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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塘一夢
口 圖文/枯荷•中國
走到西塘,江南的雨仿佛在此斷了腳般,驟然而止。潮熱與煩悶的空氣霎時撲來,叫我還來不及收攏正在蘇州夢裏的情懷,便一頭跌落在了蛙聲一片的水鎮裏。
傍晚時分,蛙兒們急不可待地在岸邊的荒草中蹦來跳去,和那些吃著晚飯還在街邊招呼客人的西塘人成了此時唯一可感觸到的景觀。
來得好象不是時候,當我們被一群又一群青春的身影夾雜在狹長的煙雨長廊中擁來搡去的時候,才知道,西塘被一所藝術院校的師生們占領了。這裏成了他們的天堂,而我們成了不速之客。
先前打聽好的那些別具特色的客棧早都滿員,滿心裝載的枕河之夢化為烏有般,叫人無比沮喪。
所有人都是寂寞的,西塘的居民在寂寞地販賣著西塘可被觀賞的剩餘價值,我寂寞著在這樣的江南小鎮上尋找自己寂寞無依的夢。
走了幾家剩餘不多的客房,看著那些滿屋子的好似古老卻華麗無比的桌椅花床,散發著黴般的味道,竟有些悻悻。一個女主人熱心的說:這些都是從福建那邊運來的真正古董。我有些掃興地打斷她的話語:西塘自己沒有床嗎?一隻碩大無比的老鼠來得不是時候,在小屋中撒歡地躥來躥去,把女主人的興致也掃得蹤影全無。
於是拉著倩奪門而去,在河邊胡亂地找了一家還算幹淨的閣樓住下。趁著黑夜還沒有全然著色在這個古鎮之上,那些熱氣騰騰的粽子和豬蹄子的香味在長廊中飄散著,誘惑著,饑腸轆轆中我們在一艘舊船改成的酒家坐下來。
這艘船上,也被那些學生占據了。他們在聚會,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好似我們離別校園時候的那次瘋狂。會喝酒不會喝酒的人都在往肚子中灌著那些根本說不上有多美味的啤酒,所有的人眼中都含著淚花,幾年的感情,不管深淺,在那時都顯得無關緊要了,隻知道,此一別便再難如此齊全地聚首。平日無話可說的人,也能拉著彼此的雙手,說著初相見時的那些鏡頭,也能絮叨著平日裏那些片斷。
看著他們這樣的青春張揚,我們也被感染著,目光時不時被他們牽引而去。至少在那個歡快的時刻,我們都同樣青春著。他們經曆著青春,我們回憶著青春。
這座古老的街鎮,就這樣有了年輕的氣息。那些陳舊的屋簷,看過了太多的風雨,何曾在意眼前的這些聚首離散。就如,當年我們那般不舍難離,卻在多年之後,再憶不起一些名字,記起一些麵孔。來來往往中,能和你在一起的,便是那些極少的人,能在你記憶中匯存的,便隻是那些極少的事。
窗外便是水色茫茫,一艘艘的小船裝載著遊人,在我的眼前過去又回來,他們是那樣的歡喜,唱著不一樣的歌曲,不停地向窗內的我們打著招呼,那麽多年之後,便是這樣的一睡一醒之間,誰還能想起在這樣的夜晚曾經相遇的那些臉。
忍不住給莘打去電話,問他多少年沒有聽見過了蛙聲。把電話舉到窗外,那些水聲與蛙鳴,不知道他聽見的又有幾分。
我們都在都市中,我們的耳邊除了車來車往,除了人潮湧動,誰還會聽見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水聲,這樣的蛙鳴。
西塘,很完整,如果不是剛進入古鎮那些橫七豎八擺放的新鮮的土木建材,我想我會被這座完整的古鎮打動。西塘,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商業的浪潮。誰會不被吞噬,誰還能夠幸免?
