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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王玉齡回憶丈夫張靈甫

(2009-04-23 22:57:28)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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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齡與張靈甫結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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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歲時的張靈甫

一個是身經百戰的抗日名將;一個是豪門深閨、絕色佳人。張靈甫和王玉齡,雖然隻做了兩年夫妻,他們之間的故事卻成就了貫穿20世紀的一段傳奇。

2007年5月,孟良崮戰役過去整整60年。我回到了他戰死的地方。

天下著些小雨,山路有些滑。我已經79歲了,爬上那個山坡,感到非常吃力。回想六十年前的情形,我就想到他當時瘸腿爬山的那樣子,真是很難為他。

60年前的戰役,我沒有親眼目睹,每每遇到電視、電影裏有關的鏡頭,我總是一看再看。

別人告訴我,孟良崮從前又叫石頭山,上麵根本沒有水。戰鬥打到最後的時候,他和他的兵隻有喝自己的尿。機關槍打得通紅發燙,不能再打了,就拿那個馬尿潑上去,再接著打。

幾十萬人圍著你,車輪戰地打,而你就隻有這幾個人,坐守空山。糧食沒有補給、彈藥物資緊缺,周圍友軍也隻顧自保,不來救援。這個仗是打得真得很絕望。

我認識很多共產黨的領導和將軍們,他們對他的評價都非常高。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我就覺得公道還是在人心的。抗戰60周年的時候,我帶我和他的兒子一起去參加紀念大會。胡錦濤主席在講話中,談到國民黨軍隊在正麵戰場的作用。聽到這些,我雙眼淚如泉湧。

當地人在埋葬他的洞上方立了一塊墓碑。我對他們說,留一個位置給我吧。他們說,你還早咧。我說,放在那裏等著吧,也快了。

我從來沒有對他講過、告訴過他我愛他。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些男孩女孩在一起那麽親熱啊,愛不愛的。他對我來說很普通、很平常。他戰死以後,我一直很後悔,責備自己說,你這個人怎麽會這樣吝嗇啊,連這樣一句話都沒有講。

六十年過去了,我已經79歲了。我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就是在他最痛苦、最絕望、最無依無靠的時候,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抗戰期間,張靈甫南征北戰,惡仗無數,書寫下自己最為風光的一頁。

1925年,22歲的張靈甫從黃埔軍校畢業,踏上北伐征程。三年後,屢立戰功的張靈甫升為連長。也就在這一年,湖南長沙的名門望族王家新添了一個女嬰,取名王玉齡。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為了躲避戰火,9歲的王玉齡隨家人遷出長沙,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此時的另一個地方,張靈甫隨51師開赴上海,參加著名的“八一三”淞滬會戰。張靈甫以勇猛果斷,指揮有方贏得全團官兵的愛戴。嘉定作戰的時候,麵對武器裝備遠遠優於國民黨軍的日寇蜂擁衝鋒,殺紅眼的張靈甫甩掉上身軍服,抱著機槍跳出戰壕,身先士卒帶領100多名敢死隊隊員迎頭痛擊,殺得日寇丟盔卸甲,抱頭鼠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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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8年王玉齡在南京玄武湖

1938年,張靈甫奉命對駐守江西德安張古山的日寇進行反擊。是役,張靈甫親率一支突擊隊輕裝出發,攀木掛樹,穿過艱險的深山峽穀,老林惡水,配合正麵部隊進攻,飛奪張古山。而後日寇不甘失敗,出動飛機與重炮狂轟濫炸,幾乎將張古山移為平地。張靈甫率部浴血死戰,與日寇鏖戰五天五夜,陣地得而複失、失而複得,反複拉鋸。德安大捷之後,田漢受時任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郭沫若的委派,采訪張靈甫等人,刊登在《中央日報》上,並編寫話劇《德安大捷》,張靈甫以真名真姓在劇中出現,從此名震天下。

1939年3月,張靈甫率部參加南昌會戰。張靈甫在前沿指揮所指揮戰鬥,不幸右腿被日軍機槍的兩顆子彈掃中,受了重傷。軍醫檢查後說:“腿要鋸掉!”張靈甫對隨從副官說:“如果我昏迷了,你要阻止醫生鋸腿!”說完,他給了副官一把手槍,厲聲說:“誰鋸我的腿,你就槍斃誰!”結果右腿一直未治愈。匆匆包紮傷口後他再度投入戰鬥。

綜觀張靈甫在八年抗戰中的表現,自1937年參加淞滬抗戰至1945年抗戰勝利,屢立戰功,被譽為“模範軍人”、“常勝將軍”、獲得過“自由勳章”。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這一年,王玉齡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經過戰火洗刷的家園早已沒了當初的模樣,而當初的小姑娘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抗戰時期,攜手張靈甫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為躲避戰火,我隨家人遷出老家長沙,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離家的時候父親找來兩部大卡車,把裏麵的座椅全部拆掉。車廂裏放滿背包、箱子和輕便值錢的家當。全家早已亂作一團,而對於我們這些在屋子裏長大的小孩們來說,哪裏懂得時局的緊張、也聽不到慌亂的嘈雜聲。女孩子們在一起,玩啊、笑啊、聊天啊。

進入中學讀書後,為了躲避戰火,不能再到教室上課。而將上課的地點臨時遷到附近的山上。起初的時候,男孩、女孩們還很新鮮,覺得好像郊遊一樣。早上洗了臉、吃了早飯就到山上去,在大樹下讀書。到了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才回來。回來的路上卻看到日本人轟炸過的地方,滿目瘡痍,景象淒涼。炸斷、炸飛的人體殘肢,像手啊、腿啊,掛在電線杆上麵,我們嚇得大叫起來。還有一個手榴彈就打在我的旁邊。不過所幸沒有開花,否則我們就都被炸死了。

母親告訴我,日本人欺負中國人,打得我們沒有地方好跑、好退了。我聽了是又氣又怕,問母親我是不是也應該去付出一份努力。母親反問道,你能做什麽呢?什麽都不會,去了還不是給人家添麻煩。

我對軍事方麵是一點不了解的。所以後來連張靈甫是個多麽有名的將軍,我都不知道,沒聽說過。

1945年,抗戰勝利結束,全家的心情也跟著好轉。

周末,家裏的幾個女孩子約好出去理頭發。在理發店,我們坐在椅子上,唧唧喳喳地說著話。

那天,他穿一身軍裝,帶軍帽。碰巧坐在我椅子的背後。我發現他透過理發的鏡子,盯著鏡子裏麵的我打量。我心說,這個人真是討厭,怎麽能這麽看著人家,就差把頭貼到鏡子裏麵看,於是就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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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齡1960年代在美國家中

後來他對我講,他說幸虧你瞪我一眼,不然的話,如果你要對我笑一笑,我就沒興趣了。我說,你臭美。

不久後,他就托他的朋友張處長請我們全家吃飯。飯桌上,我自顧自,隻管吃菜吃飯。他的朋友張處長就講話,問我伯母多大年紀了?我伯母說她32歲。張處長就接過話,說張靈甫副軍長你也有32歲啊,你們兩個同年的,幹一杯吧。

靈甫那年實際42歲還多。這一下,就冒掉了十歲。後來他告訴我,自己從臉到脖子,一直紅到底。

張處長繼續說,我們副軍長還沒有結婚啊,王太太你在長沙,老長沙了,你認識好的小姐給我們副軍長介紹。我伯母講,那當然,有好的我一定給你介紹。張處長說,你們家那麽多小姐,也可以介紹嘛。我伯母講,大的呢,都名花有主了;小的呢,年紀又都太小了。張處長講,那就找那個不大不小的嘛,眼睛就朝我看。

我坐在那裏當然聽得懂嘛,不大也不小的就剩我了。於是我生氣了,就把臉一板。

我對他一無所知。

他老是穿軍服,像是個軍人吧。我心裏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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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告訴我,張軍長可是抗日的名將。可別人越是這麽說,我就越不把他當一回事、越不理他。而他呢,大概也是經曆過太多事情了吧,可能就是覺得我傻傻地耍著小性子很讓他喜歡。

那次以後,他就越發頻繁地到我們家裏來,幾乎每天都要來。剛剛開始,我看見他也不講話,有時候還故意出門避開他。慢慢地,跟他熟了。英俊?我不覺得,就覺得看著還順眼。

有時候,他給我講故事。他告訴我,戰爭爆發前,他在北大讀曆史係。每一朝每一代的文化名人、野史傳奇,他如數家珍。他喜歡講,我也喜歡聽。

而他自己抗戰時打仗的故事,卻從未講過。

人家說他是跛子。一次戰鬥中,他負了傷。機關槍掃到了他,子彈留在他的腳裏麵。當時的醫學不是很發達,打完石膏後,那個腳就不能彎了。可是從他走路的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隻是走得久了會很痛、很累。

他從來不講他得意的事情,也從來不會告訴我他最痛苦的事情,可能他覺得我太單純了吧,不想拿這些事情來煩惱我。我隻覺得他很可靠,有時候就覺得他像我爸爸、有時候也像我的好朋友,所以對他很信賴。

很快,他就對我求婚了。我的母親對此是很反對的。一方麵,覺得我與他24歲的年齡差距始終很難逾越;另一方麵,我的母親守寡半生,她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嫁一個軍人。她說軍人的生命是不可靠的,她不想我也重複她的命運。

對嫁給一個軍人是什麽樣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他走上戰場會怎樣?不,當時我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因為我相信日本人投降,戰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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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齡1953年在美國,開車帶朋友出

盡管母親反對,這門親事還是定了下來。就在兩人決定結婚之際,張靈甫接到了升遷令,他被提升為74軍軍長,即刻前往南京報到。於是,兩人將婚禮地點定在了上海。因為時間緊迫,王玉齡穿著大一號的鞋子,張靈甫穿著借來的西裝結了婚。婚禮結束的當晚,兩人就坐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車,一個上鋪,一個下鋪,度過了他們的新婚之夜。

1945年8月28日,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飛抵重慶,國共雙方開始會談。10月10日,國共雙方代表在重慶簽訂了《雙十協定》,兩黨矛盾暫時得以緩解。在南京,張靈甫與新婚妻子王玉齡度過了一段平靜而快樂的時光。

短暫而快樂的時光

他的胸口有一條長長的傷痕,頭上也有。

一次戰鬥中,一顆子彈從他的腦袋旁邊嗖地飛過,流下一道彈痕。他說,那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結婚後不久,他被提升為74軍軍長,即刻前往南京報到。我與他在南京度過了一段平靜快樂的時光。

他教我騎馬。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學,還不大會騎。他駕著馬在前麵跑,我的馬不知怎地也在後麵跟著他跑,怎麽拉韁繩都停不下來。我嚇得死叫,大喊:別跑那麽快。他就在馬上回頭衝我笑。

年齡的隔閡我從沒感覺到。他也從來不講什麽很肉麻的話。但是他會說:我討了一個好老婆,這比什麽財富都重要,我要討飯的話我老婆可以給我拿碗。他有時候講些話,就會讓我很感動。

有一次我與他鬧矛盾鬧得很嚴重,我說我要跟他離婚。這可把他嚇壞了,他說假如我要真的離開他的話,他寧可老死於山溝。他向我賠禮道歉,最後幹脆在我麵前立正,站得畢恭畢敬,向我敬禮、敬軍禮。看到他這樣,我是又好氣又好笑,說我又不是你的上司,跟我敬什麽禮啊,還不理他。他說你不原諒我,我手就不放下來。

他身邊的人告訴我,張軍長如今在南京地位顯赫,是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因為駐紮在南京郊外的74軍充當著守衛南京的角色,身為74軍軍長的張靈甫,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抗戰結束後,國共開始和談。南京的交際活動也越來越多,他不喜歡交際,這個請那個請他很討厭的。最讓他高興的事情還是讓他去帶兵,好像解放了他一樣。

19歲的王玉齡沒有想到,這會是她最後一次與丈夫見麵。王玉齡生下一個男嬰,她打電話給前方的丈夫通報了這個喜訊。放下電話,王玉齡將兒子的照片寄給了丈夫。她不會想到,丈夫此生都無緣見到他的兒子。

最後一次見麵

1946年8月,張靈甫接到命令,率部隊出南京投入華東戰場。

走之前,我為他收拾行李。聽到過別人講的他在戰場上的那些英勇經曆,我相信他是不會死的。甚至就覺得好像是出去旅行的樣子,還告訴他,覺得飯菜吃得不好的時候,要記得用維他命補充。還把他行囊中的衣服列了個清單,寫了個條子給他。很平常的心,他讓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緊張,也沒有覺得難過。

10月中下旬,他指揮部隊和粟裕的野戰軍對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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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代,王玉齡在美國一家旅館的陽台

期間,他時常給我寫信,他也不講他怎麽想念我,就說家裏養的魚要死了,花也要澆水了,還有就什麽時候回來,其他什麽也沒說。他還給我畫了一個圖樣,設計我們家的花園。在圖裏畫了什麽花要種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種什麽花,他都寫給我。

在我麵前,他從來沒有將戰爭當作一件很大的、很了不起的事情,他讓我也沒這種好像恐懼,也沒這種感受。

1947年的春天,我去前線看他。當時我已經懷了9個月的身孕。懷孕讓我一下子長了40磅,走路也很吃力。我說哎呀怎麽得了,長得這麽胖。他說憂愁就會瘦,就像哄孩子一樣叫我睡在床上,閉著眼睛去找憂愁。你說我傻不傻,19歲不曉得什麽叫憂愁。閉著眼睛找憂愁,憂愁沒找到,結果我睡著了。

此刻的我並不知道,憂愁馬上就要來了。來得太多,太快了。

家裏突然派來了兩個衛士在門口站崗,所有的報紙也都停掉不再遞送。

十天前,我們的兒子出生了。他打電話來,跟我說話。聽得出他很高興。在聽筒裏樂得哈哈大笑,問我兒子聲音響不響亮,還說我心地善,將來一定多子多孫。並讓我趕緊把兒子的照片寄給他看。

