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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大敗局

(2023-08-16 21:51:16) 下一個

BY 雨絲  2023-07-26

 

2018年2月26日,華爾街的傳奇人物,號稱投資界喬布斯的瑞.達利歐帶著他的新書來到北京一家酒店演講。酒店的名字叫:CHAO。 

 
到場的嘉賓除潘石屹、傅盛等商界大佬之外,還有一位貴賓——郎朗母校美國柯蒂斯音樂學院畢業的學長賀鑫,鳳凰金融董事長。
他的妻子劉點點,是鳳凰衛視的副台長,也是老板劉長樂雙胞胎女兒中的一個;常年負責鳳凰衛視的“中華小姐環球大賽”項目。 
作為鳳凰衛視強勢站台的理財平台,鳳凰金融的起點可謂極度風光。 
2015年鳳凰金融A輪融資發布會上,陳魯豫、竇文濤、胡一虎等鳳凰的當家主持人共同亮相,聯袂主持。在一部宣傳片中,幾位當家花旦更是集體站台。

 

片中提問:鳳凰為什麽要做金融? 
昔日的鳳凰一姐許戈輝回答:當然是為了給你更好人生。 
總編輯呂寧思說:讓人生更加幸福。 
采訪過朱總的吳小莉,這次說話很簡潔:服務全球華人,創建美好社會。 
這些人出場時,名字下麵都赫然寫著一行字:鳳凰衛視集團員工。 
在瑞.達利歐的新書發布會上,賀鑫重點提到書中的兩個詞,說鳳凰金融在公司管理文化中也同樣提倡這樣的精神。 
極度求真和極度透明。 
這個五一假期最後一天,大家都還堵在回家的路上時,海南公安發布了一條警情通報: 
鳳凰金融實際控製人賀鑫被刑拘,原因是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 
也就是大家熟悉的P2P暴雷。
至於本該是音樂人的賀鑫,為什麽能成為金融平台的董事長,這可能就得問他老丈人,鳳凰衛視的創始人劉長樂了。
2021年4月17日,劉長樂把將近19億的鳳凰衛視股份出售,占鳳凰衛視已發行股本的 37.93%。
退出了曆史舞台。 
我整理了和鳳凰衛視有關的幾個瞬間。
也是那個時代的幾片高光記憶。
1990年4月7日,長征三號運載火箭將“亞洲一號”衛星送入預定軌道,這是當時亞洲地區第一顆商用通信衛星。 

劉長樂將目光對準了這顆衛星,他打算辦一個“維護華人話語權,讓世界聽到華人聲音”的電視台。 

 

 
1995年,鳳凰衛視成立,次年鳳凰衛視開播。
圖標請了個美國公司設計,開價就是40萬美元,當時約等於400萬人民幣。 
2021年小米改個logo花兩百萬,大家還說被坑了。你想想那時候的四百萬,那是什麽概念。 
因為著急,創始人劉長樂也沒砍價,尋思敢開價肯定有真本事,趕緊跟設計師介紹鳳凰是個什麽意思。 
設計師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
哦,鳳凰是種會在天上飛的大鳥。 
劉長樂當時就傻了。
好在人是有真本事,過幾天就給了一摞圖案。
最後選中的就是現在這個,鳳凰衛視用了幾十年。 
這次爆雷的鳳凰金融,它的LOGO也是這個。
 
最早讓鳳凰衛視進入公眾視野的事件,要數全資讚助、全程直播了柯受良飛躍黃河。 
在飛躍前,柯受良放過這樣的豪言壯語: 
中國人有足夠的能力、力量做世界上任何事,我用這一舉動迎接香港回歸! 
實際上,他為了籌備這個計劃已經要傾家蕩產了,好在鳳凰衛視答應全資讚助1200萬。
他說:鳳凰衛視救了我的命。 

但其實老板劉長樂隻是把這次直播當成香港回歸直播前的熱身,1200萬買一次經驗。

 

