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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江蘇調查報告,給豐縣救火書記提點建議

(2022-02-24 01:54:37) 下一個

By 碼頭青年 |2022-02-23  

我一直以為江蘇省級層麵的調查報告會選擇在周末或夜晚時分發布,但是沒想到發布時間會選在周三中午的飯點。

從發布時間看,可以看出江蘇對通報的真實性是有高度自信的。晚上發,因為種種原因,很多媒體無法報道。但是中午發布,一天時間尚早,無論是傳統媒體還是自媒體,都有足夠的時間對事件進行充分報道和討論。

徐州的第四份通報發布的時間是晚上2月10日晚上7點41分,第三份通報發布的時間是2月7日晚上11點整,第二份“情況說明”是由公眾號“豐縣發布”於1月30日晚上11點40分發布的,第一份“情況說明”是1月28日晚6點47分,在公眾號“豐縣發布”上發布的。

前四份通報,都是晚上發布,其中第二第三份通報,發布時間是晚上11點以後,那時多數人已經入睡。

我相信,江蘇省級層麵的調查報告發布時間,一定也是經過精心選擇的。

從這一點看,江蘇省委省政府的坦誠和勇氣值得點讚。

從2月17日江蘇省委省政府成立調查組,到2月23日中午發布調查報告,6天時間,共走訪群眾4600餘人次、調閱檔案材料1000餘份(我想知道這個調查組共有幾人),最後形成近6000字的調查報告,這個工作量是非常巨大的。當然,通報中的信息量也是巨大的,值得認真分析。

通報的第一部分是“身份認定情況”,這也是最多人關注的問題。通報將它放在首位,是得當的。通報的結論是,楊某俠就是小花梅,出生日期為1977年5月13日,雲南省福貢縣亞穀村人。和第四份通報相比,多了一個出生日期。這回應了之前公眾關注的焦點,是一個進步。

對於“結婚證照片上的女子與楊某俠不是同一人”的問題,通報稱,“公安機關調查發現,楊某俠近照係從抖音視頻中截取,經修圖後流傳到網上,與實際容貌有差異。同時,受年齡增長造成的皮膚老化、毛發退化、脂肪組織液化以及牙齒缺失等因素影響,楊某俠容貌也發生了變化。2月22日,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人像鑒定,楊某俠與董某民結婚證照片與楊某俠在雲南第一次結婚照片、網傳視頻截圖楊某俠照片、楊某俠身份證照片、楊某俠近照反映出的人像特征相同,認定為同一人。”

                

關於這點,很多人有不同意見。楊某俠近照有很多版本,確有修圖版本,但原始視頻尚存於網上,她的實際容貌與結婚證上的照片相比,依然差別很大。通報也給出了一係例原因:皮膚老化、毛發退化、脂肪組織液化以及牙齒缺失等。直到昨天,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才給出鑒定結果,楊某俠的幾張照片,“認定為同一人”。到調查報道成稿前一刻,公安部才給出這個鑒定結果,可見公安部門的高度負責精神,以及鑒定的難度之大。

有如此權威部門背書,那些依然對此有所懷疑的人,肯定是眼瞎,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隻是我還是有些感歎,曆經二十多年的磨難,小花梅竟然比當初漂亮得多,從臉型到眉距,都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不知道讓多少女人羨慕這種磨難。

楊某俠是不是李瑩?通報也予以了明確否認。通報稱,四川公安機關、南京醫科大學司法鑒定所和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三方都對李瑩母親與楊某俠進行了DNA檢驗比對,結果都排除了生物學親子關係。通報據此認定,楊某俠與李瑩不是同一人。

此前一直有人懷疑采樣不規範或造假,雖然我不相信,但報告應將詳細的取樣手段和過程講清楚,從而徹底消除外界懷疑。

通報第二部分是關於小花梅是如何從雲南福貢到江蘇豐縣的。在這部分,通報稱,小花梅是1998年6月由董某民父親經人介紹花錢買來的。在此問題上,前三份通報是撒謊,至少也是未認真調查,屬於工作不負責,第四個通報則是避而不談。

小花梅是如何從江蘇東海縣到豐縣的?通報提到,小花梅先是流落到河南省夏邑縣駱集鄉,一對夫婦將她收留一個月,然後賣給在飯店附近工地務工的霍某渠、霍某得,二人將小花梅帶回豐縣轉賣給董某民父親。

