭大道的林蔭就變得斷斷續續。到家前看到街區裏跑著三隻流浪狗,不知道這些小家夥們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姨媽家門口來了一隻可愛的小貓,看上去也就七、八個月大,看到我們喵喵叫著躺倒和人撒嬌,向我們要吃的。開了一瓶罐頭給她,小柯想到我們走後不知道有誰會照顧她,心裏很悲傷。

 

橡樹

 

饑餓的流浪貓

 

 

最後一天,聽鄰居說水已經能用了,而且聞起來確實有很大的氯氣味道,水源緊張的問題終於得到解決。不過紅十字會已經在城市各個地段建立了援助中心,發放免費的水,罐頭食品和一些清潔用具,即使沒有幹淨水的地區人們也能夠得到補給。

 

上午房東公司打電話來,說城市已經宣布可以重新居住,如果房子沒有大損壞的話,就要開始收房租了。小柯和大偉昨天已經搬了一部分重要東西去姨媽的房子,就是預防房東催房租,沒想到這麽快擔心就變成事實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決定幹脆把所有的東西都搬走退房算了。不確定什麽時候才能回新奧爾良常住,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還決定回去,姨媽的房子更無法預測明年能否以合適的價格租出去,不如就此租姨媽的房子,雙方都減少風險。我們總算幸運,還有姨媽的房子可以放置東西。很多朋友、同學卻是把所有的家當都留在租用的房子裏的,當房東都開始催房租以後,他們該怎麽辦?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在繁重的體力勞動中度過。兩個人也許是超潛力發揮吧,竟然把所有的東西在一日之內搬完了!晚上直接睡在地板上的床墊,小柯望著天花板發呆:Katrina不知道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我們的未來,不知道要走向哪一個方向?這個我曾經熱愛的城市,究竟能不能從廢墟中崛起?

 

黑暗中小柯又想起晚上去附近唯一一家營業的餐館吃飯的情景。那是家賣典型美國漢堡三明治的餐廳,以前小柯和大偉曾經去它的生蠔吧吃過生蠔。生蠔吧旁邊就是酒吧吧台,各種各樣的德國啤酒是其特色。以前每到晚上有球賽的時候,這家店都要賓客盈門,烤漢堡熱狗的廚房裏幾個廚師忙得上氣不接下氣,人們排隊成龍。今晚的情形仿佛有大比賽進行,似乎上城所有的回來察看災情的人都來這裏吃飯了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人們不再看環繞餐館一圈的電視屏幕,而是相互問候,每個人都有一個和逃難相關的故事可以講述。廚房的菜單被刪減了很多,隻有幾種漢堡和三明治出售,價格也略微上調了幾毛錢。櫃台後麵隻有兩個人在服務:一名年輕的廚師,腳步如飛,一邊炸著薯條,在BBQ爐上明火烤著牛肉餅,一邊往烤箱裏放蘑菇片和奶酪,同時又在長條案板上一氣擺下十幾個微烤的漢堡圓麵包,雙手並用的向裏麵加入生菜、番茄和洋蔥片;另一名留著大胡子的老頭負責接單收錢,他麵前放著一個巨大的透明塑料桶,上麵貼著片紙,寫著“我們磨破屁股在為大家服務,請一定給小費”。想到這,小柯不禁在靜默中微笑起來,是的,這就是希望了,這就是新奧爾良複興的依托了。時光變遷,總有人離開,有人初到,隻要一個城市延承的精神不死,隻要有這些在夾縫中繼續生存繁榮的新奧爾良人,這個美麗的城市就不會消亡。也許依舊貧窮,也許依舊要掙紮,可那古老的爵士曲調一定會繼續吟唱下去。

 

音樂不死,美味依舊。《飄》中郝斯嘉仿佛又在說:“明天,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這就是南方的精神吧,哪怕腳步沉重,這原始的動力永遠會推動這個城市繼續呼吸,繼續生存,繼續繁榮。

 

遍布整個城市的清潔車

 

斑點貓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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