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鄉拙青年說:“我今年二十歲,是雲南鹽源人氏,從小就父母雙亡,孤苦無依,族人將我入贅曾氏,從此以曾為姓,寄籍賓川縣。如今因為家鄉鬧饑失收,無人雇用我種田,我家貧苦,又有兩個兒子,我養不活家小,無計可施,聞說虛雲老和尚在雞足山修建祝聖寺,雇用苦力泥水工人,我走投無路,隻好來求虛雲老和尚收留我在此做工,賺取些少工錢養活家口。"
祝聖老和尚惻然說:“你若不嫌我們付出工錢低微,你就在本寺住下做工罷!虛老是最慈悲的,這等小事,你也不用去見他老人家,他沒有不答應的。"
“多謝大和尚!”那青年跪拜。
“你叫什麽名字呢?"
“家人叫我阿便!"
“很好!”老和尚說:“阿便!你就到後麵柴房去住罷!”
阿便自去柴房住下。他十分勤勞,每日天未亮就起來,不用人吩咐,自己發心開墾種菜,施肥澆水。他本是穡稼佃戶,這些耕種事務,做得頭頭是道,他又自動去出力挑土抬石幫助修廟,從早做到天黑,從不休息,也從不講話,別人跟他說話,他都聽不見。“聾子!”別人都這樣稱他,反而不叫他名字了,阿便也不以為忤,從不爭辯。
阿便來做工一個多月,有一天,他老婆抱著孩子來找他了,妻弟也同來了,嶽母子侄,一大批人七八口,擠滿了柴房,七嘴八舌。聖空和尚聞報,慌忙來說:“阿便!我收留你做工,你卻怎麽把老婆孩子也帶到廟裏來住了呢?這是佛寺,不可以住婦女家眷的!"
阿便說:“我不要他們來,但是,地主來收回土地,把他們全家趕了出來,沒處可投奔。"
聖空說:“這可怎麽辦?那有佛寺可以收留婦女家眷的道理?”他和阿便說著話,沒想到虛雲老和尚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菜園柴房門口了。
“聖空法師!”虛雲說:“他們一家無家可歸,又苦又窮,就讓他們都在本寺住下吧!"
聖空慌忙說:“師父!佛寺怎可收容婦女呢?"
虛雲說:“這是收容難民,情況不同!你隻叫他們在寺院後山另搭一座茅棚居住就行了!阿便喜歡住菜園茅屋也好!喜歡回後山住也可以!你就讓他們全家在本寺做工罷!”那一家八口都感激不盡,不住叩拜道謝。
虛雲說:“你們不用謝我!這也是彼此互助,我們也缺人手,你們若不嫌本寺生活清苦,就跟我們出家人一起吃大鍋飯罷!我們有什麽大家就吃什麽,有飯吃飯,沒飯喝粥。"
阿便感激流涕,叩頭說:“老師父,您老人家救了我一家性命了!"
虛雲說:“阿便,快別這樣說,人類是應該互助的,佛門弟子更應助人!”
阿便全家八口從此都在祝聖寺做雜工,個個感激虛雲,人人勤懇,把後山開墾成了一畦一畦的菜圃,種得又肥又大的白菜和各種菜蔬豆子瓜果,供應全寺,又把全寺整理打掃得一塵不染,阿便自己住在茅蓬,不與妻室同居。
兩年轉瞬過去了,阿便那天趁著虛雲來山巡視,就跪倒叩頭,叩個沒停。虛雲說:“阿便,你要什麽?"
阿便說:“老師父!求您老人家教我念佛吧!我這樣笨,又一字不識,不會念佛!"
“你卻要念佛做什麽?"
阿便說:“我今世這麽辛苦這麽蠢,必是前生做了什麽孽又不會修行,所以,今生想學佛修道,以求來生勿再淪落啊!”虛雲微笑道:“你想要怎樣修?"
阿便說:“我不識字,又醜陋,又蠢材!我哪知道要怎樣修?隻求老師父教我簡便容易的方法罷,我常聽師父講經,講得深奧,我一句也不懂,不過聽師父您說,隻要一心不亂,勤念佛號也可得生西方。師父您就教我念佛號罷!"
