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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李老師來農場看望小明。見到老師打個招呼就上工去了。晚飯後小明腋下夾著籃球到我宿舍告訴我:“你老師讓你到打麥場去一下。”沒等我答應人就不見了。
收拾一下趕緊過去,場上隻有他們父子。李老師穿戴比平時稍微整齊了些,但還是一頭亂亂的灰白頭發,些許稀疏的胡子,唯那雙眼睛依然深邃而明亮。看見我就微笑著迎過來問:想走走還是坐一會兒?我說走走吧。
太陽已經落山,大地散去了酷熱,喧囂了一天的農場漸漸安靜下來。
我陪著李老師繞著打麥場漫步,邊走邊聊。小明自己在打籃球:“撲騰、撲騰、彭!”幹了一天活仍然那麽精力充沛。
李老師問我幹農活吃得消不?糧票夠吃不?開始受不了。剛下鄉就趕上割麥子,為了避開白天的大太陽,大家夜裏割通宵,最後累的跪在地上割。後來慢慢就習慣了。每月四十五斤糧食供應,回家住幾天省下一些,女生一般夠吃。一個工八毛五分錢,我每天掙八分五,自食其力還略有結餘。
老師又問都讀些什麽書?沒有選擇,都是知青們從家裏帶的書,拿到什麽讀什麽,好的書要排隊等。大部分是小說,如《豔陽天》、《紅岩》、《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等,還有為數不多的外國文學像《牛虻》、《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八十天環遊地球》。。
老師又提起英語的事情,強調一定要學英語,還耐心給講背單詞的訣竅,哪怕每天記十個單詞,日積月累就會很可觀。“為什麽要學英語呢?”我心裏還是在抗拒。 老師說掌握一門外語以後會多一份人生樂趣。“我本來就很快樂啊!” 老師被我這膚淺的問題和想法逗得直樂。又沒有出國的機會,美國、英國等西方國家像童話中的世界一樣遙不可及。沒有一個好的環境,沒有自學的能力和毅力,最終也沒學起來,辜負了老師一片心。
夜幕降臨,微風送來宜人的涼爽,空氣中彌漫著田野的清香。我們坐在田埂上,望著浩瀚的星空漫無邊際的聊著。小明坐在李老師另一邊,基本不說話,年輕人玩深沉。
李老師還說起怎樣處世為人,“凡事多思考,用自己的腦子獨立思考,切忌人雲亦雲。”“不違心說話,不違心做人。但做事要講策略。”“禍從口出,話到嘴邊留半句。”等,像教導小孩子。我心想,整天累的三飽一倒,哪有功夫去獨立思考?
老師講的有些道理似懂非懂,像對牛彈琴。什麽“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讀書,為了充實提高自己,修身養性。求知本身就是一種人生的快樂。雲雲。
越發感到老師的深沉與博學,精神世界的豐富與飽滿。雲淡風輕的閑聊,卻讓人感到早已超乎“傳道授業解惑”的師生情分,有一種類似於父愛的溫存和殷切期望在其中。這是在世人眼中那個清高孤傲、乖僻得不近人情的李老師嗎?
我父親是工農幹部出身,感情線條沒那麽細膩。我母親生我時很年輕,我下鄉時她才三十六、七歲,總是在忙。很少有人這麽春風細雨般諄諄教誨,沉下心來與你長談。心理上對老師產生一種莫名的依賴。
李老師一走,我和小明之間又變得陌生。心與心之間像宇宙間的兩顆星球那麽遙遠,雲遮霧障。
一個人心不向著你時怎麽會有交流?後來才知道,我的“寶哥哥”並不喜歡“林妹妹”,他的心早被“寶姐姐”掠去了。
(待續)
冰花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