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364)
2010 (272)
2011 (195)
2012 (205)
2013 (210)
2014 (155)
2015 (172)
2017 (152)
2018 (173)
2020 (549)
2021 (413)
2022 (545)
2023 (331)
--作者:徐景賢
我和王洪文是在上海文革大亂的時候認識的,具體日子是一九六六年十二月。開始接觸王洪文,感覺到他是一個複員軍人的形象,他喜歡穿軍裝,那時是冬天,棉的綠軍裝已經洗得發白了,戴了一頂翻上去的海虎絨帽子,前麵佩一個毛澤東像章,他一口東北普通話,上海話說起來不靈光,偶而能說出一兩句,但一般都說東北普通話,還帶有很重的鼻音。
無限風光時期的王洪文
他說他是吉林省長春市郊區的人,他比我小兩歲,童年比較苦,家裏又種地,又放豬,東北的豬要放養的,要人趕,還要放馬。他小學沒念完,文化不是很高。
小時候在吉林到處流浪,他說解放前有段時間在東北看到“老毛子”到一個餃子攤上買餃子,沒東西盛,就把帽子拿下來,叫人家把餃子往帽子裏裝。解放以後,一九五一年四月,十六歲的王洪文在東北參軍,他老是說,我跟你們,特別是跟你老徐,不是一路的。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老徐啊,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是放豬的,我是放牛的,你是知識分子。”他是酒後吐真言,因為他心裏老是感到與我不是一路人。
王洪文參軍後在浙江湖州二十七軍軍部裏當通訊員,所以他當時跟原二十七軍軍長,內蒙軍區司令尤太忠很熟,尤太忠看見他就喊“小王,小王“。後來,隨二十七軍到朝鮮去抗美援朝,先當警衛員,後來又當通訊員。
這個人膽子很大,他說他當通訊員的時候,到前錢去送信,炮火運天,跑得累了,就拉兩個死人墊在屁股下麵坐著,休息一會兒,然後再往前趕路。
他參加過抗美援朝,是有點兒資格的,但在部隊裏得不到提拔,回國後,部隊成立軍樂隊,他要求去,被批淮了。我問他做什麽?他說吹黑管。我現在看遍王洪文所有的傳記,都沒有這方麵的記載。我說你吹黑管,怎麽吹的?因為覺得他對音樂沒麽什麽特殊愛好,他說我也不懂什麽樂譜,反正在裏麵瞎吹吹。那時解放軍戴船帽,他一天到晚吊兒郎當地把帽子扔來扔去。
在軍樂隊裏,他得到一個副排級的待遇,後來就從軍樂隊吹黑管的位置上複員。他在部隊裏入黨,由於沒有什麽大的培養前途,所以複員到國棉十七廠當了保全工,他告訴我,當時人家都叫他們“小加油”,因為要在各個紡車上加油。
王洪文那時住在廠裏的集體宿舍裏,我問他禮拜天是怎麽過的?他說:“啊喲,無聊,過禮拜天,我經常到市裏來玩。”當時住在楊樹浦的人把上海市中心叫“市裏”的。“回廠的時候買六瓶啤酒,左麵胳肢窩夾兩瓶,右麵胳肢窩夾兩瓶、手裏再拿兩瓶,拿好六瓶啤酒後,從外灘搭六路有軌電車,一麵乘車,―麵喝啤酒,電車‘框當’、‘框當’開到楊樹浦,六瓶啤酒統統喝光。”他後來的酗酒與這種習慣有關係。
王洪文在廠裏的工資一直比較低,後來調到保衛科才提高,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也才六十八塊錢,他用錢很厲害,沒積蓄也沒有房子,要找對象很困難。
五十年代末期,王洪文認識了崔根娣。崔根娣是上棉十七廠托兒所的保育員,是臨時工,但她的家庭條件比王洪文好,她從小被一對老工人夫婦領養,養父養母在定海路橋有一間不到十平方米的平房,王洪文覺得崔根娣條件不錯,追求了她以後就結婚了。婚後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
文革開始後,王洪文在廠裏貼了四張[工作隊和黨委的大字報,成為上海最早的造反派之一。我在與他的接觸過程中,感到他一方麵批判別人的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和等級觀念,但是他自己又追求這些東西。剛開始穿舊棉軍裝,後來一奪權,就開始排場起來,一身一身地換新軍裝,都是向部隊裏去要來的,他還向部隊要牛皮皮鞋,要大衣,而且一定口袋上有蓋的代表幹部身份的長大衣,頂在肩膀上麵。