虛雲說:“阿便,你已經一心專誠,真是難能可貴!我就教你念阿彌陀佛和觀世音菩薩!我教你淨土法門罷!"
阿便叩謝。虛雲教了他怎樣勤念阿彌陀佛和觀世音菩薩。他從此就自己屏息諸緣,一心念佛,日夜不停。就是日間種菜鋤土,也心念佛號不輟。
宣統元年,虛雲老和尚運龍藏大經回山之後,舉行傳戒,阿便也來求戒出家,那時他才二十一歲。虛雲說:“你要出家受具足戒!很好,我知你至虔,念佛極精勤,但是你還有家眷呢!你怎樣處理?"
阿便說:“我們一家八口老小都約好了,今日都來落發出家修行,務乞師父恩準才好!"
“阿彌陀佛!難得!難得!”虛雲說:“甚勝因緣!好!好!好孩子!我準你!"
虛雲望著座下這個狂喜地不住叩頭的青年,老人好像依稀看到了自己當年在鼓山湧泉寺跪求妙蓮長老傳戒,老人的熱淚湧現了。他有多少的感觸啊!六十五個年頭過去了!往事依稀!如夢境!猛回頭,卻在何處?幾十年來,東飄西蕩,也曾傳戒弟子不少,可以怎料到,奇跡卻應在這個麵貌醜陋的貧苦青年?虛雲出神地俯望著青年,竟忘了喚他止拜,任由他不住地叩拜,何隻三跪九叩?怕不叩了一百個頭!阿便是拙於言詞的,感激得說不出話來,感激得隻是流淚!隻是叩拜!
虛雲從阿便身上找到自己當年的影子,再細看,阿便是阿便,虛雲是虛雲!
“請起來吧!”虛雲微笑說:“不用拜這麽多!你多拜我,就不如多拜佛才對!”怎麽說得他聽?這樸拙的青年又拜了許多才肯起來。
“阿便!”虛雲說:“從今起,你把名字改為日辯!‘辯’與你原名‘便’字同音,我等你具足戒後,另外賜你法名。"
“日辯”阿便歡喜無限:“我就是日辯!"
“隻是一個代名!”虛雲說:“你並不是日辯,你也不是阿便!”“師父!我聽不懂!”日辯茫然地仰望。
“我也不是虛雲,虛雲也不是我!”老人說:“你懂嗎?"
“還是不懂!"
虛雲說:“我教你念佛,我也教了你打坐,現在我要教你知道你不是你!我要你做到心中覺悟!‘我不是我’。心中無我,破我執!而又無所求,則自然得,明白嗎?"
“還是不明白!"
“你慢慢地學,漸漸就能體會的。”虛雲說:“我知道你精勤不懈念佛,一心係念!許多人都不及你!這也是你的品質樸拙的好處。聰明人太聰明了,反被聰明誤!往往不能精勤一心修行!日辯!好孩子,你這樣很好,不要自卑而生退心!也不要去學人家聰明人。"
“我本來就是愚笨,學也學不來聰明的。"
“愚笨才好!”虛雲說:“你不會被聰明誤了!"
傳具足戒之後,虛雲賜他法名為“具行”。從此他成為具行和尚了!具行剃度改穿僧衣,每日自動操作各種勞役,種菜、施肥、挑糞、擔土、打掃…...一如未傳戒之時,他專誠一心勤念阿彌陀佛與觀世音菩薩,也不和任何人講話,他耳患重聽,般人都稱之為“聾子和尚”。苦修到了民國四年,他越發的耳聾了,也越發的沉默了,他無論種菜或做工,都在心中念佛,誰喊他他也聽不見。
虛雲那天喚他來說:“具行!你苦修了四年,境界已不錯了,但是見識太少,你現在應該下山出外參學去!你應參拜天下名山道場,將來你願回來就回來,若另有好機緣,也可隨緣行止!"
具行泣拜:“師父!弟子不去!"
“為什麽不去?"
“弟子要一輩子服伺師父您老人家!"
