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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我在中非打工的見聞zt

(2011-05-26 13:28:33) 下一個

三十年前,北京機場,一架大型客機騰空而起。機上座無虛席,在我的近旁,坐著我國建築界權威人物,一位德高望重的著名橋梁專家。專家的另一側,還有幾位同行人員,大家神情歡快,不停地交談著什麽。飛機飛往巴基斯坦的海邊城市卡拉奇,我們一行人馬仍需要飛往更遠的地方。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飛機平穩地降落在卡拉奇機場,稍事休息,我們又登上一架法航波音747,飛機很大,漂亮的空姐忙前忙後,個個熱情洋溢,她們麵帶微笑,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感到絲絲醉意。飛機運行平穩,幾個小時後,到達法國首都巴黎,在戴高樂國際機場停下。

巴黎很大,根據不同飛行方向,設有多個國際機場,我們需要繼續前行,需要轉換機場,可是,機場之間的交通聯係因汽車司機罷工中斷了,無奈,我們找到了機場值班室,一位花容月貌的女郎接待了我們,她聽明白了我們的陳述,知道我們已耽擱了很多時間,如不馬上轉場,就很難趕上中轉的飛機。她立馬起身,親自開車把我們送到幾十公裏之外的中轉機場,一路上還不停地表達歉意。由於擔心我們不熟悉環境再耽誤時間,女郎親自為我們辦理登記手續,我們緊趕慢趕總算坐進了即將起飛的班機。旅程繼續延續,數小時後飛機在一個神秘的國度降落了,我們到了中非帝國的首都—班吉。

  剛走出機場,使館人員立刻迎上來,一陣寒暄之後,一輛中巴車載著我們飛快地來到一片公寓小區。使館領導悄悄說:“這是皇家公寓,你們暫時在這兒住幾天,隨後再轉移到一處皇家別墅去,那兒離你們工作的地方很近。”望著使館領導神秘的表情,我有些緊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原來,在我們到達班吉之前,這裏剛剛發生了槍戰,事件起源於博卡薩皇帝對中國的國事訪問。在博卡薩訪問中國之前,這兒並未稱作帝國,而是共和國,博卡薩是總統。訪華期間,博卡薩參觀了故宮,突然對做皇帝來了興趣,回國之後,不顧其他要員反對,執意把國名改稱帝國,自己樂顛顛地當上了洋皇帝。博卡薩稱帝後,大建樓堂館所,大建皇室行宮,勞民傷財,很快引起暴亂,起事的民眾和大批青年學生闖入皇宮,闖入皇家公寓,向博卡薩示威,向皇室請願。博卡薩暴怒了,鎮壓了他們,一時間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皇家公寓的牆壁上布滿了槍眼兒。博卡薩殘忍無度,竟把一俱兒童屍體放在冰箱裏,留作食用,因而得了個吃人肉皇帝的臭名。

  我們一行9人,正是博卡薩邀請來的貴賓。博卡薩稱帝後,在風景秀麗的密林深處建了行宮,但去行宮的路上,有一條大河,來回擺渡,很不方便。於是,博卡薩向中國政府求援,希望能為他援建一座大橋。我們正是受中國政府重托,前來進行現場勘測,給這位吃人肉的皇帝打工的。為洋皇帝打工的時間雖然不長,滿打滿算隻有三個月,但在我身邊卻發生了許多刻骨銘心的故事。

  橋梁測設組是由國內幾家單位臨時抽調精兵強將組成的,出發前多數人互不認識,剛剛到達班吉時,開飯需要清點人數。那位著名橋梁專家在國內名聲非常大,當屬橋梁泰鬥。大家不忍心讓他跑腿端飯,他就主動核對就餐人數,結果鬧出一場大笑話。這是到達班吉的第一頓晚餐,組員都來到餐廳,泰鬥開始數人數,可是,數了幾遍總是缺少一位,看看麵孔,又想不起到底缺了誰,沒辦法,隻好點名,可名字都點到了,都應聲了,再查還是缺一位。泰鬥急得冒汗,急得團團轉,心裏不住的打鼓,就這麽點小事兒,怎麽會比陳景潤的歌德巴赫猜想還難?後來在一位組員的提示下,泰鬥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沒有數上自己!另外,飲食習慣也鬧了不少笑話。組員來自祖國南北,祖籍遍布四麵八方,口味有很大差異,真是眾口難調。就拿吃雞蛋來說吧,有人喜歡煮著吃,有人喜歡蒸著吃,有人喜歡煎著吃,還有人喜歡炒著吃,喜歡衝著吃……稀飯也一樣,多數人喜歡喝稀一點的,但總有個別人喜歡喝不稠不稀的,甚至有人喜歡幹稠幹稠的。這下可難壞了做飯的,測設組沒有配備炊事員,因此大家需要輪流做飯,每人才輪了一圈,都訴說做飯比設計大橋難,寧肯下工地受累,也不想在別墅做飯。

