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今夜傷魂複明時

(2007-03-19 02:29:35) 下一個

  楚廉隅出離晉王府時天色尚早,在街上胡亂轉上幾個來回瞥見一個酒樓便湊了過去,身後的家人也樂得隨了,誰都知道這位小哥肚子裏沒幾兩墨水倒有幾斤油水,出門不是進青樓便是進酒樓;索性楚老爺攀上門好親得了個肥缺這花天酒地的錢還是供得起他的。
  這是間極大的酒樓夥計見一行人衣冠楚楚的忙過來招呼“客官您樓上請”
  “嗯,今兒就這兒了”楚廉隅看了看牌匾知道是家名店這才點了點頭背著手隨夥計上了二樓撿個臨街的位子坐了,隨身的管事識趣的點上幾道他素喜的東西這才堆著笑請示“主子今晚上還過去麽?”
  楚廉隅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過去,怎麽不過去昨兒都說好了的”
  “可是,老爺怕要問起……”管事想想今日畢竟到王府問過安,總不能府沒回就直接進花柳巷子。  話沒說完就被楚廉隅扳了臉打斷“笑話,你是跟我的還是跟老爺的,他在外麵樂呢倒要我回去看那些個老得掉了渣的”
  提起府裏的下人楚廉隅就頭疼,男的倒罷了女的實在是……京兆這地方有些門第的人家誰不是嬌姬美婢的,偏這楚府裏的不是徐娘半老就是直眉愣眼的,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統共沒個標致的丫頭。這話說起來是有些原因的,原因的源頭便是大娘,大娘一天防上防下生怕哪一眼沒照到楚老爺就生出個竊玉偷香的笑話來。
  管事聽了知道楚廉隅是鐵了心不回去,又知道這位主子的脾氣跟六月天似的說翻臉就翻臉,別惹毛了又闖出什麽禍事來不好收場,再算上今時不同往日楚廉隅的身份愈發尊貴了連楚老爺都沒奈何所以也就不勸了,由著他去。
  正這時候夥計端上酒菜“客官菜齊了您慢用”
  楚廉隅便不再理會管事,隨手拿起筷子卻不夾東西隻在盤邊打轉,心思卻飄忽回適才與楚憐的言語上。筷子頭蘸著酒水有一搭無一搭的在桌上回畫著……
  楚廉隅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姐姐的情形,那年他五歲、姐姐七歲。的9778d5d219c5080b
  楚廉隅的母親出身青樓,當年的如姬也算得上一方美人極有名氣,出入往來多是世家公子,配楚老爺反倒有些埋沒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楚老爺一生都與女人有些關聯,二十幾年前以庶民身份出仕的楚老爺年輕有為意氣風發——金榜題名時便洞房花燭夜被當時的吏部尚書京兆名門的顏家族長招為乘龍快婿,娶的夫人便是顏家的嫡長女如今楚家的大娘。一個毫無門第出身的窮酸書生娶了當朝一品家的千金也算喜從天降平步青雲,更遑論顏家與那幾戶皇朝的高門檻多有關聯。隻可惜楚老爺在娶大娘進門之後才知道原來他娶了個尚書大人嫁不出去的女兒,這還不算,自己的官靠的是裙帶關係,大舅子小舅子的官職權勢全在他之上所以任大娘在家如何折騰也隻能忍了;隻是有一結,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大娘嫁過來五年沒孩子總不能讓他們楚家連香火都斷了吧。
  子嗣的事楚老爺想歸想卻不敢提,拖來拖去也有些年頭,原本他也是沒有機會納妾的,但機緣巧合那次因公事出京與同僚們相互應酬有女伎作陪,其中一位同僚見他膝下無子又不曾納妾便作主把其中一名樂伎公幹當地有名的美人——如姬贖了身送與他做妾,大娘曾因此狠鬧了一回,險些惹惱了那位同僚,後來還是大舅子出麵壓下,一乘小轎人進了楚府;如姬到底爭氣十月懷胎果然生了個兒子,也算正了名份作妾。
