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日子可以這麽飛快,猶如,白駒過隙。 “喂,申幃初。”信從他的書中抬頭,叫住她。 “什麽?”她停住,略帶些疑惑。 “很快,就會有一場盛會。”他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是麽?那我們是不是也要去呢?”她高興地詢問,哈,皇家的宴會,一定是很棒的,一定會有很多新的發現呢。幃初開始沉浸在她的幻想泡泡裏,一臉孩子氣的幸福。
信抬頭,看見她滿臉的雀躍和孩子氣的神情,有些動容,突然又有了點想破壞她好情緒的欲望,奇怪,自己怎麽會這麽想呢?這樣的宴會,說實話他是沒有絲毫的興趣,從小到大,一直在各種場合微笑和周旋,這樣的宴會,犀利的他再清楚不過,那隻不過是一種皇室之間的例行公事罷了。可是幃初的好奇,卻似乎是那樣的期盼他早已感覺厭倦的東西。信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這次宴會會邀請所有的皇族成員,恐怕……信的眉頭微微皺起來,他想要回避,但終究是逃不脫的。
幃初看見信的神情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漠,悶悶地想,怎麽剛剛和她說了話,又當她是空氣了呢?真是個善變的家夥,又把自己當成所有人的中心了。可是,在走開的一瞬間,她忍不住回頭瞥他凍結一般的臉,這個皇太子,高高在上的信,他究竟,在擔心著什麽呢?為什麽他總是那樣心事重重的樣子呢?看見他的落寞猶如屏障遮住他清亮的眼睛,幃初感到有些難過和說不清楚的憂心。 閔親王府。 “孝凰啊,不久以後將有一場皇室宴會,我們也受到了邀請,要好好準備一下吧!” 閔親王妃對她正在梳妝的女兒說。 “是麽。”她拿著簪子的手不由地輕輕顫了一下,隨即她低聲說:“好,我會準備的。”絕世的容顏,一旦沾染上某些東西,就可能會變成燒毀一切的火焰。她的眼神,波光流轉,有如包藏火種的迷霧。 皇家,晚宴。 觥籌交錯,燈紅酒綠,金色的盛會。 他和她並肩而行,他並沒有牽著她,隻是偶爾側臉看看,似乎隻是不想把她弄丟就可以了,她在他身邊悶悶地想,怎麽他對自己的關注,就像是對小貓小狗一樣啊,好冷漠的家夥。
今天的他,看上去,不是一般的高貴。 紅色盤金的長衫,還有一絲不苟的高冠,他是那樣挺拔的樣子,所以總是能讓王府的郡主們頻頻側目注視他,她們隻希望王子能看到自己,哪怕隻是一眼也好。可是他依舊一臉的冰霜,目不斜視,猶如冬日的凜冽,隻是在麵對朝臣和親王的時候,才略略緩和一下這樣的冰冷。 哼,驕傲到這個地步!她在心裏小聲說道。但還是忍不住偶爾裝作不經意地瞟他一眼,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她突然有一種由衷的好奇和想要了解他的欲望,就像春天的幼嫩的青草一樣,嘩啦啦一起全長出來了。
信心裏清楚明白,這場宴會,其實就是皇太子夫婦的第一次公開亮相,無論是對他,還是對他們,都是非常重要的,他一直善於應付這個,可是身邊單純的她倒成了讓他不安和擔心的因素,為什麽,總有不安定的感覺呢?他有些沒來由的擔心。
可她卻還像一隻自由自在的蝴蝶喜歡亂跑,他想,如果不是自己警告的目光牽製住她,她可能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吧。他輕輕搖頭,這個小丫頭,真的是小妖精一樣的靈動,嗬,總是有那麽多可愛和有趣的事情可以得到和想去做。 “信君,你看啊。”她忽然在一個小小的花池邊上蹲了下來,低頭撥弄著什麽,然後滿臉開心地抬頭對他說。
他低下頭看到宮裏種的蒲公英,終於開始散播開來,成為這裏獨一無二的一道風景。 是蒲公英呢!他不禁湊上去,在別苑裏看見這樣的風景,並且開始逐漸美麗在更多地方了,信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哈,想不到在別苑種的蒲公英可以這麽快就長到其他地方,申幃初你真是太棒了!”她一邊開心地端詳著麵前的小絨球,一邊略帶了孩子氣的得意,微微搖晃著腦袋對她自己說。 “你說什麽?”他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那些壯闊絢爛的花海,是她種的?這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小丫頭?她居然喜歡種花?而且種上的還是這美麗平凡的蒲公英。
“除了我還有誰,為了征得儀官姐姐同意,我嘴都說幹了。”她笑著說道。一臉稚氣。好象熹微的晨光閃爍。 “哦。”他低聲應道。此刻的信忽然有一種惘然,因為他有預感,會有一些事情即將到來。 “喂,起來了申幃初!”他忽然站起來,帶了些命令的口氣對她說。