當時,鳳凰衛視憑自己搞這個飛躍黃河的直播是很困難的,劉長樂不得已拉來了中央電視台合作。 
央視派的主持人派出的主持人是朱軍,周濤和張政,還有一位負責人。 
這位負責人第一次打電話跟鳳凰負責人周誌興溝通的時候就這樣說: 
老周,我不知道你原來在什麽單位工作,我們是中央電視台,前麵是中央兩個字,你懂不懂? 
也難怪如此,這位負責人隻覺得鳳凰衛視是個縣級電視台,中央到縣差了四個等級,與鳳凰的合作,完全是慷慨支持。
你還別說,有些時候,真得靠級別辦成事兒。 
這次黃河直播有一個小插曲:壺口瀑布位於當地兩個縣交界,這兩個縣都很窮,所以那裏還沒有通電。 
而兩個地方都不願意出錢拉電纜,互相一直踢皮球。 
最後還是這位央視負責人發話,才把這些領導鎮住: 
各位領導聽好了,我們是中央電視台,前兩個字我想大家都懂,我們是代表中央的。
中央之後,就是電,沒有電。
就不叫電視台了,也完成不了中央交給我們的任務。
宜川縣的領導來了沒有?
來了,很好。
你們一定要在5月30日前把電纜拉到壺口,耽誤了就是你們的責任。 
最終,柯受良成功飛躍黃河。

這輛汽車高高飛翔的瞬間也載入了中國電視直播史。

 

 

3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觀眾看到了這一幕,數以億計的人們第一次知道鳳凰衛視。 

飛躍黃河成了柯受良一生中最風光的時刻。 
也成了他一生的絕唱。 
六年後,他就因哮喘死在了一個女人床上。
在重大新聞的把握和報道上,鳳凰衛視曾經給大陸電視台很好地上了一課。 
1997年6月30日中午十二點,鳳凰衛視“香港回歸60小時播不停”節目開始。
為了這個節目,劉長樂親自帶著小DV蹲守在海濱廣場樓頂。
這裏是鳳凰的總部,同時還能拍到長者入住的海逸酒店。 
本來現場是不允許拍攝的,好在沒被發現,成功拍到了長者等人出發前往會展中心的獨家畫麵。 
當時大陸的電視主持人台詞大多是事前準備的,而且不允許現場發揮。 
麵對查爾斯王子突然增加的告別儀式,不管主持人水均益還是記者張偉秋,都隻能和觀眾一起,眼睜睜看著沒有任何有效信息的畫麵而無能為力。
而鳳凰這邊,主持人大多是自由發揮。
當時竇文濤已經在演播室坐了幾個小時,起身正準備去洗手間,又被人臨時調去解說解放軍駐港部隊進港。
他一口氣說了將近40分鍾,把這一突發情況很好地撐了過去。 
1999年5月8日,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美軍轟炸。 
劉長樂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他立馬決定中斷和快樂大本營合作的節目,做一期北約轟炸大使館的特別節目。
劉長樂想了一下,《中國今天說不》。 
節目播出四天後,劉長樂判斷,克林頓政府很可能要在15日前到中國大使館進行道歉。
在克林頓道歉前,他們決定舉辦一台晚會聲援全國民眾的抗議活動。
晚會匯聚了田震、唐朝、騰格爾和臧天朔。
用搖滾的形式來反戰,在西方已成慣例,而在中國,則是首次。     
那次晚會竇文濤參與了主持: 
現在克林頓好像也道了歉,但是他的表情好像還不如為萊溫斯基道歉來得沉痛。
911事件時,鳳凰衛視是第一家報道的中文電視媒體。 
飛機撞在世貿大樓時,鳳凰衛視財經記者龐哲正在一街之隔的紐交所做采訪。

她躲開清場的保安溜進辦公室,第一時間向總部報告了這個突發新聞。 

電話打到香港,劉長樂正在吃飯。 
當時全世界都還處於一臉懵逼的狀態,不知道這是什麽性質的新聞。
劉長樂隻用了3分鍾就決定: 
在當晚的《時事直通車》節目裏,直播這起飛機撞大樓事件。
當時,王石還在爬慕士塔格山的路上,聽說了這件事直接打衛星電話給朋友,問:鳳凰台說了些什麽?

