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可以做什麽

                       人民可以做什麽

 

        2006年夏天回到國內，見報載原山西省委副書記侯伍傑因犯受賄罪一審被判有期徒刑11年。侯副書記從被雙規到拘留再到判刑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又見高官被判刑，確實顯示了中共中央反腐的決心。

          原因呢，報紙上講，侯伍傑是因為太原市公安局副局長邵建偉想要提一提，給時任中共太原市委書記的侯送了88萬人民幣的財物。邵副局長的官是如願扶正了，雖然是異地，本來這事也就了了。正像CCTV名嘴講的，官們的“道德底線”是收了錢就要給辦事。但後來邵副局長回收投資太著急自己出了事，在“雙規”中咬出了當時已升為省委副書記的侯伍傑。應該說，買官的邵副局長在反腐中立了新功，如果受審的話，大約是可以減刑的。

        但是太原城街頭的百姓們卻不買這個賬，說侯伍傑才貪88萬，簡直是笑話，加個零都還少。不過法律可隻認事實，不管侯副書記府上家資有多少，據說光房產在全國各地就有三十多處，但在案頭上確認的隻有這88萬，我們得尊重法律。

        但有目共睹的是領導幹部們首先富起來了。中央自從下令官員們從煤礦撤股以來，經過好幾個月的清查，查出了一大批，可以說幾乎沒有那個煤礦沒有官員入股的，共撤資上億元。入股的少則幾萬，多到幾百萬。中央還規定了一個期限，明令在此之前撤出的可保無事。這也讓百姓們困惑：官們月入千元，哪來的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入股分紅？要真正查清是不可能的，七大姑八大姨可以頂著，說是借的不就完了嗎。這跟保險公司的大保分散一樣，各個公司的風險也就隨之降低了。有的官員的錢實在太多，分也分不散怎麽辦？沒問題，中國的法律還規定了一個十分溫情脈脈的罪叫巨額財產說不清，法律上叫“來源不明”，貪官們有此鐵卷天書，至多判個二三年而已。

         廣東省東莞市塘廈鎮的鎮長，中共黨員李為民涉嫌挪用公款一億多，其中九千多萬被他賭博輸光。事發後在一審庭上，李鎮長拍著胸膛對法官說：“相信我的家產變賣後可以還清”。一個鎮長，數年之內擁有億萬家私，這財產說得清嗎？估計李鎮長也判不了多少年，因為廣東開平中國銀行行長餘振東搞走4.6億逃到美國，引渡之後隻判了12年，乃前車之鑒。

         翻翻近年來的資料，貪官落馬者不少，沈陽慕馬案是被國家安全局無意中查獲的，胡長清是因為他擅離雲南世博會代表團駐地前往廣東會情婦時被查的，成克傑是為了和情婦今後的美好生活而栽下馬的，海軍副司令員王守業也是栽在情婦手中的，而貴州政協副主席胡方瑜則是栽在小偷手中的。於是各種說法都有，《中國青年報》的文章更是以《靠情婦來幫我們反腐敗？》為題作了評論。

        共產黨經常教育我們，“要依靠人民”、“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要接受人民的監督”等等。那麽，在反腐敗的過程中，人民到底做了什麽，人民又能做些什麽呢？

        在腐敗麵前，人民是痛恨的、不滿的。不然的話，為什麽隻要有人扯起反腐的旗幟，人民就會起來響應和支持呢。一九八九年的所謂“政治風波”給我們的教訓還不夠嗎？但另一方麵，人民卻是太微弱了、太無助了，又幾乎不能做些什麽。

        好容易才查到一個公民叫李文娟，她是遼寧省鞍山市國稅局的工作人員，她實名向國家稅務局舉報本單位的腐敗情況，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稅務局不僅不查處，反而向鞍山市國稅局通報情況。致使李文娟在四年的舉報過程中兩次被單位辭退，並且被公安機關勞教一年。此外，舉報山東省濟寧市原副市長李信的公民李玉春，被判入獄五年，而李信至今判決不明；舉報過沈陽慕綏新、馬向東的公民周偉被拘留數百天，開除黨籍；舉報原中共河北省委書記程維高的公民郭光允，被勞教兩年，開除黨籍，至今未恢複；舉報原中共平頂山市政法委書記李長河的公民呂淨一因此被歹徒刺傷，至今未愈，其妻則被害。

