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讀者們應該都發現了,我對川普和川普主義區分對待。
川普是美國建國以來唯一一個拒絕承認大選結果的總統,是第一個發動政變試圖推翻大選結果的總統,是第一個崇親敵國首腦屁股的總統。我和他是敵我矛盾,我對他深惡痛絕。
然而,雖然我不同意美國右派的見解和立場這種立場被稱為川普主義我和他們是人民內部矛盾,我理解他們,並對他們感同身受。
在2023年《民主國家的左派與右派》一文中,我利用我的獨特經歷我開始是一個標準的極右分子,後來打坐開竅頓悟,變成一個標準左派,所以我同時對兩邊的人都感同身受揭露了左右派的心理原因。這裡不再複述。建議讀者先讀此文。
川普不是造成美國現在大踏步右轉的原因,他隻是利用了這個思潮奪權並對其推波助瀾。我的《爲什麽亂世最容易出國賊》一文深度討論了他是如何利用這個思潮上台的。
那麼,什麼是美國右轉的根本原因?
古今中外,任何大步而全麵的思想或體製的革命,都會經歷下麵的三個階段:
階段一:一個先進的思想、技術或體製誕生。因為它的先進性,它迅速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許多人其實不懂它,也不一定會立即收益,但處於跟風、怕被社會潮流拋棄的原因,爭先恐後地採用它。
比如滿清倒台以後的民初,新思想如雨後春筍一樣蓬勃發展,連阿Q都喊,革命了,同去!
階段二:新思想和新技術難免不成熟,有很多過激的成分。許多人在觀念上還沒有調整過來,社會也還沒有適應這個變化,於是人們開始消化不良,很多人開始懷念舊日的美好時光,於是就會出現舊勢力的反撲。假設在階段一新思想已經對社會進行了70%的改造,舊勢力的反撲可能會將這種改造退回到40%的程度。
滿清倒台後,有識之士發現了一個重大的弊端:原來的中國社會有一個穩定的道德體係,就是儒家的忠君思想,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樣的才華卓越、立誌報國的能臣就是這種穩定的道德體係的產物。皇帝沒了,從封疆大吏到普通百姓都沒了效忠對象,老百姓覺得沒必要繳稅了,督軍們開始割據自立了,這就是清亡後軍閥割據局麵的根本原因。於是袁世凱希望回到皇權社會,重新獲得對越來越不聽調遣的督軍們的控製力和社會的穩定。所以他稱帝並不是因為世人以為的淺薄的虛榮心。
階段三:人們回到原來的舊狀態生活了一段時間,再次明白了新思想新體製之所以產生,就是因為舊狀態的弊端令人無法忍受。同時,經過這種回調,新思想新體製中過激、過於超前的部分被擯棄,演化得更加完善,各種配套設施逐漸健全。於是人們逐漸開始重新採用它,這次就沒人再想走回頭路了。於是整個社會翻了篇,皇權、辮子、小腳徹底成為歷史。
現在美國的大踏步向右轉就是一個極其典型的階段二。經過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回調,美國會進入階段三,擯棄現在的極右思想,墨西哥人會強姦你的女兒、我女兒因強姦懷孕也必須生下來等等觀念都會被放進現在盛放辮子、小腳、馬車的歷史博物館。
覺醒文化的極端化,是導致今日美國大踏步右轉的第二個原因。要弄懂美國左派極端化的根本原因,我們需要明白二個社會學現象。
1969年,美國社會學家特拉維斯.赫希(Travis Hirschi)在他的《Causes of Delinquency》(《違法行為的原因》)書中第一次提出了社會控製理論(Social Control Theory):人並不是天生自律的,而且嚴重缺乏恆定的行為標準。隻是因為來自社會的不停的負反饋,我們每個個體才會保持循規蹈矩。比如
一旦失去了這些負反饋,我們出格的速度可能會讓我們自己都吃驚。
海員長期出海時就缺乏這種來自社會的各種反饋。1629 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商船巴達維亞號在前往東印度群島的航程中觸礁於西澳大利亞外海的阿布洛霍斯群島。船長與部分船員乘小艇前往爪哇尋求救援,任命康尼斯負責留守在島上的人。感到船長久去不回,為了節省食物,康尼斯和追隨者開始屠殺其他人,數月間,超過百人被殺害,其中包括婦女與兒童。船長與援兵歸來後康尼斯與其同夥在當地直接被審判處決。