此後,他再沒有打過電話回來。我在家坐月子,有人來看我的時候,衛士也跟進跟出。我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周圍的太太們告訴我,從前跟日本人打仗的時候都是一兩個月沒什麽消息,很正常,沒事。

我一聽好像大家都這樣說,就覺得應該沒有事情。

幾個月後的一天,他的部下楊參謀突然來到家中,一進屋就一下子跪倒在我的麵前。

我一下子就懵了。

楊參謀哭著告訴我,孟良崮一役十分慘烈。張軍長打了一輩子的仗,知道是撐不下去了,友軍根本不來。最後沒有辦法了,一死難逃,打了電報給蔣介石,說他將決戰到最後,以報國家,請蔣介石請照顧家人。

副軍長蔡仁傑跪在他麵前,求他帶些人衝下去,衝出重圍還是可能的。並說:到了南京以後,你就在蔣介石麵前,報告這個戰爭的慘烈情形以及友軍的冷漠。如果蔣介石堅持還要怪罪,你就在在他麵前自殺。

靈甫說,回南京,看到我夫人,我就不想死了。

他把一封信交給參謀,說一定要交給太太手裏,並說以後不管太太想做什麽,你們都不要違反她的意誌,一定要順著她。

“餘與仁傑決戰至最後以一彈飲絕成仁,上報國家與領袖,下答部屬與人民。老夫來京,未見痛極,望善侍之,幼子望養育之。玉齡吾妻,今永訣矣。靈甫絕筆。5月16日,孟良崮。”

很長時間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每一天,我到我們從前去過的地方,去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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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靈甫

在此之前我是根本不知道憂愁為何物的人,這一下天都塌了。差一點就成神經病了,連講話也不會講。

後來,宋美齡要來接見我們這些寡婦。到了總統府,我們坐在外麵,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一個秘書跑出來講,今天夫人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夫人們你們請回吧,就這樣。

那一刻就覺得心裏有一種很涼的感覺,覺得很生氣,我覺得好像人怎能這樣,人家好像都是為了你把這個性命都送掉了,你卻這麽不把別人當回事情。

不過過了一會,我也覺得無所謂,其實沒什麽。

我從來沒有怨過他,有人講,你不要想念他,他連你都不顧了,就去死掉,這算什麽,我覺得這個話好像也是不對。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職責,他要吃了這碗飯,他就要做好他這一份事情。

1973年,我收到好友代為轉達的信息,說周恩來想請我去北京看一看。

一番周折之後,我見到了周恩來。周總理說: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將材,我是他的老師,沒有爭取他過來,錯誤在我。在總理麵前,我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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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我和兒子來到上海,頗為意外地接到當年華野指揮官粟裕大將之子粟剛兵的邀請。

他說他想請我吃飯,想見見我,怕我不會去,隻有通過別人委婉轉達。

我說那有什麽關係呢,誰叫我的先生是職業軍人呢。曆史的事情,我不會計較,也沒辦法去計較。你說你能恨誰啊,對不對,這個問題太大了吧。戰爭就是殘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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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我去了孟良崮。在我丈夫殞命的山洞裏,放上了一束花環。

我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就是他在最痛苦的時候,在最無依的時候,我沒有跟他在一起,所以看到那個山洞的時候,我是心裏感慨很多。

我從來沒有講過,告訴過他我愛他,他死了以後,我一直後悔莫及的。我就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會這樣吝嗇啊,連一句簡單的話都不會講,不曾講。

人物介紹

張靈甫(1903-1947),原名張鍾麟,又名宗靈,字靈甫,陝西人。1943年常德之戰中,張靈甫率突擊隊救援常德守軍74軍57師,作戰異常凶猛,為收複常德立下戰功。1945年2月授陸軍中將軍銜。整編後任第七十四師師長。1945年4月芷江保衛戰中,張靈甫指揮74軍58師在鐵山與日軍血戰獲勝,戰後獲三等寶鼎勳章,升任74軍中將軍長。1947年5月,張靈甫率國民黨整編74師與解放軍在山東孟良崮對壘,全軍被殲,張本人被打死。

王玉齡,1928年出生,17歲嫁給張靈甫。1949年4月,王玉齡先到台灣,之後又遠走美國,讀書打工,尋找新的生活。在此期間,王玉齡一直孑然一身,始終未再嫁。她在航空公司工作了20年,直到退休後,才隨兒子再次回到中國。                           

張靈甫遺事
 
張靈甫,陝西長安縣人,1903年8月出生,兄弟三人,他為老二,身高一米八七,其父是富裕農民。
 
1923年,張靈甫在陝西省立第一師範畢業,做過幾個月小學教師,後又考入北京大學曆史係。
在北京大學讀了一年,因家庭經濟無法繼續供其上學,他隻好中途肆業,轉而投軍。
1925年考入國民黨黃埔軍校(第四期),與林彪同學。從此,開始了軍旅生涯,直至1947年5月陣亡於山東孟良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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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靈甫書法

張靈甫一生有過四次婚姻。
第一次是張靈甫尚在讀中學時,父親為其選配了一位目不識丁、叫邢鳳英的鄉下姑娘。張不願意,但不敢公開反對,便以長年不回家消極對抗。
 
張靈甫與邢鳳英生有一個兒子:張居禮。
張居禮成人後,從事教師職業,文革後,曾任陝西省政協常委,西安市政府參事,現退休。
 
第二次是1934年他作為國民黨軍團長駐四川廣元縣時,與當地一個銅匠的女兒、上過學堂的吳海蘭,正式相戀結婚。
然而,結婚僅一年,1935年冬的一天,張靈甫卻親手槍殺了吳海蘭。
槍殺吳海蘭的原因,公開的說法是張懷疑吳有外遇,而一時怒發衝冠所致。但官方私下的說法,則是因張懷疑吳海蘭係中共人員、且偷了他的文件。
 
不論如何,張靈甫因殺妻一事,被國民黨政府逮捕入獄,軍法處已內定判其死刑。
但不久,張靈甫卻又被無罪釋放。
可能,一是因張的上司胡宗南、王耀武為其說情,二是也許吳確係中共人員。因為,當時很多國民黨將領娶做妻子的女學生,都參加過新潮群眾運動。如杜聿明將軍的妻子,原確也是中共黨員,隻是成婚後便自行脫黨了。
 
張靈甫與吳海蘭生有一女:張雲芳。
張雲芳一生經曆坎坷,是一個醫務人員,1957年曾被打成“右派”,文革中更是受盡折磨,被捕入獄。文革後才平反,現退休。
 
張靈甫的第三次婚姻,更是不幸。
1937年,張靈甫與西安富家小姐高豔玉成婚,先後生有二子一女。但由於高豔玉不善家務,又吸鴉片,致使三個子女均遭不幸。一次家中失火,一子燒死,一女燒傷;後生另一兒子也因病夭折。對此,張靈甫便對高豔玉一紙休書。
 
張靈甫的這個不幸女兒,由高帶走,取名高慧。
 
1945年抗戰勝利,張靈甫與小他25歲的長沙姑娘王玉齡結婚。時年,張42歲,王17歲。
王玉齡係長沙名門小姐,其父王樹南原是保定軍校出身,後經商成功,定居長沙。其時,王樹南已去世,王玉齡的母親開始是堅決不同意這婚事的,一則嫌張年齡太大,二是不願女兒嫁軍人,唯恐戰亂中易遭不幸。但,當時王玉齡已傾情一表人才的張靈甫,且張靈甫請時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潛做證婚人,王母隻好應允。
 
1947年5月張靈甫陣亡之時,王玉齡剛20歲,已生下了一個兒子。
王玉齡不甘心此生就做一官太太、遺孀,她決心繼續求學,以使自己有一生存之技。1952年,24歲的她,從台灣飛美國,開始了獨自的自費留學生涯。在美國邊打工,連求學,終於,昔日的將軍夫人,轉變為自食其力的白領麗人。王玉齡學的是財務,畢業後長期在美國的航空公司工作,並將其母與兒子接往美國定居。
 
從1973年起,應中國政府有關部門邀請,王玉齡便經常回國參觀、探親訪友。
2005年9月3日,王玉齡以抗日將領張靈甫遺屬身份,被頒發了一枚“中國人民抗戰勝利60周年紀念章”。
 
張靈甫與王玉齡的兒子:張道宇。Image and video hosting by TinyPic
張道宇在美國長大,大學畢業後經商,頗有成效。現為美國幾家公司總裁,常來大陸做生意。              

張靈甫與其妻、子zt
                                      ---讀史記略

        近閱《新聞信息報》,見9月28日第10版刊登一文,題為《和張靈甫夫人敘談孟良崮戰役》,作者為苗得雨,文後注原載於《今晚報》。被題目吸引,一氣看後,感到頗有意思。又在網上查找,見有關張靈甫及其夫人王玉齡女士的資料甚多,且有些以前從未聽說過。摘記如下。

       在中國,張靈甫之名幾乎無人不曉。他是原國民黨五大主力之一整編74師的中將師長,在1947年5月孟良崮一戰中,隨74師的被殲而死。然而,很多人也許隻知道他是一個體現不成功則成仁的的國軍將領;而對他還是一位常勝無敵、屢立戰功的抗日英雄,則不甚了解。

       張靈甫與林彪、劉誌丹、謝晉元、胡璉、李彌等人,同為黃浦軍校四期學員。在抗日戰爭中,張靈甫參加過“八一三”凇滬會戰、南京保衛戰、武漢會戰、南昌戰役、長沙會戰、常德保衛戰、長衡會戰等多次戰役,其中因“張古山大捷”而被田漢以真名寫進話劇,被譽為“常勝將軍”。

       可能正因如此,張靈甫在孟良崮之戰中死後,受到解放軍的尊重,給以禮葬,買來一個十分華貴的棺材,為他洗過臉,整飾了傷口,穿好簇新的軍裝----不過由於沒有找到合適的國民黨軍服,給他穿的是解放軍的軍服。還由當時擔任華野6縱政治部副主任的謝勝坤主持了一個儀式。60年後,為紀念其在抗日戰爭中作出的貢獻,孟良崮地方政府在山上修建了一座“靈甫亭”,以表彰張靈甫抗日的功績。
    
         2005年9月,張靈甫夫人,當時77歲的王玉齡女士,應中共中央統戰部的邀請,也是以抗戰有功將領遺屬的身份,帶著她和張靈甫的兒子張道宇,從美國趕赴北京,參加了抗戰勝利60周年的紀念活動。

       在9月3日的記念大會上,胡錦濤總書記充分肯定了國民黨領導的軍隊在正麵戰場與日寇血戰的曆史勳勞,特別肯定了國軍組織的淞滬、忻口、徐州、武漢等重大戰役對日軍的沉重打擊,對以佟麟閣、趙登禹、張自忠、戴安瀾為代表的國軍抗日名將給予高度評價。這令王玉齡女士感慨萬千,欣慰有加。她在發言中,對中國共產黨的寬廣胸襟、高瞻遠矚和實事求是,以及領導人的膽魄、真誠和善意,報以高度的讚譽。

        今年4月,在紀念孟良崮戰役60周年的時候,王玉齡與其子張道宇,還第一次踏上了山東沂南孟良崮的土地。60年前,她的丈夫張靈甫在這裏殞命;60年後的今天,王玉齡女士在這裏贈送墨寶,上書“和平統一”幾個大字。

        王玉齡女士的人生經曆,頗具傳奇色彩。年初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佳人:王玉齡畫傳》,記錄了她傳奇的一生。

        王玉齡,1928年6月生於長沙的一個書香世家,祖輩任過清朝的尚書和兩江提督;1945年秋,經國民黨元老、時任湖南省府主席程潛出麵充當介紹人,與大她25歲的張靈甫在上海金門飯店舉行婚禮,當時她隻有17歲。1947年5月,張靈甫在孟良崮陣亡。是張的隨從楊參謀,做俘虜數月後被放回,跪在王玉齡麵前痛哭,並帶回張的一封絕筆信,王玉齡才得知張靈甫確切的死訊。

        她的兒子張道宇,今年整60歲,在1947年5月16日---孟良崮戰役的最後一天,剛出生21天,從沒見過其父。
 
          1948年王玉齡攜老母、幼兒到台灣。她不願過那種靠撫恤金生活的日子,1952年,在當時台灣陸軍總司令孫立人(王玉齡姨父)的私人幫助下,她留下老母和6歲的幼兒,毅然離台,隻身去美國求學。

       1953年,王玉齡考入美國紐約大學修財會專業。為了解決生活問題,她上午做文秘工作,下午和晚上到大學聽課。4年後以品學兼優的成績畢業。先是去羅斯福醫院任會計2年,後又在五星級飯店———樸拉沙飯店工作3年,最後在美國航空公司工作21年直到退休。

       對於王玉齡的自強自立的行為,人們多有讚譽,如有人評論:“如果說王玉齡的愛情觀和忠貞觀在今天的價值多元的時代並不值得所有人去仿效的話,那麽她的自強不息的生活態度則是中華民族精神的傳承。”
 
      王玉齡的父親早亡,母親先是跟她去台灣,後又隨她移居美國,母女倆和孩子三人一直相依為命。

1996年,已經90多歲的母親想葉落歸根,加上兒子也在祖國大陸辦了公司,王玉齡決定回國定居。她們回到老家長沙,7年後的2003年,母親以101歲高齡安然辭世,這期間她一直在家鄉陪伴著母親。之後王玉齡又遷居兒子公司所在地上海。

       王玉齡在美國連續擔任過兩屆華美協會會長,為中美兩國民間交往和海峽兩岸的和平統一,做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有益工作。她和家人親友一直堅決反對台獨。1995年,她支持在美國經商的兒子張道宇回國辦廠,建設家鄉。香港黃埔軍校的同學邀請她擔任副會長,她表示願與靈甫的同學好友一道為祖國的統一大業盡綿薄之力。她詠詩言誌:

         “寶島亟需歸統一,弟兄何必動戈矛。
              同心彩筆鴻圖繪,國際爭強百代豪!”

