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荷雨聲·指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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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旗袍的年代

(2007-06-25 08:49:26) 下一個
  細雨如煙,在清風中被吹散撕裂,化成一絲兩縷縈繞盤旋的薄紗,一條濕漉漉的街道如同被輕抹了酥油,班駁暗淡的牆壁上一些樹影花影竟相翩舞,一些昏暗的路燈在小巷中隱隱綽綽地搖曳著淺淺淡淡的光影。

  一襲精致的水藍色旗袍,在黯然的燈光中依舊折射著幽幽流光,裙底風情,在一陣又一陣風的拂動下溢出萬千光彩,遮掩不住的溫柔在濕潤的空氣中彌漫,回首刹那,一彎淺淺的微笑,仿若依雲而來,踏月而去。

  此境如夢由心生,欲語還休風流情。總是在這樣的夢境中一次次醒來,總是這樣穿越不過時空的隧道,觸摸不到那個旗袍女子溫宛如水的回眸淺笑。

  當愛情成為快餐的時候,我還如何為她找尋一件庇護的外衣。生活終究不再是張愛玲筆下那一襲華美的袍子,即便長滿了虱子,也還有一些屬於優雅的文字。

  街麵路旁,總是擠滿了行色匆匆的女子,誰還能挽著青髻,嫋娜著身姿,凸顯著曼妙的曲線,在旗袍的流動中款款徐行,如庭院香榭裏蔓纏的紫藤,緩緩攀越成一道雋永的風景。於是,旗袍就成了遙遠年代的神話,在上個世紀丁香花綻放的時刻,散發著她幽幽的馨香,在懷舊一些浪漫故事的時候,唏噓曾經的花滿衣,香滿袖。
 
  美人肩,細腰身,原該配一件尺度恰好如行雲流水的旗袍,在落花流水的風韻裏流連,在雲起潮落的氣度裏蕩漾,讓含蓄和典雅,嫵媚與柔和,在舉手投足之間洋溢著揮之不去的東方風韻,在香風細細的陌陌紅塵裏,把婉約詩化成山水,把風情傾瀉成春光。

  女人如水,怎可在那些寬鬆的衣帶中消退了韻致,玲瓏的曲線,流暢的身材,雲岫的青絲,恬靜的容顏,淡淡的黛眉,原該在水質柔軟的旗袍中映襯它所有的芳姿。千嬌百媚的花樣年華,冷豔香凝的精致旗袍,演繹的是風花雪月的故事,訴說的是弱骨柔腸的情思。

  旗袍如花,豔極而衰,萬千紅遍後,是一地的清冷蕭瑟,香銷玉隕後,是一路的花香盈路,一袖滄海,一袖桑田。

  織金繡銀、鑲滾盤花的華彩在塵埃中落定,在歲月輪回中滌蕩,總在追夢人一聲的歎息中時隱時現,在飄飛的思緒中回到從前。

  “花來衫裏,影落池中”,素淡的雅致,如何用沒有詩意的鍵盤敲擊一個個失去了美感風骨的中國字,冰冷的塑鋼如何體現木格花窗的風流,任是碧波浩淼,沒有荷香盈手,又如何吟那一池風月,唱那萬古閑愁。高山流水,春江花月,月華如水,丹桂飄香,沒有旗袍女子,盈盈秋波,嗬氣如蘭,輕搖絹扇,輕移蓮步,款款而來,又如何是綠葉紅花之憾。

  再是如花美眷,沒有唐風宋詞的渲染,又如何能把旗袍裙角那一搖一曳的風流乍現,如何把那開衩處含蓄隱約的溫柔在不經意的瞬間蝕人心骨。妙齡女子固然清新可人,旗袍的厚重底蘊卻在那輕佻一笑間成為灰飛湮滅的泡影。

  精細的盤扣下是細細密密的心事,是層層疊疊的故事,一朵花開落在唇角眉梢,那百媚千嬌的慵懶嬌憨在鏡水花月的旖旎中泛起層層漣漪,風姿綽約旗袍女人,在煙水淒迷的惘然裏演繹那飄逸典雅的萬種風情和曾經滄海的憂傷感懷。

  時光倒流不回那遠去的年代,山老水舊伊人魂消,歎惋之間又是年華的流走,緊湊的腳步,煩躁的空氣,流水線上一氣嗬成的成品,如何穿出臨水照花的雅致悠閑,靜夜纖手弄弦,唇惹茶香都成了奢侈,又如何隔著那蒙了灰塵的玻璃,擦拭一遍又一遍,卻終取不回那一襲沾染了花間詞韻的素色旗袍。

  玉簪、青瓷碎了,雨巷淡出了視線,杏花春雨在年年的翻新中讓位給沙塵洪水,於是,有些年代,我們隻能在記憶裏搜尋,有一朵青蓮,我們隻能在夢裏盛開。

  一個素顏旗袍女子穿塵而來,一襲清瘦的身影,一路細碎的腳步,在頷首微羞的一朵粉色花開的瞬間消失在幽深歲月的水底,這是一個沒有旗袍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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