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降大任於斯國也——蘋果日報

汶川地震已過了黃金72小時，每天看到電視及報章上的悲慘場麵，我們除了捐點錢之外，能夠做的事，就是對救災後續活動的關注，也包括輿論監督與對這次震災的反思。
友人傳來大陸網民一段改寫《孟子》的話：「天將降大任於斯國也，必先下其大雪，撞其火車，搶其火炬，震其國土，漲其物價，跌其股市，空乏其民，增益其所不能也。」

這段話充滿調侃味道，讓人哭笑不得。此時錄出，恐也會挨罵。但若細想其中道理，那麽這一連串的災難，說不定真會給中國一些訓，促使社會向現代文明國家邁進。「增益其所不能」，就是增長過去做不到的才能之意。

寫《最後的貴族》一書的內地著名知識分子章詒和，在《南方都市報》留下她在震災後的感言：「我老淚縱橫還是無法自持，並反覆地追問自己，現在僅僅是政府、國民在抗擊災難、拯救災民嗎？不，災難和災民也在拯救政府和國民，讓權力學會靠近人性，叫人心學會仁厚悲憫。」

筆者對此深有同感。作為一個議政者，為文不外是想促使掌權者反省。我們無權的人是做不到甚麽的，有權的人卻可以立即做到一些事，比如立即批準外國救援隊來中國。若認為天災當前，所有人都要停止對權力的質疑，支持政府做所有的事。那麽恕筆者辦不到。

天降大任於斯國，「增益」之一，是企業界和民間力量紛紛參與賑災。在過去，凡有災難發生，我們隻見上麵有政府、軍隊的力量，下麵就是一群分散無助的人民，沒有民間團體，沒有社會力量，也不見有企業或內地富豪捐錢賑災，出了災情隻能靠政府救援。但這次地震，就有「北京民間公益組織」、「牛博網」、「南都公益基金會」等發起募捐，甚至有團體直闖災區參加救援。畢竟民間力量是社會極其重要的支柱。過去中共要所有民間團體接受中共黨領導，使民間團體失去了主動性。而中共黨對所有自發的民間組織都抱懷疑以至要加以扼殺的態度。這次震災中共對民間力量並無阻攔，應說是好的開始。

過去對慈善捐款一向吝嗇的內地企業，這次也慷慨捐輸。災難發生兩天，內地捐款企業已超過350家，捐款總額超過16億人民幣。大型國企如三行和平保，都捐出千萬善款，國壽更表示「全麵收養地震孤兒」。儘管內地輿論仍指出要有更多公民的身影，但從無到有，已是進步。

災難給中國的另一「增益」，是中共對境內外媒體的全麵開放，任由巨細無遺的採訪。與雪災和火車相撞時大大不同。可能因為奧運漸近，考慮到對奧運的承諾，但相信更是因為包括西藏事件連串災難，中共所採取的封鎖新聞態度受到國內外輿論嚴厲批評所致。這次震災開放媒體採訪，給中共帶來正麵的評價，正如《洛杉磯時報》所說，「地震給予中國閃亮機會，向外國展示形象大變身。」筆者認為，不僅是形象問題，重要的是中共會否對媒體的基本觀念有所改變。另一「增益」，是中共稍容忍內地媒體的批評。除了網民之外，連平麵媒體如《南方都市報》，也刊出質疑的聲音。有人說，「每次都是最高層出麵，這一方麵表明以人為本的理念，另一方麵卻暴露了體製製度機製的缺陷」。有人說，應「停止奧運火炬傳遞和一切可以暫緩的喜慶活動，全力救災」。有人說，「災難不應僅僅使民族團結，更應該使民族反省。」有人說，「願國旗為國民而降，寄託我們的哀思。」

對於溫總第一時間奔赴災區，並停留多日，也有不同意見，有人說，「在傳媒的實時轉播下，萬不可用生命去製造場麵，去作秀。」又說，「一切大話空話，華而不實的積習，對上負責的表麵文章，為電視鏡頭準備的表現，此時，請統統走開。」

言論自由能促進民智。批評能帶來進步。若由此而使政權「增益其所不能」，那就說不定如章詒和所言，災難拯救政府和國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