        王玉齡曾向人介紹:周恩來總理生前對她和家人一直很關心。1973年秋,周總理從僑胞口中得知她的情況,命中國駐加拿大大使黃華設法找到她,邀請她回國訪問觀光,歡迎她葉落歸根。並通過別人向她轉達:“王玉齡和楊振寧兩人何時想回大陸,可隨時簽證,來去自由。”她於1973年9月到北京,周總理接見了她,懇切地對她說過:“我當過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張靈甫是我的學生。我們沒有把他爭取過來,我有責任!”

       接著總理又安排她到幾個大城市秘密參觀,所到之處都給予很高規格的接待。此後她每年都去北京訪問一兩次。”

        1974年她到了延安。說是想要看看,毛主席怎麽能夠在延安這種地方生存下來。那地方是黃土高原,簡直苦得不能再苦,周總理都要睡窯洞,隻有毛主席可以睡平房,還是土磚砌的,要是在湖南鄉下,就是貧農住的房子。

        周總理去世之後,鄧穎超每年都代表總理接待她。1984年,慶祝建國35周年,身在美國的王玉齡應鄧穎超的邀請回國,有幸登上天安門城樓,與很多國家領導人和國內外友人一起參加了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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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齡女士近照

       王玉齡女士,做張靈甫的夫人的時間,從1945年秋到1947年5月,不滿兩年;張靈甫陣亡時,她還不到19歲,但她一生沒有再嫁。其中原因,不好妄加評說,列舉以下資料,或可顯見一二。

       “王玉齡嫁給張靈甫時隻有17歲,而那時對方已經42歲,且已經有過三任夫人。更重要的是,張靈甫的第二任妻子是他親手開槍打死的,第三任妻子也是他以“休書”的形式遺棄的。”

           ---舜網-濟南日報:《風雨人生,傳奇佳人》

         “王玉齡女士至今在心底仍然十分讚美她的先生……她一生沒有再嫁,她的這種堅毅的品德,也令人稱道。”

         今年4月間,“當她走進蘆山頭74師指揮部最後所在的洞中(蝙蝠洞,也即萬福洞)拜祭時,深情地說:‘未能與將軍共患難,感到無限的愧疚……’王女士說這話時,並未落淚。顯然她早已從悲傷中走出……而陪同在旁的一位年輕司機,聽了王女士的話語,卻頗為感動,滾下了淚珠。”

                                                       ----苗得雨文

       “王玉齡說:他(指張靈甫)父親是1.9米,他是1.87米,我們的兒子是1.83米,孫子是1.81米,所以我開玩笑,張家是‘每況愈下’。我是1.68米。”

---中國新聞網:《抗日名將與絕色佳人世紀傳奇》

         "張道宇先生,浮沉商海多年。在台灣創辦了美菲企業有限公司和美隴企業有限公司,經營童裝,生意興隆。王玉齡平時除讀書或做其他消遣外,有時還協助兒子搞些商務,間或去西安等地看望張靈甫前妻的兒女。"

              ----《文史春秋》高雲貴文

      2004年,王玉齡與兒子張道宇一起在位於上海浦東新區天逸靜園的陵園——玫瑰花園中為張靈甫設立了一個衣冠塚,並題有挽詩:

       “當年有幸識夫君,沒世難忘恩愛情;
         四七硝煙傷永訣,淒淒往事怯重溫”。

      玫瑰園坐落在上海浦東最東端一小鎮,由黃埔將領後代投資興建,(包括張道宇和方先覺之子方慶中)許多當年叱吒風雲的黃埔將領安葬其中,而且是中國民政部推行殯葬改革的試點。建築麵積2.6萬平米,可容納室內葬骨灰格位8萬多個,一期開發建成的玫瑰黃埔將領園占地100畝,總投資2億元人民幣。2003年12月建成後,第一個迎來的就是張靈甫的靈葬。2004年清明,抗日將領方先覺將軍伉儷安葬玫瑰園。(方先覺是張道宇的嶽父)

        看過上述資料,本人也多有感慨,寫下幾句,附於文後:
          樂觀仇怨化同心,
          跨海投資有後人。
          紀念會邀遺屬往,
          玫瑰園收將士魂。
          相爭內耗民族恨,
          分裂資敵國難深。
          一統業憑兩岸力,
          宏圖繪就萬方欽。
 
補充點新資料:(---2009年2月18日)

   張靈甫之死,又有新說法:

    1987年8月25日,當年的華野司參謀金子穀,披露一段隱情,即張靈甫是在投降時被我軍當場擊斃的.他在<文匯報>上發表的<記孟良崮戰役>文中講,戰役接近尾聲時,我六縱某排,衝進張躲藏的山洞,"張靈甫舉手投降,排長恨敵心切,端起衝鋒槍將他擊斃".這一說法,隨後在時任華野六縱司令員王必成和政委江渭清的回憶錄中得到證實.

   1988年24軍軍史辦編印的<勁旅雄風>一書,收錄有王必成撰寫的<飛兵激戰孟良崮>一文.在其內部文稿中,王必成記述了六縱特務團活捉張靈甫後,被一名對他有刻骨仇恨的幹部打死的情況.但1989年10月,在軍史資料叢書<解放戰爭戰略防禦.回憶史料>正式出版時,文中以上記述改為"張靈甫被亂槍擊斃".

   1996年,江渭清的回憶錄<七十年征程>對此事寫道:六縱特務團一營三連指導員邵至漢,帶部隊衝到張靈甫藏身的山洞前,不幸被由洞中衝出的敵兵擊中犧牲.三連指戰員怒不可遏,更加英勇作戰,消滅了殘敵,"擊斃敵衛隊長,活捉了張靈甫".書中還說:"在孟良崮戰役中,要說還有什麽不足,那就是被我六縱特務團活捉了的張靈甫,卻被一名對張靈甫恨之入骨的幹部給打死了."

   上述張靈甫被打死的情況,無疑是真實的.但為什麽過去很長時間沒有公開實情呢?原因在於這在當時是一個違反我軍俘虜政策的錯誤行為,特別是戰爭時期,將會給爭取和瓦解敵軍工作帶來不利影響.然而在華野內部對此並未回避.許多老同誌都直接或間接聽到過陳毅對此事的嚴厲批評.張靈甫被擊斃後,特務團因擔心上級追究,還曾假報為"自殺".戰役結束後,在華野團以上幹部會上,陳毅嚴肅地指出:"張靈甫是我們殺的,報告說是自殺的,我們便騙了黨中央,毛主席,朱總司令."還指出,此次俘虜政策的破壞達到相當嚴重的程度,要取得革命的勝利,必須認真執行俘虜政策.陳毅這些講話已收入<陳毅軍事文選>.

   此文發在2009年2月9日<北京日報>,署名周炳欽,<中國剪報>2月13日<人物春秋>版轉載.          

王玉玲與張靈甫:100年的愛恨生死zt

一個是身經百戰的抗日名將;一個是豪門深閨、絕色佳人。一個是《紅日》裏兵敗戰死孟良崮的國民黨五大主力之整編74師中將師長;一個雖守寡60年獨自撫養幼子老母,卻成為了周恩來的座上客和聯係中國與美國、大陸與台灣的橋梁。王玉玲和張靈甫,雖然隻做了兩年夫妻,他們之間的故事卻以中日之間、國共之間的兩場大搏殺為背景展開,成就了貫穿20世紀的一段傳奇。年近八旬的王玉玲,如今定居上海,“八.一三”淞滬抗戰60周年前夕,她接受了記者專訪,澄清了多個曆史疑團。

說實話,筆者采訪完王玉玲,有一點點失望。想從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嘴裏探聽出來的“曆史秘聞”,很多她根本不知道,或者隻能轉述別人告訴她的東西;對於她所親身經曆的這段驚心動魄的曆史,她也沒有更深的見解、更富教益的總結可以告訴你。而這些,可能都要歸咎於一點:她太“年輕”了。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她什麽都不懂,直接從一個名門望族的閨中小姐,變成了國民黨五大主力之首的整編74師師長夫人。她嫁人的時候不到17歲,守寡的時候剛剛19歲。

來看一份簡要的“年份對照表”。

1925年,張靈甫以黃埔四期生的身份,與同學林彪、劉誌丹、謝晉元、胡璉等一起追隨總司令“蔣校長”踏上北伐征程的時候,王玉玲還沒有出生。

1928年,王玉玲誕生在湖南長沙的望族王家時,北伐已經成功,張靈甫因屢立戰功而升為連長。

1932年,“一.二八”事變爆發,張靈甫率軍來到淞滬戰場時,不到4歲的王玉玲剛剛為避戰禍離開上海。那是她第一次到上海,陪身患重病的父親求醫。

1937年,張靈甫以團長的身份參與了“八.一三”淞滬血戰,從此他幾乎經曆了抗戰中正麵戰場的每一場惡戰,並打下了“常勝將軍”的威名。而這一年,9歲的王玉玲正在家中歡度幸福的童年,對國家和民族的危難毫無意識。

1940-1945年,張靈甫在王玉玲的家鄉曆經慘烈的長沙會戰、常德會戰、長衡會戰等,打瘸了一條腿,從團長升到副軍長;此時的王玉玲卻一路逃難,在山林間讀完了小學,又讀中學。

1945年,42歲的張靈甫身兼74軍軍長和南京警備司令,成為蔣介石的“禦林軍總管”,而他娶來的新婚妻子王玉玲甚至不知道他的年紀,以為他最多30出頭。

1947年,直到孟良崮戰役前夕,王玉玲還挺著9個月的大肚子離開南京,坐著在土路上顛得亂跳的吉普車,去前線看望張靈甫,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丈夫。她說,那時候她真的什麽都不懂,不覺得累,不覺得苦,不知道要小心“保胎”,隻想著能見上丈夫一麵,就開心了。

1947年5月7日,這一天,王玉玲生下了胖小子,張靈甫爬上了孟良崮。10天後,整編74師全軍覆沒,張靈甫戰死。

這份“對照表”列出了在王玉玲與張靈甫相交集的那些“曆史事件”中,他們各自懸殊的年玲、身份、地位和參與曆史的“深度”。究其實質,其實無非是出生於1903年的張靈甫與出生於1928年的王玉玲之間巨大的年玲差距。盡管他們的婚姻生活和諧美滿,盡管他們在很多事情上有著異乎尋常的“共同語言”,但實實在在的“代溝”使得王玉玲並不能真正深入地了解張靈甫這個人的過去,理解身處中國現代史上最血雨腥風最風雲變幻的年代,他麵對那些重大抉擇時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太年輕的女人。她能夠付出的,惟有感情。這份感情一直支撐著她,直到現在,盡管談起孟良崮她已經可以很平和地微笑著回答問題,但憶起張靈甫死訊傳來的那些日子,她依然眼含熱淚、聲音哽咽。她依然固執地維護著張靈甫“常勝將軍”的美名,即使麵對無法回避的孟良崮之敗,她也會說:張靈甫“幾乎”從沒打過敗仗,孟良崮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敗仗。她不反對重拍《紅日》,但有兩點保留:一,希望這個重拍版裏不要再有醜化的傾向;二,傳說中的李幼斌,她認為不適合演張靈甫,倒不是因為他刻畫的“土八路”李雲龍太過深入人心,而是因為他“長得不好”,與她心中珍藏了60年的那個高大、英俊、威武的張靈甫形象反差太大。近80歲的人,隻要談起張靈甫,她能夠在兒子公司那間非常“台商”風格的淩亂會議室裏一坐6個小時,中間隻站起來接了兩個電話,上了一次廁所。臨走,她還反複關照:“我太平凡了,你寫報道少寫一點我,主要寫張靈甫。”

因此當我抱著“重述曆史”的目的去采訪王玉玲時,免不了有些失望;可是當我意識到不需要強加給她那些曆史的“意義”,隻需要去見證這段綿延一個世紀的感情,我卻有些羞愧了——從1903年張靈甫出生,到2007年王玉玲依然健朗地接受采訪,他們豈不正是用他們“跨越時空”的感情,串起了這整整100年的曆史?我們這些後生,即使真的領受了後來者的“優勢”,而能以更清晰更全麵的視點來解讀曆史,也總是這些親曆者以自己活生生的愛恨生死,賜予了我們這些啟示。因此我們唯有尊重,哪怕懷疑,哪怕反對,哪怕批判,我們也要以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為出發點。

附:人物簡介

張靈甫原名鍾麟,又名宗靈,陝西西安人,1903年出生,先後就讀陝西第一師範學校、北京大學曆史係。1925年離開北大,投筆從戎,後入黃埔軍校4期步兵科,同學中有林彪、劉誌丹、李彌、胡漣、唐生明(唐生智胞弟)、文強(毛澤東表弟)、李運昌(李大釗侄兒)、周恩壽(周恩來胞弟)等。1928年軍校畢業後,先後參加北伐戰爭、中原大戰以及對紅四方麵軍的圍剿,累積軍功升至團長。抗戰期間,隨74軍浴血拚殺,幾無敗績,獲“常勝將軍”美譽。抗戰勝利後,升任74軍少將軍長兼南京警備司令,統領“禦林軍”。1946年,74軍改編為整編74師,全副美械裝備,成為國民黨五大主力之首。1947年5月,在著名的孟良崮戰役中,整編74師全軍覆沒,張靈甫兵敗身亡。 

王玉齡1928年出生於湖南長沙,因父親早逝,在二伯父、湖南名流王士健家長大。1945年,年僅17歲即嫁給張靈甫,19歲因張靈甫戰死而成為“黨國第一烈屬”。1948年去台灣,1952赴美國深造,入紐約大學會計係,畢業後在美國航空公司任職21年。1973年應周恩來總理之邀秘密回國訪問,其後開始每年回國,成為聯係中國與美國、大陸與台灣的“橋梁”。近年擔任香港黃埔同學會副會長、美國黃埔基金會名譽會長、孫中山國際基金會總會副主席等,並定居上海。

豪門深閨裏的幸福童年

1928年,王玉玲出生於湖南長沙,因父親早逝,她在二伯父、湖南名流王士健家長大。王家因與當時的湖南省政府主席、“湖南王”何鍵關係密切,而成為當地豪門。在這樣的大家庭中長大,王玉玲既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幸福童年,又因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而極度缺乏社會生活的技能與經驗。

尚武的家族血液

問:你父親王樹南是保定軍校6期的。

王:對,不過我父親死得很早,我5歲時候他就不在了。

問:他得的什麽病?