虛雲心中一酸,可是裝起了怒容,叱道:“去!我怎麽教你無我破執?你忘了?快去!我用不著你服侍!"
具行不敢抗命,哭著收拾行裝,虛雲送他到山門之時,看這青年和尚的依依不舍的樣子,他心中也難過了。可是他知道絕不能流露出來,免得害了徒弟傷感落入癡執,於是虛雲隻是淡淡地說:“你去吧!我們有緣再見!"具行一笠一杖,正像虛雲當年一樣子,上路去朝拜各處名山去了!
民國九年,虛雲開始重建雲棲寺,具行和尚突然回來了,拜倒在虛雲老和尚麵前。“師父!我回來了!"
虛雲驚喜得很:“你回來了?好極了!你這出去參學,遊了些什麽名山?怎麽又回來了呢?"
具行說:“天下各處名山都大略去過了,也不外如是!聽人說師父在此重修華亭寺,我知道師父缺人手,我就回來了。”虛雲說:“你回來甚好!你打算回來做什麽事呢?"
具行說:“師父,我又蠢又笨,又不識字,我能做什麽大事?總不外是侍候師父,兼做些人家做不來、不願做的笨重低下工役罷了!"
虛雲說:“你既如此發心苦修,很好!你就住在雲棲寺和勝因寺兩處罷!”又問:“這次回來,你去雞足山探視你家未?”具行說:“沒有!我不去了!”“為什麽?"
具行說:“大家都出了家修行,有什麽好眷戀的?”“見見也不妨!”具行搖頭:“不去!不去!"
他從此就在兩寺每日辛勤勞作,舉凡挖土、搬石、築牆、蓋房子、種菜、種樹、砍樹、取柴草、割禾打稻穀、犁田、除草、打掃、挑糞、施肥、炊事、劈柴……一切最勞苦的工作,他都自動勤作了!無一分鍾閑暇,亦無一刻不在心中念佛!一麵幹活,一麵念佛,有時候他替師父或同參補衣,也是一針一句佛號。到了晚上,他就念金剛經、藥師經、淨土諸經,一字一拜;早上,黎明大鍾響,他總是頭一個上殿參加課誦,他的精勤苦修,真是全寺第一!他卻是又聾,又像啞子,一句不開口。
虛雲觀察具行,覺得異常欣慰;他知道這個青年人的進境已經十倍百倍於任何僧人了!修蓋海會塔之時,虛雲在看工,具行在挑擔石塊和砌牆,見到虛雲老和尚,他突然開口說話了,像個小孩子般天真地說:“師父!將來海會塔蓋成,我來守塔好嗎?”虛雲望著具行,不立即回答,他知道這句話是讖語!他知道具行就快要化去了!
“好麽?”具行繼續追問:“師父!好麽?"
虛雲心中一酸,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勉強點頭說:“好罷!”“謝謝師父!”“一切隨緣啊!”虛雲說:“不可強求!”“知道了!"
然後,虛雲特許具行擔任這一年春戒的尊證!受戒弟子請具行開示。具行說:“我半路出家,一字不識,但知念一句阿彌陀佛而已!"
虛雲點頭嗟歎,心說:“但知念一句阿彌陀佛,隻要都像他這樣精勤不懈,一句也就足以成就了啊!倘若自恃聰明,心念紛歧,縱念萬卷經,又有何用?想不到,這孩子進境如此神速,他比誰都先證正果了!"
往事重現虛雲心頭,他知道具行這次售衣來供養大眾就是西去了!這一夜他為具行念經,具行來叩門,進來叩安。“師父!弟子要去了!特來叩辭!”具行拜伏在地,悲泣難抑:“弟子去後,誰來侍候師父?”虛雲說:“好孩子!你該怎麽辦您的事,你就去辦罷!不要因我誤了你的大事!”“師父……”具行哽咽難言:“師父……”“快去!”虛雲說:“我在這裏為你念經助你!”具行再拜,然後離去,他一徑向寺後的後園去了。
入夜,監院法師點名查房,發現具行不在。“具行呢?”監院說:“怎麽不見了?他昨天請大家吃一餐,莫非今天下山走了?你們大家快去找!”眾僧把全寺找了個遍,那找得到人影?有一僧說:“敢情他昨日齋眾是訣別?今晚卻偷偷下山逃去還俗接老婆了!”另僧說:“快別胡說吧!具行不是這等人!他若要叛道,怎麽還回寺來做這幾年苦工呢?他雲遊在外,若要還俗不早就還了?”“說得是!”眾僧都說:“我們休要在背後謗毀具行法師!罪過!罪過!"