無獨有偶,2010年,在山東漁船魯榮漁2682號上也發生了類似的慘劇,因為船長、船東對船員的嚴苛管理,劉貴奪等船員開始殺戮,全船33人最後隻剩下了11人。
這兩個例子都展示了一些平時在社會中的普通人一旦離開了社會給他們的各種反饋,會多麼容易出格。
1974 年,德國政治學者 伊麗莎白.諾爾-諾依曼(Elisabeth Noelle-Neumann)第一次提出了螺旋沉默理論(Spiral of Silence),此後它被全世界廣泛接受。它的核心概念是:少數大聲、激烈的發言者會在公共場合中製造一種「主流意見」的假象,使其他人因害怕孤立或被排斥而選擇沉默。久而久之,沉默進一步強化了這種假象,形成大家都同意的錯覺。
過去二十年,美國的覺醒文化就造就了這種螺旋沉默:左派因為這種理念政治正確而大鳴大放,偏右的沉默的大多數都不敢發聲,結果整個社會都誤認為大家都讚同覺醒文化,隻有我自己落後反動。社會控製理論告訴我們,當人失去來自周圍的負反饋時,他很快就會失控。因為左派在推行覺醒文化的過程中沒有收到任何負反饋,他們不可避免地做過了頭,比如
雪上加霜的,是國際化過程中民主黨代表的富人將工作機會轉移出美國,聽任貧窮的美國人更加貧窮。這個題目我在《深度解析川普的關稅戰》裡深入討論過,這裡不再複述。
在這雙重打擊下,美國的底層百姓感覺自己被拋棄,沒人替他們說話,社會朝著一個令自己恐懼的方向進發。
我相信90%甚至99%的將川普送入白宮的美國人不讚成把因躲避貧困和暴力來美國的非法移民說成是強姦犯,不相信他們在吃本地人的貓狗,不讚成抓女人的私處,不讚成嫖娼,不讚成在財務上欺詐,不會在牌桌上明明輸了卻咬定贏了。
但川普是唯一一個站出來為他們說話的可能贏的總統候選人。
這就好像你在大洋上漂流了幾周,眼看就要飢渴而死,這時開來一艘船,放下舷梯要救你,這時你發現船長是一個有政變、欺詐、性侵前科的,你會上船嗎?
我會。
我不會選川普,因為我知道美國遠沒有絕望到那個程度。如果我像那些美國紅脖子一樣以為美國已經絕望到那種程度,而川普是唯一一個替我發聲的總統候選人,我也會選他。
美國的問題是,這些盲流們不懂這個道理:選領袖不能光看他許諾什麼,更要看他的人品。他必須有將美國利益至於個人榮辱之上的操守。像川普這樣的毫無個人操守滿嘴謊言的人絕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
這就是美國盲流們和美國的悲劇。
非常可惜如果民主黨有川普一半的接地氣的能力,他們也不會輸。
美國還有希望,但我這個純左派說出的下一句話會讓我的讀者們大吃一驚:
美國的希望在右派中。
在美國右派的風暴般不停歇的進攻之下,美國的左派一潰千裡,一蹶不振。他們離盲流們太遠太遠了。
唯一一個有點摸到門道的人是加州州長鈕森,但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顯出可以與川普抗衡的潛力。我喜歡桑德斯的為窮人痛心疾首的良心和AOC的爆發性的活力,但他們無法在盲流中獲得共鳴。
所以,美國的希望不在左派之中。
隻要川普在任時沒有把美國給折騰死,等他下台了,萬斯、盧比奧、格蘭姆或任何人共和黨人繼任,都會比川普強萬倍。我太太說萬斯比川普還極端,我認為這隻是他為了在川普和盲流基本盤麵前保持relevance的表演。
他們繼承了美國多數人擁護的川普主義,但他們誰都不會去親普京的屁股,不會驅動美國一國之力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不會朝令夕改首鼠兩端,被普京和習近平牽著鼻子走。像萬斯、盧比奧這樣的有能力、有起碼操守的愛國者,就是未來美國的希望。
等那些紅脖子也最終明白了,川普的所有反保守主義的強力矯正都沒能改善他們的生活,反而讓他們雪上加霜,等他們對極左的恐懼消散了,等養馬行業和馬車夫們都在汽車工廠裡找到了比以前更好的工作,美國就會回歸中間。
希望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美國沒有已經被盟友拋棄,被中俄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