沿河兩岸都是商鋪,明清的風格猶存,而那時的風致不再。有人說“古今多少詩,盡在綠水間”。我不知道西塘曾有多少的詩詞浸潤,在這一片不曾減退的叫賣聲中,我的詩跑了,我的詞丟了。鱗次櫛比的小樓下,那些大紅燈籠映照著的河水,被染成了紅河,倒影在槳的撥動中,逐漸有序地碎裂,好像很多記憶的碎夢,撈不起一片完整的故事,散去匯合,人生無常。
那些吃完飯跑散出去的學生們在石橋上用手揮舞著煙花,像飛舞的繁星,在夜空中璀璨。
美麗,往往燦爛若星辰,脆弱如煙火。
我和倩沒有目標地在古鎮的夜晚中走著,走得越深,古鎮越靜,當我們在一條沒有燈光,隻有我們兩個的街巷中,天隻餘頭頂那一線狹長而沒有邊際的輪廓,地隻是這長長的望不見盡頭的青石板街道,才覺得和古鎮真的在一起了。
走回住所,在那二層的閣樓上,我睡得很好。第二日懵懂中推開窗戶,看見那對岸的江花爛漫,才知道我驚醒在野花為枕的夢裏。
•2•
西塘醒了,在一片江花似火的爛漫中醒來。
水霧還沒有完全散去,殘餘的一絲兩片還眷念著河水的清涼,便似一隻白色的天鵝悠然地在水麵上兀自輕盈地舞蹈,這時想起了章凝的那篇優美的小散文《白天鵝》,曾經在初次相遇,我便不可遏製地愛上了那隻天鵝,在無數的夢裏,它都在我心靈的湖水中飄然而落,蕩漾起層層的漣漪,滑翔起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凝神而立,卻又被一朵江花輕柔地滑過心湖的琴弦,撥亂了那些才斂回的思緒。
這片水域上沒有遊弋翩然的天鵝,我亦無法泅渡思念的湖水。隻在那不遠處的小船旁,有三兩隻的野鴨在撲打著水麵,在清晨的柔光中嬉戲。船上是西塘的女子在浣衣,她嫻熟的把衣服投擲在河水中如水袖的雲舞飛揚,再撈起來,捶搗,反反複複的動作,與近旁的野鴨相互應和,一種熱情在我的心間彌漫,於是趕緊趁著晨光未散褪前,走入西塘。
煙雨長廊上,人還不多,稀疏的人影,都是早起的當地居民,在洗漱,或者在做著早餐。和倩跑進昨晚看中的一家小店,成為他們最早的客人。要上幾隻粽子和兩碗白粥,一碟小菜,在煙霧繚繞,熱氣騰騰的渲染下,一頓美美的早餐,在這樣的一個美美的清晨,便有了一種素樸而清新的詩意。
很多次,在北京的居所裏,我都在想這樣的一個清晨,這樣的一頓早餐。我喜歡那煙火的味道,喜歡那煙火的人家,喜歡煙火人家那臉龐上簡單的笑容。
早餐才吃完,街麵上的人便已經漸漸多了起來。昨日的遊人從小巷子的四麵八方湧了出來,也不曉得這座小鎮裏藏了多少的人,不一會的功夫,那些屬於安靜的詞便跑得沒了蹤影,熙熙攘攘這個詞便攔也攔不住地往外跑。
我們便快緊了腳步,趕在那些人潮之前,走入西塘的深處。
西塘的白天,少了幾許可以遐想的空間,一切都那麽一覽無遺的袒露在你的眼前。這“吳根越角”的西塘,這秀婉清怡的水鄉,恰似襟袖上絹繡的茉莉,秀麗而素雅。如果把那些街角上林立的商鋪全部從西塘上撤去,那麽這無疑是一座可以叫你分不清時光的小鎮。
千年的銀杏,沒有連理枝,卻有盤根結,生生世世不分離的夫妻,歲歲年年永相望的執手,古鎮因有這兩棵夫妻樹而叫人備感溫馨與期待。人生一世,能與你相偕以老的,隻會是一個人。閱過人間的萬種風情,踏過世上的萬水千山,最後總還是要睡回一個人的身邊。
水陽樓、尊聞堂臨水幾百年,卻不及青楊柳,綠苔蘚的年年青翠惹人歡欣。水色江南,江南水色,如若行走在這樣的街鎮上,沒有小橋流水人家,沒有推窗可見的舟楫,那麽江南,還有多少的魂夢之依,還有多少的詩意流瀉?
走過最窄的石皮弄,回首才發現這江南第一弄,竟隻可過一人。這腳下的花崗岩石板路片片薄如肌膚,僅3厘米的厚度。不知前人該是用怎樣的精巧心思打磨而成,那玲瓏精致的情致下,便是這水鄉人特有的智慧和靈巧的雙手吧。
西園、薛宅凝聚了江南古鎮典雅端麗的韻致,細微末節之處,無不傾注了主人對生活的獨有品味和對文化的獨到解讀。走走停停,便會不自覺地被那些或雕龍飛風,或樓台亭榭吸引了目光。
西塘,沒有那些文人騷客的風流千古,有的是那些拙樸而醇厚的小鎮人家,那些恬淡而清幽的生活。
這裏拋卻了那些曆史的繁複與沉重,是沉澱後的簡單與輕盈,來到這裏可以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問,沒有那麽多過往可以打撈,沒有那麽多答案可以搜尋,這裏隻需好好的生活,看堂前流水,看屋簷雨滴,看清風白雲,看江花開落。
西塘,來年再會,我願依舊在你野花為枕的夢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