  楚老爺掙了大半生才得了這麽個兒子,又生的極為俊秀,少不得大張旗鼓的請人求名,後來到底訪到一位高僧看了半日說這孩子命格不同,折騰了一番才定了‘楚廉隅’這個名字。
  楚廉隅自小便極懂事,生母如姬雖說出身青樓卻是個識時務看遍冷暖的人,楚廉隅才牙牙學語時如姬便私下裏把那些《詩經》《樂府》之類名篇經典的書當作歌謠哄著他聽;楚老爺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得了這麽個兒子指望著他有些出息也全心栽培,四歲上便為他請了位先生開始識文斷字,那楚廉隅原受了母親的啟蒙如今又有師傅教果然一日千裏;大娘起初並不在意,認為這京兆的傳統妾生的孩子就是奴才不能成什麽氣候,誰知楚老爺見孩子出色自覺平了多年受大娘及顏家的怨氣正得意忘了形居然在大娘麵前直念孩子的好,禍事也便因此而起……
  楚廉隅那年才五歲,正經八百的小孩子心性,那一日從外書房下了課才要回如姬住的小院子卻被一個家人攔住“小爺奴才帶您到後門上去買風車去”
  風車、楚廉隅念了很久了娘不肯給他買,娘說做人不能像那風車似的風怎麽吹怎麽動,楚廉隅還小似懂非懂,不過知道娘討厭風車他是玩不成了,如今聽說有人肯帶他去買風車如何不樂,立刻讓那下人抱了去買風車。
  誰知那個下人卻是計劃好的扣,抱了楚廉隅三拐兩拐出了後大門轉過街到了沒人的地方正有兩個販小孩的人牙等在那裏,原來是大娘私下裏叫人把他賣了,知道受騙也晚了,那家人得了錢樂顛顛地跑了回去;而兩個人牙堵了楚廉隅的嘴拖了人就走,誰知道才走了沒兩步突然從胡同裏竄出七八個乞丐來,大的小的一窩哄衝上來抱腿的撞頭的,兩個人牙立時亂了陣腳,趁這個檔一個大些的乞丐抱起楚廉隅便跑,那兩個人牙被一群乞丐纏住眼睜睜看著人被抱走,再想追早沒了影子隻得暗罵了晦氣怏怏的走人。
  等驚魂未定的楚廉隅被重新放到地上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一位年紀能比自己稍大些的小女孩,不是很漂亮卻有一種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親近的感覺“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乳名叫櫻桃”這是姐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麽楚廉隅當時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姐姐十分信任,小女孩的話音剛落他就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姐姐,也許是冥冥中的安排,這一聲姐姐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的一切。
  “你要好好活下去麽?”小女孩繼續追問。
  “好好活下去?”這話楚廉隅不懂他現在活得還好啊。
  “你認為你現在活得很好麽?”小女孩似乎看出來他心裏想的,一語點破。
  “很好啊,我有娘還有父親大人、先生……”楚廉隅天真的接了下去,誰知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女孩打斷“你還真是,父親大人什麽父親大人你知道你為什麽要稱呼父親大人而不是父親麽!”
  “啊?”楚廉隅被這一問傻在當場,為什麽?記得母親說因為父親是主他和母親是仆,而大娘是主;為什麽?先生說這是地位;為什麽?下人們說這是規矩;可是這究竟為什麽?他不是父親的孩子麽?母親不是父親的女人麽?