可憐的小花梅,先是於1998年初被人從家鄉拐賣到江蘇東海縣。三四個月後,不知何故離開了東海,又出現在500多裏外的河南夏邑縣,中間至少要橫跨山東或安徽。包括被賣到豐縣這次,她起碼被轉賣了三次。這一年,她才21歲,但是已經像一個貨物一樣被轉運六千裏,變賣多次。

根據通報,小花梅18歲就嫁到了雲南省保山市,經曆過一個男人。算上東海和豐縣的兩個男人,她至少經曆過三個男人,最後生了八個孩子。至於她從東海到夏邑,以及從夏邑到豐縣過程中,有沒有遭到其他人的侵犯,不得而知。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生?

通報說,相關犯罪事實仍在深入偵查中。我希望,在這個過程中,傷害過小花梅的人渣,一個都不要放過。

警察叔叔,加油。為了一個人的尊嚴,也是為了所有人的尊嚴。

小花梅結婚證上的出生日期為何是1969年?通報也作了解釋。但我搞不懂,為何2000年辦結婚證時,要違規寫成1998年?這種違規,對董某民有何好處?

辦結婚證時,楊某英被改為楊某俠。通報說是董某民“經人建議”,我搞不懂,名字中的“俠”比“英”好在哪裏?誰建議的?為何建議?

再看,2011年3月,楊某俠生次子時,登記產婦信息為“楊某英”,衛生院要求提供新生兒母親身份證,董某民父親便找人做了一張“楊某英”的假身份證。

2021年4月14日,歡口派出所按照結婚證上的姓名和出生日期,又將小花梅登記為楊某俠,1969年6月6日出生。

總的來說,就是基層幹部的不負責,以及基層管理的極度混亂。

在第三部分中,關於小花梅的精神與身體狀況,通報稱,小花梅剛到董家時生活基本能夠自理,能與人交流,但有時存在癡笑、目光呆滯等表現。小花梅長子說,小時候母親有時還接送自己上下學。據董某民親屬反映,2012年楊某俠生育第三子後,精神障礙症狀逐漸加重。

這部分意在證明,小花梅的精神不正常,不是在董家受虐所致。

關於小花梅的牙齒問題,通報維持了和第三份通報一致的說法,認定“楊某俠患有重度慢性牙周炎”,導致牙齒鬆動脫落。2月20日,江蘇省公安廳委托北京大學口腔醫學院、首都醫科大學北京口腔醫院、浙江迪安鑒定科學研究院3名專家對楊某俠牙齒狀況進行會診,結論為楊某俠患有重度慢性牙周炎,未發現外傷致牙齒缺失的客觀證據。

在江蘇電視台的“荔直播”節目中,畫麵中的一份文件顯示,小花梅有一顆牙齒,2月1日還存在,但是到2月20日檢查時,發現已缺失,“表明近期內依然存在牙周病”。

這一結論,論證清晰,細節豐富,我是認可的。

第四部分,關於生育八個孩子,長子於1999年7月出生,並不是網傳的1997年出生。通報說,歡口鎮有兩個叫董某港的人,於1997年出生的是鄰村人,現在在外打工。

但是我記得,董某民說過,他的大兒子就是香港回歸之年出生的,所以叫董香港。按照他的起名方式,如果是1999年出生,應該叫董澳門才對。這裏隻是一點個人不解,不是質疑江蘇的調查報告。

第二個孩子於12年後的2011年出生,通報稱是因為節育措施失效,加上基層計生工作人員失管失察,從而導致小花梅在九年之內生育了七個孩子。

次子2011年3月出生、三子2012年4月出生、四女2014年11月出生、五子2016年5月出生、六子2017年5月出生、七子2018年11月出生、八子2020年1月出生。

除了三子和四女是隔了兩年七個月,其他孩子之間相隔都在一年左右。四女名叫銀鳳,按照董某民的起名規律,如果她是長女,應該叫金鳳才合理。在銀鳳之前,是否存在另一個女嬰?如果存在,她在哪裏?