 

 

與此同時,《時事開講》主持人曹景行正在洗澡。

他的太太在看《時事直通車》,突然告訴他剛剛一架飛機撞了世貿中心大樓。 
曹景行問太太是小型飛機還是客機,聽到是大型客機。
曹景行在浴室裏的第一句話就斷定這是恐怖分子幹的。 
他後來開玩笑說: 
我比小布什判斷還快。
他是第二架撞的時候才認定的。
我判斷的依據是沒有一架民航客機會飛到這個地區。 
那天晚上,鳳凰衛視大部分員工都被叫回去加班,幾個台同步播報。
主持人陳曉楠用5分鍾從房間跑到演播廳,都來不及化妝就開播了,第一句話就是: 
對不起我沒有化妝,請大家原諒,因為現在出了一件很大的事。 
男主持胡一虎比陳曉楠晚到30秒,到公司時穿了一條大褲衩,上身套了件西裝就上了主播台。 
同一時間段內,香港TVB在播人鬼談戀愛的電視劇《七姊妹》,一個小時之後才反應過來。
CCTV呢,幹脆就沒有直播。 
當時CCTV的編導黃海波(不是那個),一邊看著鳳凰的直播,又看看自己台,越看越氣,拿起電話就打給了值班室: 
喂!我是觀眾,美國遭到了恐怖襲擊,全世界都翻了天了,你們怎麽這麽能繃得住勁那?
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呀?我們抗議! 
說完,他眼淚就流了下來。 
一年之後,黃海波跳槽去了鳳凰衛視,後來又當上了副台長。
鳳凰的主持人,是它的一塊金字招牌。 
第一個主持人招的是許戈輝,第二個就是魯豫。 

 

 

現在觀眾對於魯豫的印象,大多是“我不信”、“沒禮貌”之類,但很早之前魯豫就是這種風格了。
1999年,鳳凰衛視有個旅遊文化節目《千禧之旅》,魯豫是其中一個主持人。 
走到約旦的時候,魯豫想采訪國王,就直接對導遊說: 
我想采訪你們的阿卜杜拉國王,你能安排嗎? 
導遊嚇得嘴都合不攏了,心裏可能覺得這個人有病。
不過過了幾天,導遊還是帶魯豫去見了國王,國王答應給了5分鍾時間采訪。 
當時的記者趙維還把一個數碼相機往旁邊一個矮胖的約旦人手裏塞,想讓人幫他拍一張和國王的合照。 
但那人臉一下就耷拉下來了,手縮回來,相機啪一下掉地上。 
魯豫幸災樂禍問趙維: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誰啊? 
約旦首相!
說完她就笑得直不起腰。 
還是在那個節目,走到撒哈拉的時候,主持人換成了許戈輝,他們要去采訪沙漠裏的貝都因人。 
當地有個風俗,選妻子主要是看女方的眼睛,眼睛最黑最漂亮的就值25匹駱駝,最少的則隻值兩隻羊。 
許戈輝覺得憑自己這眼睛,怎麽也得是個高價吧,就問一個當地人,你覺得我現在可以換多少頭駱駝? 
那人一開始隻是笑,最後終於回答: 
你要出嫁,我們家可能,可能還要賠幾頭駱駝出去。 
後來竇文濤聽說這個事,還調侃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麽到國外采訪要派那麽多女主持人去了。
沒吃的時候可以換駱駝,但許戈輝是不行了。 
竇文濤在加入鳳凰之前,已經在廣東電台幹了七年了。 
老上司為了說服他,拉他去了一個小屋,跟他講各種鳳凰的理想和未來,說得天花亂墜,竇文濤當時就同意去鳳凰當主持人了。 
隻是,理想歸理想,工作還是精打細算,竇文濤簽合同的時候還留了一手,要求在合同上多加了一個崗位:撰稿人。
生怕這邊體製的工作丟了,去鳳凰幹不好還給人開了。 
後來同事讓他寫稿子,他還嘟嘟囔囔地說,為啥不讓許戈輝寫,她文筆那麽好。 

人回複他: 

許戈輝隻是主持人,誰讓你是主持兼撰稿。 
在開始做《鏘鏘三人行》之前,竇文濤是《時事直通車》裏的支持人,每天負責講新聞。
後來觀眾投訴,說竇文濤播新聞不可信,這小子說啥都像是在騙人,不可信。 
這個渾身拘束的土樣兒還非要模仿香港本土主持人的風格,換誰都會覺得這新聞不可信。

 

