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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 -4- 爐香閑嫋

(2007-05-04 14:54:15) 下一個
宮 -4- 爐香閑嫋2007-04-23 09:12:14

“別巷寂寥人散後,望殘煙草低迷。爐香閑嫋鳳凰兒。”


纖細的手指,撫過這樣的詩句,微微皺了眉頭。天生的傲氣,卻也最擔心失去,知道信從不食言,所以,才會讓信親口說出來,這樣的心計,卻不知會帶來什麽不可預知。紅顏,卻是易逝,她不過是凡間的女子,隻想抓住自己所希望得到的,這,必然有不少險阻,但她憑借著那樣近乎自負的驕傲,認為,自己,必然不會像那些怨婦,她想得到的,不必害怕它逃走。可是,又為什麽會有那樣的不安呢?莫非,這是暗示什麽? 她深知,她一個柔弱的人,有的優勢,隻在於她的頭腦。


貴為郡主,卻也少不了與人勾心鬥角,她,無法免俗,習慣了,倒也是泰然,如她這樣的地位,她必須有足夠的手段,再說,還有信。信,想到這個名字,她微微笑了,別人眼睛裏高傲的皇太子,其實也是寂寞的啊,他們,因為相似,才會相惜,都是被世俗束縛著的,都是孤寂著的。濃密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陰影,心,為什麽如此,不安寧。窗外,風呼嘯而過。
宮牆外
幃初抬頭,陽光好象刺眼了點,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這個巨大的建築物,華麗恢弘,隻是,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寂寞。她搖搖頭,怎麽會這麽想呢,真是神經錯亂了。第一次與皇後的謁見,她小心地應付著各種看似隨意的問題,她的娘親,卻也是高貴的女子,為了她在皇後娘娘這裏的過關,著實費了不少的心思。聽到,宮女們“恭送夫人小姐”的聲音的時候,她暗暗舒了口氣,總算是熬過去了。華麗的走廊裏,刻滿花雕,猶如時光留下的剪影,這宮,確是老了吧。母親微微笑了,“初兒,這次還不錯呢,記得不在父母身邊,一定要謹慎。”她低頭,輕聲應道“是,女兒知道。”在這個陌生的宮,她現在所能做的隻有收斂一些,想起父親的擔心,她不禁笑了。接下來,她要麵對的,就是一個多月的親迎禮教育了,忐忑著,匆匆隨著前麵儀官的腳步,走向別苑。


可是,走的時間一長,她就憋不住了,開始明目張膽地東張西望。這個宮殿古老而美麗,在三月的風中,有些青蔥。那邊,有許多迎風的樹,沉靜而美麗,葉子,微微翕動,滑破空氣一般,張張都不同,隨意地招搖著,這是什麽樹呢?她低頭思索,哦,記得了,是在那山上見過的啊,娘親說,那樣的樹,叫做水杉。可是,這不是什麽名貴的樹木,怎麽出現在這裏?她小心地問: “ 儀官姐姐,那樹 …………”“ 哦,那是太子殿下種植的,說是喜歡,也就隨它去了,本來這種樹種,是不會出現在宮中的。 ”“ 哦,是這樣嗎? ” 她不禁又張望了一眼,那樹,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是,渴望的感覺嗎?恩,是,是這樣的感覺,一種,對風的召喚,是一種,想要自由。幃初想到這裏,不由馬上收了心思,在心裏訓斥了自己一聲,想什麽呐,你難道在猜那個什麽太子的心麽?可是,那迎風的綠色,確實很美,若是在家裏,她就會馬上畫下來呢,娘親說過,她的畫技可算是不錯。


正低頭胡思亂想,忽然發覺前麵走來一些人,她平視。全是錦衣華服,隻除了一人。是個清瘦挺拔的男子吧,著裝並不華麗,隻是素雅的藍色與白色相間,很,典雅清爽。她想著。近了,她隻匆匆走過,可是前麵的儀官卻忽然停下行禮,“太子殿下。”她一聽,停下腳步,馬上回頭。那個她在心裏暗暗誇獎的素色男子,臉上無一絲波瀾的起伏,隻是說了一聲,“恩。”他,就是太子麽?申幃初好奇地想看的更清楚,可是,等等。那個男子,有清秀的臉,如玉光潔的肌膚,帶了些成熟的質感,清晰的眉毛,不是特別濃,卻是很耐看的形狀。眼睛似乎並不特別大,但是,有一種犀利和冷峻。很挺拔的鼻梁,很漂亮的線條,讓她這個閱人不少的小姐都想讚歎。不不,等等,犀利?她的腦海裏立即浮現了那個逼問的眼神,那個讓她怕得不敢接的眼神。記憶忽然與現實重合,確定的事實,不想相信,她馬上慌亂,那日的心悸似乎又在現在複活,她隻想躲閃。


