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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去西來雨江南】

(2007-06-10 10:00:35) 下一個


【東去西來雨江南】

- 瞎侃幾句吳冠中的一組風景小品(胡言亂語篇2)



吳冠中是我最喜歡的畫家之一,大概也是能真正稱得上是大師巴的現代中國畫家中有數的幾個。小時候我還喜歡過常書鴻,但隻是因為無意中在一本舊【人民文學】雜誌中讀了徐遲的報告文學《祁連山下》,對那個畫家的曲折經曆著了迷,看了又看愛不釋手,崇拜他作為一個畫家的節氣,真正的畫沒見過幾張。但是,現在吳老先生的畫的images在internet上到處都是,想來對喜歡中國現代美術的人來說,吳老的畫應該不是陌生的。我讀大學那時,雖然有那個愛好,但沒有條件與時間已經很少塗鴉了,但不時愛去看下畫展還是有的,偶爾見過一些吳老的原作。也跑到吳老教書的那個學院找朋友吹牛聊天過。但是真正注意與喜歡上吳老的畫,主要還是因為在學校的講座上聽過一次畫家關於他自己美術觀的演講,那時他的名氣遠沒有今天這麽大,但是作為中,老一輩中少有的幾個留學過那時的藝術之都巴黎,受過後印象派大師熏陶,追隨過所謂現代美術潮流並因之受累一直沒受重視的中國畫家,來講座當代美術與新中國美術史反思,對年輕學生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其實也就是門派之爭,解放後回國的他一直給那時鼓吹現實主義及藝術必須為政治服務的幾個當頭或是有影響力的畫家壓著摁住不能自由伸展,直到開放後才有了出頭之日。)印象中吳老師整一個倔老頭,穿件有點退色的淡黃色中山裝,中等個子,高顴骨,有著瘦瘦的,輪廓分明的臉,口才不是太好。但是,是個不管權威教條有什麽說什麽大炮筒子,十幾分鍾聽下來就知道這一定是個千山萬水我獨行的,同時也是個很孤高,很叛逆的人。然而,對學生們不知天高地厚的問題,總是鼓勵有加的,沒 有什麽“權威”的架子。。。這樣的演講者特別對年輕人口味,雖然過去了這麽些年,我對當時聽他演講的爆滿,問題的五花八門還是很有印象。 特別是對中國那幾個大畫霸的不屑,及對俄國“巡回畫派”及蘇聯學院派“灰調子”的批判,“什麽,列賓,蘇裏科夫?我沒聽說過”。這樣的話,對我們這樣的“葉公好龍”愛好者來說簡直就是當頭棒喝,提壺灌頂。。。演講結束後,許多人餘興未盡,又將畫家圍在台上問了好一會問題。我也湊熱鬧擠進去問了個剛才問答時間中遞條子沒給抽上的問題:

“據說藝術家都認為‘戰爭與愛情是藝術創作的兩大源泉’。你也是這麽看的嗎?”

(一聽就是毛頭小夥子的問題,嗬嗬。) 畫家先瞪了俺一下,然後一板一眼慢慢地答道“小夥子,和平與愛情是藝術創作的兩大動力。” 我當時聽到,真個兒給愣了一下。吳老師的幽默剛才演講時還真沒聽出來。可能有畫家深藏若虛地風趣機敏,但是,更可能真實地反映了吳老師的藝術觀價值觀。。。嗬嗬,還是不要扯得太遠,先就畫論畫瞎說幾 句,這幾張大概都是畫家當年隨手畫的寫生或是寫意小品,不是大師的代表作。所以隨便說說大概也不會怎樣。網上胡言亂語,想到什麽說什麽,不全都是好話,想來大師也看不到見不著,也不會再意的啦。。。



在這組吳老的風景畫中,我最喜歡這一張油畫。估計是吳老先生在七十年代早中期畫的。那時是文革中後期,環境寬鬆了點,他自己說過那時沒正式給學生上什麽課,但是到過江南與桂林一帶采風,畫了很多山水風景寫生。那時老吳基本上還是畫油畫為主,所以俺猜這張就是他那時的作品。。。到70年代後期,80年代, 他就開始慢慢轉型,“忽悠” (是這麽說嗎? :- ) )“筆墨等於零”的新國畫了。。。

要說這幅畫在油畫表現手法與技法上有什麽新意的話,那就是很有點中國畫濃墨淡彩的味道。油畫色大概稀釋過,畫得很薄,很流暢,沒有一般油畫那種油膩的感 覺。吳冠中的難能可貴之處,就是在於他能在西畫與國畫之間自如的轉換而不拘泥於某類畫種的技法的條條框框,這大概與他從小受訓練時中西兼學,及他在歸國二 十多年的際遇經曆而不自覺養成地叛逆性格有關吧?三十多年後的今天再來看這幅油畫小品,觀眾可能不覺得有太多的新奇,但是在那個隻畫工農兵人物的年代,沒 有什麽政治題材的油畫山水風景基本上是不被禁的話也是不鼓勵地。作畫地目的,大概也就是收集素材與自娛吧?也可能作者給這畫起有名字,但是,大概當時絕不 會想到有發表它的那天。畫中雨後初晴的江南民居(也可能是漓江邊上的山村的一角,但我看不太象,畫桂林一定要有碧水孤峰,不然那叫什麽?),大約下午三四點 吧,淡淡的陽光將雨滴洗淨的白牆倒影在小池塘上,天上還沒有炊煙,背景庭院深深,前麵一池春水,春芽掛在樹梢上,畫麵清新流暢,幹幹淨淨。 這就是吳冠中早期風景畫中常出現的“春雨江南”意境。作者對故鄉的愛,就在這麽一幅小畫中體現出來了。離鄉多年的畫家,當兩鬢斑白的時候,又有機會回到了生之養 之的地方。踱步村前屋後的小道上,找了塊幹地坐下,從背上放下畫箱支起畫架,用兩手的姆指與食指做了個長方型的取景框迷起眼睛比劃一下,然後在畫板上擠上油畫色,簡單地混合調了下色,再用調色油稀釋了下,然後拿起油畫筆的尾巴那麽一下,慢慢地迷上眼睛看下,再拿筆又那麽一下。。。不就是象在寫一首淺吟低唱,讚美故鄉的 散文詩麽?