《鏘鏘三人行》剛開始的時候,整個欄目都很窮,連嘉賓坐的椅子都是別的欄目組的。
觀眾還質疑他們桌上的茶杯,每天都是這幾個,會刷嗎?
最後有個潮州的觀眾實在看不下去了,自己燒了幾個杯子寄過來。 
播了兩年,《鏘鏘三人行》一直接不到廣告,台裏還一度想把這節目給撤了,最後老板劉長樂說:
這個節目能花多少錢啊?三把椅子一張桌子。

說到椅子,《鏘鏘三人行》裏那套可以轉的椅子,最早魯豫做《一點兩岸三地行》時就在用,《時事開講》也在用,甚至之後曾子墨主持的《財經點對點》也用的這幾把椅子。 

竇文濤一直說自己是靠講黃段子發家的,這句話還真不是段子。
當時有個天津來的報社主編,一見到他就說,你好竇文濤,天下第一黃。
節目裏很多話放現在都過不了審。比如: 
我要是坐飛機出事,一半的夜總會得下半旗致哀。 
有個蚊子進城了,然後看見前麵有波濤洶湧,“叭”咬了一口,一吐,矽膠來的,這年頭食品安全真成問題,喝口奶都這麽難。
我說我去東莞走了個穴朋友們都在笑,說你走的是什麽穴。 
這種話現在肯定播不了了。 
當時不止觀眾覺得竇文濤老講一些情色新聞,連台裏同事都這樣覺得。 
那時台裏有個主持人董嘉耀,負責新聞欄目,每天會很努力的收集各種新聞,然後把正經的新聞擇出來自己用,不正經的就留起來,一見到竇文濤就給他推薦: 
文濤啊,有俄羅斯女主播報新聞不穿衣服的片斷,你要不要啊? 
每次竇文濤聽了就很不高興: 
你怎麽能以為我喜歡看那種東西呢?拿來研究一下吧。  
竇文濤早前還主持過一個紀錄片《大漠兩萬裏》,拍攝中間,牧民為了招待攝製組,打算殺隻小羊。 
竇文濤看到這個片麵有點於心不忍,不停地說: 
為什麽這麽小就要殺它呀?我的天呐,這羊實在太可憐了! 
然後,羊煮好了。
隻見竇文濤吃起來,那叫一個氣吞山河: 
大塊吃光,小塊不剩。味道極鮮! 

 

 