“那是…………”男子略略疑惑的目光向她投射過來,她隻把頭低低地壓著,一邊求老天保佑別讓那個人看出她是誰。“那是申學士的女兒,我正奉皇後娘娘之命帶小姐去別苑。”“哦?”信不禁開始仔細打量那個低頭的女子,一眼看上去,是很雅致聰明的人啊。可那樣的目光,也就停留了一會兒,他揮揮手說:“我們走吧。”不為什麽,隻是他不想看清楚的未來,有些不安,卻馬上抑製住了,他,暫時還不想了解。匆忙的賭注,有什麽好看的?他這樣對自己說,再說,以後可有的看了呢。


看見男子離開,她的心裏鬆了口氣,可是又有些孩子氣的忿忿,怎麽,她就那麽不值得他看麽?先說要在一起的,難道不是他麽?可是她很快清醒了,那個男子,他,向另一個美麗婉約的女子許諾,她,不是看見了麽?可為什麽……她的心裏一瞬間就被一個目光弄亂了,一團糟。


信走過那立著的女子身邊時,不易察覺地瞟了一眼,怎麽,忽然覺得那眸子有些眼熟呢。還有那個身型,似乎,是見過的。算了,不想了,你見的人何其多,相似有什麽奇怪的。盡力驅除著和那女子有關的一切,雜念。

擦肩而過。我們擦肩而過,什麽時候,才能看見翩然的春天。

“這麽,這麽多嗎?”雖然已經知道親迎禮的教育會很辛苦,但是看見麵前一大堆的書,申幃初有些無法接受。
“是。皇後娘娘交代過,因為時間並不寬裕,所以要在一個月之內完成。”
“什麽,什麽?那麽多,全部要背下來嗎?而且,隻有一個月嗎?”她隻希望是她聽錯,很不放心地再問一遍。
“是。請小姐稍事休息,我們很快就開始今天的教程。”美麗的儀官並無什麽疑慮,微微嚴厲地回答道。
“是。”她隻能認命了,輕舒口氣,申幃初,加油加油,勝利在召喚!在心裏默念一聲,她安心地準備接受將至的考驗。
太子殿。
細碎的光線,劃破窗的阻隔,明亮地投射在窗前男子的臉上。一半背陰,一半朝陽,一半明朗,一半沉鬱。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隆起的眉峰,是因為瑣著。這些無法解釋的事情,讓他如何麵對?有些時候,是什麽在旋轉纏繞,他現在身險旋渦,無力自拔。紛亂的記憶,開始漫天飛舞。


17 歲,遇見孝凰。她是個沉靜的人,信又何嚐不是呢?本不會相互接近的,機緣巧合。隻是那天,她在撫琴。身著華裳的女子,在花香院落,低吟淺唱。古色的琴,配合她的聲音,猶如,春天將盡的花朵般淒婉,櫻花落盡,空留殘香。

“臨斷岸,新綠生時;
是落紅帶愁流處,
記當日門掩梨花,
剪燈深夜語 ”
剪燈深夜語 ?他微微笑了,喜歡的句子,被清麗的聲音演繹得婉轉哀傷,隻是,那聲音還是新燕出巢,在那怨且哀傷的曲子上,似乎略略有些無法駕禦,也是啊,年少的女子,仍不知情為何物,又哪裏來那刻骨的哀而不痛,怨而不傷。可是,自己呢,不也是不曾愛過麽?他不由得笑自己。