監院說:“你們在這裏亂講什麽?還不再尋?我怕他是挨不得苦,尋了短見!快尋!”一僧說:“我看他斷不會怕吃苦去尋短見,多半是跑到廣東去投考黃埔軍校了!"此語真是太突然,使大家都愕然問:“什麽軍校?”那僧說:“如今孫中山先生在廣州黃埔開辦軍校,以蔣介石先生為校長,招考全國智識青年參加革命陣營,各省青年去報考的已經有三千多名了!就隻有貴州都督周西成不準青年出境去報名,人家連北方的青年都紛紛南下去報考呀!聽說隻取三百人!具行法師向來苦幹為人,又是個血性男兒,莫非也去報考了?"
有人說:“不會!人家招考軍校學生隻限十八歲到二十四歲,具行已經四十多歲啦!
監院說:“別再多說了!再找!”找到菜寮,門卻是鎖住的,窗口望進去,沒有人影,眾人一麵叫喊:“具行!具行!”來到後麵菜園,忽見曬坪那邊閃起一陣強烈白光!一連閃了幾次,照耀得全園光明,直衝夜空!白光眩目。“這是什麽光?”眾人無不嚇得心驚膽顫。住在寺外村民都看見了,眾人多是往時逃災來投奔虛雲的,災後也無處可去,紛紛留下來聚居,成了村落,這些村民素感虛雲的恩德,今晚初更剛過,眾人都未睡,正在乘涼,在瓜棚豆架之下講鬼講狐,忽然寺內白光衝天,使人目眩,眾村民大驚。
“不好了!佛寺失火啦!”大家叫了起來:“快去救虛雲老和尚出險!”村民好幾佰人,奔入寺內,一個和尚也不見!眾人慌得亂喊:“虛老!虛老!您在那裏!"
村人們一麵找虛雲,一麵要救火,卻又不見有火,找到後園來,看到了那批和尚在那裏發呆。
“火在哪裏?”村人們大叫:“虛老他老人家呢?你們怎麽都在此?”“哪裏有火?”和尚們也給嚇慌了!“火呢?"
“我們在外麵看見寺裏衝天白光!”村人們說:“隻道是火燒寺院了,趕來救虛老!”“沒有火呀!”修圓和尚說:“白光一閃一閃是有的,倒不是火,喏!白光在曬坪那邊升起的。”眾僧與村民趕到曬坪一看,點了幾支火把,照耀全坪!“啊!具行法師!”修圓叫起來:“原來你在此地!害我們找得好苦!你在這幹什麽?"眾人也都看見了!具行和尚端端正正,合十趺足而坐,巍然不動,眼睛半合,麵帶微笑,不理不睬眾人。
“具行!”修圓欲待上前去拉他。
“慢著!”虛雲老和尚已經由另一批僧眾與村人擁護而至了,他老遠便看見具行端坐,他慌忙喝住眾人:“你們不許擅動具行!你們走開些!”眾人慌忙讓開,虛雲扶杖來到具行麵前,向眾人說:“具行已經作化了!他自身噴出三昧真火,把自己燒成了灰!剛才你們看見的白光閃閃,就是他的真火之光!我在禪房為他念經助他用,我感到全身發燒,就知道他已經成功了!我怕你們不知道而亂動他,我連忙趕來……。"眾人不論僧俗,聽師父一說,無不驚詫萬分,細看具行和尚,卻仍然是身披袈裟,趺坐麵向西方,左手執磬,右手執木魚!麵色如生,笑容和藹,隻少了呼吸起伏動靜。
“這……真的是……自發真火化了麽?”眾人都不敢相信:“這分明是個活生生的具行和尚嘛!"