王:我也說不清楚,是一種脊椎的毛病,現在都能治,但當時醫不好。我記得當時父親癱瘓在床,有兩個日本醫生為他打金針治療,但是沒什麽用,隻好來上海找德國醫生治。

問:那是你第一次來上海?

王:對,一家子一起來的,住了差不多一年,3歲多來,4歲回去。但是德國醫生說我父親來遲了,早一點還有救。

問:對當時的上海還有印象嗎?

王:有一點。我們住的房子,是從前一個姓陸的都督的,整條弄堂都是他的,我們租了其中一棟。姓陸的有個年邁的衛士,幫他看弄堂。老人很喜歡我,每天早上請我吃早點,大餅、油條、豆漿,我就不客氣地坐在那裏吃,吃完嘴巴一抹就走。那時候我媽要照顧我爸爸,沒有時間管我,就關照我,可以從馬路這頭走到那頭,但是不能走下人行道。後來“一?二八”打仗了,我們就回去了。第二年,我爸就死了。

問:你父親30多歲就英年早逝,他的同學,如葉挺、顧祝同、錢大鈞等,後來都成為國共雙方的名將。如果不是過早去世,他應該也會領軍衝殺,建功立業。

王:其實他軍校畢業後也從軍了,但是我那時候太小,搞不清楚他參加的是哪方麵的軍隊。我對我父親非常崇拜,他死後很多年,一直到我10歲的時候,要是受了什麽委屈,我就會去對著天講話,告訴我爸。

問:你還記得他的長相嗎?

王:記得。我不喜歡男人留胡子,但是我父親留了兩邊翹起來的“人字胡”,看上去卻很精神。可惜我媽媽沒有留東西做紀念的習慣,他們有一張小的結婚照,裝在銀框子裏,放在桌上,抗戰逃難的時候,母親沒有帶在身邊,回來就沒有了。所以我父親連張照片都沒留下。

問:你的上一輩似乎有很強的“尚武精神”,你的伯父也是保定軍校的,和唐生智、張群這些人是同學。

王:他是保定軍校1期。我還聽家裏人說,他是宋老太太的幹兒子。

問:哪位宋老太太?

王:就是宋慶玲、宋美玲她們的媽媽。

問:你母親這邊,祖上還有清朝的兵部尚書、總兵,也是行伍出身比較多。

王:是的。我也隻是大致知道一點點。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外公,他在湖北做過知縣。他的父親,我的老外公,做過清朝的兵部尚書,死後皇帝封了“羅武勤公”。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最近正好有人從台灣帶了家譜資料來給我,才知道他叫羅孝連。我還聽母親講,我的舅外公有4個女兒,其中一個嫁到了曾國荃家,一個嫁到了左宗棠家。另外,我祖父這邊,也是從軍的,不過官沒那麽大。

問:家族兩邊都有“尚武”的傳統,所以你後來也選了位將軍做夫君?

王:那倒不完全是這樣。不過我是個沒什麽心機的人,不喜歡勾心鬥角,軍人比較直爽,比較好相處。

問:其實你自己可能沒察覺,你的血液裏多少也有“尚武”的因子,到現在,快80歲了,還在商場上衝衝殺殺。

王:兒子公司裏的事務,能夠參與的我都參與。我到現在還是他的財務總監。

問:財務總監?快80的人了,那些數字、名字你還能看得清、記得住嗎?

王:你看,我不戴眼鏡,既不近視也不老花,隻是從最近開始,才覺得有一點點老化的跡象,看東西不像從前那麽順了。

大宅門裏的小公主

問:因為父親早逝,你們母女一直住在二伯父王士健家裏,而王家當時是湖南的豪門望族。

王:應該算是,他跟“湖南王”何鍵關係很好。何健很迷信,認為姓王的都對他有利,所以他做了9年湖南省政府主席,我二伯父就在他手下做了10年湖南省禁煙督察處長。所以當時的人都說我們家的房子是鴉片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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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長沙的大宅子現在還在嗎?

王:已經不在了。那是個很大的宅子,有很大的花園,房子起得很堅固,造了好幾年,當時我們一二十個小孩子在樓上跳啊鬧啊,下麵聽不到,因為樓板是兩層的,中間還放了沙袋,隔音太好了。後來姐姐們長大了,一個個嫁出去,房子漸漸空下來,家裏就決定把它改成旅館了。抗戰期間,我們舉家逃難,我伯父的勤務兵卷走了家裏剩下的東西,怕人家追查,就用手榴彈把房子炸掉了。

問:那麽多兄弟姐妹住在裏麵,父輩來往的都是頭麵人物,有點《紅樓夢》的感覺吧。

王:還好,因為二伯父家裏,老大老二老三歲數比較大,不跟我玩,年歲差不多的五哥六哥,我們3個玩在一起。前麵3個不帶老四玩,所以他雖然大一點,也隻好來跟我們玩。我下麵,比我小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後來我二伯父再娶,又生了6個孩子。當時家裏人確實很多,吃飯的時候,光傭人就要坐兩三桌,有花匠,有帶小孩的傭人,二伯父家的兒女都是由傭人帶大的。從小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我都不太想事情的,直到7歲腦筋裏都一片空白,10歲還不會穿衣服,每天起床手一伸,讓傭人穿衣服,穿好了眼睛還閉著。所以我說,人家去了美國後是從零開始,我是從零下開始的。

問:你了解你二伯父嗎?

王:不多。那時候家裏的氣氛比較嚴肅,我們小孩都不敢跟他講話,很怕他,遠遠看到他走過來,我就趕快拐彎走掉。我大伯父倒是比較慈祥,很喜歡帶我出去玩,去酒吧喝酒都帶著我,把我往吧台上一放,就跟人家喝酒、聊天、吃花生米。

問:母親對你監督得嚴嗎?

王:她也管我,比如她不讓我遊泳,怕出危險,也不讓我看電影,說是會有不好的影響,結果我一直到十幾歲都沒看過電影,隻能由姐姐們看完了回來講故事給我聽。她5歲就送我去讀小學了,預備我21歲就能大學畢業。不過我母親是非常慈祥的一個人,很多事情都是她說她的,我做我的。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她送我去幼兒園,但是我在家裏嬌養慣了,很不喜歡,非要我媽站在旁邊我才上課,否則就鬧,結果隻上了3天,就回來了。後來讀書了,家裏就請了女教師,每天晚上7點到9點,在一個大房間裏,小孩每人一張小桌子,由女教師監督做功課,不懂的可以問她。

問:日軍打倒湖南,你們家不得不開始逃難的時候,你隻有10歲,小學4年級。那時候張靈甫已經作為團長、旅長、師長,在跟日軍一場接一場地浴血奮戰了。作為一個還不太懂事的小孩子,你當時是什麽感受?

王:其實我們小孩子當時都很快樂,能夠不上課,感覺就像是去郊遊。

問:8年抗戰,3次長沙會戰,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戰後你回長沙的時候,看到的是怎樣的景象?

王:整個長沙都被大火燒了。能炸的都炸了。一片廢墟裏,冷冷清清的,沒什麽人。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我先生正在長沙幫老百姓重建他們的家園。我們自己家也沒有了,剛回來時,租了人家的房子住,後來才慢慢另起了房子,在韭菜園。再後來,我們又在長沙水陸洲造了跟原先差不多樣子的房子,另外在杭州也有一座一模一樣的,是我大姐的陪嫁。

問:嫁了人,你就中斷了學業,也和從小一起長大、學習、玩樂的兄弟姐妹們告別了,有覺得遺憾嗎?

王:其實那些哥哥姐姐,不是上班了,就是去外地讀大學了,有的是浙江大學,有的是複旦大學,早就不在一起了。學業嘛,老實講,我並不是很喜歡念書,所以也沒什麽遺憾。年輕的時候,我做事情基本上不考慮什麽後果,高興怎麽做,就去做了,很任性。

打日本人,他從沒打過敗仗

1937年“七七事變”後,張靈甫隨國民黨王牌部隊74軍參加了“八.一三”凇滬會戰、南京保衛戰、武漢會戰、南昌戰役、長沙會戰、常德保衛戰、長衡會戰等,其中因“張古山大捷”而被田漢以真名寫進話劇,被譽為“常勝將軍”。

問:應該說,張靈甫和上海還是很有淵源的,兩次凇滬抗戰,1932年的“一.二八”和1937年的“三.一八”,他都有份,後者更是實實在在打了場惡仗。

王:我告訴你,上海、南京、長沙、江西,這一帶的戰爭,他沒有一仗不打的,沒有一仗不是受了傷抬下去的。受了傷,留著血,他還是一直堅持指揮,直到部下強行把他抬下去。他這個人,既不講名,也不要錢,就是要盡他的能力把仗打得最好,不要命地打。所以他能夠帶兵,74軍所有人都很服他。所以打日本人,他從來沒有打過敗仗。

問:“八.一三”凇滬抗戰時,張靈甫是團長。當時參戰的“團長”中,可能有兩個是最有名的,一個是四行倉庫的謝晉元,一個就是張靈甫,他們還是黃埔4期的同學。

王:對,他們是同期的。不過好像他們沒什麽來往。張靈甫這方麵和我性情相投,都不喜歡交際。他很少出去,我從來沒看見過他和好朋友聚會。他幾乎就沒有朋友,隻和自己的部下來往。

問:張靈甫跟你說起過自己的抗戰經曆的嗎?

王:他從來不講。在南京的時候,他也從來不講他辦公室、軍營裏的事情。過去的事情,高興的、不高興的,他都一字不提。所以對他的過去,我可以說一概不知道。

問:但是他受了很多傷,那些傷口你應該是親眼所見吧,據說有13處?

王:不是,是有一次,13個彈片一下炸到他身上。他身上的傷還要多。比如他的右腿,有人說他有點跛,叫他“瘸腿將軍”,其實你看不出來。抗戰的時候,日本人的機關槍掃過來,有兩粒子彈留在他膝蓋裏,傷愈後他這條腿就完全直了,不能彎曲。坐著的時候,他隻能一條腿彎一條腿直,想要站起來,就全靠左腿使勁一蹬,整個人就起來了。我試過,怎麽蹬都蹬不起來。但是走路的時候幾乎看不出來他腿不好。

問:你的媳婦是方先覺將軍的小女兒。方將軍同樣是抗日名將,他的第十軍死守衡陽,被日軍稱為“中日8年作戰中,唯一苦難而值得紀念的攻城之戰”。你們夫婦和他相熟嗎?

王:我沒見過他。在軍隊裏,不是同一個係統的人,就很少見麵,譬如說,我見得多的,就是74軍的3個師長、參謀長,其他連團長都不太見得著。

問:兒子結婚的時候,你也沒見到方將軍?

王:我沒參加。他在台灣結的婚,我當時在美國。

問:今年是全麵抗戰爆發70周年。你安排了什麽紀念活動嗎?

王:有啊,“七七”的時候,黃埔同學會組織了活動。我現在還是香港黃埔同學會的副會長,上海這邊黃埔同學有活動,都會請我去,“七七”的紀念活動上,我還發表了演講。

問:張靈甫的衣冠塚,如今就在浦東的天逸靜園?玫瑰園,你會去嗎?

王:有時候會去。清明的時候,我會去燒包。

朋友爛人飛跑到王玉玲麵前的采訪資料,據說是五六個小時的對白,很精彩。王玉玲現定居上海,在兒子的公司做財務總監,大概八十多了吧。看革命電影,《紅日》裏孟良崮戰役,小時候但凡捉壞人遊戲,全部說是要活捉張靈甫的。其實,人家老張多帥啊,渾身都帥。感謝爛人飛的文字,讓我們看看真實的人和事。                                 

 
一對新婚的“老夫老妻”

1945年抗戰勝利,張靈甫不去和同僚們爭奪軍長、司令的寶座,卻一門心思窩在長沙,演繹英雄追美人的故事。在他最終“抱得美人歸”的同時,也順利當上了74軍軍長兼南京警備司令,可謂兩不耽誤。盡管有25歲的年玲“鴻溝”,盡管王玉玲對張靈甫過去的“殺妻事件”和赫赫戰功都不甚了了,婚後他們卻過起了和諧美滿的“老夫老妻”生活。

假使我當時笑一笑,他就沒興趣了

問:張靈甫追求你的各種細節,大概可以拍一部很有意思的愛情電影了。

王:他是請了他的一個朋友張處長做媒。張處長跟他講,這裏有個女學生,各方麵條件都挺好的。張靈甫就跑來沅陵,我當時讀中學的地方,來看我,結果我不在,沒看到。他就到處找我的照片,那時候我們很少照相,一年最多也就一兩次,照了也不會隨便給別人,所以連照片也找不到。最後他找到一個認識我的人,讓他給我打分,那個人打了99分。張靈甫問為什麽不打100分,人家告訴他,因為這個小姐脾氣太大了。

問:你是小姐脾氣很大嗎?