一旁,父皇與閔親王,也在聽琴,迎著信征詢的目光,閔親王接了一句:“小女孝凰,自幼喜琴,如今琴技尚未成熟,獻醜了。”哦,她是叫孝凰麽。於是,這麽認識。也許是相似,他們成為朋友,孝凰清婉的歌聲,也日漸秀麗動人,現在的局麵,卻是當初始料未及。也許是朋友之間的情誼吧,他許下諾言。春風,正年少,花事誰人知曉。如今大婚將至,可是兩年,又是那麽容易抹殺的麽。相依偎,縱使沒有取得彼此的溫暖,可是終究是有些習慣,他,怎麽辦。信的手指彼此糾纏,他的眼睛覆蓋了一種清涼的迷霧,鋪天蓋地,不是淚水,卻是惘然罷。孝凰,他覺得是懂他的人,可是,怎麽會有這樣的惶惑呢。也許,他們並不如他所想的相似?不,不會。


閉上眼睛,他告訴自己。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了,他什麽也不知道,可以,什麽也不管。可那一瞬間,一個女子模糊的麵容和身影,卻是那麽清晰地綻放在他的麵前,似乎,並不是孝凰。是夢魘麽。他混亂的思緒,來不及清理,卻已經有那麽多的到來強迫他接受。


記得今天那個女子,她微低著頭,所以仍然是模糊的一瞬,他不明了。她將是他的以後的生活。可笑,兩個之前素未謀麵的人,竟然會有白首之約,笑話。可是如今的宮中,遍地笑料。
那時候,對孝凰許下諾言,那時候的那的女子,是誰呢?他是小心謹慎的人,宮中十四年,以近教他學會提防,若是在大婚之前有他皇太子向別的女子求婚的消息傳出,恐怕。他眉頭微微瑣住。可是,時間這麽久了,對想要攻擊他的人來說,抖出這件事情是越快越好,怎麽…………他前思後想,難道,真的是那女子無意間聽見麽。


說起來,他回想起那一腳,嗬,是精靈般的女子,為了脫身,也真下的去手,不,是腳啊。真是大力啊,現在的腳掌都仍舊有些酸痛。若是男子,倒可以收他當個衛士。想到這裏,他微微笑了。已是夕陽殘照,血色光輝,輕浮上信的臉龐,鍍上一層金邊。
宮外
農家院落,卻是清雅幽靜的。
女主人,雖已不在年輕,但是,生來華貴,不施粉黛,容顏絕世。
清醇的聲音,來自於滿院落的樹葉與枝條。
清秀男子。身著長衫,衫上一剪梅,精細若天成。他將盆中水細細撒向草木,神采,若天人。年輕,若初開之花。
“律兒,好了嗎?”女子呼喚她的兒子。
“好了。娘親,我就來。”被喚作律的男子,將頭抬起,在花叢中笑了。笑容純淨。如同滿月,如同樹影,攝人心魂。
“律兒,聽說了嗎?皇太子,要大婚了。”母親低頭刺繡,絢麗的絲線忽然纏繞。
“恩?”微微一怔,脫離那個地方,已經這麽久了,久到他快要忘記,他曾經是誰。可是,有些記憶,不曾磨滅。
“律兒,我們回去的日子,就快到了,你再忍一忍,我們,就快要回去了。”母親抬頭,幽深漆黑的眼睛望著她兒子,說道。
“是,我知道。”律頷首,眼睛中,忽然多了些許東西,說不出,是期待,還是抗拒,或者茫然。
春日。花開遍地,已成亂紅。

閔親王府。
纖細的手指,輕撫動琴弦,錚錚有聲。
一陣挽珠簾之聲,她抬頭。
父親走進珠簾內,佇立。
“父親,是有什麽事嗎?”她略略抬頭,珠翠輕響。
“是啊,聽說,皇太子即將大婚呢。”父親漫不經心地說道。
“是麽?”孝凰不動聲色,心裏,卻是一陣的暖意,信,是沒有失約吧,她,就將要得到她想要的,她卻有著女孩子的矜持,也是一些想留給自己多喜悅一會的念頭,她並不說明,卻是忍不住微微笑。低頭,含羞之容。可是,這恐怕,還不是定局吧,心中有些不安,她自思索。隨即,她開口:“父親,上次淑媛娘娘曾要我去她殿裏彈琴一曲,一直沒有赴約,女兒想今日進宮,也算了了這樁心事。”她定定地看著父親,有一些不容抗拒的力量,從她眼中散發。
“好吧。記得早些回來便可。” 閔親王揮揮手,答應了。
“是。”低頭應答的女子,眼神,與那珠釵一般,波光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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