這樣的小村池塘,在兩千多年的今天,在祖國的江南大概也不多見了吧? 


這張油畫麽(也可能是水粉畫,image太小看不出來),畫的應該是毛毛雨中的早春江南山村,灰蒙蒙的天,開著粉白色杏花的樹,村前的土路上走著趕集回家或者閑聊的婦女,玩耍的小孩,淡淡的雨霧與嫋嫋炊煙籠罩白牆黑瓦的農舍,一幅中國式的羅曼蒂克的園田風光就這樣呈現在我們的麵前, 什麽看上去都是灰色,中性的,走的是“中庸之道”,嗬嗬, 是張很明顯帶上中國風味的油畫。。。此畫構圖上主要是中景中的小山莊及遠景雨霧中欲隱還現的青山巒,沒有近景及很明確的主題,透視上有點象傳統的中國畫(散點透視),象有一張灰色的半透明的簾子掛在我們麵前,也有點像是雨天中從行走火車中透過玻璃窗看窗外的風景一樣的感覺,每一幅都是那麽一兩秒的時間,看過就忘,沒有明確的焦點。也沒有強烈地明暗及鮮麗地色彩對比。很平常的景色,太普通了,但是哪天回想起來,作為總體印象,還是蠻有味道地,就是麽,江南一帶的山莊,特別是接近浙江一帶,不就是這個樣子麽?


這張水墨畫我認為是吳大師的敗筆。看上去象是一條因山洪暴發而湍急地小河,將沿河而建的小鎮一分為二,這種從上到下,從天到地的中分,本來就是違反構圖的基本原理的,再加上兩岸那些看似隨意用大排筆刷出,但很可能是有意強調的大黑屋頂,並沒有給觀眾帶來任何的平衡與美感。。。大師不會是暫時短路了吧?嗬嗬,也許他試探著強調的就這麽個違反常規的不穩定性與不安全感,要的是粗獷與隨意的感覺。但是,如果這是他的出發點,那麽,那些大紅大綠的點點妝飾又作何而解呢?江南才人,筆下多是幽美有餘而強悍不足,多小橋流水的園田風光而少大漠孤煙直的灑脫豪氣,這點吳老也未能脫俗,也基本上是大家一至公認地。放著駕輕就熟的大路不走,一定要另辟蹊徑,那就會出現有時走得通,有時走不通的情景狀況,嗬嗬。。。

總之,餘個人認為,這是幅不成功的探索。


這張小橋流水,河上人家的江南水鎮畫的是周莊是無疑的了,而吳老不是總聲稱東方的威尼斯周莊是他先發現地嗎?這幅國畫小品很好的體現了吳大師獨創的,中國畫“筆墨等於零” – “脫離了具體畫麵的孤立的筆墨,其價值等於零。”的觀點,你可以看到吳氏在畫中沒有用任何中國畫專統的運筆技法,什麽“中鋒、側鋒、藏鋒 、順鋒。。。”統統沒有,甚麽“皴法“,“潑墨”統統不用。在無所顧忌、無所拘束的心態下點掃湖筆,你看那青石小路,小河堤上那些磚石,及勾勒房屋輪廓的墨線,一筆一劃孤立地看過去都好像是沒受過國畫訓練,斜拿毛筆的學童苯手笨腳的塗鴉,但是整幅畫看起來大效果卻如此地合諧優美!這大概是他一生的爭議中最大的,最受人非議的一個觀點與實踐。大師之所以被稱為大師,與他到了耄耋老年還來了中國畫界始料不及的這麽一手及後續的“風箏不斷線”有很大關係的。。。

(網上邊寫邊貼邊修改寫成第一稿貼出後,有朋友指出俺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天上兩飛鳥,也可能是雙飛燕。從構圖上來說作用給呆板的天空帶來生氣。另外,據傳雙飛燕是吳老愛用的trade mark 之一。。。)

最後,關於這畫還想說一點,就是留有“白”。 這在吳畫中是很少見的。畫得滿,不留白,沒有傳統國畫那種“想象空間”是由西畫改國畫的人的“通病”,其實也是這些人的“風格”。吳老從小中西兼學,但在美術觀型成的年輕時代,他正在花都跟老畢的徒弟學畫人體,所以骨子裏還是個西畫家。因此,不管老吳半個世紀後如何以新派中國畫出了大名,你拿他的那些國畫作品來一看就知道,這本來就是個畫油畫的人嘛!每一點,邊邊角角都畫得滿滿的。。。

。。。

縱觀大師這組早春江南風景小品,油畫中自然流暢著中國民俗畫的水墨,而畫滿邊角的國畫竟然“筆墨等於零”,是不是就應該叫東去西來雨江南呢?

。。。




(背景音樂“漁舟唱晚”,據說是呂思清拉的,當年的神童現在都三十出頭了,時光如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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