王:我也不知道。可能確實是在家裏嬌縱慣了。而且我不大喜歡和生人接觸,所以人家會認為我脾氣很大吧。我在衡陽時讀的明明中學是男女同校的,可是我以前一直讀的女校,一下子進男女學校就很不習慣,人家跟我講話我都不理,人家都不喜歡我,就覺得我脾氣不好。

問:可是你當時隻有17歲,張靈甫連見都沒見過你,怎麽會一下子就鐵了心追你呢?他後來是怎麽跟你解釋的?

王:抗戰剛勝利的時候,我的哥哥姐姐都在念大學,沒一個敢回長沙,我那時候已經進高中,學期還沒完,我就走了,急著回來。我以為長沙還像從前那麽好玩。結果就碰到了張靈甫,不然還碰不上呢。回來後,我經常跟我嫂嫂(她跟我同年,大幾個月)還有一些同學一起玩。有一天我們在街上走,碰到了張處長,一定要我去他家,雖然我很討厭跟老男人在一起,但是他一再邀請,隻要我們去待幾分鍾就用車送我們回家,我們隻好去了。到了他家,他就給我看張靈甫的字和照片,我心裏想這個人太奇怪了,為什麽拿個大男人的照片給我看,想幹嘛?

問:你當時看出張靈甫一手好字了嗎?

王:我根本沒看。我跟他講,我又不是書法家,看不懂,可以走了嗎?他就問我住在什麽地方,我比較老實,就告訴他我住西園北裏。我沒敢告訴他具體地址,但是他一打聽我伯父,就查到了。張靈甫跟他說,總要看了以後,再決定追不追。所以張處長就帶了他來西園。他們故意喊我伯父朋友的名字,傭人就說他不住這裏,這裏是王士健家。其實那天我在家,但是我一聽那個張處長的聲音就討厭,所以根本沒出來。

問:後來他還是見到你了。

王:有一天早上,我們幾個女孩子出去理發,張處長的太太來了,硬要跟我們一道去洗頭發。張處長就站在巷口,知道我們要去哪裏之後,就去通知了張靈甫。後來我們坐在那裏打肥皂洗頭的時候,張處長就帶了張靈甫進來。我根本不知道,心裏在想,這兩夫妻感情也太好了,洗個頭還要跑來看看。因為我們有好幾個女孩子,張太太就特地指著我跟他們說:我是陪王小姐來洗頭的。張靈甫就站在我背後,對著鏡子看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就覺得這個人看人怎麽這麽沒禮貌,橫了他一眼。這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問:結婚以後,你們說起過當時這些事情嗎?

王:嗯。結婚以後他跟我說,假使我當時笑一笑,他就沒興趣了。

問:為什麽?

王:可能他也是古板腦筋,覺得女孩子先對男人笑的話,也不好。

問:後來呢?

王:後來他就天天來我們家。開始我根本不理他,不習慣和生人講話嘛。慢慢慢慢的,他就不讓我緊張了,熟了之後,就開始聊聊天。

問:都聊些什麽話題?

王:講曆史啊,講故事啊,就這樣。他也不會說愛啊什麽。

問:你後來同意嫁給他,主要是因為家裏安排、父母之命,還是確實感受到了他的魅力?

王:當然我不討厭他。他人也不錯,長得也很英俊,談吐很有修養。主要還是我的二伯母,她是文藝界的,比較開放,她很讚成這樁婚事,所以我伯父就沒什麽意見了。

問:當時征求過你的意見嗎?

王:因為後來都很熟了,也沒什麽征求不征求意見,我也沒有多想,很自然就接受了。我還想著,結婚以後就可以自由一點,離開家了,沒人管了,不用念書了……唉,你想想啊,17歲的小女孩,是不會想得太全麵的,腦筋轉到一件事情上,就一直那樣想下去了。

問:你是什麽時候覺得自己對他真的有比較深的感情了?

王:婚後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啊。越來越覺得,他對我什麽事情都照顧得很好,可以講無微不至。我從小就不喜歡動腦筋,最不喜歡讓我自己決定一件事情,跟他在一起,我就不用動腦筋,他都能安排得很好。

問:從這個意義上講,從前包辦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它的好處。

王:那是的。從前講門當戶對,並不完全是勢利,因為生活的環境大家差不多,至少在脾氣啊、生活習慣上啊比較容易融洽,可以減少很多摩擦。因為結婚不是談戀愛,談戀愛的時候你把自己的缺點都隱藏起來,但是結婚以後天天生活在一起,就沒有那麽客氣了。

問:你和張靈甫的婚姻就是很好的例子。

王:他一直都很理解我。我是很有原則的人,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沒有人能讓我做。湖南人比較強嘛。比如他的上司王耀武到南京來,他的朋友都讓我去接他,我說我又不認識他,他一個大男人,我去接他幹嘛?去的話就有拍馬屁之嫌,這種事情我不幹。別人覺得我奇怪,張靈甫就很支持我。

問:當時在南京,都是國民黨的大官,你們都沒什麽交往嗎?

王:幾乎沒有。

問:當同僚們都在爭奪74軍軍長和南京警備司令的寶座時,張靈甫卻一門心思窩在長沙追你,居然一點都不怕影響他的前程?

王:他根本不在乎。他投軍,完全是因為那時候中國亂得一塌糊塗,他認為自己是個男人,有責任為國家的安定效力。那時候,李天霞也在爭取這個職位,還托了蔣介石麵前的紅人錢大鈞。結果因為俞濟時和王耀武都力薦張靈甫,李天霞還是沒當上,他因此恨上了張靈甫。但是張靈甫根本無所謂,你恨他也好,不恨他也好,他做好他的這份事情,其他都不管。

問:張靈甫是1903年生的。

王:說實話,他從前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包括這些年份。

問:他的生日你總該知道吧?

王:我不知道。我是最近看書才知道的。從前我的生日是要過得非常非常隆重的,他會為我過,但他從來不過他自己的生日,也不告訴我他哪一年、哪一月生的。我就笑他說,你是不是怕我曉得你多老了?他笑笑,也不管。反正對不願意回答的話,他都笑笑。

問:張靈甫參加北伐,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他求婚的時候,你想過你們之間25歲的年齡差嗎?

王:他長得很年輕,而我根本沒想那麽多。他有一次讓張處長來請我們吃飯,我伯母就帶著我和弟弟妹妹一起去了。飯桌上,他們問我伯母多大了,我伯母說她32歲,張處長趕緊說:那你跟我們軍長是同年的,你們來幹一杯。這樣他們就把張靈甫的年齡少說了10歲。

問:這麽說你是“上當”了。你們結婚後,也沒感覺到相互之間有25歲的差距嗎?

王:從來沒有。我們在一起,很多性情都很相近。比如我的家裏,雖然我不弄,但傭人都訓練得好好的,每天要擦、抹,可以講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張靈甫也是,他是受過軍事訓練的,抽屜裏整整齊齊。

“殺妻事件”真相

問:說起來,當時你對他應該說是很不了解的。他以前有過3任夫人的事情,也沒跟你說起過嗎?

王:當時都不知道,以後才知道的。

問:包括他有“殺妻”的“前科”?

王:他從來沒說過。

問:你也沒問過他?

王:我沒問過。不過後來,結婚以後,聽人家講過一些。他死了之後,我才逐漸搞清楚是怎麽回事。那是他的第一任太太,姓吳,在四川的時候娶的。吳太太是中共的地下黨員,張靈甫老是發現東西不見了,就問她,她也不做聲,他就火大了嘛。

問:地下黨員這個說法,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王:他的侄兒告訴我,頭一天晚上,他們兩夫妻住在他家,吵架吵得很厲害,可以聽出來,是說她拿了他什麽東西。第二天一早,張靈甫就帶著吳太太還有他們的女兒一起回鄉下老家,路上又起了衝突。回到家,他拿出手槍,就在客廳裏把她打死了。

問:是在客廳裏嗎?但是我看到不少資料,說張靈甫是因嫉妒太太有外遇,在韭菜地裏下手的。

王:那是造謠。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要打死你,一定會當著你的麵,絕對不會從背後開槍。

問:你去證實過地下黨員這個說法嗎?

王:我回國後,去過西安,見了他們(張靈甫和吳夫人)的女兒。我跟她說,可能你媽媽是共產黨的地下黨員,她說對的。因為吳夫人的哥哥是地下黨員,這是已經證實了的,再加上她確實經常拿走張靈甫的東西,而且死也不肯開口,所以她應該也是地下黨員。

問:這個事件對他影響還是很大。

王:那當然。打死人當然是不對的,但當時他們是各為其主嘛。大概也正是因為經過了這些,後來喜怒哀樂,他都能很平靜地接受了。他後來在監獄裏被關了差不多1年,很多人保他都沒保出來。如果不是因為“七七事變”,他幾乎要被槍斃了。經過王耀武等老長官多次力保,他才被放出來參加抗戰,將功折罪。

沒有婚假的“司令”

問:你們的婚禮是在上海舉行的,為什麽那麽麻煩定在上海,而不是在“首都”南京?

王:因為我們的婚禮,那時候算是很豪華的,而南京,老蔣在那裏,你不能弄得太隆重了。而且抗戰剛勝利,南京的物質條件不太好,東西不是很全,就算上海也不是很全。當時我去買婚禮穿的高跟鞋,不是小一號,就是大一號,結果隻好買大一號的,穿在那麽大的婚紗裏,不小心就會拐一下。但畢竟上海要繁華一些,一直都是像法國巴黎那樣的。

問:書裏說,“黨國元老”程潛是你們的媒人?

王:不是的。我隻知道,我們家要求張靈甫找個有名氣的人來,他就找了個“主席”,我那時候那麽小,根本不知道“主席”是誰,而且他也不是來給我做媒,隻是當“媒保”。我隻告訴書的作者,那個媒保是“主席”。因為程潛當時做過國民黨的湖南省主席,所以他們就寫了程潛。其實是不是程潛,我也不知道。

問:婚禮那麽盛大,都來了哪些賓客?

王:哦,人是很多,74軍很多人都來了。其他都是他的朋友,我也不認識。

問:他的老長官啊,其他政要啊都沒請?

王: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認識。我隻知道,我們的婚禮請帖都沒時間發。因為老總統(指蔣介石)是要隨叫隨到的,所以隻好等到最後一刻才出發去上海。我們是前一天晚上坐火車,早上大概6點到上海的,一到就忙開了。幸虧有一家姓羅的,對上海很熟悉,羅太太就帶了我去買花、買首飾、買各種婚禮用品。

問:所有這些你們都是婚禮當天辦的嗎?

王:對,當天辦的。我的衣服,包括卸了妝以後穿的旗袍什麽,宴席上換的好幾身衣服,都是當天幾個鍾頭做出來的。我先生本來還要臨時做禮服。他隻有軍裝和黑西裝,天氣熱,都不能穿。後來實在來不及,隻好借了羅先生的禮服。

問:就是結婚照上他穿的那件白西裝嗎?

王:對。羅先生個子也挺高的,比他稍微胖一點,所以那件西裝穿上去稍微大一點。

問:婚禮當天你們就回南京了?

王:我忘了幾點,肯定是當晚回去的,可能八九點鍾的火車吧。因為老總統在那裏啊,他一點點事情,一不滿意,就要把張靈甫喊去。

問:那天老蔣喊他了嗎?

王:沒有,但是怕他隨時都會喊。

問:心腹愛將結婚,老蔣也不準幾天假?

王:那時候啊,他給你假,你就有假,他不給你假,你連禮拜六禮拜天都沒有。老總統隨便哪天,晚上十一二點鍾想起來打個電話給他,他都得馬上去報到。

一開始就像老夫老妻

問:資料上說,張靈甫身高1.89米,你有1.7米吧,一個威風,一個漂亮,當時走在街上,應該很“吸引眼球”吧?

王:哦,他其實沒那麽高。他父親是1.9米,他是1.87米,我們的兒子是1.83米,孫子是1.81米,所以我開玩笑,張家是“每況愈下”。我也沒有1.7米,我是1.68米。我們其實很少有機會一起在街上走,出去有車,隻有在古董店裏麵,或者偶爾在玄武湖、中山陵逛的時候,才會兩個人一起走走。那時侯不像現在人那麽多,我們去的地方人更少,所以沒什麽人會盯著我們看。

問:張靈甫畢竟是北大出身,雖然沒畢業就投筆從戎,但後來在黃埔也得讀書,所以他的文化程度在國民黨將軍裏應該算很高的吧。

王:國民黨很多將軍的文化素質都很高,但他在其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他小時候讀的不是學校,而是私塾,後來在北大讀的又是曆史係,所以古文造詣很深。讀中學的時候,他一有空就帶著紙啊筆啊墨啊,去西安的碑林,臨摹魏碑什麽,所以那時候的字就寫得很好了,學校都給他開書法展。當了師長以後,他又開始專門學習於右任老先生的字,於先生看了之後說:幾可亂真。他後來用最粗的一種派克筆寫字,也是自成一體,而且是用紅墨水寫,包括給我寫信,都是用紅墨水。可能他喜歡紅顏色吧。

問:他有沒有跟你說過,當年好歹在北大讀了3年,為什麽沒有堅持讀完最後一年?

王:因為當時中國軍閥混戰,他覺得曆史係念出來也沒什麽用,國家這麽亂,一個男人不可能安心做學問,所以他就去投軍了,後來又跟幾個同鄉(指劉誌丹、胡漣等)一起,去了黃埔。

問:你們畢竟年齡相差那麽懸殊,婚後是怎麽相處的?