虛雲說:“你們不要走近,恐怕衣帶生風震動他全身灰燼倒傾!你們走開些!”虛雲獨自上前再細看,火把照耀之下,隻見具行的木魚及其木柄早已化了灰燼,磬柄也成焦炭,但是具行的全身和袈裟依然未變,其餘,隻見僧鞋也成了灰。坐處的幾紮稻杆子和蒲團早就成灰燼了。眾人都又驚疑,又歡喜,個個合掌念佛。
“具行!”虛雲跪下合掌而拜說:“恭喜你了!你已經修成破我執,得證大阿羅漢果!以你瑞相法身示世,證無生法忍之圓滿檀波羅蜜!請受虛雲三拜!”虛雲以師尊身分,對徒弟具行下拜!眾人當然也跟著叩拜了!“具行啊!”虛雲忽然老淚縱流,哽咽道:“為師好為你歡喜!我還不及你的功行啊!將來欲求你的境界,也還萬無可能啊!”虛雲拜罷,具行遺蛻忽然放出陣陣奇異的芳香!眾人都嗅聞得到類似檀香的這種異香,又像仙蘭!大家都感動得流淚,個個念佛!“具行啊!”虛雲祝道:“你且多保持瑞相一天,待明天為師請都督和昆明社會人士,還有新聞界都來瞻仰你法身,讓記者攝影留下一影,以傳於世助宏佛法!"虛雲又吩咐:“你們今夜須派人輪流值更看守具行法身!勿讓人畜觸碰!不許大聲震動!"
“遵命!”眾僧連忙回答。
省督唐繼堯,財政廳長王竹村,水利局長張拙仙……次日聞報,都趕來了。昆明日報攝影記者也跟來了,還有各大員的家屬、社會賢達、昆明的佛教徒緇素,全都來參拜了!真是轟動了全昆明;數萬人絡繹登山來拜,人人感動,個個稱奇!昆明日報刊出了頭條大新聞和照片,轟動了全雲南。“誰說沒有佛法呢?誰說修不成佛菩薩呢?”人人都說:“看!具行上人不就是最好的佛法證據麽?"
“這也奇怪!”唐繼堯說:“若說具行是取稻草自焚,卻又怎會把全身燒成了灰也不倒下?又怎會仍然保持原來形貌呢?袈裟又怎不成灰呢?分明這不是凡火燒成的了!”
虛雲說:“具行法師是由心內發出三昧真火,把自身焚化的,才有此瑞相奇跡!"
唐繼堯說:“奇異極了!磬魚的柄都已成了焦炭火灰呀!師父!他的全身果然都是灰麽?"
虛雲說:“是的!”就向具行祝拜:“具行!你的功德圓滿了!請讓我們送你入海會塔罷!"
虛雲伸手,顫顫巍巍,取下具行手中的小磬,又祝道:“具行啊!具行!密行功圓,一磬留音!為師一敲磬,你可以放心西去罷!”虛雲輕敲殘磬,清脆的磬聲三響才過,突然地,具行的全身震動,化作灰燼而傾倒了!
虛雲跪下合掌而拜,唐繼堯與觀眾數千也都跪下叩拜!“阿彌陀佛!”人人都感動得熱淚盈眶:“阿彌陀佛!”虛雲早已淚水奔流滿麵了,他也分不清那是悲傷或是歡喜了!“具行啊!我痛惜禪人殞少年,孔悲顏歿!此情曷似?具行啊!你密行功圓上品蓮,燃臂藥王真供養……人當末法多緣劫,君至臨終一火完!世事變幻,妖魔將興,佛法大劫將臨!為師將來還須應劫啊!具行啊!你歸來念佛荷鋤邊,助興梵刹同艱苦!我們世念難忘蔬菜熟!人人都受過你的菜蔬布施啊!如今你西歸向夕陽!我怎能禁傷心老淚流無盡?今日你一磬示妙緣!具行啊!為師恭送你了!"虛雲痛哭。“為什麽要哭呢?”他自問:“我該為他歡喜才是啊!"可是,人總是有情生啊!夕陽殘照中,萬人落淚!白頭人送黑頭人!誰不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