他對於哪一級幹部可以住什麽房子,用什麽車,非常注意。開始說是因為安全問題,從定海路搬出來,換了幾個地方。但後來他就開始追求住房了,在康平路就搬過三個地方:先是住在康平路的公寓裏,康平路大院有三幢四層樓的公寓,每一層樓有兩套住房,一套是辦公室,一套作為居住用,一套裏有兩室兩廳,過去是給市委常委住的。
王洪文住進公寓後,看見前麵有一排兩層樓的花園洋房,每套洋房都有獨立的院子,種著果樹,很考究。這些房子過去是柯慶施,陳丕顯,曹荻秋、張春橋等住的,後來馬天水、王少庸等人也住在那裏。王洪文感到,自己地位上升了,也搬到前麵小洋房裏去住了。
住了小洋房以後,他又不滿足,一套不夠,弄了兩套。當了中央副主席後,盡管占了上海的房子很少來住,他又感到住在那裏不夠氣派,又搬到一幢獨立的三層樓洋房。那個洋房很考究,位於康平路大院的一角,可以從榮昌路獨立進出,二樓有秘密房間,看是一麵穿衣鏡,打開是一個暗道,從暗道走進去,裏麵有幾間秘密房間,這說明隨著地位的上升,他對物質的要求也越來越強烈。
一九七五年,他索性連康平路院子裏的大洋房也不願意住了,回到上海,搬進東湖路七號,即現在東湖路、淮海路口轉角的一個大院子,進麵有遊泳池、網球場。
住下後不久,他又讓市委招待處寫了一份報告,要把東湖電影院劃進去,歸他個人看電影享用。當時我感到這個要求太過分了,一麵毛主席講要限製資產階級法權,一麵他又在不斷地擴大自己的資產階級法權。我找了一個理由,對馬天水說東湖電影院是解放前就有的,在上海有很長的曆史,圈進去是不是妥當?因為我提了意見,這事情才擱下來了。
王洪文還很喜歡玩汽車,他在上海有六輛車,還不包括保衛他的用車;一輛是三排座的大紅旗高級小轎車,車裏有恒溫設備,駕駛座和後座之問有塊玻璃,可以隔音也可以升降;一輛是西德的奔馳,他日常用的;一輛是上海牌橋車,下基層時裝裝樣子的;一輛是伏特加,一輛是北京吉普,這兩輛車是幫他拿信件或運東西時用的,有時打獵也用北京吉普。
被告席上的王洪文
他還搞了一輛特製的防彈轎車,玻璃是幾英寸厚的防彈玻璃,車身是防爆鋼板,非常重,他們把車開到靶場,用機槍、、步槍打,用手榴彈炸,都打不穿。他到北京去,就把這輛防彈轎車鎖在車庫裏,從北京回上海後又用。
在上海,王洪文也喜歡喝酒。當時地方上比較嚴格,即使在賓館,喝酒也要自已掏錢的,怎麽辦呢?他經常到部隊去,專門找部隊的軍長、師長,副司令喝,今天找這個,明天找那個,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林彪事件以後,王洪文被任命為上海警備區政委,到杭州去處理有關案件,變得更加趾高氣揚,整天處在各種宴請的包圍之中,貪杯嗜飲,變本加厲。
一次我和王秀珍曾到杭州去看望他,隻見他一天四頓酒,連早餐和夜宵都要大喝茅台,有時人喝得糊裏胡塗,舌頭大大的,說話也不清楚。等他清醒的時候,就熟衷於外出打獵。
當時寫作組的王知常,作為他的隨員跟去杭州,幫他整理項目材料,跟了兩個月,眼看王洪文的這等表演,心中存氣,私底下寫了一首打油詩:
上海都督西湖遊,
下馬且飲洗塵酒。
商賓良朋歡騰座,
揮拳舞觥夜作晝。
深山獵兔驅快車,
大江射雁泛輕舟。
胡塗官司君休問,
上車莫忘雞和狗。
到北京以後,由於工資沒有增加,上海市委辦公室主任張敬標經馬天水批準,每個季度給王洪文送幾百塊錢,那時已經算很多了。
在北京王洪文也要喝酒,我看到湖南省委書記張平化拿了幾箱白沙酒送給他,這算是白喝的,在北京喝酒也要掏錢,結果他想出一個辦法,到人民大會堂去買剩下的國宴酒。
當時,國宴結束後,把瓶中剩下的幹淨的茅台酒並在一起,重新裝瓶後內部供應,一,兩塊錢一瓶,很便宜。
王洪文不止一次兩次的去買那種酒,買了許多,人家知道後就很看不起他,王海容,唐聞生對他就很有竟見:“沒門。他要到我們這裏來占什麽便宜,沒門。”
=======================================
王洪文的奢侈生活
從掌握了上海的權力直至飛黃騰達到中央,王洪文的生活欲望也隨之膨脹起來了。王洪文生性不喜歡讀書,他爬上副主席的高位,是“文化大革命”不正常年代的產物,自然也沒有能力、也沒有心思思考治理國家的大事。這樣,王洪文的那點心思,除了爭權奪利以外,就用在追求生活上的吃喝玩樂上,尤其在他政途“失意”的時候,更是如此。