王:我們也沒有像你們現在這樣,什麽愛不愛的,一開始就像老夫老妻,但是彼此很關心,很照顧。我們在一起,就是念念書,讀的都是古典文學,他給我講每一代的文學,唐詩、宋詞、元曲什麽,我也跟他講我的心得。我也會陪他去古董店欣賞古董,不過他太忙,很少有這樣的時間。幾乎每天早上,我們倆都要去他軍部駐紮的中山陵騎馬,他的那個軍部辦公室現在還在。一般都是他先早起,去軍營升旗,然後打電話給我,我就去騎馬。那時候我還不會騎,那些馬都是接收的日本軍馬,很高大,有一次副官把我推上去時用力過猛,我又從那邊下來了。張靈甫喜歡逗我,那些軍馬,隻要前麵有他的馬在跑,就不會停,我怎麽叫它都不停,隻好死死抓著韁繩。

問:他也不怕摔到你啊。

王:我不知道。可能他有經驗,知道不會摔。
 

張大千、徐悲鴻、齊白石的畫,我們家有200多幅

問:他經常去古董店,收藏了很多古董嗎?

王:是啊,這些古董如果我今天還留著,我就是大財主了。他是明天沒飯吃,今天看到好東西也要買下來。隻要是他欣賞的東西,他可以拿在手裏,左看右看,翻來倒去,一研究就是好幾個鍾頭,一邊看一邊得意。我們在南京的家,每個月,房間裏陳設的所有古董、字畫都要換過,而且不許別人弄,勤務兵連碰都不許碰,全部都是親手弄幹淨,放好,再把新的掛出來。人家有什麽好東西,都不敢讓他看見,讓他看見了,他就出高價跟你買,一定要弄到手。

問:他主要收藏些什麽?

王:瓷器啊,字畫啊。他收藏過一對酒杯,據說是楊貴妃用來喝過酒的,酒倒進去,白色的瓷器上就會映出個美女,喝幹了呢,美女就又消失了。有些東西那時候還不太值錢,像張大千、徐悲鴻、齊白石,光他們3個人的畫,我們家至少有200多幅,其中包括一些很大幅的“中堂”。

問:這些畫都是他從市場上買來的嗎?

王:不是,他是從他們手裏直接買來的。他對字畫很有興趣嘛,所以他們都認識。我現在還保存著一枚印章,是很好的雞血石,就是齊白石專門為他刻的,刻了他的名字。這樣的好東西他有好多好多,可惜我帶回湖南之後,都丟掉了。

問:是你去台灣以前放到湖南去的嗎?

王:對,放在我二伯父的家裏,有四十幾口大箱子呢,裏麵都是他收集的古董。後來聽說,不知道給公安局還是農會給沒收了。拿走的時候,他們說裏麵是槍炮,我伯母嚇死了,就說你們趕快拿走吧。

問:後來你回國沒想過要去打探一下這些東西的下落嗎?不是也有落實政策的嗎?

王:唉,什麽落實政策。都不曉得到底是什麽人拿走了。那時候,我媽有一批金條,放在鄉下我姨母家。我姨母埋在地下,後來不曉得為什麽被別人知道了,就都被拿走了,當時開了收條,說是用來買了化肥。這筆錢到現在也沒還。錢到了共產黨手上是拿不出來的。

問:你那時候很喜歡購物,喜歡買漂亮衣裳吧?和現在的時尚男女一樣?

王:是啊,我一直都對穿衣服很講究。每天早上他去上班,我就去逛商場,有3個我是一定去的,不買東西也要逛。有時候買點衣服、巧克力什麽,我很喜歡吃巧克力。還買點花,那時候花的品種也不多,我就買一種叫蒼蘭的,他也很喜歡,有一陣子我們在家裏種了60盆盆景呢。

問:南京警備司令的工資是多少?

王:他賺多少錢,我都不知道。

問:夠花嗎?他要買古董,你要買衣服。

王:我雖然喜歡打扮,但主要都是些花布衣服,南京那時候也沒什麽高檔的東西可買,夏天就是穿很薄的帶花的麻紗衣服。還有就是吃。有一次我帶他去一家大餐館吃飯,點菜,他就點了一份蛋炒飯,把我氣死了。我還比他懂一點,他是根本不懂。後來我就拿了菜單來重新點。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問:你們當時的家大嗎?

王:一開始是用金條頂的房子,是洋房底樓的一層。後來張靈甫有個朋友,是個姓何的監察委員,來南京沒地方住,就送給他了。我們另外又在西華門買了房子,那個房子太老了,就拆掉重蓋,起了兩棟小樓,也不算很大吧,住的地方差不多300平方米。

問:書上說,你們這個新家是張靈甫親自設計的?

王:不是,他隻是設計了花園,為花草布置畫了圖紙。

問:這是你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王:對,他還特地寫了個條子,寫明這個房子是送給我的。我就很奇怪,你的我的,不是都一樣嗎?我當時不知道他家裏會有麻煩,他的哥哥是死要錢的,張靈甫死後,他第一次來,就要分撫恤金,後來又要分房子。我後來才知道,他去法院告了一狀。我把張靈甫的條子送去房管局,房管局給了我收條,說這個條子在法律上,跟房契上換名字上一樣有效的。可是現在南京的房管局就賴皮,說這個房子應該一家人一起分,隻能付給我十幾萬塊錢。我不同意,所以一直拖,拖到現在。

問:你一直在跟他們打交道?

王:是啊。本來我剛回國的時候,跟鄧穎超講一下,她肯定會還給我這個房子嘛。但我總覺得,政府這麽招待我,我要是還去要房子啊什麽,難以啟齒。後來是我浙江大學的一個哥哥(按:指伯父的兒子)跟我講,為什麽你不把那個房子拿回來呢?你老了也可以回來住啊。那時候是1984年吧,我還沒想到要回來定居。我哥拿著我的委托信,去跟房管局打交道,房管局說沒問題啊,你妹妹任何時候回來,我們任何時候給她。可是1985年,他們就把房子拆了,也不告訴我。現在講起來,就說張家人都應該有份。我說這個房子是張靈甫給我的,就是我自己的兒子,我不想給他就不給他。

問:房子拆掉後,那裏現在是什麽?

王:我也不太清楚。拆掉前,據說那個房子裏住了6家人。有人告訴我,我們原來院子裏的一棵大樹,現在還在,在一所學校的操場上麵。

問:你沒有回去看過嗎?

王:我到過南京。但是那時候人家不都住在我家裏嗎,陪我去的國務院的人就不讓我去看,怕我看了不舒服。拆掉以後,一開始他們說要給我兩萬多塊錢補償。我就寫信去海基會,再轉到海協會,汪道涵批下來,後來就算400多塊錢一個平方,300多平方,算10幾萬塊錢,我還是不同意。上次黃埔同學會活動的時候,有人出主意,讓我寫信給李源潮,我就寫了信,把事情原委都講給他聽,李源潮就一直批下來,到南京市的市長。後來就來了兩個人找我,說是房管局的,我就給他們看了當年房管局的收條,那上麵寫著收了我3件文件:我先生的條子、地契和地圖。

問:但是事情到現在也沒有眉目?

王:有人跟我說,知道我為國家做了很多事情,假如我再為南京做些事情,就送一棟房子給我。我說一個中國人為中國做事情,是應該的,但是我現在是要回我自己的房子,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問:差不多在裝修新宅的同時,你也懷孕了,雙喜臨門,你當時大概萬萬想不到幾個月之內就會發生那麽大的變故吧。

王:那怎麽想得到。我先生死後一年,我都不相信他死了。

問:書上說,你們這個新家是張靈甫親自設計的?

王:不是,他隻是設計了花園,為花草布置畫了圖紙。

問:這是你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王:對,他還特地寫了個條子,寫明這個房子是送給我的。我就很奇怪,你的我的,不是都一樣嗎?我當時不知道他家裏會有麻煩,他的哥哥是死要錢的,張靈甫死後,他第一次來,就要分撫恤金,後來又要分房子。我後來才知道,他去法院告了一狀。我把張靈甫的條子送去房管局,房管局給了我收條,說這個條子在法律上,跟房契上換名字上一樣有效的。可是現在南京的房管局就賴皮,說這個房子應該一家人一起分,隻能付給我十幾萬塊錢。我不同意,所以一直拖,拖到現在。

問:你一直在跟他們打交道?

王:是啊。本來我剛回國的時候,跟鄧穎超講一下,她肯定會還給我這個房子嘛。但我總覺得,政府這麽招待我,我要是還去要房子啊什麽,難以啟齒。後來是我浙江大學的一個哥哥(按:指伯父的兒子)跟我講,為什麽你不把那個房子拿回來呢?你老了也可以回來住啊。那時候是1984年吧,我還沒想到要回來定居。我哥拿著我的委托信,去跟房管局打交道,房管局說沒問題啊,你妹妹任何時候回來,我們任何時候給她。可是1985年,他們就把房子拆了,也不告訴我。現在講起來,就說張家人都應該有份。我說這個房子是張靈甫給我的,就是我自己的兒子,我不想給他就不給他。

問:房子拆掉後,那裏現在是什麽?

王:我也不太清楚。拆掉前,據說那個房子裏住了6家人。有人告訴我,我們原來院子裏的一棵大樹,現在還在,在一所學校的操場上麵。

問:你沒有回去看過嗎?

王:我到過南京。但是那時候人家不都住在我家裏嗎,陪我去的國務院的人就不讓我去看,怕我看了不舒服。拆掉以後,一開始他們說要給我兩萬多塊錢補償。我就寫信去海基會,再轉到海協會,汪道涵批下來,後來就算400多塊錢一個平方,300多平方,算10幾萬塊錢,我還是不同意。上次黃埔同學會活動的時候,有人出主意,讓我寫信給李源潮,我就寫了信,把事情原委都講給他聽,李源潮就一直批下來,到南京市的市長。後來就來了兩個人找我,說是房管局的,我就給他們看了當年房管局的收條,那上麵寫著收了我3件文件:我先生的條子、地契和地圖。

問:但是事情到現在也沒有眉目?

王:有人跟我說,知道我為國家做了很多事情,假如我再為南京做些事情,就送一棟房子給我。我說一個中國人為中國做事情,是應該的,但是我現在是要回我自己的房子,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問:差不多在裝修新宅的同時,你也懷孕了,雙喜臨門,你當時大概萬萬想不到幾個月之內就會發生那麽大的變故吧。

王:那怎麽想得到。我先生死後一年,我都不相信他死了。





孟良崮:生與死的界線
1946年,74軍改編為整編74師,全副美械裝備,成為國民黨五大主力之首。旋即內戰爆發,整編74師作為急先鋒,從蘇北一路推進到山東,王玉玲也帶著身孕,多次去前方陪伴張靈甫。她沒有想到的是,不出半年,高歌猛進的張靈甫就落入了陳毅、粟裕的包圍圈。1947年5月,在著名的孟良崮戰役中,整編74師全軍覆沒,張靈甫兵敗身亡。隻做了兩年恩愛夫妻,他們就天人兩隔了。


挺著大肚子上前線

問:今年其實也是孟良崮戰役60周年,聽說你4月份剛剛登了一次孟良崮。以前去過嗎?

王:沒有,沒有去過,我沒到過山東,這回都是第一次去。

問:對你來說,那個小山包,也稱得上是“傷心嶺”了吧。

王:唉,我是坐車去的,現在有柏油公路,一直開上山。但是有一部分,到那個山洞去的路,要下來走。我一邊走,一邊想,那時候真是苦。打孟良崮之前,基本上每打完一仗,張靈甫和整編74師就要撤下來修整一個禮拜左右。他休息的時候,我就去了。那次離開的時候,我看見他腿上生了一個瘡,後來他就上孟良崮了,又不能坐車,隻能自己爬上去的吧。

問:是瘸的那條腿嗎?

王:不是,是另一條。很痛,有膿,沒熟的時候又不能擠,他隻能躺在床上。那時候我也快生了,9個月了,也隻能睡在床上。人家來看我們,我們兩個人就都躺著。

問:你都快生了,還跑那麽遠?

王:那時候年輕嘛,根本就不覺得。其他的軍官太太們就講,張太太,你帶著這樣一個大肚子,跑來跑去好像沒事一樣,我們一路跑到前方,好像骨頭都散架了,都不想再來了。那時候,每打完一仗,我都去。

問:那他在不斷前進,等於你每次回來,再去的時候又要往前多走很多路。

王:對對對。就是一次次走。

問:一路上是怎麽去的?

王:我們先要坐火車,從南京到徐州,再坐吉普車到前方。當時沒有路的,吉普車直接在田裏走,顛簸起來,人常常被拋得碰到吉普車的頂。

問:那你也不怕影響到胎兒?

王:當時是19歲,不懂啊,人都是懵的。我剛懷孕的時候,都不敢告訴人家,以為自己生病了,就叫軍醫來給我打葡萄糖針,打得我的孩子生出來是12磅,生的時候足足叫了25個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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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兒子這次也陪你去了孟良崮?

王:對,他是從美國回來。我跟他說,這次你一定要趕回來。

問:他去過孟良崮嗎?

王:他去過。我們有廠在山東,他去看貨的時候,上過孟良崮。孟良崮現在分為兩邊,原先那邊,是國家開發的,有一個洞。我兒子去看了以後,回來就跟我說:媽,爸爸的指揮部,那個山洞太小了,都進不去,勉強擠進去,裏麵隻能坐兩個人。我說那不對,你爸是打仗去的,又不是躲警報去的,一個軍部怎麽可能隻有那一點點地方?

問:是搞錯了嗎?

王:那上麵確實寫了“張靈甫擊斃之處”。不過現在,在山的另一邊,又找到兩個山洞,其中一個外麵寫著“整編74師指揮部”,這個洞裏麵可以待幾十個人,比較像。他們現在把張靈甫寫給我的遺書,放大了以後刻在山岩上。再上麵一點,他們還把我在浦東玫瑰園題的詩、張靈甫的照片、生卒年月等,都做到山岩上。他們還在建一個“靈甫亭”,裏麵的碑上會刻張靈甫的生平。另外那個洞,叫萬蝠洞,裏麵有黑蝙蝠,還有白蝙蝠,據說當時衛士們就駐紮在那個洞裏。孟良崮整個就是石頭山,所以那一仗打得艱苦,原因之一,是槍炮打在山上,迸起來的碎石頭打傷的人,比槍炮本身打傷的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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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最後一次見張靈甫是在哪裏?已經進山東了嗎?