九年,至少生了七個孩子,小花梅就像個生育機器,幾乎一刻不停。

據新華社的報道,大兒子是接生婆接生的,老二、老三在鎮衛生院出生,其餘的孩子都在家中分娩,多是由董某民剪臍帶。

我隻能說,小花梅身體素質真好,運氣也好。連生那麽多孩子,又是在家分娩,由一個沒有醫學經驗的人剪臍帶,竟然沒有感染。

我還要說,董某民真是一個牲口。從幾個孩子出生的時間可以看出,小花梅剛生下孩子不久,他就開始了播種,完全不顧她的身體狀況。

這種行為,可能比“布條繩索捆綁、鐵鏈鎖脖,有病不送醫治療”等虐待行為更惡劣。

從通報的內容看,江蘇的調查組似乎認可兩人的婚姻有效。可是這種婚姻真的有效嗎?小花梅身不由己,被一次次拐賣,而董家花錢買人,又托關係弄到結婚證,這樣就合法有效了?按照法律,雙方應同時親自到登記機關表示願意結婚,不可代理,否則婚姻無效。通報應將此問題講清楚,否則必將褻瀆婚姻的神聖性,也會讓眾多法律人士瞠目結舌。

出了如此嚴重的輿情,定有一幹官員落馬。根據通報,徐州市級層麵,除了徐州市婦聯副主席高偉,在擔任豐縣衛健委主任期間,工作嚴重不負責任,涉嫌違紀違法,目前被采取留置措施,其他並無一人受到懲處。當然,徐州市委和市政府作出了深刻檢討。

除了高偉,其他16人都是豐縣大小官員。縣委書記、縣長、宣傳部長,三個實權官員被免職。縣人大常委會一名副主任因為擔任副縣長期間工作不負責任,被政務降級。通報稱,豐縣縣委書記和縣長涉及到“批準和同意發布不實信息”。

另外被處分的12人,都是一些科級幹部和村幹部。

這個處罰力度,我不知道算大算小。但我想起,去年廣州因為砍樹,嚴肅問責了10名領導幹部,其中包括兩位大權在握的正廳級幹部。

值得欣慰的是,江蘇已在全省部署開展專項行動,全麵深入排查整治侵害婦女兒童、精神障礙患者、殘疾人等群體權益問題,依法嚴厲打擊拐賣婦女兒童和收買被拐賣的婦女兒童等違法犯罪行為。

小花梅事件不是個案,江蘇在行動了,其他相關省份是不是也要學一下江蘇?不能媒體沒曝光出來,就假裝自己的地方沒事吧?

另外,法律層麵是不是也要適時跟進,進行修改?

今天,江蘇調查組的通報一出,各大官媒,集體出動,紛紛報道,正義之聲,充斥屏幕。

半月談評論稱:要讓“豐縣生育八孩女子”知道,董某民遮蔽不住她的天空,有黨和政府的高度關注,還有全社會在乎她、關愛她。正邁向共同富裕的中國,不會讓一個人掉隊,更不會讓一個人無名無姓!

央視評論說:“豐縣生育八孩女子”事件關乎個體權利,關乎世道人心,更關乎法治尊嚴。值得肯定的是,在整個過程中,無論對有關責任人員嚴肅追責,還是對有關違法犯罪行為依法嚴懲,都突出了“法治”二字。

中共中央政法委員會官方新聞網站“中國長安網”評論稱:通報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人民群眾的義憤填膺,體現的是社會的良知;拐賣婦女兒童的毒瘤必須割除,政法君深惡痛絕,責無旁貸;請給正義的實現以時間,給可能的受害者以希望。

這些正義之聲,非常讓人感動!如果能早點,就更好了。很多之前沉默的官媒,今天都義正詞嚴地發表了報道,還是要表揚的。

另據新華社報道,1月30日晚,新華社記者即在豐縣一家醫院見到了小花梅及其大兒子。但不知為何,新華社直到今天才刊發出詳細報道。

除了這篇題為《她究竟是誰?她遭遇了什麽?誰失職瀆職?》的文章,新華社還發布了一篇調查組負責人的答疑文章。但是,它基本是重複了通報內容,沒有更多的信息增量。

在很多輿情事件中,我都大聲疾呼,要重視媒體和輿論的作用,遇到“家醜”,不要第一時間想到刪帖封口。這樣的教訓太多了。做事如果沒有輿論製約,那麽做錯事了,也沒人提醒。體製內當然也可以製約,但是那遠遠不夠。一旦媒體淪為傳聲筒和擺設,這個地方遲早要出事。以我生活的廣州為例,如果在砍樹之初,就不打壓媒體報道,從諫如流,我想那幾個高官今天應該還會在位吧。

剛才看到一篇文章,一個公眾號主因為在2月6日給已被免職的豐縣前縣委書記婁海寫了一封公開信,建議他不要簽發相互矛盾、不合實際情況的通報。但是隨後等著這位自媒體人的,是當天的封號。幾天後,兩位豐縣民警還驅車七百多公裏,跨省來到浙江,約談這位作者。

你看,風口浪尖之時,豐縣還有餘力想著去封口。可是悠悠眾人之口,怎麽堵得了?

