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電影結束,他才鬆開羅圓圓的手.已經很晚了,他們坐地鐵回家,沒有再牽手,一路上小聲地聊著天.羅圓圓常常忘記菲力浦是個外國人,講著講著就講得很快,講到感覺思想的時候,還常常會用成語.菲力浦就很誠懇地說:"慢一點慢一點.中國人講話真是太快了."他還要常常問:"痛心疾首?那是什麽意思?"羅圓圓不知該怎麽解釋,笑笑,說:"差不多就是生氣和失望吧."菲力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和上次一樣.菲力浦把羅圓圓送到樓下,道別,看到她房間的燈亮了才離開.
平靜和重複的生活常常使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羅圓圓過著平靜的但是充實的生活,每天忙著讀書,打工,考試,漸漸地也不再覺得寂寞象一坐大山了.她差不多每周和菲力浦見一次麵,平時也打打電話或是寫簡短的郵件.每次見麵都是菲力浦安排的,看電影,吃飯.漸漸地,他開始帶著羅圓圓參加一些他的朋友圈子的聚會,認識一些人.
.羅圓圓和他一直講中文.當她看到菲力浦無比流利地用德語和朋友們談笑風生的時候,她覺得他是另外一個人.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認識的是現在的菲力浦,一個成熟男人,一個有經驗的工程師,一個會講流利中文熱愛中國文化的德國人.可是,無論他怎麽描述,她也不能真正了解他成長的環境,不知道他們小時候玩什麽樣的遊戲,喜歡哪些流行歌曲,看什麽電影,暑假的時候做些什麽.
對於他過去的生活,她無從想象.
這一點,羅圓圓總覺得是個遺憾.
然而,她不得不承認,和菲力浦在一起,她很輕鬆,她享受著他的安排與照顧.因為德國是他的祖國,慕尼黑是他的家鄉.有時侯羅圓圓也想:也許這是個明智的和聰明的選擇,在哪裏安家,就在哪裏找一個當地人結婚.一切都會變得簡單.你不用擔心房東不出租房子給你,不用擔心看不懂複雜的法律條款,去外國人管理局
辦延簽的時候不用提供住房麵積證明.
一切都變得簡單了.
當然,也包括感情.你不能嚐試表述自己複雜微妙的感覺,因為即使你表述了,他也是一頭霧水,你們不能在看同一部關於中國西部或是環境汙染的記錄片時產生共鳴,你覺得沉重,而他隻是不可思議____這和他認識的和想象中的中國完全不一樣.你認為西藏和台灣就是中國的,從古到今就是,因為你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可是,他有不同的看法,因為他受的是不同的教育.
教育和文化的差異有時是難以逾越的.羅圓圓想.當然,可以不去表述微妙複雜的感覺,可以不去想教育和文化的差異,就那麽柴米油鹽過日子好了.
可是,這對於一個學文科的女生來說,真是太難了.
慢慢地,羅圓圓發現,其實菲力浦對中國人,尤其是中國女人,有著自己的看法和標準.羅圓圓不怕曬黑,喜歡戶外活動,他就奇怪地說:"中國女人出門都喜歡打傘的!你為什麽不?不過,我喜歡!"羅圓圓覺得又可氣又可笑.在他眼裏,在某些方麵,羅圓圓也是陌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