吃,是王洪文的一大嗜好。身居高位,他的權勢也滿足了他的這種嗜好。在北京,他將上海餐廳的廚師調到來,以滿足自己吃的欲望。在回到“基地”上海“調研”期間,王洪文把吃的這一嗜好發揮到了極致,“幾乎每餐都要喝名酒,經常要吃山珍海味,名菜佳肴,新鮮水果,時新蔬菜。什麽魚唇、鮑魚、幹貝、海參、蛤蜊、鵪鶉、野味……他想啥就要吃啥,而且要求苛刻,非要弄到不可。一次,要吃田螺,就要農村動員農民下水摸,要吃小豆苗,到生產隊組織人采摘,他要吃鮮荔枝、香蕉、菠蘿,由廣州用飛機帶來。兒子要吃石榴,也專人到蘇州去買。此外,到南通搞過蛤蜊,到寧波搞過青蟹,派人到處去買。”接待處為了保證王洪文提出的“古裏古怪的食品要求”,“有時要三輛采購車”來供應。在他外出“調研”到工廠,到農村,到部隊時,在事先通知的內容中,安排吃喝、準備名酒名菜是第一項內容。且每到一處大吃大喝之後,常常喝得酪酊大醉,醜態百出。
王洪文不僅自己好吃,而且也和那些他發跡時的造反派小兄弟們經常吃。在上海,他三個多月就宴請了一班小兄弟二十多次。在北京,如果有“小兄弟”到來,王洪文還是吃。
在北京四屆人大期間,為了招待上海代表團的一些親信,王洪文在釣魚台擺了兩次宴席。第一次是吃中國菜。為了準備,王下令將上海著名的“莫有財”菜館的廚師接到北京。第二次專吃法國菜。王洪文特意將錦江飯店的老師傅接到釣魚台,所用的部分原料也是專門從上海運來的。宴會的風格完全仿照國家接待西哈努克親王的規格:桌上放了很多刀叉和各式各樣的酒杯,每個人麵前斟滿了白蘭地、葡萄酒、茅台、香檳等名酒,每吃一道菜就喝一杯酒。那種排場,使參加這次宴會的人大開了“眼界”,成為以後炫耀的談資。
與吃相比,王洪文玩的嗜好更濃烈,花樣也更多。在上海,他的主要工作就是“釣魚、打鳥、下棋、玩牌、打彈子、看電影”。上海接待處的一份材料,披露了他花樣翻新、層出不窮的玩法:“他不僅白天去打獵,有時晚上也去打,專門讓人特製了聚光搜索燈。他釣魚,讓工作人員用麻油、茅台酒和麵粉作魚餌。釣不到魚,他就挖空心思要工作人員做兩隻木框浮在水麵,框裏放上青草,引魚上鉤。王洪文一貫作威作福,釣魚時,不僅要為他準備煙、茶、水果、桔子汁,還要工作人員把煙遞到他嘴裏,為他點煙,拾魚,裝魚餌、擦汗,扇扇子。”這些花樣玩膩了,王洪文就真刀真槍地玩。在上海,他到警備部隊去“發射火箭炮”。這種炮是在國防上沒有使用過的武器,一發炮彈造價1,000多元,王洪文越玩越上癮,竟然“一下發射了十二發”。玩完火箭炮,他又玩微型衝鋒槍。
在北京,中南海成立了王洪文取樂的好地方。僻靜的中南海,群鳥聚集,王洪文玩興大增。在毛澤東重病期間,王洪文擔負在中南海值班看護的重責,但竟然將汽步槍帶來打鳥取樂。打完鳥就遊泳,或者釣魚,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將身負的重責棄之腦後。
與吃喝玩樂相聯係的,就是攫取,揮霍。這一點上,王洪文也達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深受其害的上海市輕工業局在後來披露的材料中寫道:
他(王洪文)成為副主席後,串通上海市輕工業局的馬振龍,利用職權,以‘硬性索取’、‘授意試製’等手法,巧取豪奪了大型彩色電視機、紅旗牌高級照相機、高級汽手槍、高級手表、石英電子表、太陽能打火機、高級香煙、啤酒、糖果等大量輕工產品。就以食品一類來說,一次就拿高級雪茄煙三十五條、酒芯巧克力糖六十盒,醬菜罐頭二十多瓶。
熟知王洪文的徐景賢,知道王洪文在上海時“對坐什麽汽車,穿什麽料子的衣服,著什麽樣式的皮鞋是很講究的”。王洪文到北京後,上海就成為他攫取的東西的基地。在他的家裏,“有(上海)工交組送去的國產盒裝錄音機,有輕工業局馬振龍送去的手表、照相機、酒芯糖、參色膠卷等,有到上海訂做的料子服,有從上海取去的獵槍”等等,應有盡有。自然,還有上供來的鈔票。
王洪文這種追求享樂的生活,甚至連他的親信徐景賢都看不過去。在對王進行了幾次勸說無效後,徐在1975年3月10日寫信向張春橋、姚文元反映。此時,王洪文仍在飛黃騰達之時,徐景賢忍不住寫信反映,可知王洪文生活奢侈浪費的程度是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