王: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劉莊啊還是陳莊啊什麽,我記不清了。總之是一個莊子裏麵。我一離開,他就打孟良崮了。

 

張靈甫之死

問:張靈甫戰死孟良崮是定論,但過程卻一直有爭議,最常見的,通過電影《紅日》而廣為人知的,是“擊斃”說,但其他還有“自殺”說,“殺俘”說以及“被俘轉移中重傷不治”說。你和整編74師的老部下們一直保持著聯係,你認為哪一種說法更接近史實?

王:我聽到國民黨這邊,兵也好,官也好,回來講的都是一樣的,說是自殺的。那個楊參謀回來就跟我講了,他是最後一個留在張靈甫身旁的。還有一個人,現在在長沙,就是那個譯電員,我在長沙住了7年,他不知道,我媽媽死的時候,報紙上登了訃告,有一家寫的是張靈甫嶽母逝世,他看到以後就來找我,告訴我當時的情況,跟楊參謀講的一樣。另外還有一個,是74師魏參謀長的太太,也是湖南人。你知道,軍隊裏麵派係是很分明的,這個魏參謀長是日本留學回來的,是國防部派來的,不是從74軍內部一路升上來的。所以張靈甫跟魏參謀長沒有那種很深的戰友情誼,而像副師長蔡仁傑、旅長盧醒這些人,張靈甫死,他們都要跟著一道死的。最後時刻,張靈甫跟他們講,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想自殺的,可以出山洞去。魏參謀長和一個叫陳噓雲的旅長都出去了,他們後來都成了解放軍的俘虜。解放以後,兩個人都在軍事學院教書,魏參謀長的太太一度住在陳噓雲家。魏太太後來一聽說我的消息,就打電話給我,說張太太我一定要來看你,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因為74師其他的軍官太太都不理她。她那時候已經80多歲了,她把魏參謀長和陳噓雲他們講過的關於孟良崮的話講給我聽,結果跟其他官兵回來講的,都是一樣的。

問:那麽他們講的孟良崮的最後時刻究竟是怎樣的呢?

王:當時,魏參謀長是第一個跑出來的,陳噓雲出來的時候,看見解放軍已經在山下盤問他了。陳噓雲就對著山下放了一槍,結果解放軍還擊,打在他肩上,就倒下去了。差不多同時,他聽到後麵山洞裏一陣槍響,應該是全部自殺了。

問:我看到當時為張靈甫驗屍的人回憶,說張靈甫前胸有兩個槍眼,子彈是直穿心髒從後背飛出的,根據槍傷判斷,兩槍眼均是200米以外遠距離射擊而致,所以他們判斷是“擊斃”。

王:不是,子彈是打在頭上的。那個譯電員當時也在裏麵嘛。他要求跟張靈甫一道去,張靈甫說,你年紀這麽小,還是不要死。他是看著他們自殺的。
問:是他們各自自己開槍,還是另外有人開槍?

王:是有人對他們開槍,一個姓劉的,叫劉立梓。一開始他不敢打,張靈甫就講,你還是不是軍人?我還是不是不長官?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必須開槍。結果第一槍他手抖——這是楊參謀回來告訴我的,他當時肯定也在裏麵——子彈從腮幫子穿過去,後來又補了一槍。劉立梓把這4個要自殺的人幹掉後,他自己也自殺了。

問:現在隨著越來越多曆史檔案、回憶錄等的公布,解放戰爭的一些曆史也有新的解說。比如孟良崮戰役,國民黨軍的作戰方案細節,據說實際上都被劉斐、郭汝瑰等透露給中共方麵了。

王:那是真的。老實講,陳毅……這跟你講講沒關係了……你看,整個蘇北,不到1年,才幾個月,張靈甫全部從陳毅手上拿下了,105個縣,淮陰、淮安、漣水一路打上去。漣水那仗打得確實很慘,張靈甫站在最前線,拿個望遠鏡,所以沒人敢後退。孟良崮的作戰計劃確實泄露出去了,不然的話,陳毅不會集中30多萬人,打整編74師3萬人。74師是機械化部隊,有一個團,是坦克大炮,都不能上孟良崮,沒有路嘛,隻好集結在徐州待命。那個團長現在還健在。

問:所以整編74師當時統計被殲人數是2.2萬人,它應該有3萬多人吧。

王:應該有差不多4萬人。就是那個團沒上去。

問:郭汝瑰當時是國防部第三廳(作戰廳)廳長,劉斐先後任軍令部第一廳廳長和國防部參謀次長,作戰計劃都是前者參與製訂的,作戰命令都是後者下達的,他們對張靈甫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撇開政治不談,純從軍事上講,張靈甫死得好像有點冤。

王:不光是這些。幾年前,中央的宣傳部門,有人來找我,讓我證實一下張靈甫是怎麽死的。我就講,張靈甫死得很冤。我說有三點:第一點,湯恩伯是個“常敗將軍”,我不曉得為什麽蔣總統那麽欣賞他,他從來沒打過勝仗。打淮陰打漣水的時候,是由李延年統一指揮74師等各路部隊的,後來換了湯恩伯。我看了很多說法,說張靈甫自說自話跑到孟良崮上麵去。國民黨的軍人不像共產黨的軍人,可以自己做主,張靈甫當副師長的時候,那個姓廖的師長,就是因為擅自行動,被槍斃了,張靈甫才升的師長。所以張靈甫孤軍前進,一直到上孟良崮,都是湯恩伯的錯誤指揮。第二點,陳誠講話不兌現。他跟張靈甫講,打下漣水,就讓你到後麵去修整。因為漣水是血戰,雙方都傷亡慘重,74師的老兵死了很多,張靈甫說,新兵頂上來,打勝仗一擁而上,打敗仗的話,就是烏合之眾了,不能守的,一慌張,就跑了。但是打完漣水,陳誠不讓他撤下來,他就很不高興,摔了陳誠的電話,說你可以對我講話不負責任,你讓我怎麽去跟我的部下說?他當時都跟部下講了,打下漣水,就回南京去修整。

問:這個事情是他講給你聽的嗎?

王:我就在前方啊,我聽到他講電話,看到他摔電話啊。他當時很擔心,我還聽到他跟副軍長等人抱怨,說如果打了勝仗,人家都說是應該的,打了敗仗,就會被指責恃驕啊什麽。第三點呢,就是友軍不合作。各軍都想保存實力,不肯上來,尤其是李天霞,這個人很小氣,你們不是說張靈甫會打仗嗎?那好我就讓你自己打打看吧。李天霞的整編83師,當時離74師隻有10裏路,幾個鍾頭就到了,張靈甫就喊他快點過來,但他就是拖著不前進。

問:仗打完以後,你後來見過李天霞嗎?

王:他們把李天霞押到台灣去以後,有人讓我去看他。都是王耀武的部下嘛,他們也想救他一命。張靈甫死了,王耀武也被俘了,老74軍的人,就剩下李天霞了,不把他捧起來,他們這些人沒有擁護的中心,怎麽爬得上去呢?如果我去看他,對“總統”來講,就表示我已經原諒他了,他並沒有對我丈夫怎麽樣。那我不去,沒有去。後來是他太太,跟我年紀差不多,她來找我,讓我看看李天霞。那是在他放出來以後,我去了他們家一次,他正好在家,就問張太太好不好啊什麽,可是我怎麽看他,總是不太順眼。沒多久,他又關進去了,因為“金磚案”。他集了很多人的資金,做漁船生意,但是錢都被他花掉了,隻好用假的金磚,上麵蓋了一點點金子,付給船廠。結果人家查出來裏麵都是銅的,就告了他,又關了進去。

問:這次有關方麵還勘察了張靈甫的埋葬地點,以前對此一直眾說紛紜,有什麽新發現嗎?

王:我沒去。他們要我去,我沒去。他們說是在一座老百姓的房子下麵。我不太相信,因為老百姓一向忌諱把自己房子造在人家墳上。

問:有說法,當時是陳毅批準用上好楠木棺材厚葬張靈甫的,但又有說法,是時任華野6縱副司令員的皮定均下令厚葬的。你自從1973年受邀回國,與中共高層一直有接觸,沒有問過這些事情嗎?

王:這些在當時是比較敏感的問題,我就沒有問。後來跟他們很熟了,成了朋友,我就問他們,假設我當年沒有離開大陸,你們看我哪一關過不去,三反,還是五反?他們說,你要聽真的還是聽假的。我說當然聽真的。他們說,那你第一關就過不了。這輩子,可能我做錯過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做得很對,就是無論怎樣,當時我都要離開大陸。

 

生死兩茫茫

問:張靈甫是1947年5月16日戰死孟良崮的,而你過了很久才知道。

王:他死的時候,沒有人告訴我。他的朋友啊衛士啊,都瞞著我。他最後還選了幾個高大、性格好的衛士,從孟良崮下來,專門來保護我。從前我在前方,如果晚上月亮好,我們出去走一走,這些衛士就前麵4個,後麵4個,跟我們一道走。

問:那你後來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王:時間長了,隱隱約約的,我就很奇怪。因為張靈甫打仗的時候一般不打電話給我,但是會發電報,擬個稿子,讓譯電員發過來。有時候戰場上電話可能不通,電報一般總是通的。他在外麵打仗,幾乎每天,不是有電話就是有信啊電報啊回來。所以那陣子我就很奇怪,好像一下子,什麽音訊都沒有了,好像這個人就丟掉了。問周圍人也問不出什麽名堂。其他的太太們其實都已經知道了,但是據說產婦在月子裏不能受刺激,所以她們安慰我,說打仗的時候,打得太激烈了,沒有音訊很正常,從前打日本人時,有時候一兩個月都沒有消息。他們是能騙一天就騙一天,直到他的隨從楊參謀,被俘之後,過了好幾個月被放回來,我記不清是8月還是9月了,他把那封信帶給我,我才確定。

問:是張靈甫親手寫的絕筆信嗎?

王:對。楊參謀一回來,就跪在我的麵前痛哭,把信交給我。那時候,我才意識到,他真的是死了。但是以後的一年多,我還是會覺得,一個人,怎麽會這麽說死就死了呢,好像不太可能吧。

問:絕筆信你現在還保存著嗎?

王:唉,很可惜啊,他的東西都沒有了。後來他的朋友、部下來,我就把信給他們看,他們就覺得,應該給老先生看看,就拿去給他看了。老先生看了,就不退給我了,就放到國史陳列館去了。後來李登輝做總統,我就覺得他們這些人都是台獨嘛,那信放在他們那裏幹嘛?我就去問台灣的戰史館館長要。他說得很好聽,一定給你找,結果是騙人的,根本就沒找。第二年我回去,又去問他找到沒有。他就說,哎呀,都找遍了,沒看見啊。我說這既然是戰史史料,為什麽你們隨隨便便就丟掉了呢?他說東西實在太多了,可能在哪個角落,就是找不到。後來我就寫信給當時的“國防部”部長,他也說對不起,找不到了,隻是把他的勳章啊,還有那艘“靈甫號”軍艦的圖片複印件啊什麽寄給我。

問:絕筆信的原件沒有了,照片你這裏有嗎?

王:那有。原信拿去給老先生之前,我拍了照留下來。還好拍了照,否則什麽都沒有了。孟良崮上的石刻,就是用我的照片放大後刻上去的。後來我兒子又讓他們刻了塊小的,放在桌上。
 

問:據說張靈甫出征前曾給你留下一把小手槍?

王:你看看,我告訴你,很多事情都是謠傳。你說張靈甫對我那麽好,而且他的遺書上,要求我善待老父,養育幼子,他怎麽會要我也自殺呢?不可能的嘛。這個不曉得誰編出來的。

問:張靈甫怎麽說,也是強硬反/共的,最後戰敗身亡;共產黨方麵,也有無數人倒在張靈甫和他的整編74師槍口下。而你這30多年來,一直在做的是溝通雙方的工作,一直和中共這邊有密切的聯係。你怎麽想這些問題?

王:這是兩個黨在相爭,張靈甫是國民黨的軍官,他不能不服從他的黨,也不能不服從他的領袖。當年指揮孟良崮戰役的粟裕,他的侄兒粟剛兵有一次想請我吃飯,但是又怕在我這裏碰釘子,就找了我的表妹,來跟我講。我說沒關係啊,誰讓他的叔叔,和我的先生一樣,都是職業軍人呢?

問:粟裕也是中共方麵的“常勝將軍”,經曆血戰、硬仗無數,卻唯獨選擇將自己的骨灰撒在孟良崮主峰上。可以說,純從軍事上講,他們確實是惺惺相惜的對手。

王:軍人各為其主嘛,所以對我來說,從來沒有說恨什麽人。我一直覺得,不管是誰,隻要能夠讓人民安居樂業,就是好領導。

問:對於60年前這場上千萬人浴血廝殺的大內戰,你今天是怎麽看的?你覺得回顧這場殘酷的內戰,對於今天的中國,有什麽現實意義?

王:我覺得陳/水/扁這樣台獨搞下去,可能共產黨是不會允許的。我經常看台灣東森的新聞。我就覺得,這個陳/水/扁實在是……一個人言而無信就不是個人了嘛,他講話今天這樣講明天那樣講,做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他的荷包,要賺多少錢進來,做一切事情是為了他的選票。現在如果民進黨再當家8年,那人民還要不要活啊。這是我跟你講的,你這個話不要寫進去。我寫了封信給中央,現在我們就應該做些工作,讓在這裏的台商回去選馬英九,不能再讓陳/水/扁當政了。這是我的感受,我是個戰爭的受害者,我10歲就開始打仗了,打日本人,後來一直都在打仗,所以我很反對戰爭,尤其是打內戰,打內戰都是中國人,我們應該未雨綢繆,再做些工作。馬英九當政的話,政壇應該還比較潔淨,陳/水/扁再搞下去,民不聊生啊,真是好可憐。我每天吃飯的時候,看著台灣的電視——因為我們這棟樓住的台灣人很多,所以可以看到台灣的電視——我一看見陳/水/扁那個笑的樣子,我就真想甩他兩記。現在台灣變成他的一言堂了,他怎麽講就怎麽樣,已經不承認孫中山,不承認蔣介石。你就不要講別的,你沒有蔣介石,還有今天的台灣嗎?不是蔣介石的8年抗戰這樣下來,講得不好,我們中國還有中國嗎?你不能去挑起人民的仇恨啊,大家都是中國人,為什麽不能和平共處?為什麽不讓老百姓日子過得好一點?