“除了凶巴巴就不會換種方式說話啊”信的話給幃初剛剛的喜悅潑了一盆冷水。 “皇家的第一次宴會,你準備在這裏參加嗎?”信冷冷地說,他不否認自己有些說不明的情緒。 “走就走。”她有點賭氣,走在了他的前麵。 看見幃初氣鼓鼓的樣子,信隻是抿了抿嘴唇,馬上跟了上去。 眾親王和家眷們都坐在一周。 麵對這些叔叔嬸嬸,信不動聲色地一一應付周全,信冷靜而讓人覺得有種淡定的威嚴,皇後看見自己的兒子終於成熟起來,感到很欣慰。 一旁,惠妃悉彥和她的王子,如花之律。 他們的出現,始終引人注目,惠妃從容正定,她那幾十年的心計磨練,早就可以輕鬆越過所有潛藏的旋渦,讓人敬服,再不敢挑釁於她,而她的兒子,隻是用一雙清澄明透的眼睛看著一切,默不做聲,蘊藏著鋒芒。此刻他的目光總是隨著一個人而動。 穿梭在人群中讓信不再把幃初扔在身後,而是和她肩並肩一起走。忽然,他停住了。幃初察覺到他的腳步停止了,奇怪地抬起頭,於是,順著信的目光,她的臉有了一絲驚駭,腳跟著一個蹶趔。
那人華光照人風采依舊,容顏若明珠耀眼,那是一種讓她很不適應的媚。 信察覺到身邊的幃初有一點失態,忙靠住她,然後把手默不做聲地輕輕滑下去,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幃初的手好冰,她是怎麽了? “孝凰!”他低聲打招呼。臉龐沒有波瀾的起伏,是平靜。 “殿下。”孝凰含著禮貌的笑容微微欠身,目光注視著幃初,“這就是妃宮娘娘吧,果然是非常的美麗。” “閔郡主可好?”幃初強做精神,她認得麵前這個含笑的女子,所以有了一種沒來由的慌亂和害怕。 孝凰低下頭似乎是不經意地掃了他們一眼,瞥見那雙手,握著的手,滑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落寞,隨即問道:“妃宮娘娘認得我麽?” “是我之前告訴她的,就在你進來的時候。”信突然搶著說,順勢愈加握緊幃初的手,他感覺到她正想要逃,她纖細的手指,正努力掙脫他。信死死地不鬆手,他的心裏,波濤洶湧。
晚宴開始。 “妃宮娘娘剛入宮,還沒有聽見過閔親王女兒孝凰郡主的琴吧,不如請郡主彈奏一曲,如何?”一個親王趁興說道。 “孝凰稍後願為娘娘單獨彈奏一曲,現在應請長輩們歡宴。”坐著的孝凰委婉地說。 “那也好,郡主的琴藝可是很好的,妃宮可以好好欣賞一曲了。”皇上微微笑了。 “那就有勞郡主”幃初欠身道,她其實是一點也不想聽的。 信不由地皺皺眉頭,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宴後,眾人自由交談,觀賞。 麵對眼前撫琴的女子,申幃初不知道為什麽真的有些緊張,信此刻不知去了哪裏,她很不習慣,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孝凰,幃初覺得有一種搶了她東西一樣的愧疚。 “青梅別鬢 花間心 望得縷綠楊柳 看一彎梨花月 聽一陣海棠風 花溪逐輕舟”
幃初聽得有些發呆,孝凰的歌聲,真的像水一樣美麗清婉,讓她完全折服,可是這詞,說的是昔日吧,是她和信嗎?幃初低頭沉思著,孝凰和信,才是真正的一對吧,如果沒有自己,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如果沒有自己,信也許會因為孝凰而更快樂一些吧,紛亂的思緒,讓幃初無所適從。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一種很難過的感覺,為什麽呢? 孝凰微笑著,看著麵前申幃初沉思的神情,似乎還捕捉到了對方一絲難言的愧疚,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忽然,眼角的餘光,瞥到了那邊角落的一個挺拔的身影,她娥眉一皺,隨即十指又撫動起來,一個回音過後,音調陡然升高,淒婉哀怨。 “閑倚樓 月下好花陰依舊 怎見的 未經霜雪花已瘦 奩內鎖清愁 落紅流水春去也 此情, 君 知 否!”
她的清音一抖,淒婉畢顯,不由讓人目瞪口呆。 孝凰,孝凰。信無力地站在牆角,他聽見那清麗的嗓音無比哀怨地唱到“君知否”,一字一頓道出來時,心就好象都被一片一片揪落一般,孝凰,我又能怎麽樣呢?不,我是信,我是皇太子李信。 信突然像裝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快步走過來。 “已經彈奏完畢了吧?”他話語裏盡是冷漠沒有一絲情感。 “孝凰獻醜了。”孝凰低聲細語。 “那我們就先行離開了。”說完信抓起申幃初的手腕,轉身,離開。 “多謝郡主……”幃初抵不過他的硬拽,也隻好跟著。 才走三步,信不由地回頭,驚愕地發現,孝凰的臉上,已是淚光閃爍,梨花帶雨。信的心裏忽然像被拽上了千斤的墜萬分酸楚,李信啊,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在想什麽啊!
幃初低頭走,心裏亂成一片,申幃初啊,你夾在他們之間,信愛的,是那個美麗無雙的孝凰啊,你在他們之間,你到底算是什麽? 孝凰痛苦地昂起頭,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李信,你會回頭的,終有一天,我會等到你回頭。 一場寂寞憑誰訴。 算前言, 總輕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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