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馬什麽的武林高手,30秒之內,被一個50歲的業餘搏擊愛好者擊倒三次。最後一次,隻見馬老師直挺挺地雙腿並攏躺在地上。初時,還以為他要使地趟拳。卻原來,嫩家昏迷了。那我為什麽說又呢?
因為我想起了另一段視頻。徐曉冬也是在短短幾十秒內,把另一個武林高手雷雷打得滿臉是血。
除了挨打的狼狽相驚人相同外,馬老師和雷雷還有更多的相同之處,比如耍的都是大極,都號稱太極大師,都自認是偉大國術的傑出傳人。
可是,是騾子是馬,牽出來一溜就知道了。
2、
大師這頂帽子,是很嚇人的。如果不真拳實腳地打一場,你看那白衣飄飄玉樹臨瘋的樣子,哪一點不像身懷絕技,早就打通了任督二脈,飛花摘葉,傷人立死的武林高手?
就好比我的朋友蔣胖子從屠宰場下了班,換上一身逢年過節才穿的西服,再打上一根上吊似的領帶,雄糾糾氣昂昂地踱進娛樂城或洗浴中心,旗袍開岔到大腿的小姐姐們,豈敢不把他當揮金如土、日嫖夜賭的老司機?
這是一個大師成群,泰鬥滿街的年代。據我從前的鄰居,“今夜好春色”娛樂城的張媽咪介紹,她在娛樂城,很多時候,一個晚上要接待四五個大師。
——除了太極大師,還有國學大師,書法大師,養生大師,算命大師,氣功大師,照相大師,以及什麽專業都沒有,自古以來就大師了的大師。
首先,要能裝。用我老家一句粗俗的話來說,叫作:肚臍眼兒上長毛——做出那個B樣子(換成普通話就是:裝B)。
裝也有兩種。一種是外在的。比如太極大師們往往都是一身白衣,很是嫻靜鎮定地立在那裏,像一隻吃飽了矗在田間的白鳥。
相比之下,徐曉冬們就不像大師,他居然穿一身上不了台麵的短褲——聶老我長得像歹徒,我的朋友蔣胖子長得像屠戶,而徐曉冬就像我們的聯合體,集歹徒與屠戶於一身。
所以,原先,我以為一定是雷雷把徐曉冬打得鼻血長流,滿地找短褲。誰知道,眼睛一眨,母雞變鴨,倒下去的竟是潔白而體麵的雷大師。
雷大師流著鼻血下台的悲慘再一次說明:技不如人,不要穿白衣服。否則,自家的鼻血會噴出來,把白衣服弄得很髒。
再比如攝影大師——張媽咪說是照相大師,一般都要穿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總計二十幾個口袋的背心,仿佛隨時要到超市偷東西。此外,還要戴頂帽子。拍照時,帽子總是反扣在頭上。如果已是國際大師的話,不妨把帽子塗成綠色。
總而言之,大師的外觀一定要與眾不同。與眾相同了,就是蔣胖子或者徐曉冬了,雖然蔣胖子會殺豬也會寫詩,徐曉冬是條好漢,可從來沒人叫他們大師。
外觀以外的裝更重要。那就是裝神弄鬼。比如從前有個氣功大師,大興安嶺火災時,他對著天空發功。後來,他說,大興安嶺的火已經被他撲滅了。
更從前,有個義和拳大師,當著王公大臣的麵念念有詞,一會兒,城外大火升騰。大師說,他已經把洋人的兵器庫燒了。
其次,要有一群吹鼓手。可以是花錢雇傭的,也可以是把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改編的。三人成虎,三十人成壁虎,三百人三千人,你想成虎鞭都行。
第三,臉皮要厚,或者,幹脆竟不要臉。不要臉,其一,才敢於接受吹鼓手一切誇張無恥的飄揚。不要臉,其二,才敢於誇張無恥地自我吹捧,自我認定是大師——大師的牙齒,大師的嘴巴,大師的耳朵,大師的丁丁,大師的結石和痔瘡;總之,渾身上下,無一不是量身定製的大師。
好處多著呢。簡單地說,世上之人,熙來攘往,大抵不過為名為利,一旦成了大師,不僅名利雙收,而且,全社會都像慣小秘一樣慣著他。
比如,如果我的朋友蔣胖子去找小姐姐,人們就會斥罵他低級下流;但如果大師也去找小姐姐,人們就會誇他熱愛生活,身體好,是一個強壯的爺爺;
再比如,我的朋友王胖子打麻將出老千,人們就會斥罵他人品低下,但如果大師也打麻將出老千,人們就會讚他童心不泯。
大師的好處,小廝都知道。所以,大師才如同過江之鯽。或者說,烏央央的,跟蝗蟲一樣。
然而,我們卻常常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大師們的底褲——太極大師在業餘搏擊者麵前堅持不到一分鍾。養生大師英年早逝。國學大師隻會背三字經,而且背錯了。攝影大師的作品基本上能分得出男女。書法大師寫的草書,第二天早上自已也不認得了。文學大師的代表作是花錢出的自費書,再一查,書號還是假的。算命大師沒算到警察叔叔要登門拜訪。烹飪大師的回鍋肉沒炒熟。
種種可笑,就好比道德模範半夜偷張媽咪的蕾絲內褲,廉潔典型公然索賄,貞節烈婦有七個相好,孝子在父親墓道裏守孝二十年,卻生了十幾個娃——一樣荒唐,一樣冷幽默。
5、
相比之下,我反倒覺得張媽咪手下的於小紅、王碧桃、劉翠娥、張淺淺才是真正的大師,雖然從來沒人稱她們大師。
她們平時苦練娛樂本領,工作時精益求精,急客人之所性急,摸客人之所想摸,讓蔣胖子之流王胖子之輩賓至如烏龜——從此隻想龜縮在這裏,再也不離開。
唉,那啥,唐代大詩人李甫說得多好呀:虛偽每多大師輩,實誠最是青樓人。
6、
馬老師和雷雷之流的大師,錯就錯在吹捧和自我吹捧為大師的時間長了,以至忘了自已到底有幾斤幾兩,竟以為真的是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那樣的武學大師,於是乎悍然白衣飄飄,於是乎悍然登場。
張媽咪諄諄教導我們:身體不好,就不要霸王硬上弓。不然,老娘幾秒讓你變阮小二。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相當於牛頓三大定律。
當然,還有更多比馬老師和雷雷城府更深的大師。年年裝神,歲歲弄鬼,吃香的,喝辣的,收金的,養小的,卻從不接受徐曉冬王曉冬李曉冬的挑戰。
所以,他們的大師之位便坐得很穩。名聲穩,收入也穩。自然就是歲靜人安的坐穩了大師的年代了。
7、
韋小寶的媽韋春芳是個資深婊子,在揚州城的麗春院鍥而不舍地賣笑。韋小寶雖然沒有多麽難為情,卻也深知:無論如何,婊子不是一個好職業——哪怕革命工作沒有高低之分。
所以,韋小寶如果憎恨某個女人,想要罵她又不敢時,就會滿臉天真地說:你真好,你就是我的媽媽啊。
套用之,以後,我要罵人的時候,我就說:你真厲害,你就是我的大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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