台灣與美國:與孫立人共舞

台灣與美國:與孫立人共舞台灣與美國:與孫立人共舞1948年以後,王玉玲去了台灣。由於她“第一烈屬”的特殊身份,在台灣與很多名人過從甚密,其中既有著名的影星、歌星,如葉楓、張仲文等,也有高級將領,如“陸軍總司令”孫立人、“空軍總司令”周至柔等。但是台灣壓抑的政治氣氛和艱難的生活條件,使得王玉玲下了赴美求學的決心。

葉楓、張仲文與張艾嘉的媽媽

 

問:張靈甫戰死整整60年了,你一直沒有再婚。為什麽呢?是張靈甫對你影響太大了,你覺得一輩子隻能有這麽一個人?
王:我沒那麽想。我也不是那種古板的腦筋。不過他去世10年吧,我都一直沒有這方麵的想法。後來嘛,可能我不喜歡人家,可能人家不喜歡我,感情的事情,實在很難講。

問:1949年離開大陸的時候,想到過會幾十年回不來嗎?
王:實際上我1948年就到台灣了。那時候不是蔣總統下野了嗎?他到溪口去,他們總統府的人我都很熟,有時候老先生請個名角什麽去演習戲,他們就打電話給我:張太太啊,要不要來看戲啊?有時候我就會從南京跑過去。所以,“總統”的醫官後來老是跟我講:哎,那時候我最幸福了,他們都忙啊,沒有人陪你啊,就是我陪你啊。他不讓我叫他醫官,讓我叫他Doctor熊。他後來做了台大醫學院的副院長。

問:1949年以後台灣島內風雨飄搖人心惶惶,是不是很亂?
王:也不是亂,就是誰也管不了誰,而且地方也隻有那麽大,反正大陸去的人,一上街,一定都碰到。

問:我看到過一張照片,是你和多位老牌港台明星的合影,有葉楓、張仲文等。你和她們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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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哦,那是我去美國以後了,回香港玩,跟她們碰頭。葉楓是台灣後來的“空軍總司令”徐煥生的小姨子。我跟空軍很熟,在南京的時候,我20出頭,年輕嘛,喜歡跳舞,每個禮拜六,都去空軍俱樂部的舞會。葉楓也會去,和他姐姐、姐夫坐在一起,這樣就認識了。我比葉楓大概大四五歲吧,跟她二姐年紀比較接近。跟張仲文是去了台灣後認識的。當時有個空軍,在南京的時候跟我很熟,跑來跟我說,要請教我個問題,說他喜歡個人,肚子裏有孩子了,他應不應該跟她結婚。我說既然孩子的爸爸也沒有了,你愛屋及烏,娶了她有什麽關係呢?他就帶我去看人,那個人就是張仲文。她後來出演了人家為她量身定做的《三姊妹》,一舉走紅。60年代,她嫁給一個德國人,比她小很多。我那時侯在美國,她告訴我這事情,我說那不好吧,現在你無所謂,等你三十幾歲的時候,他才二十幾歲,再過幾年,他嫌你老了,你又會難受了吧。我勸了她幾天幾夜,結果呢,她現在好好的,他先生已經死了。

問:那張照片上還有張艾嘉的母親。
王:張艾嘉的媽媽,我也是在台灣認識的。她本來也是嫁在空軍。因為宋美齡從前掛名做過“空軍榮譽總司令”,所以去了台灣以後,對空軍的太太們,比對陸軍的太太們要好。那時候台灣空軍的飛機,都是打日本人的時候,因為中國沒錢,宋美齡去買回來的美國退役的飛機。修修補補,打了8年抗戰又打內戰,再到台灣去,你說怎麽能上去嘛。上去就掉下來,上去就掉下來,很多人就是這樣死的。張艾嘉的父親也是這樣死的。宋美齡就召見了3個空軍的太太,其中有張艾嘉的媽媽,還有張俐敏(另一位台灣老牌歌星)的媽媽。當時台灣生活很困難嘛,沒有了丈夫,就沒有了經濟來源。宋美齡問她們想做什麽,張艾嘉的媽媽就說她想當空中小姐,宋美齡就寫個條子,讓她去中華航空公司做空中小姐了。張俐敏的媽媽呢,就說想去美軍顧問團做打字員,宋美齡也寫個條子,讓她去美軍顧問團,結果人家拿了很多東西給她打字,她卻一直坐著不動,人家催促她,可以開始工作了,她就問:那紙怎麽放進去……哈哈哈,那都是她們自己後來說出來的“醜事”。

問:你是1952年離開台灣的?為什麽?
王:我們沒法生活了呀。國民黨不像共產黨。我這個人講實話,好的就是好的,壞的就是壞的。共產黨對離退休幹部、烈士的家屬,都是照顧得非常非常周到的。但是國民黨這邊,張靈甫算是“第一烈士”,我得到了什麽?什麽都沒有。每個月隻有幾十斤米幾十斤油,一家人能過日子嗎?但是我這個人也是很驕傲的,從來沒有問別人借過一塊錢,再窮,在家裏啃麵包,也不去借錢。那時侯有人介紹我去彭孟緝(時任台灣“警備總司令”)的一個有點特工性質的機關裏工作,我沒去做,拿那點錢,都不夠我坐三輪車來回的。

我所看到的“孫立人事件”

問:怎麽會動腦筋去美國的?
王:那時候我常去孫立人家,他就給我找了美軍顧問團的一個中校,教我英文。

問:你和孫立人將軍關係很好?
王:對,我叫他姨父。那時候他是台灣“陸軍總司令”,兼全省的“保安總司令”,所有的軍、警、憲都歸他管。他太太是湖南人,一直都對我很好,我們家不作興認幹爹幹媽,所以就叫他們姨媽、姨父了。他們兩夫妻結婚多年都沒小孩,我兒子小時候長得很好玩,兩隻眼睛大大的,他們就很喜歡我兒子。孫立人的司令部駐紮在台南屏東,我住在台北。有時候,他起來得早,太太還在睡覺,就派他的隨從參謀到我家來接我去他家。他很喜歡跟我聊天。有時候他們家裏開舞會,需要舞伴,我就帶一群朋友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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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孫立人是1900年出生的,比你先生年紀還要大,他整天找你聊天,你們都聊些什麽啊?
王:哎,奇怪了,你看,我跟張靈甫年紀相差也很遠,我們也可以很聊得來。要講具體聊什麽,我也想不起來了。反正要是聊得不開心,就不會常常叫我去吃飯了是吧。

問:你離開台灣不久,就爆發了著名的“孫立人事件”,孫將軍因所謂“兵變”圖謀,而被蔣介石軟禁,一關就是30多年。
王:其實我還沒走的時候,他那個姓黃的女秘書已經被關起來了。那是兩姐妹,姐姐叫黃玨,妹妹叫黃正。她們都是金陵女子大學的。我不是沒讀大學嗎?可是我的同學很多進了金女大,跟她們是同學,所以我們後來就很熟了。孫立人有個幹兒子,他媽媽信佛,孫太太也信佛,所以他們關係就很Close。這個幹兒子介紹了黃氏姐妹到孫立人那裏做事情,結果姐姐做了女生大隊的大隊長,妹妹就做了孫立人的秘書。姐姐長得蠻漂亮的,男朋友很多,其中有一個,就是大陸派去的地下黨。這個人後來被發現,槍斃了。黃氏姐妹也因此被打成“匪諜”,最後一直牽連到孫立人。當時我跟空軍很熟,空軍裏就有謠言傳出來,說發現這個人是共產黨的,是個將軍夫人。這個將軍夫人就是指我了。其實我隻是跟她們姐妹很熟,那個男的我根本沒見過。但是謠言傳得像真的一樣,空軍裏還有人畫了漫畫,就把那個告密的將軍夫人畫得跟我很像。

問:所以你下決心離開台灣?
王:還有件事情。李覺,就是何鍵的女婿,我一直叫他李伯伯,因為都是我伯父的朋友。他是看著我長大的,很喜歡我。李覺後來不是跟程潛一起起義了嗎?那時候,台灣就有謠傳,說李覺有封信給我,真的假的我不知道,我沒有收到過那封信,寫的什麽我不知道,有沒有我也不知道。還有一次,有個總統府的高級將領到我家來,他帶著個公文包,我就跟他開玩笑,說你這個包不要這樣放著,那些秘密文件,你不怕我拿掉啊。他趕緊就把公文包挪到身邊去了,我就很生氣。當時氣氛太緊張了,也是我很不喜歡台灣的原因。我是個喜歡自由自在的人,不喜歡別人管那麽多。

問:你跟黃氏姐妹很熟,她們真的是共產黨、“匪諜”嗎?
王:不是。根本不是。他們要把孫立人搞下台,總要找個原因吧。那個時候,麥克阿瑟不是請孫立人去過一次日本嗎?其實那次去,孫立人是報告了陳誠,陳誠又報告了蔣介石。不然他怎麽敢去呢?但是他回來之後,蔣介石就生怕美國人要把孫立人捧出來代替他,再加上蔣經國也不喜歡他。其實經國先生對我還是很好的,在台灣,每次看見我,不管在什麽地方,他馬上停了車子跑下來說:張夫人,要不要我用車送你到什麽地方去……我從來不坐他的車,那時候還生著氣呢,我丈夫都死了,我要坐你車幹嘛。

問:孫立人重獲自由後你們見過麵嗎?
王:他還沒有自由的時候,我見過他一次。我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他被關了十幾年後,60年代的時候,我回了一次台灣。有一天晚上,我跟朋友一起去喝咖啡、跳舞,正好孫立人也在。

問:他不是被軟禁了嗎?怎麽還能出來跳舞?
王:每一年,都規定要他到台北來,做全身檢查。剛好我就碰到那個時候。那時候我不能去看他嘛,他給軟禁在台中,看他就是給他找麻煩。所以在夜總會裏碰到他,我就跑過去,跟他打招呼,他就跟我跳舞,一邊告訴我,周圍那些人都是監視他的,他用英文跟我說話的,說那些人都是Watch Dog,看門狗。然後我們一邊跳舞一邊聊天,聊了很多。他那個小女兒,長得跟他一個樣,看見我一個勁叫“姐姐”,親熱得不得了。

問:那是你最後一次見他?
王:對,後來就沒見過了。七八十年代以後,我就很少回台灣了。自從周總理1973年請我回大陸,我每年1個月的假期,都要來大陸,其他地方就很少去了。

在美航做了21年會計

問:你後來是在美國航空公司工作?做什麽?
王:是啊,做我的本行,會計啊。

問:你在美航待了21年,一直做會計?
王:也不是一般的會計,是查賬的,審計吧。

問:你連小學的學業都是在抗戰的顛沛流離中渡過的,中學又沒讀完,以這樣的學曆基礎,中斷多年後馬上要考進美國的一流大學,不太容易吧。
王:困難當然有。所以我考的專業是會計,因為會計用不著太多的英文。其實我從小也很討厭數學,而會計又很需要數學。我是1952年年底,除夕夜到的美國紐約,中間複習了半年,到1953年6月進了紐約大學。

問:你這個大小姐,一個人在美國打拚,許多基本的生活技能都要從頭學起。
王:我確實什麽都不會啊,不會煮飯,沒進過菜場,剛開始的時候都隻能在外麵吃。然後就是打工,在一家廣東人的進出口公司做秘書,訂貨啊,接電話啊。

問:畢業後換了許多工作,為什麽?
王: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應該對自己好一點,所以天氣太熱我不想做工,天氣太冷了我也不做,我不喜歡那個地方,不喜歡那個人,我也不做,諸如此類的很多吧。

問:還是大小姐脾氣啊。
王:反正很多毛病了。

問:可是後來你又在美國航空公司一幹21年。
王:本來在美航,我做了第一年就不想做了。因為當時我要回台灣,隻有兩個星期假期,我就想,飛機來回就去掉那麽多時間,我在台灣隻能待個把禮拜,就沒意思了嘛。我就跟公司再請假兩個禮拜,可是他們故意為難我,說人家要是都像你這樣,美航就要關門了。我說你們放心吧,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每年要回台灣去。我心裏想,你給不給我假嘛,你不給我有不給的打算,給也有給的打算。我的意思是,不給我就走了。後來他們直到假期到來前一個禮拜才給我。離開美國前要打預防針,人家都是一個月裏慢慢分開打,我隻好在一個禮拜裏打下去,打得我都發燒了,他們就問我,說你覺得值得嗎?我說不值得的事情我不會做。所以就沒話說了。

問:你在美航那麽多年,跑了不少地方吧?
王:全世界跑了三四圈吧,幾十個國家都跑過了。歐洲的國家最簡單了,有時候一個禮拜就玩遍了。飛機票是我們內部價,很便宜。有一年我想去希臘,飛機票隻要114美元,正常票價要1000多。問問:退休的時候你還不到50歲。為什麽選擇退休?
王:做審計員嘛,審來審去,除了加點薪水,你還能加什麽呢?到後來,我一個人的薪水,他們就可以請兩個人了。那時候美航出了個規定,做滿15年的人,就可以退休。那我巴不得,我正不想再做了呢。我一退休,就很多人找我做生意,都是做海陸空運輸的公司。在美國那麽多年,我從沒把美國當成是我的家,我沒有這種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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