  “你難道想一輩子做個下人麽?或者連你娘也想做一輩子下人麽!”小女孩的聲音忽然尖銳起來。
  ‘不就是個下人的孩子麽’‘我呸,下人生的孩子再怎麽往上爬也還是下人’一個聲音一聲聲剜在他心坎上,那是大娘,對那個女人一臉不屑的把他和娘叫到主屋當著一院子的人叉著腰喊‘下人,賤種!’
  “不!”猛然間一股烈焰在喉嚨間蒸騰噴濺出來,帶著他的全部力量與超乎年齡的決絕“不,我不,我不是下人、我娘也不是下人!”
  聲音剛落他的手就被一雙纖巧的小手緊攥過去“那麽好,從現在起聽我的,好好活著,活得好好的”
  “好、我聽你的!”暖意從心底溢出,那一刻起他就認定這一生他將追隨姐姐左右。
  後來他才知道救他的那些乞丐都是姐姐收留的人。
  自從追隨姐姐在姐姐的授意下他做了許多事:
  第一次為姐姐從家裏偷書送回來時遇到了大娘的人,原本以為事情會敗露,結果大娘帶人吆五喝六打開一看卻是春宮圖之類的淫書,楚老爺氣得教導了他幾板子,娘氣得呆坐了一天,大娘卻得意洋洋的走了從此不再過問他進出府門帶的東西。
  浪名由此而來,炒得人人皆知楚家的庶子楚廉隅十一二歲便偷雞摸狗醉幸青樓。
  楚廉隅知道姐姐從來就不是普通女子,十幾歲的小女孩經史子集無一不知、六韜國策無一不曉;關於姐姐為何會如此通透,對於楚廉隅來說一直是個謎,隻是皇朝由來產俊傑,從十年前那位十四歲便繁花劍雨驚四方的天下才子之首的翰池公子,到今日久負盛名的京兆六如公子哪個不是十幾歲就出塵絕類的,姐姐會如此出色也無可厚非,不過有一點他倒是不甘心,姐姐今日的話的確戳在他的心坎上,由於庶出的身份讓他與姐姐隱忍了近十年,這漫長的時光中有多少次他曾想仿效那幾位公子展露頭角,卻都被姐姐強行壓下。
  之所以會隱忍至今完全是源於他清楚姐姐的頭腦,姐姐做事從不是毫無緣由的。
  比如幾年前姐姐曾用不知從何時起積蓄的錢買了一批廉價的粗布,都是印染的殘次品沒人要的垃圾,楚廉隅不明白現在布匹生意原本不好、上好的綾羅綢緞都賣不出去、沒有人再去紡布做這方麵的生意何況這些破爛兒,誰知破布進門才不過三個月,適逢國家大舉用兵急需粗布軍用,一時之間庫存短缺,凡是能用上的布匹就高價收購,姐姐那幾十兩銀子買來的破布居然轉手能賣上白銀萬兩。如何能預見至此,不由不讓楚廉隅慨歎。賣布賺到的錢原本以為姐姐會就勢做綢緞生意,結果姐姐竟然通過娘找上娘原先在青樓的好姐妹琴姨,用娘在青樓滾打多年的積蓄加上這筆錢再算上琴姨的錢財居然在花柳巷子開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妓院,在城門樓子附近兌了間很小的賣普通吃食的店麵……
  三年至今那間青樓已是花柳巷子裏出名的妓館——醉琴樓,客人也由最初的普通市民商賈變成今日的達官顯貴,隻是那間小店依舊是小店,雖說生意非常好姐姐卻並不擴建,隻是用賺來的錢又開了間不大的茶鋪。至於原先姐姐收留的那些乞丐如今也搖身一變成了妓院的龜公、茶館的老板之類……
  

  ————題外話————

  修改之後,正式在本章提一下本文的暗線主角——天下才子之首的翰池公子
  

  關於本章的經濟互算,用經濟學通式乘以通貨膨脹率再算上相應的價值取向手段以幾十兩銀子作資本也就是相當於人民幣的四萬歐元的四千,得到一萬兩白銀也就是一百五十萬人民幣也算是價值規律的極限值,當然這裏還是有些問題,因為這段裏是楚廉隅的視角,而事實上這個買賣並沒有這麽簡單,在後文會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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