  在皇家別墅居住,吃水非常困難。博卡薩來此小住,水是從首都帶來的。橋梁工作組不可能與皇帝一樣,隻能就地解決。為了方便工作和生活,皇宮給我們配了一位黑人聯絡官和一位司機,在聯絡官的指引下,我們找到了一處水源。水坑不大,但水眼很旺盛,從早到晚,總有汩汩清水流入池中,每天能在這兒取水,大夥都感到很欣慰。然而有一天,我無意中發現了天大的“秘密”,原來這兒是當地比戈麥族人的洗澡池。這一天,因當地的準備工作未能跟上,我們提前回到了別墅,我照常來到池邊取水,卻驚奇地發現,水坑裏有幾對赤身裸體的黑人男女,正在打鬧嬉戲,更不堪入目的是,水邊竟然有一對男女在呼天喊地的瘋狂雲雨。目睹這種場麵,我不禁感到惡心,立馬找聯絡官加以阻止,聯絡官竟理直氣壯地說:“這是我們的國家,這是我們的文化,人以性為天,誰也不能幹涉!”這時我又想起,從首都來現場的路上,當路過一群閑坐的婦女時,聯絡官曾命令司機停車,說去討口水喝,我們不懂土語,隻見他與一個姑娘交談了許久,然後把她帶上車,聲稱是他的表妹,說請她幫自己去料理一下生活,我竟然信以為真。其實,到達別墅後,不管工地上多麽需要聯絡官協調,都很難找到他,司機說:“聯絡官一時也離不開女人,說不定這會兒正摟著他的小美人睡覺呢,哪像你們中國人,出來前都打了禁欲針(這是當地人對中國人為什麽可以單身生活幾年的普遍猜測)!”

  自從知道了水的肮髒,我們盡量少去取水,或者用碗直接在水眼處一點點舀入水桶。吃水問題並沒有產生太大難題,但是,工作中的難題就難以克服了。勘測需要首先在密林深處伐樹開道,需要做導線。開道工作非常艱難,因是熱帶雨林,很容易碰上毒蛇,每到一處都要請當地民工用木棍四處抽打,把毒蛇趕走。然而,有一樣東西是無論如何趕不走的,那就是中非特有的黑螞蟻。和國內的螞蟻不一樣,這種螞蟻會咬人,它們住在樹上,在樹上用泥土築起很大的巢穴,成千上萬地擠在一起,伐樹時如果稍不留神,就會黑壓壓的落滿一身,令人毛骨悚然,疼痛難忍。每每碰到這種情況,大夥都齊心協力,互相用手拍打,實在不行,就趕快跳到河水裏,試圖把它們淹死,可是這種螞蟻不怕水,不久它們又會回到原地。

  除了螞蟻,還有蚊子。中非的蚊子狠毒,很可怕。晚上我們躲在蚊帳裏,或采取周密措施,總可以僥幸避防,但在密林工作,隻要冷不丁被一個蚊子叮上,後果就很難預想。我第一個遭受了這種磨難。一天,我先是感到有點頭痛,然後開始發燒,開始發抖,緊接著開始昏迷,開始“口是心非”,我得了瘧疾。我被緊急送進皇家醫院,醫療隊的專家呼啦一下圍上來,立馬給我輸液,打針,醫療隊長站在旁邊,不停的吩咐著什麽,眩暈中我聽出是要製定搶救方案,我感到死亡來臨了。隨後是一天一夜的昏迷。第二天深夜,我漸漸蘇醒了,我睜開眼,發現很多人圍著病榻,朝我微笑。我得救了。後來醫療隊隊長告訴我,奇跡第一次在我身上出現,在這之前,有多位中國專家未能幸免。他說,博卡薩訪華時,回程是中國政府派專機送回的,博卡薩為了答謝機組人員,請他們遊覽美麗的蒙巴薩河夜景,機長不幸被蚊子叮咬,獻出了生命,我聽後,不禁悚然。

  在中非帝國,出行很不方便,博卡薩怕遭突然襲擊,哨卡密布,哨兵林立。每到一處,都需要停車接受檢查,但哨卡對中國人特別友好,隻要他們記住了我們乘坐的車牌號碼,遠遠看到,就會把欄杆徐徐升起,我們隻需要放慢速度,友好地打聲招呼,就通過了。哨兵對中國人友好,主要還是看皇帝的麵子,由於我們是為皇宮做事的,博卡薩高興了,經常過來轉轉,於是見皇帝很自然。這天,我們正要通過一處哨卡,突然發現一位壯年黑人,揮舞著文明拐杖,正追打卡位的哨兵,哨兵四處躲避,不敢回手。臨近一看,原來是博卡薩。原因是,皇家車隊到達哨卡時,哨兵沒有高度留意,欄杆升起得慢了些,惹怒了博卡薩。

  中非帝國請來的中國專家,除了橋梁測設組和皇家醫院醫療隊,還有皇家菜園工作組。橋梁勘測工作就要結束時,皇家菜園的翻譯得了闌尾炎,做手術住進醫療隊,使館把我緊急調到皇家菜園,並決定把我留下來,編入使館人員名冊。這應該是我人生道路和工作生涯的轉折點,可是,當使館領導征求我的意見,並說由此我就成了外交官時,我卻堅持按期回國。值得一提的是,當我繞道開羅和莫斯科,走出北京機場,進入市區時,竟一時回不過神來,心裏不住的納悶:怎麽到處都是中國人?!

  千原說明:中非帝國,是中非共和國自1977年至1979年的國名。1977年12月4日,中非共和國總統博卡薩自封為皇帝,將中非共和國改成中非帝國。博卡薩在他的加冕典禮花費超過二千萬元,國家年收入的四分之一。1979年,博卡薩被法國支持的政變驅逐時,中非共和國的國名恢複,使中非帝國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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