        這就是人民反腐敗的下場。

        這樣的案例遠不止這些。那麽，人民——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在反腐的過程中，為什麽不能參與、不能有所作為呢？這是有客觀原因的。

        首先是人民不知情。中國各個單位的運轉狀況是不公開的。盡管中央三令五申要公開透明，但有那一家做到了這一點？不公開，老百姓就無權去查，即使當權者劣跡斑斑，你沒有證據，法律怎麽能認可呢？所以，中國幾十年的反腐敗，隻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真正靠人民群眾揭發出來的很少。我們可以看到，反腐的生力軍是上級查處、情婦反目、貪官內訌、盜賊帶出、事故牽連等等。

        隻有一個陝西公民叫劉亮，由於幸運買到了寶馬的體育彩票，西安體彩中心的官員不怪自己失誤卻反賴賬不給，誣劉亮拿的是假彩票，逼得劉亮一怒之下爬上了高高的廣告牌振臂高呼，這才震動了社會。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於是從陝西體彩中心到西安體彩中心一大串的官們進了局子。老百姓這才明白，原來國家賣的彩票也是假的。這是一例人民反腐。但據說劉亮後來的下場也不好。

        中國到底有多少貪官，老百姓都知道，但老百姓沒法反，因為他們沒有證據。

        其次，人民不能反腐是因為人民怕官，而官卻不怕人民。因為我們的官不是人民選出來的，所以他不會對人民負責，當然也就不怕人民。山東泰安原市委書記胡建學坦言：“官做到我們這一級，也就沒人能管了”。深圳原市委書記厲有為在深為官多年，其子竟放言：深圳的公、檢、法，還不都是“咱家開的”。有個政治寓言說，當年克林頓訪華，首站西安，在歡迎的人群中抱起一個小女孩，問她：“你知道我是誰？”小女孩說：“美國總統。”克林頓又問：“你知道美國總統是做什麽的嗎？”女孩說：“是管美國人民的。”據說當時克林頓沉思了一下，回答說：“不，正好相反。”連我們的小孩子都知道官是管人民的，可見官不畏民是我們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了。

        相反，人民怕官的例子卻屢見不鮮。除了前麵提到的公民，還有很多。從冤死的張誌新、遇羅克到孫誌剛死於收容、城管武裝截擊小販。試想人民看見官就害怕，敢反嗎？他們可有多少代價能夠獻出呢？

        第三，真名不敢舉報，匿名又不管用。真名舉報，有受報機關國家稅務局將舉報人李文娟的情況返送回被舉報單位的事例。國家高層機關尚且如此，中層和基層怎麽做就不敢想象了。舉報材料一旦到了被舉報人手裏，那還不是你死我活？前麵的例子可謂觸目驚心。若用匿名，一般機關是不查的，丟到紙簍裏了事。寫了又有什麽用？侯伍傑就是一邊被舉報一邊升官，黎民百姓如何受得這等壓迫，隻好選擇放棄。

        這樣看來，在現行體製下，人們這個國家可憐的主人實在是不能夠有什麽太大的作為，唯有可編民謠唱於市井之間，實在連說也不敢說的時候，隻能“道路以目”耳。

        要使人民真正享有主人的權利，政治體製改革是繞不過去的。不能以“中國特色”來拒絕政改，不能以人民“素質低”來延緩政改，更不能動輒以“動亂”或“反對改革”的帽子來鎮壓人民。不走真正的民主道路，消滅不了腐敗，不走真正的民主道路，救不了中國。

        好像中央已經下了決心要實行政治體製改革大力反腐敗。作者寫本文的時候，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共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被立案審查，正表明了中央的決心。中國的貪官還有很多很多，政治體製改革正是防止官員腐敗的最佳良藥。人民希望國家興旺，希望官員廉潔，不希望把我們的衙門搞成像古人柳湘蓮刺賈寶玉的話：“你們榮寧二府，隻有門前兩個石獅子幹淨罷了”。

          

                                                             2006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