鳳凰衛視的另一塊招牌,是它的戰地與時政報道。 
911之後26天,美國向阿富汗塔利班宣戰。 
小布什在開打前些天,突然問白宮負責公眾傳播的高級官員: 
若戰爭爆發,中國香港地區的鳳凰衛視會不會直播?      
其實在911事件3天後,劉長樂就判斷美國有可能向阿富汗開戰,所以就派記者陳寶聰去唯一與塔利班有聯係的巴基斯坦采訪。 
新聞總監跟陳寶聰說:
公司不會強求你去,你去了之後,我也隻能說你是個記者,別的什麽都沒有。
雖然公司給你買了保險。
但萬一出了什麽事,保險也賠不了損失。 
陳寶聰二話沒說,去了。 
鳳凰一開始派了好幾個記者,都沒衝進阿富汗。
最後還是趁著阿富汗首都易主,閭丘露薇才衝進喀布爾,成為第一個進入戰時喀布爾的華人女記者。 
在這場3個多月的阿富汗戰爭裏,為了采訪而死的各國記者人數,甚至超過了美軍傷亡人數。
同樣危險的,還有伊拉克戰爭。 
在小布什和薩達姆拒絕對話之後,鳳凰衛視就開始了緊張的部署,把所有能進入伊拉克的路線都標記了個遍,在伊拉克外圍形成了一個信息包圍圈。
但戰爭剛開始,上層就傳來命令,要求中國記者(不論是中央還是鳳凰)都不許進入伊拉克。 
早在四天前,由於局勢緊張,中國使館7名館員,新華社常駐巴格達2名記者,中央電視台3名記者就已經撤離伊拉克。 
3月22日,還在約伊邊境采訪難民的閭丘露薇接到台裏的電話:伊拉克局勢十分危險,請留在約旦報道,不要進入伊拉克。 
隻是在電話快結束,台裏又補充了一句話: 
能不能進去,你自己定。
我們支持你。 
當天夜裏,下巴還纏著紗布的閭丘露薇乘車繞過一個個彈坑,關掉手機和衛星電話,用膠帶把它們綁在身上,獨自闖進了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並迅速發回了有關報道。
當閭丘露薇的身影出現在電視畫麵時,鳳凰的一群人擠在辦公室看她的現場報道。
劉長樂麵對著電視畫麵,一言不發,眼裏已滿是淚水。 
24號早晨,北京街頭的報紙都刊登了閭丘露薇進入巴格達的消息。
央視記者水均益隻得再度返回巴格達,要不然沒法向國人交代。 
他在自傳中如此回憶: 
我感覺腦袋被狠狠敲了一下!
我長期跑中東地區的戰地采訪,之前又在伊拉克堅守了近兩個月,可是現在,我在科威特,鳳凰衛視的記者卻已經在巴格達!這是失敗! 
其次,這對於中央電視台也是一次很大的挑戰,我眼前仿佛已經出現了很多飛舞的文字碎片,那是“9·11”之後社會各界對於中央電視台的詬病,對於鳳凰衛視的讚揚。
另一位女記者周軼君,是常駐加沙的戰地記者。 
她見過剛會說話的孩子已經能區分轟炸的聲音,也見過七八歲的小孩一手扛槍,一手抱著鐵皮導彈模型。 
曾經有一個小孩叫嚷著讓周軼君給他拍照,“明天我要去當烈士啦!”笑得好像是要去遊樂園。 
周軼君問他怎麽當烈士,小孩脫口而出:綁上炸藥去猶太人定居點。 
照了幾張之後,周軼君打算走了,小孩拍了拍她,“再照一張,明天要登報紙的!” 
她翻開一個孩子的作業本,第一篇作業是抄寫: 
我們的祖國巴勒斯坦,東起約旦,西臨埃及,北接黎巴嫩,南麵是沙特。 
那麽以色列在哪兒呢?她問。
 


孩子答: 

沒有以色列啊! 
采訪高層,更是鳳凰衛視的看家寶。 
1998年,朱總召開上任後的首次中外記者會,現場有600多中外媒體記者。
記者提問階段,朱總突然說了一句: 
你們照顧一下鳳凰台的吳小莉小姐好不好?我非常喜歡看她的廣播。 
這個廣播指的就是《時事直通車》,主持人正是吳小莉。
之後吳小莉問了一個關於香港未來的問題,朱總答道:中央將不惜一切代價維護香港的繁榮穩定,保持它的聯席匯率製度。 
這一天,香港股市指數上升了340點。
有人說,這一問一答就價值1264億港幣。
鳳凰不光抬升過股市,還拉低過。 
《時事開講》的主持人阮次山,一共采訪過三百五十多位各國領袖或者政要,幾乎走遍了全世界。 
這個老頭兒,留著八字胡,腦門閃亮,很像列寧同誌。

 

 