可是我也不怪豐縣的縣委書記、縣長和宣傳部長。因為這套輿情處置流程,並不是他們的獨創。輿情初起時敷衍哄騙,如果外界不依不饒,那就捂嘴封號,或者寄望新熱點覆蓋老熱點,拖著拖著就好了。隻是沒想到這次老套路遇到了新情況,輿論山呼海嘯般襲來,一個小小的縣招架不住,隻能向上求援,也把上級拖下了水。最後隻好省裏出麵幫地方擦屁股,把一些小官斬落馬下,以平民怨。

據徐州市政府新聞辦公室微信公眾號“徐州發布”消息,江蘇省委決定:王維峰同誌任豐縣縣委書記。王維峰此前為徐州市副市長,2004年到2010年擔任過徐州市政府和市委新聞發言人。

希望這位和媒體打過交道的救火書記,在做好豐縣日常工作的同時,也能邀請各路媒體,去豐縣走走看看,幫助豐縣走出泥沼,重塑豐縣形象。

順便向新書記通報一個情況:江蘇一家報社記者,十幾年前曾經寫過豐縣一下崗工人開酒店被政府吃垮,多年索要飯款未果,最後絕望到要自殺。當時省領導還對此作了批示,最後豐縣兩個局長被免職,多位公職人員被處分。

按理說,豐縣當時就應該大力整頓幹部作風,但多年過去,豐縣依然暴露出很多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問題。為何會這樣,值得深思。

今天我特意聯係到這位記者。他告訴我,後來他隻要到了徐州地盤,徐州市委宣傳部就立馬知道他了,據說他被納入重點關注記者名單,發現他必須立即上報。

我不知道,此事之後,豐縣會不會依然采取這種方式對待記者。

這樣對待記者,確實不大好。我相信,隻要“以人民為中心”,把工作認真做好,把老百姓放在心裏,大多數記者是不會故意搗亂的。豐縣日後的品牌重建,離不開媒體的監督和幫助。防著記者,他們就無法從正規渠道了解真實信息,最後受損的還是地方。

希望王書記能借此事件,徹底治理好豐縣,把過去的罪惡永遠留在過去。

再次向各地官員鄭重建議,你們應該真心實意地歡迎媒體監督,而不是嘴上說歡迎,身體很抗拒。媒體監督,是為你好,是為了防止小錯變大錯,不要到最後不可挽回時才悔不當初。

最後,我想問一下,小花梅怎麽辦?

從媒體報道看,她還是被留在了豐縣,當地組織了“愛心媽媽”關懷嗬護她的幾個孩子。這種基調和手法,基本是默認了她的婚姻合法性。

有人留下疑問,一起延續了二十多年的多重販賣婦女案,最終仍局限在家事範疇內被調查被處置,這合適嗎?

通報一下小花梅的最新情況。2月13日,新華社記者在醫院見到了她以及其大兒子。據醫生介紹,通過治療,她的病情稍有好轉。經過省市縣三級專家會診,危險性評估從4級降到1級,但仍無法回憶過去經曆,仍難以交流。

今天,陰雨多日的廣州,終於出了太陽。雖然陽光微弱,天氣依然寒冷,但總歸讓人看到了轉暖的希望。就像江蘇這份通報,雖然有一些瑕疵,有一些地方依然不能讓人信服,比如多是直接給結論,少了詳細的論證過程,但是比之前的幾個通報,依然有很大的進步。如果能針對每個疑問,運用音頻、視頻、圖片等手段,多角度多維度釋疑,這個調查報告才能打滿分。

因為種種原因,我們有很多曆史負債,但沒關係,隻要我們不拖延不回避不掩蓋,允許社會公開討論,尤其是允許媒體有效介入,借助全民力量和智慧,這些曆史問題一定不是問題,我們國家一定會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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