在這之前,你很難想象,一個電視節目的主持人可以結結巴巴。 
有觀眾形容他講話:舌頭總是繞來繞去,有幾個音節總是聽不清楚,聽得人心裏起急。 
說起原因,阮次山是這樣解釋的: 
從小說廣東話,到了台灣又跟著一個四川人學說英文,更是講不好。 
果然,學普通話還得找個地道的老師。 
2004年,他采訪美國國務卿鮑威爾。 
當年3月份,因為民進黨勝選,陳水扁連任,兩岸關係緊張。 
阮次山問鮑威爾如何看待這個問題,鮑威爾說: 
我再次重申,我們不支持台獨。 
此話一出,第二天,台灣股市暴跌4%。 
阮次山采訪過卡紮菲,當時還被卡紮菲嚇了一跳。 
約好的是在卡紮菲辦公樓外麵的一個帳篷裏采訪,但沒想到,卡紮菲直接騎了輛電瓶車進來。 
帳篷裏有個沙發,卡紮菲卻說“我不坐沙發”,直接就坐在了塑料椅上。 
阮次山見過擺譜的領導,但這樣擺譜的還是第一次見。
在那次采訪裏卡紮菲談到,關於國家領導人選舉的問題:
由公眾選擇,人民委員會掌握政權;人民委員會包括所有人,男人、女人都包括。 
隻是卡紮菲沒想到的是,他不久之後被推翻的原因,就是他想坐在王位上老死。
少年弟子江湖老。
不過幾十年時間,鳳凰衛視的青春就過去了。
多年前,北京的電視開機率已經降到30%,上海跌到了27%以下。
全世界的傳統媒體都遭到互聯網的猛烈衝擊不說,何況是地處香港的鳳凰。
2010年,鳳凰網CEO劉爽在一次講座稱,“微博是個屁,沒人願意聞”。
彼時微博已經起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種140字的表達平台,對於門戶網站將是一場顛覆。
不管它是不是屁,鳳凰網隨後還是捏著鼻子推出了輕博客,可惜收效甚微。
自2014年以來,鳳凰投資一點資訊累計7000萬美元,成為第一大股東,第二大股東是小米。
雄厚的資金加持下,就連北京的地鐵上,都隨處可見一點的廣告。
福布斯中文網對此評價:一點資訊對今日頭條威脅最大。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今日頭條估值一路暴漲,一點資訊已經不見身影。
現在,鳳凰網賣了大部分的一點資訊股份,隻保留下5.63%的股份。
2015年5月22日下午近四點,閭丘露薇發了一條微博:“站完最後一班崗”,還貼出了工作照。
隨後,閭丘露薇在微博表示,自己已經從鳳凰衛視離職,接下來會去讀書陪孩子。
據她的一位同事說,閭丘露薇曾懷疑過很多次,自己要不要辭職,理想究竟值得嗎?
最終,閭丘露薇還是決定要“告別一個自己”。
2017年9月,《鏘鏘三人行》宣布暫停播出,這檔豆瓣評分9.5分,播了近20年的談話節目,自此落下帷幕。
最後一期的主題是電影《敦刻爾克》。
借著這個電影的話題,《鏘鏘三人行》也完成了它的大撤退。
竇文濤選擇擁抱互聯網,聯合優酷推出了《圓桌派》,三個人變成了四個人,請的也大都是老嘉賓。


雖然尺度很快就不同以前。

但那句“鏘鏘三人行,廣告之後見”,觀眾們再也見不到了。
2020年5月17日,阮次山在台灣去世,享年74歲。
生前,《人物》記者曾采訪他:如果去麵見馬克思,聊些什麽?他回答:
我覺得我要去跟馬克思見麵,不如跟毛主席見麵。如果見到老毛,(我會問他)你能不能在地下有知,把中華文化複興起來,中國現在缺的不是物質,而是文明,這個文明是我們中華民族最後能不能生存的依賴……
這次到他“向毛主席報到的時間”了。
這次劉長樂賣掉鳳凰的股份走人,跟賀鑫被抓,早在大半年前就可以看到預兆。
2020年9月,鳳凰衛視一再背書的鳳凰金融突然下架網貸產品,停止交易業務。
七萬多出借人拿不回本金和利息,累計102億。
他們組建了十幾個百人群,不斷在微博、黑貓上投訴,但鳳凰金融遲遲也給不了兌付方案。
最終訴求無果的出借人們,圍堵了鳳凰衛視的大樓。
對了,還有一個細節。
他們成立了一個公號,叫:鳳金難友聚集地。
這個公號的LOGO,直接就照搬了鳳凰金融。
也就是當年劉長樂400萬請美國人設計的那個商標。
兩個月後,鳳凰金融卻發布了一份耐人尋味的公告說,請不要去打攪別人,我們跟鳳凰衛視簽訂的是:
商標使用許可協議。
而鳳凰衛視就算願意站出來兜底這102億,它有這個能力嗎?
根據它2020年的年報,這一年它營業收入30億出頭,虧損了10.38億港幣。
早已自身難保。
鳳凰衛視的崛起,無疑有著時代的助力。
在劉長樂確定以新聞立台的第二年,全世界就大事不斷:鄧小平逝世、香港回歸、美國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
在這些事件裏,鳳凰衛視一直在承擔著一個媒體該有的使命。但就像《三體》裏說的那樣:毀滅你,與你無關。
一家電視台是這樣,一個時代也是如此。
它曾經是一個傳奇,但它無法離開時代。

沒有鳳凰的時代,隻有時代中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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